我有些不忍。
他本来就该是在那个位置,怀揣着自己的政治抱负和理想,做一个为人民为国家鞠躬尽瘁的角色,却因为我,而焦头烂额。
昨天的缠绵还依稀在眼前,我无可救药的想放弃我的报复计划,可转念一想,或许他就吃定了我不会那么狠绝,所以才用这些迂回的手段让我妥协。我陷入了一丝迷茫之中,决心逃去英国,遣散一下我阴郁的心情。
我在机场遇到了点麻烦。安检人员坚持说我的包里含有违禁品,扣下了我的护照,然后我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我的那一班飞机起飞后,安检人员才出来像我道歉,然后说是他们工作疏忽,就在我刚刚要出机场的时候,阿同不可思议的出现了。
他带着急躁和关切的表情冲过来抱住我,然后在我耳边轻声说,“多多,你别吓唬我了。要不是我限制你出境,你还要去哪儿?”
我愕然。
任由他把我拽到车上,他叹了口气,然后有些疲惫的仰过头,“多多,我不能理解你头脑中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我真的有些累了,你能不能安安分分的听我的话,钱的事情你不愿意拿出来也没关系,我可以想其他办法,有什么是不能沟通的,你非要走?”
我突然扑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阿同有些慌乱,连忙道歉,“是我态度不好了,多多,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啊。”我还是哭,好像自从手术失败以后,我的内心交织着乱七八糟的情绪,一时想着跟他的生活,一时又想着铁了心的狠绝,一时想着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时日,从未如此崩溃过,我泣不成声的对着他更像是对着老天爷不满的宣泄,“我就要死了,就要死了。”阿同立刻扶住我的肩膀,然后看着我,“多多,别哭,怎么了,究竟怎么了。”
我把头窝在他的肩窝,没有说话。
然后阿同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情况,车里一片寂静。
许久,他拍拍我的肩,声音有些哑了,“好了多多,我知道了。我会陪着你的。”
这样简单的愿望,终究在我生命快要终结的时候得到了满足,我却觉得心底一片悲哀。我回到家,又去了一趟公司,然后把所有的资料都交给了阿同,阿同错愕的看着这些材料,然后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要交给中纪委的材料。”
他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真的要跟我走到那么一步?”
我点了点头,“之前是那么想的。可是现在,不了。我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面,我拿出这些,是想表现我的诚意。阿同,我累了,你不要再限制我,让我做我喜欢做的事情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同居然好像笑了一下,然后说,“我真是搞不懂你,多多,想跟我黏在一起的是你,想要分开的也是你。我怀疑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想要什么。”
我有些激动,“我想要什么从遇到你之后就很清楚,是你从一开始就否定我的感情,一次次的伤害我,从你结婚之后我就决心要退出你的世界,反倒是你阴魂不散的缠着我。”我揉着头发几乎要抓狂了,“我拿这些,换自由。”
阿同立刻道,“不可能。”然后他站起来抱住我,“多多,如果是之前,我们还有很久的时间可以过,我更愿意放你走远些,可是现在我不能。最后的这段日子,我来陪你。”
他的声音带着真挚而诚恳的蛊惑,我禁不住动容,却恨自己轻易被他感动,不免矫情起来,“那我要你离婚。”他皱起眉头,然后长长的叹息,“好。”
我却觉得不可置信,几乎是下意识推开他,“真的?”
阿同点点头,“真的。”
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我觉得不真实,我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没什么感觉,于是就狠狠的掐了一把阿同,阿同眉头拧起来,“多多,很疼的。”然后无比强势的揽我入怀。其实在我心里,已经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会离婚,而是听到他终于松口的那句话。正当我全身心的放松下来的时候,阿同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那你也不要结婚。”
我一愣,差点就忘了我要结婚的事情,我低头笑了笑,“等你离了婚再说吧。”
阿同无意识的在揉我的头发,“多多,我知道我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情,我希望你别记恨我。因为……”他突然顿住不语,我抬头看他,他目光有些深邃,我竟看不出深浅。他浅笑继续道,“因为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说完之后他把我搂在怀里,温柔的连我都不能相信。
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趁机说出来了,“那你能陪我一起出国吗?”阿同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对不起,多多,我不能出去,不过国内你想去哪我都可以陪你。”我维持不住开心的表情,索性就拉下脸来,“阿同,我想出国,就一个礼拜。”阿同瞬也不瞬的看着我的眼睛,那目光犀利的让我只想找个地缝钻起来,良久,他缓缓开口,“好吧,你那么坚持,就去吧。”我得寸进尺,“等我回来,你的离婚手续要办完哦。”
阿同皱起了眉头,显然他不知道我在打什么主意,“没那么快,我要压着舆论,还涉及到很多别的方面的内容。而且,申晴……她很无辜。”
她当然无辜。谁不无辜呢。
只有我,从头至尾,都只有我罪无可赦。我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不放,现在又要破坏人家婚姻。到最后,居然只能依靠濒临死亡这样的烂俗借口挽留一个人的心,并且利用那个人的同情心破坏他的家庭。
我心里鄙夷着自己的行为,默默的对申晴说一万遍对不起。然后我坐上了飞机。
我的朋友不多,Vincent大叔算是一个,我出国第一站就是去找他。可能他最近饱受爱情滋润,看起来心态特别好,见到我他更是惊喜,直呼要亲亲我。我们礼貌的亲了脸颊,然后我就客随主便的在他家住了一天。林川已经回国,我还是明知故问的去了一趟他的大庄园,然后在管家小心而惊愕的目光下四处逛了一圈儿。
临走的时候管家来送我,我能明显的看到他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就笑道,“我不会再像之前那么调皮了。”
管家满眼笑意,“这次让您扑了个空,真是十分抱歉。”
我笑着摆摆手,说了两句客套话,就走了。真正的开始了我的死亡之旅。我的第一站是瑞典,那里天高云淡,虽然这个季节有些冷,不过清冽的空气却称得上是心旷神怡,我习惯了首府的沙尘空气,到了这里感觉就像被净化了一样。
这里到处都挺好的,就是我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每每都不能走太久就必须坐下来恢复体力。我来到瑞典的第二天,天气明媚,我站在不能称之为耀眼的阳光下,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异国他乡的,我,堂堂中国首富陈光陆之最宝贝的私生子,容貌惊为天人的绝世美男,就这么昏倒了。周围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我怎么这么落魄。
不知道趴在地上多久了,我渐渐找回了点意识,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的僵硬了。我尝试了两下就决定放弃了,心里觉得有点悲凉。天生就爱胡思乱想的我设想过无数次自己的死亡场景,就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毫无形象的趴在异国他乡的大道上。
唉,那又能怎么办呢。我只能在意识消散的前一秒钟默默的祈祷,我的灵魂升天的时候形象能比尸体体面一点。
阿同呀,这回,可真是再见了。
第37章:政变
“本报讯,就在大陆首富陈光陆小儿子死讯确认的第三天,陈氏股票又出现大幅震荡,据业内人士称,这次的股票动荡在早先就有征兆,陈氏集团老总陈光陆第六子陈多诩早早脱离家族产业的桎梏,独立控股成立的DUO时代暂时还未宣布上市,不过该公司劲头勇猛,据内部消息称,该公司的现任掌舵CEOLeenFoster是陈多诩生前的至交好友,他已明确表态将会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上市,业内分析人士称,在陈多诩遗嘱尚未公开的情况来看,LeenFoster极有可能是在代为打理,然后挑选恰当的时机依照遗嘱将DUO时代交出手。”
“本报讯,号称本国最大惠民工程的项目,城际高级铁路日前由于资金问题宣布暂时停止建设。据悉,此前有消息称,陈氏并未与政府正式签订合作合同,而此事也一直由陈多诩代为打理,日前,该项目的主要负责人王兴业对此发表澄清,证实城际高级铁路项目是完全由政府出资的惠民工程,并未存在与民间企业合作的事项。对此,陈氏集团并未作出任何回应。”
“下面来看下一条新闻……”
电视被梁月蘅无情的关掉了。陈光陆安静的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看着有些暴躁的妻子。梁月蘅深吸一口气,“我想好好看电视都不行,到处都在八卦小多的事情,就连首府中央电视新闻都拿这个来说事儿。呆不下去了。”陈光陆眉眼间比较严肃和沉重,没有接妻子的话,而是拿起遥控器又按开了开关。
换了个台。
播音腔的女声从音响中缓缓逸出,“身为陈氏月光集团的小儿子,陈多诩的星途可谓一片坦荡,抛去惊为天人的外貌不谈,在英国留学期间就获得了if·V的青睐成为首席模特,之后辍学回国,立刻加入其被逐出陈氏宗谱的原陈氏四子陈如镜所开设的SX娱乐,SX也倾尽全力花重金打造这位娱乐新星,但是本应享尽福气的陈多诩却被突然诊治出患有CLL,也就是我们俗称的白血病,后转为急性病例,病情严重,索性陈氏投入重金治好他,他却于三日前离奇死亡。这不禁让人对这位惊才绝艳的少年产生了多重猜测,也更对他的死因有了多种联想。”
陈光陆一直盯着电视屏幕看,突然嘴角抽动了一下,出言安慰梁月蘅,“我们被报纸媒体消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就当看电视剧吧。”
梁月蘅再也忍不住,宣泄般的哭吼出来,“那是多多啊!我从他这么大的时候就养活他……突然就……”梁月蘅根本就是泣不成声,哭的撕心裂肺。陈光陆也很是伤感,他抬手搂过梁月蘅,想出声安慰,却不想刚要开口,也是声音哽咽。此时的陈光陆不再是纵横商界的大佬,梁月蘅也不再气势逼人,两个人颓然而萎靡的搂在一起,无声的哭泣。
陈楚乔从楼上走下来,看到这幅场景,不由一愣,他神色也有些黯然,却还是理智的说道,“爸,妈,死亡鉴定是警方开出来的,我们没见到尸体,不能下定论。而且,陈氏股票不稳,光靠我一个人,很难说服那些老股东的。爸,我需要你振作一点,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小多的事情,我也很难过,但这并不代表陈家就要为此而被击垮。”
陈光陆轻轻拍了拍梁月蘅,然后微微叹了口气,“楚乔,爸爸老了,早早的把事情交给你,就是放心的让你去做,爸爸这些年不愿意管事情,让你受累了。”
陈楚乔立刻道,“爸,你别说这样的话,陈家不会倒。事情我也能处理,但我需要你振作起来,让股东们看到你坚强的样子,不然我也很难办。”陈光陆点头道,“我明白,今天我陪你妈妈,明天我会通知媒体进行新闻发布会的。”陈楚乔点了点头,欲言又止,最后缓缓开口道,“老二,还没回来吗?”
见爸妈都没吭声,陈楚乔抬手揉了揉眉心,“凤林一直这个样子也不行,得有人来开解他,我和他毕竟隔着一层,多多又是他亲弟弟,这个事情还要爸你多费心。另外,这事情要是老三知道了,八成会越狱,我没敢让人往监狱送信儿,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察觉。”陈光陆坚定的道,“不能让柔风越狱,他罪名已经够重的了,能不能转无期还是一说呢。”
话音刚落,陈光陆就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非常,非常的不好。
按照柔风的那个性格,越狱是早晚的事,他只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他出狱的理由。
陈光陆叹了口气,“柔风可千万别做傻事啊。”梁月蘅眉眼间也是一黯,“多多已经够傻的了,可别再有一个……”话未说完,又是泣不成声。
陈楚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心里清楚,父亲那种闷重的情绪得不到发泄,而他,却也没法安慰什么。毕竟多么美好的话语,都抵不过弟弟纯真的笑容。
陈光陆点了根烟,微微垂下视线,良久,陈光陆抖了抖烟灰,“楚乔,你也知道,爸爸也没有瞒过你们,你、凤林、柔风、如镜、思璇都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多多算是个例外,他跟凤林是亲哥俩,从小儿我们都没刻意提过这个事情,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你们都是亲的,那么大点儿的时候他抓着我的手让我抱抱,我不抱就找你们抱,真……可爱极了。月光集团算是家族企业,我干了这么多年,也就这么点财产,你们兄弟间也没上演什么争权夺利的戏码,我还觉得挺欣慰的。可是小多……爸也知道,他小时候身体不好被禁锢惯了,长大了肯定不好管,这么多人疼他,他肯定任性。我只是没想到,他这么任性。”
陈楚乔似乎陷入了回忆,“多多……其实挺听话的,长大了有点小聪明,也特别可爱。如果不是……”
陈光陆猛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是啊,如果不是我们送他去喻双同旁边,他也不会陷的那么深,或许,病情就不会转急性,手术或许也会成功,可能也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了。”
陈楚乔耸肩,“这事我有责任。但我们没有选择啊,爸。怎么算都是可行方案,毕竟是政局上头的意思,我们做买卖的,没有政府撑腰还怎么干下去,那么多电网水力工程,国家要是统一规划,我们还有的赚吗?感情我不否认,我打从心底里喜欢小多,疼他。但是这么大产业,关系到数以万计员工的生计,身为管理者,我不能为亲情左右。更何况,喻双同口碑不错,他照顾小多照顾的也很好。只不过,我们的队伍不一样,历来都没有新兴派能压倒反对派的时候。”
陈光陆“嗯”了一声道,“是啊,所以喻双同一上来就抽干了陈氏电力。不管你承不承认,现在陈氏赚钱的地方只剩水力和房地产了。房产又是泡沫,持续不长久,通货膨胀着呢,股市好也是暂时的。现在波动归波动,总归对市值影响不大,等喻双同再动几下,陈氏连兜裆的本儿都没了。”
陈楚乔感慨道,“两派的政治斗争,现在我都看不清谁能赢了。”
陈光陆冷哼了一声道,“要是搁你爷爷和你太爷爷的年代,领导人还用竞争的?说谁是谁。生意好做的很,只要巴结好一个领导,顺藤摸瓜的都能联系起来。到了我这辈儿,可真是难喽。搭进去精力要猜不说还搭进去了儿子的命,喻双同,算你狠啊。”说着说着,陈光陆的目光变得狠厉起来。陈楚乔多少年没见过他爸这幅模样,不禁一个机灵,“扯远了,爸,多多的事情,你别太多想,你岁数也大了,该养老养老,集团有我顶着,你好好陪陪我妈哈。我安排了下午三点有个会,我得走了。你俩记得吃饭,我走了。”
出了大门,陈楚乔的心里还跟扑通扑通打鼓似的,想了又想,他还是拨通了喻双同的电话。喻双同没有直接接电话,他的行政秘书负责接听,陈楚乔直截了当,“喻双同,虽然我对你没什么好感,但我还是要警告你,我爸这回是真的动怒了,老六他一向最宝贝的,你别跟那扯什么市场黑幕,电视台媒体最好也降温,这事儿能少刺激他就少刺激他。”行政秘书一听这话,立刻不敢搭碴儿了,喻双同的声音过了许久从电话那段传过来,“他要是真宝贝多多,当初就不会拿他放我身边了。或者说,陈老爷子就是这么一个不会表达感情的人。你们不用分成好几派来试探我,陈楚乔,有空不如多关心关心你那个不老实的三弟。陈家的股票一年之内都不会红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