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什么事最好。”另一名女性的声音打断了医生的话，一位老太太拿着一台电脑出现在门口，她走过来，拉出病床上的桌板，把电脑放上去，向医生询问，“我想让他看一下他自己的书稿应该没问题吧？”
女医生点点头，又叮嘱了两句，才和护士一起离开房间。
“做你的编辑真是麻烦。”老太太打开文档，“你再看看结尾，上次我给你提的建议你怎么没有采纳……”
涅加尔开始阅读这篇东西，这是一篇叫做《惊惧》的小说，男主人公叫涅加尔，小说的具体内容就是他掉进湖里之后的全部经历，非常的详细。
“西蒙，”老太太握住他的手，压低声音，“你真的应该认真考虑实施借酒了。我知道，你靠酒精写作……可是你看，它差点要了你的命！下次你就不会这么好运了！警察没有及时赶来找你的麻烦也是你的运气！”
然后她拍拍他的手，接着说：“这次最终定稿之后，你还是去参加匿名借酒互助会比较好，我有一个侄子，参加之后，用了半年就把酒戒掉了……”
现在，涅加尔的身份变成了西蒙，就像书里写的那样，他是一个作家。但是，并没有一个叫做涅加尔的同性情人，当然，也没有该死的脑癌。实际上，他有的是严重的酗酒问题——有一半的时间里，他都神志不清，他的大脑就算没在车祸里受损，也早被酒精给泡出问题了。他那爱管闲事的编辑要求他无论如何也要去参加匿名互助会——好把酒给戒了。
他出院回家之后，在邮箱里找到了堆积了有快一年的心理医生寄来的信件，每一封都要求他去进行例行咨询——这似乎是一个法院强制的任务，看来他闯了不少祸。他把信件扔到一边，开始收拾屋子。房间里乱糟糟的，还有不少莫名其妙的便条——这些便条看起来像是某种对话留言，难看的字体不像是出自他的手。
“你叫什么？”“能给我留句话吗？”“我是西蒙，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有可能是主人格，你，或者你们，能说句话吗？”“咱们交流交流？”“嘿，今天是谁做了坏事，我闻到院子里有尸臭，真是吓死了，幸好只是条狗……不过这也够遭的……”
这些纸条上的留言很零碎，大部分都是用这个字体写的。直到他清理书房的时候，在一本笔记的封面上看到几个大字，字体很幼稚，但是写得非常用力——
“我要杀了你们每一个人！每！一！个！”
他对这个字体有点印象，非常像是……小梅。
他还记得他在湖心的小船上和这个突然翻脸的孩子打斗，对方有异乎寻常的精神能力，导致他着实吃了一番苦，最后船翻，湖里的黑暗吞噬了他两，对方的结局究竟如何他是完全没有看到的。
他现在的体貌特征符合他记忆中的西蒙，而不是作为涅加尔的他自己。他所有的证件上都如此显示，周围的人也把他当做西蒙。西蒙看起来经常进行旅行取材，与邻居没有多少深交，唯一经常来关照他的只有他的编辑，那位老太太，除了改稿催稿，还隔三差五的打电话或者上门来关心他的精神状态。
他被老太太烦得没办法，只能按照她给的地址去了那个互助会。那是一家在闹市区的活动中心，他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推门进去，里头却是一片漆黑，他正想拔腿走人的时候，灯突然都亮了起来。白光晃得他暂时性的失明，过了一会儿，视觉才逐渐的恢复，他所站的位置，处在一圈围成环形的椅子中间，他的正对面，坐着一个人，正在有节奏的，单调的，鼓着掌——
“欢迎参加匿名互助会，涅加尔骑士——或者我该说，魔王大人？”勇者靠在椅子上，穿得吊儿郎当，嘴里叼着一根烟，“我早就说过，我们该谈谈人生了，可惜你每次都缺席。”
涅加尔一脸不悦的注视着这张笑得张狂的蠢脸。
“如何，你现在还分得清哪边是现实吗？又或者，哪边都不是现实？也许你只是我想象出来的存在，或者，你就是我？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我们都是别人想象出的角色……哈哈……”勇者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用夹烟的手指指着涅加尔，“你真该看看你怀疑人生的表情，完全物超所值！我实在是感觉太爽了！”
涅加尔脸上的阴云开始密布。
“这么爽的mind fuck应该多来几次，这次就算是扯平好了，算是报了你之前操我的一箭之仇。”说着他把烟又叼回嘴里，惬意的抽起来。
涅加尔两步走到他跟前，一把抢过他嘴里的烟，用力吸了一口，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咬牙道：“扯平？”
……
半天之后，涅加尔看着光着趴在地上的勇者，以及他那因为摩擦过度而红肿到醒目的肛门，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这才算扯平。”
“呵呵……”勇者的脸朝下，闷笑起来，“你以为自己赢了吗……你以为你操到的是我吗……这只不过是你大脑里的幻象而已……不如说你的大脑漕了你的大脑……呵呵呵……”
他一边笑着一边撑着上半身要爬起来：“我可是存在于每个人脑中的疯神，或多或少，你们都离不开我……”
“这样啊。”涅加尔盯着他，“那让我看看在我的大脑里我能做到哪个程度好了。”
他吸了最后一口，把烟头扔到一边，就在做这个动作的同时，原来捏住烟头的手指变成了覆盖着鳞片的巨大长爪，本来和勇者身高相当的黑发青年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巨龙。
巨龙一把握住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勇者——后者在他爪子里犹如一根火柴棍在人的手中一般——凑近脸前：“我不介意这样子把刚才的事再做一次，让我们来看看这次我操到的是什么好了。”
说完他捏着勇者朝自己的身下送去。
“操！别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好吗！！”勇者大声吼着，“老子给你建筑这么好玩的乐园也死了很多脑细胞行不行！！有点感激之心好吗！！”
龙的前爪坚定不移的朝着下半身移动。
“……尼玛那是什么玩意儿！！比老子人还大你打算怎么搞！！”勇者继续大吼，“你就是这样感谢你的人生导师的吗！！跟我玩两小时比你在这个锉逼世界活两百年收获还要大啊！！你知道点好歹吧！！”
龙面不改色的试着把勇者朝自己巨大的生殖器上套。
“……魔王大大我错了。”被按在龙鞭顶端的勇者态度突然变好了，“人家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就原谅人家嘛~！”
魔王的前爪把勇者又抓回面前，犹如融化的黄金一般的瞳孔狠狠盯着他：“还有呢？”
“啥？”勇者腾出手挑鼻屎。
“还有什么错？”巨龙爪子用力一捏，勇者马上做出一个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出来的表情。
“……呃……长得比你帅？”勇者的脊椎发出被挤压的咔咔声，“我必须提醒你一下，我现在拿回了作为魔神的体格，你就算把我捏碎，骨渣也能扎你一手。”
“……你是魔神？”魔王怀疑的看着这个因为有太多特殊之处反而显不出哪里特殊的家伙。
“你都不听我说话的吗！刚才不是说了我是疯神了吗！这可是我家祖传老中……啊，神位！”
“我以为‘神’在那个情况下只是一个表示程度的词。”
“程度副词不是这样用的你的语文水平还不如小梅。”勇者用鄙夷的口气说，“你这种大脑被我当蹦床的巨大愚蠢丑陋生物也就这点水平了……”
“哦。”巨龙毫无表情的回应着这个评价。
“等等卧槽！！！！！”
57、人肉搜索
“……你居然真的……能骨头渣子……扎穿我皮肤……”涅加尔一边从自己的生殖器上拔出那些倒刺一样的东西一边感到有点难以置信。
他把那些小倒刺扔到旁边正从一滩肉酱逐渐恢复成人型的西蒙身上，那些碎骨非常自然的融合进了他的身体，显然正在进行重新组装和完善。
“要是我不还给你，”涅加尔用指甲尖捏着一节骨头，“你还能自己长出来吗。”
“你手里那节是大腿骨。”勇者做了个把腿掰到脑袋后面的站立瑜伽动作，“爷看起来像是没有大腿骨吗。”
“我很欣慰。”涅加尔点点头，把手里那节大腿骨砸向又把姿势换成十字平衡的勇者。
涅加尔把最后一根骨刺抽出扔给勇者：“你还有别的事吗？”
“什么？”勇者把这根骨刺从肩膀部位拔出去，活动了一下关节。
“我还有别的事。”涅加尔说，“如果你打算挡路，最好现在提出来。”
“……被拔屌无情原来是这种感受啊。”勇者一脸恍然大悟，“果然难以克制不住扇人耳光的冲动。”
他看了一眼目前体格可以用宏伟壮丽来形容的魔王，又比划了一会儿，才泄气道：“这尼玛跳起来连膝盖都打不到……”
涅加尔懒得理他：“要没事我就走了。”
“不是跟你说了谈人生吗！”勇者一脚踩在巨龙爪子……指甲上，“你丫就不能稍微听人说一下话？”
魔王盯着踩在自己指甲上的勇者。
踩在指甲上的勇者仰头盯着魔王。
……
……
这两个姿势都很难受。
“谈。”最后是魔王忍不住了，用爪子弹开了勇者，动了动脖子。
“老子别的没有，时间有的是，跟我耗……”勇者得意的笑着，也活动了一下脖子，“我其实是想问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对，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计划？我好根据你开的条件来选择我的行动纲领。”
“行动纲领？”
“你是打算一直重复我说的最后几个字？”
“最后几个字？”
“……傻逼。”
“是你。”
“我现在决定成为正义的小伙伴了。死吧你这傻逼魔王！！”勇者举起他的大腿骨，犹如挥舞正义之剑一般向魔王冲锋，“干完你我还要干你娘！！！”
涅加尔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他：“好吧，你到底有什么要求。先说你的条件，我再考虑是不是告诉你我的计划。”
“你对别人总是这么不信任么？”勇者双手向上，用标准平举姿势举起魔王的手指，扔向一边。
“只是对你而已。”魔王换成坐下的姿势，从人类角度来看更像是半趴下来，毕竟他现在是四肢着地，“说吧。”
“……啧，好吧。”勇者也坐下来，“你知道你这尿性跟光明联盟那帮老杂碎其实没什么区别吧？”
“是吗？”巨龙金色的眼睛半眯起来，实际上他当然并不同意这个评价。
“当然。别被你自己的兵力强于对方这个表象所迷惑，你跟他们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勇者坦然的说，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情绪变化，“本来，我以为兽人属于被解放的种族，结果你只是简单的把被奴役的战斗力翻过来，让他们把其他族裔赶走，如果不是兽人这个族群本身文化比较特别，那他们现在多半又是之前统治者的翻版。在巴扎的时候我和水手聊天，他们当中的许多人祖祖辈辈都没有出过学者、官员甚至大商人，而是和他们一样只是靠卖命过日子甚至连命都没处去卖。”
“还有，”魔王似乎要反驳，被勇者抢先一步掐断，“底层的控制力依然掌握在别人手里。还记得那猫崽子吗？他所在的那个地下组织对底层的控制力比你和那帮老杂碎们强多了。作为旁观者，我当然是无所谓，但是作为一个稍微有点理想的统治者，彻底打碎原来的基层控制团体，自己手把手建立一个崭新的社会，是起码的职业道德吧？当然，只更换上层，与下层统治利益集团结合，在原有基础上进行融合，是一件简单省力的事，简单到有史以来几乎是个新统治集团都会这么干。但，那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勇者又一次打断了魔王未出口的话，“要烂要死也都不关我的事。我就是看你对这个世界不怎么上心的样子，抛开刚才我说的社会结构问题不说，花了近千年，科技树才攀到燧发枪……啧啧，好吧，燧发枪也算不错了……啊，说回正题，我的条件，如果你肯封我个异姓王，给我个几千上万的强力狗腿子专门替我跑腿，那我完全可以成为魔王的强力小伙伴。拯救世界这种事我做得多了，也不缺这一回……”
这次巨龙没什么反应，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看上去就像在半闭着眼睛假寐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就这样？封王？这就是你的要求？”
“还有狗腿子！！成千上万的狗腿子！！”勇者大声的补充，“别他妈想像其他王八蛋一样糊弄我！给一堆贵族头衔，结果干的还是一线蓝领的活！你见过哪个五岭男爵连砍柴都得自己来的！！像话吗像话吗像话吗！！”
“你看上去不适合管理超过10个人的团队。”涅加尔不客气的说，“虽然你之前说的关于建立新世界的理论是对的，但我不认为你做得到。”
“现在开始我们是敌人了。”
“听我说完。”魔王竖起一根手指，“的确，你说的对，我对这个世界并不上心，只是拿过指挥权然后任由下层自己发展。因为我的目标本来也不在物质位面的统治地位上。物质位面曾经有过神，然后又失去了——我指的是唯一正确的神，而不是那些伪神。”
“……你知道你现在听上去前所未有的危险和愚蠢，甚至超过吉尔多了吧？”
“祂被封锁在这里，我要放祂出来。”涅加尔没理他，继续说下去，“如果你帮助我，我现在所有的权力都可以给你。”
“魔王？”
“什么？”
“我是说魔王这个位置你是要给我吗！”
“如果你帮我的话。”
“那还等什么啊！还不快去把那个啥玩意儿神给放出来！！”勇者激动的站起来开始做伸展运动。
“……你知道祂在哪么？”巨龙有点疑惑的看着问都不问就积极起来的勇者，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后悔。
“你不知道么？”正在展臂弯腰的勇者停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