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涅加尔很坦然的回答。
“从现在开始……”
“我只知道他中了邪神的魔咒，被荆棘围困，被迫陷入沉睡。”涅加尔抢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前打断他，“据说邪神的荆棘会攻击企图靠近的每个存在物。你刚才把我的意识抽离出来放进你自己的精神空间里进行操控了吧？对其他生物应该也可以这样做？”
“……”勇者沉默了一下，“等等，你居然知道那是在我的脑子里而不是你的脑子？”
“当然，你能操纵的是环境而不是我本身的自主意识，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而且，如果是你侵入我的大脑，那你利用信息的能力实在太糟糕了。”魔王晃了一下脑袋，“所谓的mind fuck，不如说是你主动引导我侵犯了你的大脑。”
“靠，闭嘴。”被拆穿的勇者变得暴躁起来，“你这种四脚蛇懂个屁！当心我召唤三太子来把你抽筋剥皮砍了头挂在城门口！”
“所以你应该也能引导其他生物的意识？”涅加尔把话题引回去。
“看情况，太强的会很难控制。不过搜索到对方问题应该不大。”勇者也是个嘴炮流氓。
“现在搜？”
“搜啊。”
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中的互相注视大赛又开始了。
……
……
“搜到了吗？”良久之后，涅加尔问。
“……你特么以为我是谷歌啊站原地就能搜！”勇者怒，“这跟搜wifi原理是一样的得走到对应的脑波区域！”
“哦。”魔王一爪子拿起勇者，张开翅膀，飞了起来，“现在开始搜吧。”
58、沉睡魔咒
涅加尔拿着勇者，像一个在信号不好的地方企图打手机的人一样一边飞一边伸出胳膊换来换去的搜索。
虽然说搜脑波的是勇者，但在没有线索的阶段如何寻找方向主要还是得靠他自己。而且，以勇者的表现来看，他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工作还真不好说。
“……嗯，对……没错……”
“有道理……”
“哦……哦……嗷！操！”
“不……”
勇者就这样在涅加尔爪子里自言自语，看起来像是在和游魂们做思维交流的样子。涅加尔用力捏了一下勇者，拿起来晃了两下：“你问到有用的信息了吗？”
“等会儿。”勇者就像一个在忙着讲电话没法对应身边的谈话的家伙一样，又继续哼哼唧唧了一阵，才停下来，“第十五任人皇是个妹控，他妹是个颜控，颜控爱上一个基佬，基佬爱妹控，后来基佬被颜控强暴，颜控出于嫉妒干掉了妹控，基佬干掉了杀了自己基友的颜控，元老院选了人皇的侄子继承皇位，人皇的侄子也是个基佬，用烧红的铁棍穿透了前任皇帝男朋友的菊花……基佬这东西果然能遗传啊……这么说来你妈一定是个基佬……”
“……”涅加尔把另一只爪子放到勇者头部，做出一副要拧掉他头的样子，“就这些？”
“啊，然后我和那个被铁棍穿透菊花的基佬聊了一会儿弱人选择学说，其实他还挺有才的……”勇者临危不惧继续扯淡。
“关于魔神的线索。”魔王的指甲已经穿透了勇者的身体。
“等一下，我先上个厕所。”勇者一本正经的回答他，片刻之后露出神清气爽的表情，“好了。魔神的位置正好堵在阴阳魔界和神界之间的通道上，啊，那些不能升天的死鬼对他怨气还挺大的，有几个家伙说能给我们带一下路，你跟着我指示飞就行。”
“……你下次再这样上厕所我就把你掰成几节重新组装成环形。”
“一个人的人体蜈蚣吗！能给我组装个IPAD在眼前吗！”
“……”
尽管涅加尔感觉让勇者带路简直比盲人牵着条哈士奇当导盲犬还糟糕，但最终这条哈士奇奇迹般的帮他找到了他要找的地方。
在没有多少物质的阴阳魔界，这样一座巨大的荆棘森林要如何支撑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不管是魔物还是活物，他们都需要能量来源，这里的灵魂数量远没有达到能长期支持一座魔法森林的级别。
邪神真是可怕。
涅加尔感叹着，即便离得很远，他也很明白在这座森林面前自己十分渺小——就像那些长满二三十米高的乔木的森林之于普通人类一般。而这座森林却不像那些乔木森林那么温和，是的，就算每年那样的森林能吞噬成百上千的冒失的旅行者，他们和这荆棘森林比起来，依然是友善可亲的。这毕竟是能困住神的森林。
“有什么想法吗？”他问在他手上百无聊赖的西蒙，因为这一代已经没有什么灵魂了，后者这会儿正两眼放空大概在和自己玩精神游戏。
“……这信号屏蔽装置修得也太拉风了，这玩意儿是外包给NSA建的吧？”他在魔王手里扭动了两下，似乎在寻找舒适的姿势，“对了你确定你要找的那玩意儿在这里面吗？我可什么思维信号都感受不到。”
“这多半是邪神的把戏。”涅加尔有点忧虑的看了看森林，又看了看勇者，“你应该不是很容易死吧？”
“啥？”勇者没心没肺的看着他。
“抱歉，我暂时想不到别的办法了。”魔王换成两腿着地的姿势立起来，用一个投球手投掷棒球的动作抡圆了把勇者朝着森林的方向扔了过去。
然后他站在原地听着越来越远的“卧槽！！你大爷！……”之类的脏话，看着森林在勇者靠近到警戒范围内之后瞬间有如浪潮一般伸出大量黑色的荆棘藤条，企图绞碎和撕裂他。当然，勇者也不是省油的灯，此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吹嘘过的所有头衔都精神附体，森林里升起了好几道火焰龙卷风还夹杂着冰雪雷暴，但是黑荆棘似乎对这些毁灭系的元素魔法完全免疫，动作丝毫也没有受任何影响。同时各种召唤系的怪物也迅速登场，但是森林太大，他们几乎是瞬间就被吞噬了。
但勇者似乎用了某种特殊的办法，让荆棘并不能准确的抓到他——并不是他比荆棘更快，而是荆棘在靠近他的时候变慢了一点，即使只有这么一点，也足够他每次避开。涅加尔眯起眼睛使劲盯着他，那似乎是一种有空间限制的时间魔法，仅仅只在他自身周围起效……
这一时的专注让他毫无防备，在反应过来勇者朝他的方向施法的时候，他自己也已经出现在勇者的旁边——森林的上空了。然后是意想不到的一段自由落体——一直落到了地面上。荆棘在他周围分开，并没有攻击他，反而围成一个圈，好像在好奇的观望一样。
“简直就像以色列流亡小分队队长摩西分开红海……”被他压在尾巴下的勇者爬出来，拍了拍根本没有灰尘的裤子，“但你要明白，分开红海的不是摩西，而是……”
“神。”涅加尔替他接完下面的话。
“我是想说外星科技来着。”勇者用一种“没法和你这种捧哏的搭档”的表情看了一眼涅加尔，接着说，“总之这和你本身的力量没关系，别人想让你过去你就能分开红海，别人想弄死你分分钟合上海水把你喂鱼。”
“你想去喂鱼我不会拦着。”魔王还给勇者一个“你这是嫉妒”的眼神。
“啧，我又不是不会游泳。”勇者不服气的继续嘴炮，然后用行动证明了他确实只是在嘴炮，他主动扒到涅加尔的爪子上，“出发！”
魔王像甩站在手上的粘稠物一样甩了几下：“你不是自己会游泳吗！”
可惜西门大官人这人根本没有脸，死死扒着不放，嘴里还说着：“会使用工具是高等动物区别于其他的重要属性！”
“是制造工具你这蠢货。”魔王最后放弃和他纠缠，“再说那德国大胡子的学说也不是绝对正确。”
“啊，哈！”勇者仰起脸，腾出一只手高兴的指了指魔王，“你有认真做功课，不错。不过学说这种东西就是拿来给自己垫屁股的，选择对你有利的用用就行，追求绝对正确那是神棍的事。”
涅加尔带着扒在他脚趾上的西蒙走了两步，觉得还是不方便，翅膀一展又飞起来，面前的森林似乎是有意的在为他引路一般，先于他的行动方向展开一条道路，最终，在穿透了厚厚的森林之后，涅加尔见到了沉睡于此的魔神——一头大得足够让森林看起来只是个毯子的金龙。
涅加尔在这完全是山峦一般壮观的巨大存在面前保持着充满敬意的沉默。
但这完全不妨碍其他人发表看法：“……我勒个去这玩意儿剐了论斤卖鳞也够中国大妈买一年了吧。”他又扭头看了看涅加尔，“你在他面前连个扭蛋都算不上。”
然后他从涅加尔脚上下来，一边朝着巨大的金龙跑一边喊：“先到先得！这东西归我了！从今天开始他就叫阿拉斯加！”
一直注视着西蒙直到他消失在金龙的指缝中，然后又开始沿着前肢往龙身上爬，涅加尔才叹了口，开始望向巨龙头部——龙的眼睛紧闭着，完全没有要醒来的征兆。他的龙生阅历里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他一个唤醒魔神的方案——就算是他自己，如果不是能感受到巨大的威胁，在睡眠中也不会被动醒来，更何况这是中了邪神的诅咒。
59、夺舍
吉尔多和其他人一起，在德拉根尼亚的纪念碑的地下室里等了有两天了。这两天实在是让他担惊受怕的要命，上方但凡传来一些响动他都要怀疑卫兵马上要开始搜查这间地下室了。
而勇者在这两天内依然是一具死尸，毫无任何动静这点更让人焦躁。不仅仅是他，人鱼因为不习惯待在这狭窄而干燥的地方显得精神很疲劳，进而没有什么心力去照管和安抚一直把西蒙当成最好朋友的熊猫人。
“西蒙，西蒙为什么还没回来！”尼莫几乎是隔一会儿就会扒着勇者的身体念叨，让本来就已经神经紧张的吉尔多倍感烦躁。
“你要相信你的朋友。”机械侏儒试着分散他的注意力，“要不然我给你讲个关于朋友的故事吧？”
也许是出于对机械侏儒的信任，尼莫安静下来，望着他点了点头。
“嗯……我来讲个金龙和朋友的故事，行吗？”
“是会飞的那种龙吗？”
“是会飞的那种龙。”侏儒表示肯定，“那还是在龙没有消失的时候，人们还因为龙的强大而膜拜或者畏惧他们……
有这样一头小金龙，他像其他龙一样，高傲而自命不凡……呵，其实自命不凡才是最为平凡的想法。他操纵商贸，搜集财富，招募军队，建立势力，在这样的经历中徒劳的寻找生命的意义。直到他最终从朋友的身上发现，他不过和其他众生一样，是神的娱乐品之一罢了。
这个世界在神的手中，被任意的玩弄着——反复的建立和摧毁。神根据需要，不断的挑起战争，动辄毁灭一整个种族又或者在极度的畸形当中，催生一个新的种群。
我并不是说没有神就不会有战争了，战争是维持人口和资源平衡的必须品，在没有开发出新的足够的资源的情况下……”
“你可能会有些吃惊，”贝尔的声音打断了机械侏儒的叙述，先前他看起来像是在睡觉的样子，没想到一直在聆听，“你刚才这个关于战争维持资源平衡的观点其实那家伙也说过。”
说完他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勇者。
侏儒看了他一眼，继续他刚才的故事：“但是，神所挑起的战争以及其他一切有意发生的事件，是在故意通过这种手段来测试结果……这个世界就像是他的沙盘。哦，这一步错了？没关系，全部打翻重来。或者，这个结果不满意？不要紧，再到西边那群人身上去试试……
意识到这个真相的金龙很痛苦，但却扫清了他的迷茫。生命被赋予了意义和神圣的理想，解放自己，解放世界的理想。在神的面前，一头龙和一个人，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为此，金龙需要尽量多的团结其他生命，以获得摆脱甚至对抗神的力量。
他和他的朋友做了很多事，他们拿出一切试图建立一个新的体系——这个过程比你听起来要漫长得多，许多一开始与他结盟的朋友最后都老了，然后死去，也有些人叛变到了神的阵营，因为软弱……追求真相是痛苦的，而在痛苦中反抗命运几乎是绝望的——只需要放弃理想，就能忘却烦恼，摆脱痛苦……”
“可是金龙没放弃对吗？”尼莫用手托着腮，胳膊支在勇者胸口，趴在地上，“所有故事的主角都不会放弃，不然就没有故事了。”
“嗯。”侏儒点头，“这个世界有不受摆布的权利，社会也有自我学习的能力。不需要谁降下神迹来教导我们怎样选择才是对错，也不需要任何存在来左右历史发展的方向。秉持着这个想法，金龙一直坚持着，他给出了自己所有的宝藏，甚至愿意献出鲜血帮助那些渴望获得解放的弱小的斗争者。最后，他终于用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引开了神的注意力，用自身阻断了神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力……这是他能……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礼……物……”
侏儒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动作也停止了。
“……他刚才该不会在说魔神吧？”贝尔等了一会儿，发现侏儒确实不再讲话了，转过头小声问吉尔多。
后者还处在焦虑中，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对故事完结在这里的尼莫非常不满，催促了几声之后扑到侏儒身上，后者却咣当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任何一堆拼凑起来的废铁一样，毫无生机。
“……小，小雷也死了！！”尼莫急得大叫起来，勇者还没活过来呢，这边又死一个。
“我记得他好像是说过离开那个小岛太久会失去动能来着……”人鱼哑着嗓子说，这几天他都休息得不太好。
“确实是那样。”另一个声音说。
在场所有的活人都吃了一惊，倒在地上死透了好久的勇者爬起来，活动了一下各种关节，似乎在重新适应身体一般。然后他在众人的注视下指了指地上已经变成废铁的侏儒：“那个没电了。我本来还有点担心，没想到这副身体的融合度相当不错……”
说着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动了动手指：“虽然长相不太合我心意，不过强度和灵活性却很完美。”
“……小、小雷？”被惊呆了的尼莫维持在一开始想要欢快的叫着西蒙扑上去的姿势上，一时之间对救命恩人抢了好朋友的身体这个事实无法处理而思维混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