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闭上双眼,感受着身体虚弱的像自己发出警告,他突然意识到,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让自己好好的休息过了。
救人成了他的使命,传自那女人的使命。
只是这一次,他连自己也想放弃了。
太累。
“呐……”
床上传来的微弱声响让天爵蛇抬起头,缓慢的来到床缘。
“还是不舒服吗?”
“为什么……要救我呢?”
12
怔愣的站在那里,天爵蛇不懂任煌突如其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要他,不救他吗?
“……你的使命,不是要我死吗?”
“……”
任煌勾起了嘴角,苦涩的笑容偏过头,看向了没有反应的天爵蛇。
“你早就知道了吗?”
瞬间压下了错愕的情绪,那些温柔像是不曾存在般,转瞬变成了冷漠。
天爵蛇冰冷的声音询问着仰躺在床上的人,任煌抿了抿唇,虚弱的开口。
“你的身分证明……太过于虚假。”
原来这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
“每个逃回来的人虽然都被追杀死了,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人能从国家那里夺回自己的身分证明。”
“只因为这样就笃定我是国家人吗?”
从自身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天爵蛇亮出了身上的枪枝,移动了步伐来到任煌身旁,直直的指着任煌的胸口。
“还有别的……不过我想你不会想知道的。”
任煌就这样仰躺在那,直视着他的眼,毫无畏惧。
不对。
举着的枪枝随着身体震了一下,天爵蛇看着任煌的双眼,胸口传来疼痛的感觉。
不该是这样的。
“既然这生命早该终结,从你的手中结束,我也毫无怨言。”
勾起一抹笑容,任煌看着天爵蛇皱紧眉头,不禁觉得好笑。
杀手,原来也会有感情啊。
如果她知道了,是不是会阻止他们之间变成这样呢?
“……我的书房里,黑色书柜最左下层,有给你的东西。”
用手臂遮住了双眼,任煌轻声的说着。
“……”
不懂为什么要突然说出这句话,虽然他现在的确冷静,但是那迟迟扣不下的板机,竟不知为何。
“我相信你还是有兴趣的,对于你的生世。”
话语才刚落,那身杀气就瞬间消失,任煌睁开了眼,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不论如何……你还是会离开我的吧……”
不是纯粹的白。
不是纯粹的黑。
对不起,我的孩子。
我天真的以为,我有能力可以把你从他们的手中就回来的。
你的父亲死于战乱当中,留给我的,也只剩下你。
但是他们却连尚在襁褓中你也要夺走,根本连禽兽的不如。
我只能倚靠公会,祈求我救治的人当中,有人可以把你从那样的地狱中拯救出来。
我却迟迟等不到消息。
在某天我在执行手术的过程中,莫名的昏厥过去,我才知道在这空气污染又脏乱的环境下,疾病的蔓延是如此迅速。
不只一个症状的出现,我也不想探究究竟罹患了什么,只以操劳过度带过。
我带回来的这个孩子,验出他被不只一个人施暴的痕迹。
我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对待,就如同我希望也有人能拯救出我的儿子。
所以当他开口说要学习医术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是个漂亮的孩子,叫作煌。
他们似乎都把孤儿院的孩子们的姓氏给抹灭,我选择将煌冠上了我的姓氏,正是让他成为我的儿子。
或许这感觉像是办家家酒,但是看着他,我会不断的想起,那从我手中被夺走的,你。
终于在前几天身体到达了极限,我在任煌面前倒下,昏厥了不知道多久,才在现在又苏醒过来。
任煌的脸上没有表情,或许是在压抑,不想再我面前哭泣。
我可怜的孩子啊!
身为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连照顾好我的孩子都是个问题。
生在这个时代,我只是祈求能平静的过一生,陪着我的孩子。
可是现实是残忍的,我到死前还是见不到你一面,还是救不回你。
我的孩子,我的,蛇。
在黑暗中,对应出来的,是两个相同的坠链。
天爵两个字,被月光反射的,如此刺眼。
13
国家与公会的战乱变得更加频繁了。
任煌的身体仍就尚未痊愈,但是对于比以往多出几倍的伤患涌入,他没有办法就这么坐视不管。
天爵蛇的离去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也没有多馀的心思再去针对天爵蛇,他的生活已经被救治给占满。
偶尔的几度欲昏厥,他都强撑了下来,有更多需要他的人,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是否有恶化,但是对于那群更需要他的人,他更加重视。
那是天爵蛇母亲留下的使命。
又或是他自愿,延续的意义。
被公会的人们称之为天使,纵然他身染鲜血,残忍又无奈的解剖那些莫名死去的尸体。
如同天爵蛇的血液中,并不是天生的嗜血。
“……”
难得今夜没有伤患,任煌得以好好的休息,经过书房时,那本是深藏天爵蛇身世秘密的信笺,早已被取走。
连顺手关上的时间,都没有。
静静的勾起嘴角,绕到了那人曾经流连过的厨房,打开冰箱,他只是怔愣。
没有泡芙了。
无奈的关上冰箱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空荡荡的灰暗,只觉得一身的疲倦。
他有多久,没有去碰他最爱的泡芙了呢?
天爵蛇总是会时不时的啃起他的泡芙,被他发现的时候,总是无辜的对着他道歉。
那也是装出来的吗?
最后一个也是他在卧床的时候被天爵蛇啃掉,说好要再补给他的,不是吗?
“所谓的……命运啊……”
或许就是这样子的,造化弄人吧。
边界传来的消息,太过于缓慢。
国家采取非常手段,直接拿核子武器,攻打那些驻守薄弱的地带。
战事的蔓延过于迅速,无情的火焰烧毁掉许多房屋,死亡的人数超过以往的数据,还在持续增加。
天爵蛇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隔了不知道多久时间。
任煌的住所虽然不在边界内,但是在国家杀红了眼的情况下,非常危险。
打从离开了任煌身边,他也没有回到原本该回的国家,毕竟任务未完,他不能回去。
用着最快的速度赶往那方,却在眼帘所及之处,就已经看到了一片的火海。
心跳漏了一拍。
步伐只能加快,来到了那乌烟瘴气的巷弄前,不顾火势与混乱人群,就这么冲了进去。
原本白色的空间,被染成了恐怖的红色。
只依凭火的光源搜索着,凋零破碎的世界中,迟迟找不到那人的身影。
是逃出去了吗?
空气中的氧量逐渐减少,开始感觉到呼吸困难,却还是不想放弃寻找。
任煌……任煌……
“……任煌!”
『为什么要偷吃我的泡芙啊?』
『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
『甜,不就代表着幸福的滋味吗?』
『那么,你幸福吗?』
『虽然我看起来一无所有,但是其实我很幸福。』
『幸福是什么滋味?』
『你吃掉这些泡芙,就会知道了。』
『……』
『就说了甜就是幸福的滋味啊!』
“任煌……”
他的视线朦胧,连呼吸都是灼烫的。
任……
“……煌。”
皮肤传来烧炙的痛觉,他倒卧在地,再难以前行。
刺眼的火光吞噬着,视线依然凝视着前方,恍若看到那抹身影。
白色的,是那般的美丽。
是你吗?
那垂挂在颈部的,造型特殊的坠链,刻印着天爵。
天使……
不。
……母亲。
14
“……”
被染的鲜艳的红色世界,伫立倒卧在地的人身旁的他,面无表情。
纯白的色泽,被映的火红。
垂坠在颈间的链饰,闪着冰冷的银光。
天爵。
令人窒息的空气像是对他没有影响似的,他缓慢的伸出手,摘下了对方配戴在颈上的相同坠链。
一旁被火烧断的梁柱,坍塌坠落。
终不再见两人身影。
国家与公会的战争,画下了暂时的休止符。
上一次国家的大铲革下,公会的伤亡惨重,支离破碎的几乎销声匿迹。
但这依然改不了国家极端的恶劣作风,因为知道一切并不会结束,对于培养杀手的程序依然执行。
天爵蛇杀灭任煌的捷报用邮件给寄了回来,因为采用粉碎性手法,几乎尸骨无存,只剩下任煌那唯一可以检验出DNA的破碎残肢和那白色发丝。
而从此天爵蛇销声匿迹,虽然并未扬言退出,也没有真正能退出的后路,但国家依旧联系不到他。
只能在几年后,选择宣布天爵蛇死讯。
新窜起的杀手取代了天爵蛇在大家脑中的记忆,那利用依赖关系而无情杀害对方的高层杀手,就这样再不被忆起。
命运就像一场可笑的戏剧,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
国家的指令会运用各种方式传达给杀手知道,这一次,是运用最原始的电子邮件。
形状姣好的手指轻按下确定,下载的资料运作着,他随手拿起了置放在一旁只咬了一口的泡芙。
“……被调查出预谋篡位的副总领吗?”
好听的声音清淡的说着,他勾起嘴角,将剩下的泡芙一口咬进嘴里。
甜蜜的滋味蔓延,却再蔓延不到他的心里。
缓步到不起眼的一扇门前,伸手打开了那紧闭的门扉,印入眼帘的,便是整个空间的器械。
熟悉透彻的枪械,闪着冷光的手术刀,令人颤抖的电烧……
取过那支枪,他轻轻的笑着。
速战速决,只为了不再如过去。
改变那一切的作风,却遵守着以往的道路。
这是他选择的路。
不允许回头。
出门前绕道了另一扇半掩的门前,他探出头,看着里头静静躺在床上的人。
“我去去就回。”
没有等待回应,他便转身走向门外,取过了挂置在门旁的外衣,如风般闪身便消失。
只剩银光残留着的瞬间,清楚刻印着的天爵。
在那有着完美伤疤的颈间。
15
『……脑部缺氧的情况没有改善。』
『在火海里太久,他已经二度烧伤了,现在能活下来算是奇迹。』
『一切只能看他自己,有没有醒过来的动力了。』
近在咫尺的脑袋就这样爆裂开来,脑组织液跟血迹混杂着喷溅到他的脸上,面无表情的伸手拭去,然后踹了踹那头不完整的尸体,转身离开。
这把枪的威力的确不可小觑。
勾起一抹笑容,他施力蹬了几步,就这样消失于黑夜中。
呼吸器在床旁运作着,床上的人静静的躺在那里,连接着许多的管路,还有那监测生命徵象的机器。
刻意选择可以看到晨曦的整片落地窗,透明丝质的窗廉透露着些许唯美,只希望对方睁开眼的瞬间,可以看到最漂亮的景色。
剪着一头俐落短发的人坐在一旁,手中把玩着不知名的项链,桌上置放着为数不少的泡芙。
“……那把枪就这样把他爆头了,死相真的难看透了。”
诉说着那些死者的事情,每天每天,都会在这个家里上演。
他一步一步的踏上那些过去的道路,走上那些他本就被计划好的未来。
只是这一次,有着更大的心思被缜密计算在内。
“公会这次决定不再坐以待毙,就等你醒来,看看那些即将改变的未来而已。”
他是国家新培养起的秘密杀手。
然而真正的身分,却是潜入国家的公会总会长。
“是他们把你们毁成这样,所以,我不会罢休。”
计划了许久的未来,是该付诸实现了。
国家里,有着更多跟他们同病相怜的人类。
站起身来到了床边,抚摸上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庞。
“一直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将那坠链戴到对方颈间,他轻声的说着。
“我割了我身上的肉,换取了你的自由。只等你醒过来,就不用在这么痛苦了。”
弯下身,相同的坠链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握住那冰冷的手,十指相扣。
“还有……”
纵然这世界空气污染的严重,遮掩住了原本纯白的天空,但在此时,那无垠的夜晚天际开始透露出一丝光亮,从那一整面的落地窗照射了进来。
他抬起头,看向那双紧紧闭着的眼眸。
“……我爱你……我爱你……”
我爱你。
透明的泪水滴落在那双唇上,他俯下身,轻轻的吻了上去。
剪去了那一头白发,染上了属于你的颜色。
走上了你走过的道路,只为了染上你的气息。
手持着你的枪械,却不完全的相仿。
舍弃了自己的身躯,换赎你的未来。
冠上天爵的姓氏,舍弃过去的我。
把自己的一切变成了你的,相似,却又不同。
那些平淡无奇的过去,都成了心里最深刻的,印记。
松开了那十指紧扣的手,他转过身,在一次离开了这静谧的空间。
机械持续运作着,那少见的渺小阳光,照落到了床上。
顺着时间的推移,缓慢的映到了那手指上头。
然后是些微的,轻轻的动了。
……我爱你,蛇。
——END——
黎允迁遥
1
公会的重新崛起伴随着民众的愤怒,终于一起将国家给倒革推翻。
而这一段战乱又改革的时期,历经了整整十三年。
公会总会长原本预计推翻国家后就要隐退,然而因为民众与公会人员的一致决定,让他不得不就这么继续了他的职位,管理着国家。
公会中有功者纷纷都被赐予国家官职,废除了一些不平等的制度,连带将培训杀手的程序一致废弃。
要还给那些孩子,天真快乐的童年。
剪着一头俐落短发,容貌近似于少年的他,正坐在那布置简单的办公室内,批改着那些数目庞大的公文。
所有的制度他都要亲自审查一遍,只要有不公平或奇怪的地方,必定是二话不说就退了回去。
推翻国家不是为了这个头衔,而是为了还给人民,普通的幸福生活。
散落四处的孤儿院被他所统整,将全部纳为国家公立,定时的拨款下去。
“王。”
走入这空间的人,是伴随着他一同推翻国家的会友,被他任命为总统领的人。
“你啊……”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抬起头,无奈的看向总统领。
“别叫我王了,我还宁可你继续叫我总会长。”
“你现在的身分可不一般了啊!”
捧着一叠资料来到办公桌前,总统领对着他露出笑容,然后将那叠资料放到了他面前。
“这些也是大家一致统整的法规。你确定你要每一个都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