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吧。"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泽黎的声望一天高过一天,若真有一日越泽黎功高盖主,没有北赵这个劲敌在,那他的下场可想而知。说不定越将军一直保存着实力,故意放任北赵挑衅做大。"
"越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越将军若当真是为自己多考虑一下有何不对?"
于浅被唐小金堵得说不出话,但他的直觉,他每次都错的直觉告诉他,很多事情没那么简单,也不会那么复杂。于浅涨红了脸,想辩驳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唐小金看他无话可说,又说到:"其实越泽黎是不是这样的人不重要,他想什么也不重要,他拿得下拿不下北赵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身份。他是当初二皇子的舅舅,也是如今三王爷的舅舅。你猜,当初瘟疫二皇子这种马背上长大的人都没挺过去,三王爷为什么能活下来?"
于浅脑子已经完全乱了,听到唐小金又提到瘟疫,更是找不到北:"小金你打哪儿听来这些事情啊,怎么那么复杂,我不听了。至于这为什么能在瘟疫里活下来,说明他身体好呗。对,三王爷就是身体好,要不然怎么能夜夜都在那下贱地方渡过?"
唐小金看于浅一听到三王爷就乱想,嘲笑到:"浅哥哥说得对,这三王爷真是有一副强健的体魄啊,浅哥哥这是羡慕吗?"
于浅急了:"我才不是这个意思!不管这身体多好,他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那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浅哥哥你不就是因为这三王爷的事在叶大哥那边出了丑吗?别耿耿于怀啦,你在这边抱怨三王爷,人家连你这个人都不知晓,何苦呢?"
于浅不作声,唐小金也不想再刺激他,把刚刚拿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回布口袋,准备离开。走到门口还是觉得不放心,回头对于浅说:
"浅哥哥,总之这皇家的事情你还是不要随便搀和进去了,考试的事情你尽力就好,我们就当是在京城来游玩一趟吧。"
第六章:心照不宣
周舟行还在房里想着越泽黎的事,外边传来窗静的喊声:"王爷你在房里吗?王爷?"
周舟行不想理会他,便不作声。又听到窗静喊到:"王爷你在房里吧?刚刚严公公来过了。"
周舟行无奈,只能打开房门让窗静进来,果然窗静一进屋又开始抱怨了:"王爷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昨天晚上你也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只是因为扶琴的事情缓不过来,结果还出了这档事。如果不是刚刚严公公过来,你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皇上让你主考的事啊。"
"皇上又不是第一次叫我差事做,有什么要紧的。赶紧说正事,严公公来干什么。"
"皇上问你关于武举省试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说马上开考了,得着手准备,还说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去找他。严公公还让你明日尽量去早朝,把计划呈给皇上,皇上可要下昭示了。"
周舟行听完只是点点头:"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窗静没动,继续说:"王爷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会叫你去主考,你哪会有这个本事。这次武举本来就蹊跷,肯定是因为去年谢尚书谢温在皇上跟前谗言,说越将军不肯乘胜追击,有意放走北赵残兵,皇上才要开这烦人的武科。说好听的是招揽能人异士,培养国之将才,不就是不放心越将军吗?我看,这皇上是有意想找人替了越将军呢。王爷,这越将军最近有给你来信吗?有没有说些什么?要不你写信提醒他一下?"
周舟行没受窗静的话影响,说到:"越将军哪有那么容易被别人替代。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武将,可不仅仅需要深谙兵法,武艺过人,还需要久经沙场的对战经验,需要良好的心理素质。这些技能特质不能开堂授课,所以武将的能力都是父传子子传孙,这么一代一代传下来,才会形成如今武将职位大多为世袭的格局。以一次考试成绩优劣就决定能否委以重任,未免太过儿戏。如今北赵实力大不如前,只不过百足之虫,尚能死而不僵,北赵依旧是北方的霸主,皇上不会在这个时候掉以轻心的。"
"王爷你怎么想根本不重要,关键是皇上怎么想啊。再者说了,前朝尚有以武举高第入仕从军,担任太尉,位至宰相的人,很多时候有才之人缺的只是机会和门路。还有那谢尚书的小儿子谢远平,这次京城进士科和武科的乡试他可都是第一名啊,皇上那么看重他,未必不会利用他,联合谢尚书一起打压越将军。"
"窗静你最近说话越来越有道理了啊,不如你来替我主考好了,看看到底是这双解元谢远平名不虚传,还是某些怀才不遇的能人更能一鸣惊人。"
"王爷你怎么还那么不上心,若皇上借此次武举收拾了越将军,下一次就要对付你了啊。"窗静说完,自个又思索了一下,一脸惊恐的说到:"完了完了,皇上可能借着你主考这件事,先要找茬收拾你了啊王爷。"
周舟行没有立刻接话,脑子里默默盘算,周林涵这次的确是给他出了个难题。本来他还可以当作是周林涵是对此次武举不抱期望,一时兴起才会交给他去处理,自己也能像以往一样,无功无过的交差即可。但如今府里出现了越泽黎的箭,由不得他再有一丝大意。其实窗静说的他都想过,只是一直以来,越泽黎在边关,他和周林涵在京城,他们三人之间保持的微妙平衡从未被打破。虽说谢温一直从中作梗,谢远平也逐渐成为周林涵手中的一把利剑,但周舟行并不认为周林涵会就此铤而走险。只是今次武举会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变数,周舟行却拿不准了。
周舟行久不回应,让窗静更加惊恐了。以前不管窗静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周舟行总是还会答上一两句,如今窗静看周舟行都不作声了,急的不可开交。
"王爷这皇上一直以来都防着你,现在还想找机会除掉你,你也得先给自己找好退路才好。我们要不先联系联系越将军啊,大不了我们躲到他那儿去,皇上可不敢拿南楚的江山开玩笑吧。"
周舟行看窗静的确是被吓到了,若无其事的说:"窗静你今天是怎么了,往常没见你想那么多啊。皇上是怕我天天流连那秦楼楚馆才想给我找点事情做的,恰巧这武举之事还没定数,皇上随口提起,我一时嘴快想便讨了来。窗静你可别天天没大没小的,说的我好像一无是处是的,这主考能出什么差池,不就是选些人给皇上吗,最终结果还不是皇上自己定。你有这胡思乱想的功夫不如帮我想想怎么应付这次差事好了。"
"那王爷你有什么想法啊?准备考核什么呢?长垛、马射、步射、平射、翘关、负重还是策对啊?"
"依循旧制吗?皇上虽没明说,但那意思也是想叫我另辟蹊径,可现在又催得那么急,我能有什么想法,也只能糊弄过去了。窗静你既然知道的那么清楚,不如你来策划策划。"
"别别别,王爷你自个来好了。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皇上肯定还有动作。总之王爷你一定要慎重啊。"
当于浅看到正前往花街的周舟行时,已经觉得麻木了。他实在没力气再纠结,三王爷连续三日晚上都出来寻欢,到底是情伤太重还是身体太好的缘故了。这时他刚和叶夏、唐小金在外面用过晚餐,正在回客栈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和叶夏谈论人生志向。他当作没看见三王爷,自觉他和叶夏之间的氛围无与伦比的美好。
下一刻,他吃惊地看到叶夏朝着三王爷走过去,拱手到:"三王爷,在下乃建安叶夏。此次赴京赶考,听闻三王爷不少事迹,心生钦佩。本想等考试结束后到府上拜访,只是现在恰巧碰到,不知三王爷是否方便与在下一同去落脚之处饮杯淡茶?"
于浅想这三王爷还能有什么事迹让叶夏心生钦佩之情的,叶夏这话说的真是奇怪。而且这会儿三王爷正忙着去找乐子,哪有空理会叶夏。
周舟行的确是不想理会这个说话奇怪的陌生人,只不过陌生人既然提到了建安,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还是跟去听听这人还有什么奇怪的话要讲好了。
于浅本不想和周舟行、叶夏一起,只是唐小金非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执意跟了去。于浅怕唐小金出事,无奈只好同去。
周舟行、叶夏、于浅、唐小金四人在俞家客栈找地方坐下,众人寒暄几句之后便听叶夏说到:
"三王爷这几年为百姓谋福利,改善京城的污浊环境防止疫病蔓延,将城郊荒芜之地开垦为千亩良田,不一而足。然而王爷却淡泊名利,从不张扬。三王爷德才兼备,实在令在下钦佩之至。"
周舟行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夸赞他,实在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别扭,说到:"叶公子过奖了,这些差事都是皇上交代下来的,我也只是领旨办事。"
叶夏接着说:"听闻京城这边曾有多起衣物失窃案,皇上交予王爷您去调查,不出三日便将罪犯逮捕归案。王爷当真是才智过人。"
"碰巧而已。"
"没想到这犯人不止行窃,居然还是连环杀人案的作案者,王爷一下就为京城铲除了一大祸患。"
"只是运气好罢了。"
"本来王爷将这偷窃犯交由京城衙门处置时,没人知道他还是个杀人犯。幸好开堂审理时王爷也在场,稍微提点府尹几句,才使得这人犯当场现形。事后王爷不愿邀功,却让府尹一人得了便宜。王爷不好名,不好利,当真是异于常人。"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也只是误打误撞,说不上什么有功。"周舟行说完,发现其余三人都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想着今日不把此事说清,还真是难以脱身了。周舟行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不急不缓的说到:
"京城城郊有种花叫做金桑子,提取其精华制成粉末,遇水便会有淡淡的气味,持久不散。人吸入少许会有飘飘欲仙的感觉,十分舒适。过量会出现幻觉,仇恨也好,相思也罢,都会被无限放大,甚至会至人死亡。这粉末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一日醉。京城有家澡堂老板发现一日醉后,便将其加在池水里,以吸引来客。一日五名经常来此澡堂的女子来沐浴,结果吸入过量一日醉出现幻觉,其中一名女子被其他四人淹死在池水之中。澡堂老板觉察事情可能败露,便想灭口,反被这四名女子误杀。女子们随后报案,却不说清因果,怕惹祸上身,只说是澡堂老板见色起意,她们反抗,还是害死了其中一名同伴,最后合力杀掉澡堂老板才保住了清誉。官府信了她们的说辞,也答应帮她们将此事掩下,以防声名受损,此事便作罢。这家澡堂也被他人接手,变为一般店铺。
澡堂老板身亡,他在外习武的儿子听闻之后,火速回到京城,便筹划要为父报仇。不知这四人姓名,盘算着这四人常来澡堂沐浴,身上定还有花粉气味残留。于是他便偷取京城多家女子贴身衣物,尝试是否能有蛛丝马迹,发现偷来的一件肚兜浸水之后果真有一日醉的气味。自此,他便一边偷取女子肚兜选定目标,一边策划如何下手。开始他还会将偷来的衣物放回原处,但后来发觉一件一件还回实在冒险,只挑些安全的还回,装作没有被偷过一样,这其中还包括他要杀的人的肚兜。他也不急于下手,这失窃的小事大家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茶余饭后聊聊罢了。在这京城的肚兜失窃事情长达半年之久时,才有了第一个遇害者。
我是在他杀了五个人之后才抓到他的。他杀的人中仅有两人是当初害死他父亲之人,其余冤死的女子可能只是他为了扰乱官府视线,又或者也是以往常去那家澡堂之人,他没能分辨清。总之,当时确实是难以让人想到这行窃之人和杀人之人是同一人。那时我的侍从巡查时看到他意图不轨,将他拿下后,他立马像吓破胆一样跪地求饶,承认自己是来偷窃的,说管不住自己这手。之后又故意露出一副下贱猥琐的样子,在牢里讨好这奉承那的,关了几天便要死要活的,说自己身体虚得很,受不了这阴冷,一脸诚恳的请府尹大人尽快处罚自己。这幅模样与那心狠手辣的杀人魔头相去甚远,这人倒也想得周到。
开堂审理时,我不过是随意问了他从哪儿来,干什么做这等下作事情罢了。他虽然武艺高强,但偷窃那么久都无人发现,想必是对这京城不管是街道布置还是生活习惯都十分熟悉,但他却说自己不是本地人,只是在家里因这偷窃女子肚兜之事被揭破,无可奈何之下才来了京城。问他为什么偷女子肚兜,他说是因为自己欲望难以宣泄,借助此类事物来安慰自己。但检查过他偷来的那些肚兜,几乎都还是很干净,完好无损,没有被反复用过的痕迹,被他很随意的扔在家中衣柜的底层。想来若只是需要看着这些东西来获取安慰的话,厚着脸皮直接去布店买就可以了。其实我也只是好奇罢了,之后的事情都是府尹重新查探所得,等到查明这人是那澡堂老板之子,这谜底便昭然若揭了,与我毫无关系,又何来邀功一说。"
周舟行一口气讲了那么长一个故事,觉得口有点干,又抿了一口茶,总结陈词:"很多事情看似荒唐,必有其根源。或是障眼法,或是暗藏玄机。"
于浅认真的听完故事,觉得周舟行虽然嘴上说抓住这杀人犯与他无关,但语气里还是透着一股得意。于浅不屑得想,那三王爷这夜夜笙歌的荒唐事根源在哪呢?是为了让人转移视线,忽略他其实是凭借运气办事,还是暗含自己身体很好,想传达自己经得起折腾这层意思?
当于浅把脑子想的东西无意识的说出来之后,发现其余三人的眼光已经聚集到他身上了。叶夏思索着于浅怎么会突然联想到三王爷身体很好这么奇怪的地方,唐小金暗暗懊恼果然不能告诉于浅太多事,他不仅看不出奥秘,还会越想越乱。至于周舟行,不过一会时间,就经历了被人称赞和当面嘲讽这两种反差对待,欣喜和别扭都没有,只是觉得今天来这一趟算是值了。
周舟行想着也不能这么一直尴尬下去,趁早离开算了:"叶公子,于公子,今日能认识到你们这样的青年才俊,的确有幸。还有唐姑娘,若不嫌弃,咱们就算是朋友了。你们初来京城,若有什么需要来王府告诉我一声,我自会鼎力相助。"
叶夏也礼貌的回应:"王爷客气了,轻衫细马春年少,十字津头一字行,若能与友人结伴同游,已是人生一大快事。王爷想尽地主之谊的话,带我们去见识下这京城与别处不同之处也未尝不可。听说这醉云楼可是京城一大特色,特别是那里的茶最是下功夫,有机会定然要试试。"
周舟行与叶夏客套了几句之后,便起身告别。于浅还为刚刚说的话后悔不已,看着周舟行那么识趣,叶夏也在忙着缓和气氛,心里才逐渐安定下来。祸从口出,这三王爷果然是他的克星,一看到他就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因此,当看着周舟行出了客栈门转身朝着花街的方向走去时,于浅克制住什么也没说就回房了。倒是叶夏紧跟着于浅,在他背后好不正经的说到:"小浅你说的对,这三王爷身体果然好着呢。"
第七章:尚书之子
周舟行再次从陌生的床上醒过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一想到昨天严公公还特地来提醒他要他今日去早朝的,如今看来要辜负他的美意了。他与朝中大臣基本没有来往,又很排斥被坐在龙椅上的周林涵居高临下的审视,这会让他产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糟糕感觉。因此,周舟行虽然经常有职务在身,但这早朝他去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周林涵不与他计较,因为没这个必要。不过这回主考官可是个重要的职务,如今离开考日子很近了,他却一点回应也没有给周林涵。若是以前他必然不敢这么放肆,只是最近总是发生让他捉摸不透的事情,他不在乎让这形势再混乱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