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连连退后许多,然后身形庞大的藏藏弹跳过来用头锤撞黑龙,黑龙居然被弹远了些,怒吼,骇人的龙首张牙舞爪腾动飞舞,而藏藏亦张开血盆大口回吼,不过吼声还是有点微妙的啾咪。
其实临场看是相当刺激紧张,可是我忍不住噗哧笑出一声,隐虹吐槽性质的斜瞟我一眼。然后远远有一支魔兵赶来,好像不是支援而是给阿麟报讯,他们说魔界又有叛军了。
黑龙又摇首摆尾吼了吼,发出人声怒道:「哼,让他们反。等我回去一并收拾。」
阿麟吼完就飞走了。我觉得以他个性不可能轻易放过我们,所以他果然远远又回头撂话:「你们最好永远别出妖界遇着我,否则要你们生不如死。」
啊啊,说狠话了吧。这样才比较像阿麟啊。看来挖了左眼,阿麟会慢慢恢复成以前那个魔尊吧。
「嗝咕!」藏藏饱得直打嗝,隐虹对它喊了声,它缩小到小树一般高,我跟隐虹把手贴在它身上吸收转化过的灵气,莫名的笑起来。
这次是雨过天晴了吧。算了,也不怕他们再来闹,我已经不再孤单,而且还将有个移动堡垒,爱到哪里就到哪里。
远方天空出现一个黑点,隐虹哼笑,冷冷道:「那家伙来得真慢。」
我神识一扫便笑出来,是金风。傻金风,看他飞得那么漂亮潇洒就心安,知道他没事就好了。
「这下多一个帮手盖屋子啦。耶。」我欢呼。
我们边工作边玩乐,忙活一个半月才把三层木造楼搭建好,门窗是雅致的明镂刻花,我和隐虹有各自的书房,也有共用的房间,还有炼丹房什么的。因为建造时我们参与其中,所以这楼里的暗房机关我跟隐虹一清二楚,那二十多个精怪很有职业道德,其中几个重要的机关交由我们自行设定,得催动法术或小技术才能开启或是互通,只有我与隐虹才晓得。
更妙的是这栋楼最大的机关,咳,也不算机关啦,应该说是法术,就是它能从三层楼大小缩成巴掌大小,方便携带,跟藏藏一样伸缩自如。
精怪们请隐虹演示一遍的时候,我下巴都快摔碎了。喂喂这是山寨托塔天王嘛!到底要多恶搞啦!
后来我跟金风玩得不亦乐呼,金风看起来威武稳重,内心跟我相比差不多幼稚,隐虹看我们玩一整天还不够也不耐烦了,也不对我冷着脸发号令,而是朝金风发话道:「你这么爱这栋楼,要不我再请他们搭个大鸟笼给你。」这话有点威胁性,金风才不敢再陪我疯。隐虹抿嘴摇头,他这表情套到我身上就是翻个大白眼了。
隔天我们摆了一桌大餐宴请隐虹的朋友们,酒酣耳热时我咬着鸡腿,对,这是金风来的时候抓的山鸡,我扯了一只大鸡腿吃,而且还跟一堆菇菌、香料放一起烤,滋味很好。吃得正爽,脚边围了十几个小毒菇跳来跳去,我心虚说:「你们不希望我吃菇?」
它们跳呀跳,不晓得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懂他们的想法,又道:「你们想吃菇?」
于是我把菇用手撕成一条条喂它们,它们竟跟藏藏一样裂出伞蕈边缘的嘴巴吃菇,啊啊,近亲相残啊。不过这就是大自然嘛,我不在意,后来还撕了鸡肉丝,它们吃得超开心,整个菇柄都变扭曲晃动,很兴奋的跳着,于是我身边有十几个ㄎㄎ在跳。
好多「ㄎㄎ」呢。真可爱。啊哈哈哈。
但是没看到藏藏,我猜它可能吃惯高级灵力、魔力,对这种普通饮食没多大兴趣吧。说不定跑去哪里玩了,从以前它就很爱自己打发时间,养它就好像养猫一样,不对,比养猫还方便。甚至有时觉得我才是被它照顾的,它兴起才露个脸看我好不好。
藏藏没以前那么黏我,我有一点点寂寞,好像孩子长大了都不黏爹娘的,唉唉。还好有这票菇子菇孙能逗着玩。那些精怪们还在玩,现在有几个精怪抱成一团从草坡上往下滚,他们说这样滚能情比金坚,我说那真的糗死了。满身的草屑,哈哈哈。
因为玩得热闹,连水里的生物都有点好奇,偶尔会感觉有鱼跳起来偷看。我吃饱喝足旁观好戏,一个男妖精对一个女妖精告白,大伙起哄,好像那一对暧昧很久了,终于趁这机会在一起,金风中途又被叫去买酒。
这里离聚落相当远,金风飞不了那么快,隐虹说他去买,然后眨眼不见人影,但是当他一出现我立刻就感应到。大概从以前就是这样子,人群之中我一眼就能找到他在哪里,也觉得就算我又失落在世界某一个角落,他也一定能再找到我。
隐虹放下酒坛随他们喝,接着朝我走来、伸手,我搭上他的指尖松松的牵着手走进林子里。噢,那些精怪很爱炫耀他们的工艺技巧,还在这座蓝池搭了一座半透明的桥,用的是一种妖界才有的矿石,施工的时候非常吵,我被吵得快脑神精衰弱。
不过盖好的桥无比梦幻,我们现在就走开了下,来到这座桥上。池面烟波浩渺,但天上圆月明亮如镜,我想起隐虹他们一族拜月,接着想起先前他有事想讲,于是蹭了蹭鼻子、拍拍脸把自己弄清醒一点,再转头偷偷确认这次没眼屎了,才一脸认真看着他。
他本来有点好笑的看着我一堆小动作,后来也慢慢歛起笑意慎重看向我,他拿出我先前还的小瓦片喊我全名,真的很庄重肃穆,我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黄存曦。」
「是。」
「我想让族人与月神见证这一刻。我沐隐虹想与你永结同心,成为伴侣,生死不离。你愿不愿意接受我?」
我慢慢睁大双眼注视他,湿了眼眶。太突然、太犯规了吧!
「绝对愿意。愿意愿意,我愿意。」我激动跳针,把他逗笑,他笑了下把小瓦片戴到我无名指,我问:「就戴这指吗?」
「这是代表我族人的守护,也是信物。请我朋友打磨过,恰好套得上你这根手指。」
哇塞也巧合过头了吧。我喜孜孜的让他帮我戴戒指,左手是指套,右手是戒指,心里是隐虹,忽然感觉到自己拥有很多,很满足,幸福到惶恐。我慌忙道:「可我没什么能给你的。」
他笑道:「你给我很多。比如这个。」他给我看的是白玉莲花,月白的玉饰,我拍额笑了。
结侣仪式简单完成,我想趁气氛好跟隐虹亲亲抱抱,手才要举起来就听到周围爆出一串大喊跟笑声:「可喜可贺啊!」
「喜事临门!」
「送入洞房!」
他们不知何时搭了小船跑到附近偷看,趁机冲出来乱,我吓了跳。啊啊,你们这些程咬金!
被他们那么一闹,我和隐虹再放得开也是不可能做什么太亲密的事。打发他们之后,金风就在树上睡觉,坚持不肯到低处来,精怪们还接了不少工作,走的时候也是吵吵闹闹,然后我和隐虹才进新屋里休息。
说是休息,一些新的东西都还没采购,连棉被枕头都没有,我舍不得进房间睡,结果隐虹看我这样,索性带我到宴客用的房间里,那儿有张很大的长桌,躺上几个人绰绰有余,我跟他就在上面将就一晚。
一开始我先躺好,他还在书房纪录东西,大概在算帐?毕竟我们生活还是得花用,又不是光花在伙食上头,就算在天界过活,云门每个月也是会发给弟子们零用跟修炼用的灵石美玉什么的。
想到这些细琐的事情,不知怎的莫名踏实,我跟隐虹要展开新生活了。
最近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开心不已,修炼要以平常心,可是我很难淡定,睡也睡不着,干脆侧卧静修,过了半个时辰我感觉隐虹回来,立刻调整气息假装睡熟。可是他一躺上来就用好笑的语气跟我说:「装什么,你根本没睡着吧。」
我讶道:「你怎么知道?」
他敷衍:「我怎么不知道。」
我无聊接话:「行行行,你就什么都知道。」
他跟着无聊应我:「是啊,因为你什么也不知道。」
「那我不知道什么?说啊,说啊。」好吧,我们可以再更无聊一点。但他可能怕我玩得太疯都忘了累,没陪我继续胡说八道下去,笑着跟我说:「好了,再下去没完没了。早早睡一觉,明天我们到妖界市集采买。」
「呀呼!」我欢呼,他把我高举比YA的手拉下来按到他侧胸夹住,顺势将我带近他,在我嘴上亲了口。我这就乖乖闭嘴,明显很爽的嘿嘿笑了两声。
「你是宇宙给我的恩典。」他用很轻的声音低吟。「我会好好珍惜。」
我听了胸口暖热,无法控制的勾着嘴角挨近他,彼此相倚。隐虹好像不怎么说甜言蜜语,当然我也没有很喜欢听肉麻话,不过他偶尔忽然来这么一句像是感触还是什么的言语,总是能令我心灵平静。
幸福的同时不安着,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守护这一切美好的人事物。自卑又发作了?不,这应该是自知之明,其实这样的我没什么能耐,以前因为不安所以赚了钱也舍不得花在自己身上,多存一点就觉得好像比较安心,现在用不到俗世钱财了,还是照样屯玉石啦、粮食啦,多屯一点才不怕饿到,这种糟糕的习性不晓得该怎么改。
我和隐虹真的是对等关系吗?他那么细腻聪明,沉稳干练,而我除了屯粮啦、惹祸啦、蹓毒菇啦、射箭啦,嗯,都是些不怎样的技能,以前跟师兄姐学的东西也忘去大半了,汗颜。
不管怎样我还是在隐虹身边睡着,隔天我们起早,天还没全亮,隐虹把木楼缩小收着。心屋的命名是前一晚讨论决定的,就叫虹曦楼。我想到虹吸现象笑个没完,点头说:「好啊,就叫虹、虹曦楼,啊哈哈哈。」
精怪刻好牌子远看像工蚁楼,我跟金风又笑得更厉害,隐虹后悔想改名,我说不用,万一干了坏事人家来不及看清楚楼名,多好啊。他虽然瞪我,但随我任性了。
金风早起一脚抓一个人,带我们到最近的妖界市集晃,我们三个吃吃喝喝,其实是我跟金风吃比较多,隐虹被我喂几口就得忙着付帐。
我瞧隐虹没怎么享受到逛街乐趣,拉他袖子说:「要不我管着财物付帐,等下你尽量逛、尽力吃吧。」
他淡淡觑了我一眼摇头驳回:「不了。由我看着可靠一些。你还不熟这里,莫说要守着东西,别把自己弄丢就行。」
「我去、又不是三岁屁孩,这市集不大不了,失散也很快就找得到,哪可能弄丢啊。」
「是么。」他笑了下,周围吵杂,他凑到我颊边跟我说:「你跟金风先逛,我再去补买几样东西就回头找你们。若没见到我,就在一开始进来租座骑的地方见。」
「行了,你去吧去吧。」我挥手催他快去忙,忙完跟我们逛。
妖界市集和魔界一样活泼有趣,新鲜好玩的玩意儿多,而且没有魔界那么多惊悚猎奇的东西,反而出乎我意料的有点童话,很多色彩缤纷的衣服帽子、鞋履饰品,看得我目不转睛,一直拉着金风的头发问东问西。
拉金风的头发是因为他头发长又不绑,还爱穿短袖秀身材,而且头发很像挑染过一样,我好玩才拉他头发,他就是不爽,但也不会不理我。趁隐虹没看到的时候,金风他还会反击拉我头发。好吧,我觉得不能太常跟金风玩,因为会变低能儿。
后来我们逛到一座小广场,很多精怪在表演特技、法术,而且还接受路人挑战,要是出的题目挑战过了有奖品。金风被一个少女挑衅,他跃跃欲试的直接跳出客潮飞过去,我来不及喊他就被挤在一旁,碰撞到人家的东西。我说了句道歉,把被撞下的方形小金盒搁回去,那摊主偏要我买,我挣扎了下只好把隐虹给我的一块中等灵石赔给对方,接收了小金盒。
金风在那头玩得很起劲,把我给撇下,我咋舌不太爽,干脆由他去玩,我找个清幽点的地方歇脚。绕了片刻我找到一片竹林,附近有几户人家,走得也不远,应该没事,这就席地而坐,把为了今天带上的点心拿出来吃。
吃了几块香酥的糕饼,我把衣怀里的金盒取出来看看能做什么,打开盒子就闻到一阵清香味儿,这香气我以前闻过,好像是师姐教我认识的,绝非凡品啊,因为很金贵,一般不会想拿来和药做成迷香,那多奢侈。一旦用高级香去调的迷香,都是猎取特殊目标的作用。
偏偏我就是穷酸人脑袋,没想到会有人在盒子里做手脚,所以这香气……有问题。
这次醒来,是因为闻到另一个气味,一个曾经熟悉而依恋的味道,那是顾云柢的气味。很像森林里的早晨的呼吸,清新舒服,我曾经很爱这样的感觉。
在对他认识更深,了解他其中一个面貌后,我很意外他给我最初的印象还是没变,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所幸我已经不必再去费心理解其中真假,但我还是落入他手中。
我趴在他腿上,他正在抚摸我的背脊,意识到是谁逮了我,我立刻爬起来防备他,顺便检视情况。在我身上只穿了一件非常薄的单衣,纯白的衣料,贴到皮肤时几乎快能看到肤色,我胸口两点很不争气的有点突起来,我努力忽略它们,当然裤子也是相同料子,不晓得哪个变态发明的。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再一次环扫,发现这是个宽敞、半开放的空间,可是周围有重重的结界和禁制。
「这是我的寝宫。」顾云柢说话语调和以前一样,斯文温和让听的人心声好感,而不晓得他拥有怎样的其他面相。
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他问我:「想吃什么?还是想再睡一会儿?」
「你。」我垮下脸吐气,同坐在床榻上,我把距离拉得更远跟他说:「这是天界?你堂堂一个天帝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对吗?」
他却很理所当然回我说:「偷鸡摸狗?可是你本来是我的。」
「我不是任何人的。」
他不理我反驳,又说:「你喜欢妖君是么。」
我没答话,他意味不明低语:「我还在想,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伤脑筋是吧?我来帮你想啊,首先你把禁制解除、把我放出宫外,我自己认得路会自己回去的。」
他苦笑,泼我冷水:「让你做什么都能考虑,但唯有放你走是不可能的。你一个人在外头颠沛流离,还有玄麟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虽然我不清楚你怎么招惹他,让他自残到左眼都没了,不过你晓得他是个执念很深、魔性的男人。一旦你落入他之手,恐怕没得救的。我只想好好保护你,所以把你放在身边才安心。」
「我不是你的附属啊。天帝。都说了我跟你老死不相往来,不管谁欠谁那些都过去了。」
「是啊。你说得很清楚。」他笑得很慈悲充满爱心似的,简直光芒万丈,然后他说:「所以我想跟你重新开始。」
「开你妈啦!」抱歉,我修养不好,爆粗口了。可是顾云柢不愧是顾云柢,他一点点诧异或愠恼都没有,就像当初他看到我变成黑脸也还是跟玄麟为了争我而打起来。
害得我一度以为那张黑脸要戴三滴眼镜才看得见咧。嗳,关键时刻又想去别处,我收束心神应对,他起身走过来,我往后挪,他伸手想摸我脸却又停在半空,后来罢手垂在身侧,温言劝我放弃逃脱的念头,然后告诉我说:「过阵子我将事务处理完,再人筹办我们的大事。」
「慢着,大事?该不会又是什么道侣啊怎样的,我告诉你,我们不可能再发生那种关系,我跟别人在一起了。」
「我想收你为义子。往后有我在,不会再有人拿你的出身道是非。」
「呵嗯。」我冷笑。「根本没人在意我是什么东西好吗?只有你在意,只有你啦。还有你要认我当儿子?你疯啦,谁会对儿子这样那样然后想入非非,别跟我说你没有,不然这身衣服怎么那么、那么透风。」透明得很糟糕啊。不过要是偷一件回去叫隐虹穿给我看,应该很不错。
「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要把你留在身边。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我伤你伤得太重,可是不要紧,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汤药,等你喝了就不会再记得伤心事了。」
我惊呆,他的手终于如愿落到我头顶摸了两下。以前师姐说过,有种汤药是拿来治一些入魔或修炼遇了麻烦的天人的,依剂量不同会产生不同影响,若是服用得浓度够,可能会将过去一切都忘却。那药好像叫忘魂汤吧?我觉得就跟孟婆汤差不多。
「不要,我不要喝。我不要忘记,不想忘记。你别搞这种事行不行,卑鄙下流!」我拿枕头砸他,不过他面前回荡一道光波,灵气的障壁轻松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