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邵卿暗暗踩了陆铮一脚,觉得这男人真是小气的没边了。
战袁锋笑够了,就在刚才曹宗冠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施施然地问:“左大人不给在下介绍一下吗?”
左邵卿也不傻,看两人这样绝对是认识的,只是他想不通曹宗冠怎么会合当今天子扯上关系。
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并不想透露身份,也不知道曹宗冠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这位是晚生的好友曹宗冠,乃是江南有名的才子。”
“哦?比左大人如何?”战袁锋用轻佻的语气问,眼神跟带着钩似地打打在曹宗冠脸上。
左邵卿应答道:“曹兄虚长我几岁,学问只会更扎实。”
“我看未必吧,若是真如此扎实,怎么之前殿试上并未看到他的身影呢?”
“明知故问!”曹宗冠接口道。
可不是么?左邵卿在心里附和,觉得战袁锋这两天越来越诡异了,全身散发着闺怨的味道。
战袁锋还想找茬,就听陆铮说:“行了,先用膳吧。”他挥手让人上菜,自己挨着左邵卿坐下,对某人无耻的行径视而不见。
既然战袁锋是微服私访,那大家也没有遵循君臣之礼,只当是朋友相聚。
桌子并不大,摆上五菜一汤就满了,这样的菜单对于宴客有些简陋了,不过战袁锋和曹宗冠并不介意。
而且菜色虽少,却每一道都是精品,并不比御膳差。
四个人安静地用膳,陆铮时不时给左邵卿夹个菜,战袁锋则时不时和曹宗冠抢个菜,一顿饭吃的左邵卿好奇心大起。
有猫腻!左邵卿半低着头,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关注着那两人的表情动作。
别说,还真被他看出点苗头来了,战袁锋每抢到一个菜都示威性地朝曹宗冠挤挤眼,而曹宗冠压根不理会,只顾着一粒米一粒米地往嘴里送。
两人浑然忘我的境界让左邵卿觉得自己和陆铮是多余的,这个想法一出来,吓得他连筷子都掉了。
因为战袁锋不想让下人打扰,所以他们身边连个捡筷子的人都没有,左邵卿弯下腰,准备自己动手。
这一弯腰,才发现桌底下风光同样精彩,战袁锋的一条腿直接架在曹宗冠的腿上,还暧昧地磨蹭着。
左邵卿眨眨眼,再撇撇嘴,然后淡定地坐起来,淡定地叫来下人换筷子,再淡定地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他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件事情,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但依照外面的谣言和两人近日的表现,绝对不会是两情相悦就是了。
再看陆铮一直面无表情的样子,估计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咳咳……你们若是有事不如先去忙吧,镇国公府在下熟悉的很,不会走丢的。”战袁锋笑眯眯地冲陆铮夫夫说。
左邵卿嘴巴张了张,再次感叹这位爷的厚颜无耻,感情自己不知不觉地被利用了一回。
他正色说:“您说笑了,我们是主,您是客,哪有放着客人不招呼的道理?”
战袁锋笑脸不改,宽容大度地说:“身为客人,若是给主人带来麻烦就不好了,两位刚归京不久,应该很忙才对。”
这话左邵卿没法反驳了,他总不能说自己很闲吧?
正巧,罗小六急冲冲地跑了来,胡乱行了个礼就大叫起来,“三爷,不好了……”
“你三爷我好的很!”
“不是……刚才奴才出府,听到外面有人在说,昨天夜里,左府走水了,听说烧掉了一大半的屋子。”
左邵卿挑了挑眉,惊诧地问:“走水啊?那人没事吧?”
罗小六摇头,“听说当时巡夜的下人发现走水立即敲锣打鼓将所有人叫醒了,只是火势太大,一时扑不灭,所以大半屋子都烧没了。”
“哦,人没事就好。”左邵卿极其平淡地应了一句,其实心里乐开了花:早看那栋宅子不顺眼了。
罗小六也慢慢回过神来,突然想到,这么大的事情左府为什么没人来通报一声呢?要不是自己出门,恐怕还听不到这个消息呢。
该不会……他拿探究的眼神在左邵卿身上转来转去,就差明着问这件事是不是三爷干的了。
左邵卿秉承着“家丑不可外扬”,转身笑着说:“看来确实是不能陪两位了,你们二位请自便,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
战袁锋刚想说话,曹宗冠抢先一步道:“既然邵卿事忙,咱们改日再聚吧,为兄也还有些事情。”
战袁锋脸色沉了沉,转头见曹宗冠耳根红的快滴出血来,一副即将落荒而逃的姿态,心里不知怎么的就软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朕……我也走吧,一起如何?”战袁锋笑眯眯地问,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他怎么可能让人就这么跑了?
曹宗冠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心里乱的很,也不介意战袁锋跟不跟,只是暂时不想面对知情者。
他和战袁锋的事情一直是暗中进行的,不是没想过将来这件事情泄露了该怎么办,只是心里还没做好准备。
他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并不想做事情和陆铮那般两情相悦,他甚至连抬头挺胸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站住!”战袁锋低喝一声,伸手拽住曹宗冠的手腕。
曹宗冠甩了甩,没能甩开,有些底气不足地问:“何事?”
战袁锋没回答,拉着他上了一旁等候的轿子,吩咐道:“去他家。”
“什么?”曹宗冠大惊。
战袁锋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凑到他耳边吹了口气,“你不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你们在一起么?那就去你家!”
“皇上,您难道敢让别人知道么?”曹宗冠反问。
“以前是不敢,但是……”战袁锋住了嘴,没有说出下面的话。
曹宗冠心乱如麻,无奈地说道:“这事就算传出去,皇上您也不过是多了一段风流佳话罢了。”而他,则全无立足之地。
战袁锋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无论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在外人眼中,曹宗冠只会是个攀龙附凤的佞臣,哪怕他们只有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协议。
当日的左邵卿,若是没有陆铮鼎力辟谣,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圣旨赐婚,造就了一段至情至深的佳话,左邵卿的日子也绝不好过。
232.我心眼很小
左邵卿听完罗小六对左邵卿现状的描述,不厚道地笑了,“小六子,你去账房支取一千两的银子送去,就说爷在招待贵客,无法前去帮忙。”
罗小六将这件事从头到尾想了想,还是觉得三爷的嫌疑最大,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三爷,您给句实话,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左邵卿挑了下眉头,淡淡地回答:“爷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左府的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那您昨天让隐一去办什么事?为何他一夜未归?”罗小六咬了咬吹春,原本打算晚上好好赔罪的,结果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隐一,迷迷糊糊地就先睡了。
等他醒来,身边早已经没了人,于是也就认定了隐一是彻夜未归,这样的认识让他又伤心又心慌。
“瞧你那点出息,隐一又不是第一次出去办事!”左邵卿一脚踹向他的屁股,“还不快去左府看看,记得!要大张旗鼓地去!”
罗小六撇撇嘴,捂着屁股跑了,心道:我就知道,三爷成天让隐一干坏事,老天爷将来报应可得认准人才行。
等他走后,左邵卿愣神地盯着水池,连陆铮走过来都没发现。
“在想什么?”陆铮从身后搂着他的肩膀问。
左邵卿放松身体,靠在他身上,反问道:“小狼呢?”半天没见,怪想他的。
“娘带着午睡去了。”陆铮伸手弹了他的额头一下,“想做什么就做,何必这幅郁郁寡欢的模样?”
左邵卿无语地瞪着他,“哪来的郁郁寡欢?我只是在想,下一步棋该怎么走而已。”
“哦?说说看,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对于左邵卿安排隐一去做的事情,陆铮不可能不知道,不过,这是左邵卿的私事,他并不打算插手。
“你可知道咱们不在京都的这些时日,左家没少借着镇国公府的名头结交权贵?”左邵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本来还没上心,只是想到了前世,左府同样是借着镇国公府的光步步往上爬,那时候陆铮为什么没有阻拦呢?
“嗯,小事而已,你若不喜欢,本公派人去交代一句即可。”在陆铮眼中,这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根本不值得他分心关注。
至于左府能借着镇国公府的名头得到多少好处,他也不是很在意,这种事陆家的旁支没少做,是福是祸皆是他们的选择,别指望着他站出来帮忙就好。
左邵卿斜了他一眼,“我心眼很小!”
“所以?”
“所以……左家必须从京都消失!”这是左邵卿最大的承受度,他并不愿意将来的日子和左家人纠缠不清。
陆铮收紧胳膊,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声说:“有些事,你不说我也不想问,只要你做决定就好。”
左邵卿嘴角弯了弯,“陆爷想到哪去了?我只是想让他们从哪来回哪去而已。”尤溪镇多好的地方啊,最适合老人家养老了。
左邵卿从很早便开始让左韫阳收买左氏宗族里的老人,之前还有几个老顽固觉得以左韫阳庶子的身份上不了台面,难以服众。
但这次左韫阳成为皇商,族里的人已经能分清谁才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于是一个个巴结着左韫阳,至于身在京都的左韫文早被人遗忘了。
只等着左韫文回去,他这个族长之名就得易主了,虽然只是一个虚名,但他相信左韫文到时候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嗯,尤溪镇不错。”陆铮想到了那段在山上养伤的日子,笑着咬上左邵卿的耳朵,“当初,你可没少虐待病人。”那段日子恐怕是他有生以来饿的最久的时候。
左邵卿尴尬地咳嗽一声,“陆爷可别冤枉我,谁知道你比猪还能吃,我偷偷摸摸给你送顿饭容易吗?”
陆铮当然知道她为什么偷偷摸摸,想起后来查到的那些事情,他眉头微微一挑,他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才对左邵卿起了一样的心思吧。
一个瘦弱的书生竟然会选择这种方式报复家人,不得不说左邵卿设计左邵陵的事情让陆铮大开了眼界。
假装被刺伤,以此引导舆论,塑造了一个被正房嫡子欺凌的庶子形象,让薛氏母子处于被动地位,接着更狠,竟然找了个有病的女人引左邵陵上钩,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地废掉了左邵陵。
那时候他就想,这个少年下手又狠又辣,步步算计,精心策划,如果不是镇国公府的人够强,根本查不出这件事是在他的推动下发展的。
不过至今为止,他都不知道左邵卿是怎么知道那个女人有那种病的。
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从那之后,这个少年一边大放异彩,连中三元,一边用匪夷所思的手段报复着左家人。
之所以说是匪夷所思,是因为陆铮看来,那些手段小到忽略不计,却又收到了最好的效果。
左邵晏考前中毒,是他妻子下的手,这件事中左邵卿只不过费了几句口舌,甚至连欺骗都算不上,就让一个女人狠心地下手阻碍了自己丈夫的前途,即使从法律的角度,左邵卿在这件事上也完全让人抓不出错来。
要说陆铮对左邵卿有哪点不满意的,那就是当初左邵卿竟然利用他来算计左淑慧,让左家人都以为自己会娶左淑慧为妻,虽然他最初是有那么点意思,想找个小户之女搪塞过去。
不过,镇国公夫人的位置似乎真的挺诱人,只是一个虚伪的未证实的消息,竟然就让左家人放弃了优秀的乘龙快婿,用一个毫无遮掩的陷阱算计了曹宗冠。
再之后,左淑慧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了,贪图富贵,认不清自己的位置,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玩的过左邵卿?
两人正腻歪着,身后一道黑影闪过,隐一目不斜视地站着。
“回来了?事情办的怎样?”左邵卿转过头问他。
“按您的吩咐,左府烧的完全不能住人了,道士也已经找好了,只等着明天‘偶遇’左老爷,只是……”
“只是什么?”
“出了一点意外,您那位还未满周岁的弟弟死了。”
“什么?”左邵卿大吃一惊,他不信隐一办事会出现这样的纰漏,忙问:“怎么回事?”
“属下按您的要求,事先就让人唤醒了左府所有人,火烧起来的时候并没有人在屋子里,属下确认无人受伤后才离开的,但是今日一早,属下听闻左府昨夜大火烧死了一对母子,正是月姨娘和她儿子,属下觉得内有乾坤,便先查清楚才回来汇报。”
左邵卿脸色发沉,猜测道:“是薛氏的手笔吧?”
隐一豪不诧异地点头:“是的,月姨娘所住的院子并不在火势范围内,她那院子是后来烧起来的,确实是左夫人所为。”
左邵卿上次去左家并没有看到那对母子,他也没在意,显然讨厌月姨娘,但也没想过要她的命,至于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弟弟,就更没什么恩怨了。
他原以为那孩子的年纪威胁不到薛氏,她应该不会动手才对,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薛氏的心狠程度。
“属下查到,这两个月来,左老爷对月姨娘青睐有加,在她院子里过夜的日子越来越多而且左老爷不止一次赞过那孩子聪慧乖巧,似乎比孙子更宠些。”
左邵卿冷哼一声,“毕竟是老来得子,宠一些也是正常的,月姨娘年轻貌美,只要左韫文没有纳新人,她得宠也是必然的,以薛氏的心胸,发作只是早晚的事情。”
“这事小六子之前怎么未打听到?”左邵卿疑惑地问。
“左家将消息瞒下了,因为已经查处大火纯属意外,所以左老爷不想将这事闹大,属下还是趁乱听到左府下人说的。”
“这倒是左韫文会干的事情。”左邵卿摸了摸下巴,“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我,还免得脏了爷的手。”
“您是想……?”
“你去搜集证据,月姨娘身边肯定也有个把的忠心的丫鬟婆子,想办法让她们告上官府,这一次,我要让薛氏全无翻身之地。”
左邵卿眺望着平静的水面,小声说:“我娘事情过去太久了,不好查,就拿月姨娘母子的事情状告薛氏吧,就算是超度他们母子的亡灵了。”
左邵卿原本想等他们离开京都再动手,左家其他人的命他都可以放过,唯独薛氏,欠他娘亲的那条命是必须还的。
“左韫文刚丧子,对月姨娘母子正是感情最浓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维护薛氏的,最多只会碍于家丑不想闹大,你让官府从速办了吧,爷可不想打过年的还闹心。”
隐一瞥了陆铮一眼,见他不反对,便点头应了下来。
等他离开后,陆铮抱着左邵卿,亲吻着他的眼角,“等解决了薛氏,本公向皇上求个旨意,给岳母大人封个诰命,也算是咱们的一点孝心。”
左邵卿双手抓着他的衣领,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口,随即又担忧地问:“我娘亲只是妾室,恐怕不行吧?”
“那就等薛氏让位之后扶正好了,你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本公,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左邵卿知道这点小事难不倒陆铮,欢欢喜喜地期待着薛氏让位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