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总算是走了
左家主母残害小妾庶子的消息如一阵飓风刮遍了全京都,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原本不算多稀奇的事情硬是让全城百姓都愤慨起来。
紧接着,薛氏以前做过的缺德事全被抖了出来,亦真亦假,百姓们传的不亦乐乎,连茶楼都纷纷编出了各种情节的话本。
薛氏是在睡梦中被衙役叫醒的,她甚至来不及换上整齐的衣服就被带走了,因为人证物证俱在,又是镇国公府暗中交代过的,京都府尹根本不敢耽误,匆匆审问过后就定了案。
原本,薛氏如果只是害死了月姨娘还不至于获罪,毕竟月姨娘的卖身契还在左府,充其量只是个下人,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连同小的那个一起烧死,再怎么算那个孩子身上也留着左氏血脉,算得上半个主子。
左韫文知道事情的经过后,果然如左邵卿所想的那般勃然大怒,名存实亡的夫妻之情根本抵不过正宠爱的小妾幺儿,他甚至不曾为薛氏辩解过一句。
等左邵晏知道这件事并且四处活动找关系的时候,薛氏的判决已经下来了,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左淑慧刚得到消息就懵了,薛氏的案情坐实的话,那她就是罪犯之女,名声全毁了不说,正在争取的位置必然是得不到的了。
毕竟江家这样的人家是绝不会要个罪犯之女做当家主母的。
她急急忙地派人去请江澈,想求她就薛氏一命,她想,只要江家肯出面,要救下个人是在是太容易了。
可是她却忘了,这事背后是镇国公府推动的,江家有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是一回事,就算有,江澈也不可能为了她得罪陆铮夫夫。
所以,左淑慧不仅没等到人,反而接到一纸休书,休书上列出了她当日构陷主母的事实,所犯七出之“妒”,即日赶出江府。
江澈原本心里就记恨着左淑慧所做的一切,之前没有动她不过是看在镇国公府这层关系上,之前在左邵卿出面为左淑慧争取到的平妻,让江府以为两家人关系密切。
如今让他知道了左邵卿和薛氏母子根本不合,甚至有天大的仇恨,他又怎么会继续姑息这左淑慧?
江家长辈对此也不发一词,江夫人从最初就看不上这个小户之女,加上她进门后江府频频出事,更加认定了她与江府八字不合,早想把这扫把星扫地出门了。
左淑慧浑浑噩噩地被撵出江府,身边只跟着两个婆子,当初陪嫁的丫鬟早被江澈收了房,如今只怕躲在房里笑话她呢。
目无焦距地盯着江府的大红朱门,左淑慧猛地大哭出声,哭的声嘶力竭,撕心裂肺,往来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
“快看,那就是左家大小姐,听说左夫人被判了终生监禁,下半辈子都要在牢里度过了。”
“活该那毒妇连小婴孩都不放过,真是泯灭人性!”
“听说连左大人的亲娘也是死于她之手,左大人身为庶子,没少被她虐待。”
“哎,左大人就是太善良了……”
“听说这位左大小姐也不是善茬,当初上赶着想嫁给陆公爷,结果人家不要她,就不顾廉耻地设计了江大人,借机嫁进了江家,连江大人的正妻都被他陷害了。”
“咦?是那个因氵壬乱被休的正妻?”
“就是那个,不过人家可不是真氵壬乱,而是被这位大小姐陷害的。”
“果真是……有其母就有其女啊!”
左淑慧身边的两个婆子臊的无地自容,见四周围了越来越多的人,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赶紧拉着左淑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左府被烧后,左家人暂住在了左韫阳家,原本左韫文还想物色个新住所,可是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颜面无存,尤其在看到被休回家的女儿后,更是连房门都不敢出了。
自从上京后,左家一直出尽了风头,不管是好的坏的,总之话题不断,如今他丧子丧妻,大儿子还是个巨人,二儿子又是那样,唯一出息的三儿子早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三个女儿两个被休,唯一一个还未定亲的,恐怕也很难找个好人家了。
“哎,收拾东西,过两日就走吧。”左韫文疲惫地对大儿子说,“我是再无脸留在这里了,只希望过几年,风声过后,不会影响你的前程。”
“父亲……”左邵晏脸色也不太好,任谁一夜之间听到这么多坏消息也扛不住,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儿子想出门游学。”
左韫文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也好,出去走走也好。”
左邵晏看着他斑白的头发,心里有些惆怅,如果当初他们没有举家迁京,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回到房里,何氏正在给儿子喂奶,那安静祥和的面庞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不知道为什么,左邵晏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要是这一系列的变故中谁最不受影响,恐怕就要属何氏了,自从知道儿子不会送走后,何氏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月姨娘母子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薛氏不在了,她反而更轻松自在了,仿佛压在背上的一块大石头突然被移走了,如今,她更加坚定将儿子好好养大的心思。
左邵晏走上前,从身后拥住妻儿,良久过后才轻声说:“父亲决定回老家了,你也收拾收拾吧。”
何氏替儿子擦掉嘴角溢出的奶水,嘴角微微扬起,“好。”
左家人走的很匆忙也很低调,左邵卿没有去送行,左邵晏派人去镇国公府请他的时候得到的消息是:“左大人被皇上召进宫中去了,不知何时归来。”
站在京都城门外,左韫文还记得当初站在这里时的心情,他以为左家会就此复出,会辉煌腾达,最终却只是以如此方式悄然离开,留给京都臣民的不过是一段又一段的笑料罢了。
得知小儿子不能来送行,左韫文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心情,薛氏这件事发后,左邵晏第一个就找上了镇国公府和江府,左邵卿只是冷漠地回了一句话:“大哥以为我会出手救自己的杀母仇人么?”
只一句话,左邵晏就知道了薛氏的结局,不是他不想争取,而是他无能为力,尤其当他想明白了左家人这一系列的厄运背后,左邵卿起了多大的作用时,就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左邵卿。
“走吧。”左韫文搭着管家的手上了马车,一行人在寒冷的风雪中渐行渐远。
高高的城楼上,一个披着大麾的少年目视着这一幕,面容微冷,眼神淡漠,并没有露出一点高兴或是伤心的情绪。
反倒是他身边的另一个少年,搓着手哈着气说道:“总算是走了!”
左邵卿转头,诧异地问:“你和他们也有仇?”
“哪能啊?”罗小六撇撇嘴:“奴才只是不想你再因为这家子的事情折腾隐一罢了,我家隐一都快成侩子手了。”
左邵卿嗤笑:“你可知道,在咱们进镇国公府前,隐一可是隐卫之首,那才是真正的侩子手呢,要不是爷的关照,你们哪来的日夜相对?”
罗小六被噎的不轻,转动着眼珠子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他立即狗腿地扶着左邵卿,“还是三爷最仁慈了,奴才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将一颗忠心献给您。”
“嗯哼,人在死亡面前总是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的。”左邵卿挑了挑眉,撇下他走了。
罗小六回味着这句话,想起当初被三爷喂毒药的情景,脸色白了又青,小声嘀咕道:“原来我罗小六还是如此高尚之人,居然以德报怨,真是再善良没有了。”
左邵卿走下城楼,上了停放在一旁的马车,刚进马车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怎么站这么久?脸都冻红了。”一双宽厚的手掌抚上他的脸,热乎乎的直暖到人的心里。
他贴着陆铮的掌心蹭了蹭,“没事。”
陆铮将他的大麾裹紧,又给他喂了一杯热茶,然后抱着人说:“回去吧,左小狼都找你半天了,娘准备等年后祭祖时将他的身份昭告天下,写入族谱,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娘可见不得你清闲。”
左邵卿似乎已经能预见老夫人气急败坏的表情了,嗤嗤一声笑,“行,为了小东西,我就辛苦一回吧!”
234.宫宴(上)
镇国公府的这个年注定过的意义非凡,一直冷冷清清的府邸因为多了两个人而显得热闹多了。
各种年礼源源不断地送进府中,将府中的几个大库房都堆的满满的,左邵卿光是看账本就忙的昏天暗地,何况还有各种人情往来,以至于直到年前最后一天,左小狼也没能和爹爹说上几句话。
老夫人如今是有孙万事足,每天过着含饴弄孙的日子,没有大事别想劳动她老人家出马。
大年三十这天,镇国公府接到了皇宫送来的帖子,除夕之宴,能接到帖子的臣子无不是被人羡慕的,虽然没人想过皇上会漏掉镇国公府。
传旨的小太监还带来了皇上的口谕,点明了镇国公府一家四口必须参加,之所以是四口,显然是连借口都不准备让他们找了。
“今年老婆子是一定要去的,咱也是有孙子的人了,正好带去炫耀一番。”老夫人给左小狼眉间点了一枚朱砂痣,让原本就伶俐可爱的孩子多了几分喜庆。
往年这个时候,老夫人根本没有兴致参加宫宴,看一群女人炫耀丈夫,炫耀孩子,因此宁愿在府中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吃饭。
即使去年陆铮凯旋归来了,两人也没有去凑热闹的心思,依然是简单的一桌子菜,只是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好不容易儿子成亲了,现在连孙子也有了,老夫人自然不会再委屈自己,准备齐家上阵,灭灭其他人的威风。
陆铮和左邵卿自然不会反对,左小狼还不知道宫宴为何物,一听有好吃的,两只眼睛瞬间就亮了。
一家子换上崭新的衣裳,分坐两辆马车朝皇宫出发。
老夫人和陆公爷都是有特权之人,马车直接穿过宫门,将一堆排队等候的官员甩在了身后。
马车刚在大殿外停下,立即有宫女迎了上来,礼仪尽到地领着老夫人进殿。
男女不同席,老夫人临分开前还是带走了左小狼,抱着孙子舍不得撒手,“今夜就让他跟着我吧,你们两个男人怎么会照顾小孩?”
左邵卿很想反驳:在没有回京的时候,左小狼一直是他照看的,而且论本事,绝对不会比老夫人差,谁让老夫人当年连唯一的儿子都没有机会好好抱过。
想归这么想,他也不可能真的和老夫人抢人,只是有些担心会有不长眼的女人会给老夫人气受,毕竟左小狼可算不上镇国公府的正牌接班人。
老夫人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甩了他一枚白眼,“你当老婆子是吃素的?你担心的也太多余了。”
想起老夫人的彪悍,左邵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怕您被气坏身子么?”
“你还是先担心自个儿吧,今夜来的可不止是大臣,还有各大家族的闺秀,其中不乏自愿给铮儿做妾的贵女。”
左邵卿嘿嘿一笑,“老夫人放心,陆爷对女人没兴趣的。”
瞧着他那副自得的模样,老夫人“哼!”了一声,抱着孙儿走了。
她一走,左邵卿立即眼观四方,耳听八方,果然被他发现了不少靓丽的俏佳人。
他正打算一个个审视过去,眼前就被一堵高大的身型霸占了视线,然后听到陆铮低沉地问:“好看?”
“谁?”
“你在看谁?”
“没有啊。”左邵卿无辜地看着他,“我只是在看都来了些什么人,似乎很多生面孔啊。”
陆铮带着他坐到专属座位上,指了几个外地归京的重臣给他看,“除夕宫宴,宴请的并非都是文武百官,还有好些只有爵位没有实权的公爵,这些人你平日没见过也正常。”
左邵卿点点头,已经扫过座位排在前几排的人,将他们的相貌记入脑中。
左邵卿见不少官员都携带了礼盒前来,知道那是今夜要进献给皇上的贺礼,他顿时想起了镇国公府准备送上的东西,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他斜视着陆铮,咬牙小声地问道:“你确定真的要送那个?”
“嗯?有何不妥吗?”陆铮也不是没注意到那些官员小心翼翼捧着的盒子,挑眉说道:“送礼自然要送到对方的心坎上。”
左邵卿别过脑袋,不准备去猜测皇上是否真的喜欢他们的礼物,他继续扫视着全场,然后在角落里发现了意外。
“咦?他们怎么会在?”
陆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了意料之外却又不让人惊讶的人物,“看来皇上这次是动真格的了,他从未因为个人感情而犯过这种错误。”
左邵卿见时间还早,起身朝着那个角落走去,不少官员都关注着他和陆铮,此时忍不住想看看这位爷另眼看待的人是谁。
左邵卿穿过人群,直达大殿的最角落,行了个晚辈礼,“曹世伯安好?经久未见,别来无恙乎?”
曹代腾嗖的站起身,先是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人一番,见他年纪比自家儿子还小,却身着四品官服,相貌俊秀绝伦,很快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哪怕他根本无法从眼前之人身上看到昔日左家庶子的分毫影子。
“哈哈,这不是左贤侄吗?早就听闻贤侄步步高升,没想到如今世伯见到你也得叫一声”大人“了,真是造化弄人啊。”曹代腾只是五品官,还是个地方官,自然是无法和左邵卿相提并论的。
他特意没有提起左邵卿嫁入的事情,也是存了心想和左邵卿套好关系,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以前毫无存在感的孩子竟然能一飞冲天。
两家原本是世交,撇开那一段不愉快的经历,曹代腾完全有理由叫左邵卿一声“贤侄”。
“世伯过誉了,不知道您老上了京,改日请务必赏脸过府一叙。”
“这是自然,说实话,要不是贤侄开口,世伯这张老脸可不敢往那儿去。”
曹代腾满面红光,笑意怎么也挡不住,他与妻子不过是许久未见儿子,因此趁着过年上京看看他,哪知道今日竟然收到了陛下的帖子,那一刻,他的震惊大过欣喜。
望眼过去,能有幸参加宫宴的五品官要么是得陛下看重的青年才俊,要么是皇亲国戚,怎么也轮不上他这个名不经传的地方官啊。
处于震惊中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儿子那一瞬间诡异又尴尬的神色。
“世伯严重了,我与曹兄亲如兄弟,您远道而来,不去我府上坐坐可说不过去。”
曹代腾没想到左邵卿如此给他面子,以对方如今的身份和两家破裂的关系,他完全可以不搭理自己的,不过既然对方递出了善意,他没有不接的道理。
两人继续寒暄了几句,左邵卿就辞别回到座位上了,只是转身前担忧地看了曹宗冠一眼。
曹宗冠被他看的既尴尬又窘迫,他也没想到战袁锋会来这一套,似乎从上次去过他家后,战袁锋对他的态度就奇怪了起来。
虽然偶尔还会深夜传召他入宫,却没有再和他做过那种事,只是聊聊天,然后正常地盖着被子睡觉。
如果不是亲身体验过他的能力,他都要怀疑战袁锋是不是那方面不行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是好事,他自然不会傻到去询问战袁锋。
左邵卿回到座位上,就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和陆铮搭话,不知道陆铮说了一句什么,对方竟然大笑出声。
左邵卿神色古怪地想:难道陆公爷还会说笑话不成?
等他再走近些,就听到对方说的并不是大央通用语,反而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