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烟么?”风华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问身旁的方淮舟,一张俊美的脸上还没来得及清理,全是灰尘。
“我不抽烟。”方淮舟冷声答道。
“嘁。”风华嗤笑一声,脸色却有些沮丧,不知是因为没有烟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方淮舟不作声,对风华也没什么好脸色,若不是莫斐然为了救他,也不至于受了这么重的伤。
说到底,他只是介意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莫斐然的第一个反映竟然是先去救风华。他早就听过剧组里的一些小女生八卦,说风华对莫斐然疼爱有加,但不像是前辈对后辈的那种。而莫斐然也从来不拒绝风华的示好,俩人在片场时常有暧昧举动。现在看来,莫斐然下意识的举动,难道是真情流露吗?
想到这个可能,方淮舟心里的怒火越加控制不住。
“你对冬阳,到底是什么心思。”还是风华首先打破了沉默,沉声问道。
“冬阳?”方淮舟皱眉,冷冷地看着风华。他今天听到风华和那所谓的“哥哥”,都喊莫斐然“冬阳”或者“阳阳”,他早就疑惑很久了。
“哈!”风华忽然笑出了声,眼底满是嘲讽,“你竟然不知道斐然只是冬阳的艺名?你到底把他忽略的多彻底?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方淮舟不去关注莫冬阳,也会在网上看到吧?莫冬阳的粉丝之前在微博闹得沸沸扬扬,有关莫冬阳的资料是铺天盖地,方淮舟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方淮舟冷眸露出些许危险,莫斐然的真名竟是叫莫冬阳?那么,“斐然”这个名字,是他刻意为之还是无心碰巧的?难道莫冬阳是为了故意接近他才改的名字?莫冬阳知道他多少事情?
“我对他是什么心思,轮不到你来管。”方淮舟冷声道,“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吧。今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以为他会放任你不管?”
风华听到这句话脸色一沉,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有资格管他的事。”
方淮舟眼中已有杀意,他出生在军政世家,从小跟着他爷爷混迹军营,即使是从了商,身上那军人特有的杀伐气质却丝毫不减。无论是生意上的对手,还是公司里的下属,对他从来都是又敬又畏。
可是风华却丝毫不怯,眼神轻蔑的看着他。
这时,一阵急刹的声音传来,风华一愣,转头看去。
一辆极其霸气的吉普车霸道的停在了医院门前,从车上跑下来一个穿着迷彩军服,头戴贝雷帽,戴着黑色墨镜,俊朗高大的男子。他的出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华!”男子丝毫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直接奔向风华,抓着他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看了又看,直到发现他一点伤都没有才松了口气。然后不由分说,转身给了方淮舟一拳。
幸好方淮舟早有警惕,矫健的往后退了半步,那一拳堪堪打空!
“国栋!”风华赶紧抱着还要追打的方国栋,低吼道:“你是要全部人都过来看热闹吗?”
方国栋一愣,想起风华复出的消息还是封锁的,而他还穿着军装,要是被好事之人拍到,一定又会闹出一场新闻。
方国栋迅速的拿出口袋里的口罩给风华戴上,又把墨镜给他戴上,然后示意他去车上等。
风华显然还有话想跟方淮舟说,却又碍于方国栋在,只能小声警告俩人不准闹事,然后先上了车。
方国栋摘了墨镜,露出一双凌厉如鹰隼般的眼,那双鹰眼狠狠盯着方淮舟,然后伸出一指,道:“臭小子,回家再教训你!”要不是方淮舟撺掇风华复出拍戏,他就不会发生意外!
“小叔叔,你还在训练吧?私自外出不怕被关禁闭?”方淮舟却是一点都不怕他,凉凉的说了一句。那双与方国栋有着八分相像的眼睛,也带着隐隐的怒火,要不是风华,莫斐然何至于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哼,老子懒得跟你废话。”方国栋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丢给方淮舟,“你要的东西,这次要是再找不到,就说明他真的死了,你也该放弃了。”
方淮舟接过那几张薄薄的纸,冷凝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惊喜、激动、不敢置信,他珍而重之地捧着几张资料,就像捧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方国栋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心里也不好受,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看着他痛苦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自然不想他再失望。便拍了拍他的肩,说:“先让人过去确认一下,如果不是,你也不用白跑一趟,又让自己伤心一次。”
方淮舟眼里的寒冰融化,看着方国栋的眼神充满感激,“叔叔,谢谢你。”
“自己人,客气什么!”方国栋好笑的捶了他一拳,想到了什么又说:“如果真的找到了人,你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赶紧处理了,别到时把人找回来了,又把人气跑了。”
方淮舟眼中的闪烁只是一瞬而过,随即便恢复了冷静,把几张纸仔细叠好收进怀中,才道:“您放心,我和那个杜少庭什么事情也没有。莫斐然……我们只是交易,他也清楚的很。”
“那就好。”方国栋满意的点点头,方淮舟心里的人谁也代替不了,那么多年了,也就出了莫斐然一个意外,他相信他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这时,等得不耐烦的风华按了按车喇叭。
方国栋无奈,匆匆跟方淮舟告别,载着风华走了。
方淮舟目送他们离开,想起医院里的莫冬阳,心情有些复杂。想了想,还是转身进了医院。
莫冬阳在病房里,看着皱巴巴软绵绵的小婴儿直乐。杜梦玲抱着孩子,生产后的她脸色苍白有些虚弱,精神却不错。她担心的看着莫冬阳身上的伤,说:“冬阳,你还是快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好得很,你侄子也好的很。你这一身的伤,我看着都心疼。”
“嫂子我没事。”莫冬阳逗着眼睛紧闭的小婴儿,笑容灿烂,“看到我侄子,什么伤也没有了!”
杜仲整理着杜梦玲的衣物,没好气的白了莫冬阳一眼,说:“等会我就送你回去,给我好好休息,要是敢给我往医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养你一辈子我也认了!”
莫冬阳对杜仲的话充耳不闻,径自对杜梦玲说:“嫂子,我能抱抱他吗?就抱那么一小小下,我绝对绝对会很小心的!”
杜仲刚想说你身上有伤,就被杜梦玲一眼瞪了回去。杜梦玲笑容温柔,把孩子直接递给莫冬阳。
莫冬阳以前饰演过一个单身父亲的角色,抱孩子难不倒他。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抱在怀中,那软软暖暖的触感,让莫冬阳慢慢笑开,就像在冬日里绽放的太阳,暖人心扉。
方淮舟进入病房看到的,就是莫冬阳抱着孩子笑容恬静的画面。
那一霎,方淮舟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但他很快忽略,并暗示自己这只是错觉。
“斐然。”方淮舟出声,打破了病房里的宁静。
莫冬阳抬头看去,脸上还维持着刚才的笑容,像是怕吓着了怀中的孩子,轻声道:“怎么了?”
“我送你回去。”杜仲忽然伸手把孩子抱走,一边说一边把孩子放回杜梦玲身边,“梦玲,你先在医院待着,我很快回来。”
方淮舟原本想说的话被杜仲抢走,脸色有些难看,没有出声,而是直接看着莫冬阳。
“哥,不用。”莫冬阳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笑容,转身对杜仲道:“嫂子刚生产完,你岳父岳母又不在身边照顾,你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让方总送我就可以了,回了家我会给你报平安的。”
“方总?”杜仲疑惑的看着莫冬阳,他今晚忙的团团转,很多事情都没能了解清楚。
“是啊,他是我公司的老板,会安全把我送到家的。”莫冬阳笑容轻松的说。
“公司给斐然放了一个星期的假修养,请杜先生放心。”方淮舟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对杜仲说话就像对待一个客户般,不掺杂任何情绪。
“一个星期?伤筋动骨一白天你没听说过吗?他手上的伤一个星期能好吗?你们公司是在拿艺人的生命健康开玩笑吗?”杜仲一听立马气得不得了,就一个星期的假还说的跟无上恩赐似的,他也好意思!
“哥!”莫冬阳看俩人都有上火的迹象,赶紧拉着杜仲,又哀求的看了方淮舟一眼,才对杜仲说:“我伤口有点疼,先让我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再把事情给你解释清楚成吗?求求你了。”最后一句话带点撒娇的意味,杜仲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明天哪也不许去!等着我给你做饭,我照顾好你嫂子就会过来。”杜仲不放心的叮嘱着。
“一定一定!”莫冬阳忙不迭的保证,最后才在杜仲的目送下离开了医院。
车上,两人都有些沉默。离开了医院,麻药的效力退去,莫冬阳才感觉到脑袋和手臂疼的厉害。他的头还好,只是轻微擦伤,上点药消消毒过两天就没事了。重点是在手臂,那厚厚的防护服在近距离爆炸下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莫冬阳整个手臂都被炸的皮开肉绽,手肘以上的部位缝了二十针!幸好没有骨折骨裂的迹象,不然还得打石膏。能忍到现在还不吭声,已经算莫冬阳很坚强了。
“疼吗?”方淮舟注意到莫冬阳一直紧皱眉头,额角隐隐有些冷汗,知道他的麻药药效已经过了。
“还好。”莫冬阳虚弱的笑笑,呼吸有些沉重。
“斐然,是你的艺名?”方淮舟忽然问道。
莫冬阳一愣,下意识的点头。
“为什么,要叫斐然,这个名字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方淮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莫冬阳顿时了然,心里蓦地揪痛。暗自苦笑,原来手上头上这点痛,还比不上方淮舟一句话来的有威力。
“以前的公司给我取的,希望我能大红大紫名声斐然。”莫冬阳换上了漫不经心的笑容,眼角划过一丝自嘲,“可惜我现在红了,人却不在从前的公司了。”
方淮舟这时才知道自己多疑了,明知道莫冬阳不可能猜到他心里想什么,却开始心虚愧疚。
“怎么?我这个名字不好?”莫冬阳微微勾起嘴角,侧过头睨着方淮舟,眼神幽深。
方淮舟心里一慌,眼中少有的划过一丝狼狈。
“不,很好。”
莫冬阳听到方淮舟如是说。
闭上眼睛,莫冬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睡一会,到了叫我。”
方淮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而闭上眼睛的莫冬阳,却被差点溢出眼眶的泪水灼伤了心。
第十四章
方淮舟帮莫冬阳洗了澡,让他吃下医生开的药,看着他闭上眼睛后才离开了卧室。莫冬阳确实了累狠了,又受了伤,加之医生开的药里有镇痛安眠的药,所以他很快睡着了。
方淮舟轻手轻脚走进客厅,把先前在医院方国栋给他的几页纸拿了出来。
仔细看完所有资料,方淮舟疲惫的闭上眼,伸手揉了揉额头。他要找的人竟然在非洲,难怪,他找了十年都没有找到。当年那架飞机是在飞往欧洲的航程上出了意外,他的斐然不在死亡名单上,却成了失踪人员之一。他便一直在欧洲寻找,就连最小最偏僻的岛屿也没有放过。
可是,方淮舟睁开双眼,没有了平日里的凌厉冷静,反而显得疲惫且迷茫,他真的在非洲吗?当年失事飞机是欧洲的,为什么人却会在相隔千万里远的非洲出现?出现在非洲的那个人,真的会是斐然吗?非洲那么大,他又该从何找起呢?
方淮舟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出神,直到虚掩的卧室传来一声虚弱且难受的呻吟才唤回了他的思绪。
“斐然?”方淮舟一惊,连忙起身进了卧室,只见莫冬阳满头大汗,眉间紧皱,苍白干裂的唇发出气若游丝的呻吟声。方淮舟伸手一探,原来是莫冬阳发高烧了!
“斐然?斐然?”方淮舟在他耳边轻声唤着,莫冬阳却依旧昏沉。
方淮舟心中越发慌乱,即便是谈一宗上亿的生意他也没有紧张过,而此时的他却为莫冬阳紧紧揪着心。
强迫自己镇定,方淮舟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家庭医生,然后按照医生在电话里所说的,给他降温。
方淮舟打了一盆冷水后从冰箱里拿了一盒冰倒了进去,然后拿了干净的毛巾,洗了之后拧干,搭在莫冬阳额头上为他降温。
加了冰的冷水有些刺骨,方淮舟却丝毫没有感觉般,一遍又一遍的为莫冬阳换着毛巾,直到医生来了,方淮舟的手已经冻得通红。
“他没事,只是伤口有些发炎,所以才会有高热的现象。我已经给他打了退烧针,医院医生给他开的药继续吃。等他醒了先喂他吃点清淡的东西,再给他吃药。我再给他开点退烧药,如果还发烧,就给他吃一片。”医生一边收拾器具一边说,“他的伤不宜饮酒,不能吃油腻辛辣的东西,这个月的饮食宜清淡为主。伤口也注意不要碰水,也避免提重物小心伤口开裂。”
“嗯,谢谢你了张叔。”方淮舟把要注意的事项全部默默记在心里,送医生出门。
张医生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又道:“淮舟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吧?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太好,你有空就回去看看他吧,他成天念叨着你呢。”
方淮舟知道张医生跟在自己爷爷身边近二十年,也算是他的长辈了,听了他的话也只是点点头,认真道:“过两天就回去看他。”
张医生点点头,又迟疑道:“照理说,我也不该管你的私事,但是……哎!我还是那句话,你好自为之。”说完,拒绝了要送他下楼的方淮舟,自己走了。
方淮舟若有所思的回到卧室,坐在床边看着昏睡不醒的莫冬阳,眼神复杂。
莫冬阳因为高烧,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红润,嘴唇却苍白干裂。伸手抚着莫冬阳的脸,细细描绘他的轮廓,冰冷的指尖感受着脸上那烫人的温度。
一张与季斐然完全不同的脸。季斐然就是静夜里的悠月,没有刺眼的光,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莹莹幽亮,那种美,会让人窒息。而莫冬阳,方淮舟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面前展露过的真心的笑容,耀眼却柔和,温暖而不炽热,让人无法抗拒,让人——无法自拔。
冬阳冬阳,当真是人如其名。当初选他,真的是因为自己寂寞吗?真的是因为那一样的名字吗?如果真的把他当替身,那杜少庭又算什么,与季斐然有着六分相像的脸,却提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冬阳……”手抚过他的眉眼,方淮舟情不自禁的底喃,“冬阳……”
“嗯……”昏睡中的莫冬阳无意识的低吟了一声,方淮舟蓦地收回手,原本带着些迷离的眼霎时清明!
方淮舟惊疑不定地看着莫冬阳,他知道他没醒,他只是惊讶于刚才对自己的怀疑。他为什么会有刚才那种想法?
“不应该这样……”方淮舟起身慢慢远离莫冬阳,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身上,着魔似得呢喃着:“不是这样……我不喜欢他,斐然就要回来了,真正的斐然……不是他,不是莫斐然……不是冬阳……我爱斐然,我爱斐然!”
方淮舟终究还是离开了卧室,在沙发上呆坐了一夜。
莫冬阳努力睁开酸涩的眼睛,勉强能看到床前有人影晃动。
“淮舟……”莫冬阳喉咙沙哑,发出的声音有些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