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台是给司道予用的,他不能不要,孩子要写作业。看着储物柜,老头想了一会儿,这个装东西,就不让他往回拉了,戴亦的老子想的很周到,都是用的着的,也不值钱,容不得他拒绝。
司道予看着写字台很满意,高兴的打开抽屉看,中间的大抽屉的钥匙锁着,拧开一看一个信封躺在里边,司道予疑惑的拿了起来,信封上写着:老班长亲启。
司道予递给老头:“爷爷,给你的。”
第十章:胆小鬼戴亦
老头拿过来一捏,叹了口气:“这个小戴呀……。”信封打开,抽出一张信纸,寥寥几句话:老班长,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小予上学用的,千万收下。感谢你们对小亦的照顾,要是没有小予,戴亦考不出这样的好成绩,我家那俩个小子以后在一中上学也会去你们家,这钱就当是我预付的饭费,你要是不收,我那俩兔崽子就没法去你们家了……。
老头无奈,把信封给了迟奶奶:“你收着吧,给小予存上,这下子还成狗皮膏药了。”
戴亦第一次进司道予家租住的小屋,在屋里打个转说:“看着还不错,要是学校的伙食不好我就来你家吃,别撵我啊奶奶。”
迟奶奶笑着说:“不撵,啥时候来都行。”
开学后,戴亦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戴梵回了老家,说是他爷爷的意思:“我爷爷说了,要把学习好的送回去,至于我嘛,学习不好,按他们的话说,顽劣不堪重用,放弃我了,我还懒得回去呐,那边可没有一个司道予。”戴亦躺在司道予家小炕上阴阳怪气的说。
司道予道:“不在意还说的这么酸干什么?”
“我发个牢骚还不行啊,嘁,一家子就没有个看上我的,我算什么?”戴亦有些赌气。
“那你不会做好了给他们看,就是不为他们,也是为了自己,俗话说的好: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你不争气还怨的了别人?”
“我怎么不努力了?我要是不努力能上一中吗?我的努力他们看不见。”戴亦有些上火“他们看见的只有戴梵,我怎么努力也白费。”
司道的手放在戴亦的肩上,软软的说:“戴亦,你的努力我看见了,你一直都在努力,你要的是大家的认可,这我理解。可是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思维,戴梵给他们的印象已经存在他们的心里了,所以你要想让他们改观,只能做的比戴梵更好,你知道吗?”
“比戴梵更好?你知道戴梵已经高三了,我留过两级,我怎么能追上他,要不是我爸打我我怎么会留级?”戴亦淘气,他老子打他的时候他跑了,结果跳墙的时候摔断了腿,后来就留了一年,还有就是司道予看见他那回,本来上初二,结果转过来上了初一,让他郁闷好久。
“不是要你追他上高三,你不可能在学习上超越他了,那就在别的上面,你擅长的,以后的路还很长,你不是非要在学习上跟他一较高下的。”
戴亦的眼睛一亮,高兴的道:“对呀,司道予,你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你就是我的小福星,来让哥抱抱。”
司道予向后退了一步,瞪他一眼:“说说就没正形。”
戴亦哈哈笑着:“我回去了,你总是能让我开心,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呸,快走吧,一天到晚胡说八道。”司道予沉着小脸撵他,却是带着笑。
开学后,司道予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自己的秘密,戴亦依然我行我素的玩着,比上初中的时候玩的更野了,有时候不回宿舍,躲在录像厅看录像,有时候给司道予买点外头卖的稀罕玩意,司道予笑着收了,依然软软的劝他:“戴亦,你快好好学吧,要不你爸……”
“我爸又打我了是吧?嘁,我怕他?不稀得理他们。”
分科的时候,司道予选择了理科,这让戴亦很好奇:“不是女生都喜欢文科吗?你怎么选理科啊?”
“我喜欢,再说,你不是也理科?”司道予的小脸蛋微微泛红。
戴亦隐隐觉得,司道予选理科跟自己有直接关系,心里喜滋滋的,周末也不回家了,跟着司道予一起学习,糊火柴盒。
司道予的学习好,很勤奋,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迟奶奶来了以后也没闲着,南街有家火柴厂,她在那边领火柴盒回家糊,每天能弄个一两块钱,司道予做完作业也跟着一起糊,俩人糊的快点。
老头开始在火车站跟人家一起扛麻袋,后来不知道戴亦的老子找了谁,给他找个打更的活,待遇还挺好,在中行看大门,一个月一百五。老头很是感谢了戴团长一回,这比给他钱更让他高兴。
司道予常去录像厅抓戴亦,抓住了问他:“怎么不好好学,天天泡在这里,叔叔让你来读书的,不是让你看录像的。”
戴亦不在意:“反正我也不用追戴梵了,混到毕业我就当兵去。”
“当兵也要有知识,你这样只能当个大头兵,想要当将军,做梦去吧,一辈子也甭想追不上戴梵的脚步。”
“你也瞧不起我?”
“不是我瞧不起你,是你让我瞧不起,你再这么下去,我也不理你了,你就混去吧。”司道予气坏了,两只眼睛冒火,有这时间跟他生气,还不如帮迟奶奶糊火柴盒,好歹还能挣几分钱。
司道予转身走了,戴亦觉得不对味,在后面默默跟着,司道予回头狠狠瞪他:“不要跟着我,胆小鬼。”
“我不是胆小鬼。”
“你就是胆小鬼,怕输给戴梵,所以你不读书。”
“我不怕,我是……。”
“是什么?不怕?不怕你天天躲在录像厅,有种你回家,好歹还能给戴叔叔省下点钱,天天花老子的钱看这个,你就是胆小鬼,呸,也不嫌丢人,别跟旁人说你认识我,我没你这朋友。”
司道予骂了他一顿,隔三差五的在录像厅找他一回真是让人很不爽的一件事,骂完了心里可真痛快,司道予心情大好,背着手往后走,后面跟着像小狗一样的戴亦。司道予不时的回头看一眼,见戴亦看过来“哼”的一声扭过去,仰头大步的走着。
高一的日子就在司道予对戴亦去录像厅的围追堵截中过去。
司道予上了高中以后,兴趣倒是比在初中多了,因为跟戴亦呆的时间长了性格逐渐开朗起来,不再那么小心翼翼。虽然她在初中也有胖墩做朋友,但是胖墩憨厚,说啥是啥,是个老实孩子,没有戴亦来的活泼,所以她也很安静。而戴亦是个闲不住的,所以时间长了,司道予也受了他的影响。
戴亦喜欢打篮球,而且打的很好,常拉着她看,时间长了,司道予也喜欢上了,戴亦去的时候总叫她:“司道予,打球去了。”每次戴亦跟同学介绍司道予的时候总是说:“我哥们儿。”
所以喜欢打篮球的同学和喜欢看篮球的同学都知道那个叫戴亦的大个子有个叫司道予的女哥们儿,学习好的同学则知道那个在年级组前三的司道予有一个叫戴亦的哥们儿,总之,两人因为学习和篮球儿闻名于一中。
司道予在学校尽量减少存在感,可是她的个子实在是让人忽视都很难,她现在有一米七二,这一年多她的个子蹭蹭长。暑假过后戴亦看见她,明显的吃了一惊:“司道予,你吃增长素来的吧,怎么这么高啊,你再这么下去都不好嫁人了啊!我劝你,快别长了”
司道予看着新买的衣裳,也觉得自己长的太快了,她皱着眉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是睡了一觉就长这么高,真是愁得慌,要是我能控制,也不会让个子这么高了。”
戴亦歪着头,一手托着下巴审视她,司道予光长个子不长肉,浑身不见二两肉,就连女孩子应该有的那些特征也不明显。他挤眉弄眼的道:“啧啧,本来是颗雨后小春笋,却很快抽成了细竹竿,以前是棵青葱,现在却变成了灯笼杆子。”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
司道予在后头跺脚:“死戴亦,你敢骂我,你等着。”
饶是戴亦有先机,还是让司道予抓住了,司道予爆发力惊人,戴亦耐力好,弹跳好,却跑不过他,所以司道予抓他很轻松。
“好小予,再也不笑话你了,饶了我吧。”戴亦笑嘻嘻的求饶,一点诚意也没有。
司道予使劲踢他:“哼,让你嘴欠。”
有同学过来,笑着说:“呦呵,三娘教子啊。”
司道予脸上一红,扔下他就走,还不忘嘱咐一句:“上课好好听讲,要不然你爸又打你。”
旁边的同学哈哈大笑,戴亦气的瞪眼:“司道予你故意的吧。”
司道予大眼睛瞪过来:“故意的怎么着?你也让我爸打我?”
“这事比让我学习好还难呐。”
“那还不快去上课。”
“哎,遵命,小姑奶奶,我服了你了。”
司道予在一班,戴亦二班,每个教室两个门,戴亦常拿着作业在前门出后门入去找司道予,俩人一起讨论着做题,旁边的男同学打趣:“两口子的感情可真好。”
戴亦一记眼刀过去:“司道予是我哥们儿。”
司道予团个纸团,沾上墨水,运用弹指神通,啪的正中那同学的眉间。
戴亦笑道:“眉间一点朱砂痣,司道予,明个我给你买一瓶红墨水吧,这个蓝色点在眉间不好看。”
司道予:“好”
男同学:“算你们狠。”
司道予每天按部就班的上学放学,周六周日跟戴亦一起学习,偶尔戴亦周日回家,她就一个人学习。戴亦越来越听她的话,俩人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觉得这很正常,可到了有些人的眼睛里,就变了味道。
第十一章:对峙老巫婆
快放学的时候,一个同学在教室门口喊:“司道予,教导主任找你。”
“知道了”司道予答应一声,她纳闷,教导主任找我做什么?收拾好书包,她要去办公室,那个找她的同学说:“你可小心点,每次她找的女同学都被训哭了,她说话很难听。话说那个办公室里的陈老师很好,弥勒佛一样,要是主任说的难听,那就盯着陈老师看,他会帮你说话的。”
“嗯,谢谢你。”
司道予敲门,一个尖细的嗓音传出来:“进来。”
司道予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这位传说中的老巫婆,教导主任姓马,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中等身材偏瘦,头顶中分后面挽着个攥,很古老的发式,高颧骨金鱼眼薄嘴唇,看着她司道予想到了鲁迅先生笔下那细脚伶仃的圆规。她不知道,这位圆规女士正处在更年期。
办公室里除了这位圆规女士,还有一位能跟金庸老先生笔下的瘦头陀有一比的矮胖男老师,长得很想弥勒佛,就是那位同学说的陈老师。
司道予微微的躬身问道:“马老师找我?”
那圆规女士正端着个学校统一发的会议杯子在喝水,她看了一眼司道予,漫不经心的问:“你是司道予?”
“是。”
“你知道我找你干什么吗?”
“不知道。”
“当”的一声,她把杯子重重的放在了桌上,声音陡然高了八度:“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了什么心里没数?你看看你啊,穿的衣裳像什么样子?你是个学生,首先讲的就是仪容,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
司道予让她连珠炮的问话吓到了,她怔怔的不知道该从哪句话说起。
圆规女士扯着司道予的衬衣:“这衣服是你的吗?你怎么能穿男人的衣裳?你在哪穿来的?”
司道予长的瘦高,衣服不好买,身体那样也不敢穿裙子,所以总买男式的穿。现在就是一件男式衬衫加一条牛仔裤,脚下是双白球鞋。发型依然是学生头,若是把衬衫扎进裤子里还好些。可是她因为太瘦的关系,买不到很合适的裤子,现在的裤子穿着腰肥,扎上也不好看,所以就这么散着,看着就像是根竹竿挑着衣裳,那肥大的衬衫在身上来回晃荡,也难怪老师说不是她的衣裳。
司道予看着自己的衬衫,没觉得哪里不合适,低声说:“老师,这衣服是开学才买的,不知道哪不合适。”
“这就是件男式的衬衫,你说你跟那个小子是不是鬼混去了,穿着人家的衣裳回来的,你也不知道害臊?”圆规女士果然名符其实,说话也像圆规,又尖又直,刻薄的很。
司道予的眼圈红了,气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她仰着脖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不要流泪,你要是哭了,她会用更难听的话挖苦你。这样的人最喜欢看着别人哭,其实就是个变态,有虐待的心里。这个老师她早有耳闻,说话刻薄,小心眼,一点为人师的风范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司道予渐渐平复了情绪,眼圈红红的看着圆规女士,声音有些颤抖:“老师,我叫司道予,我爷爷奶奶一直以来都教导我要自爱,要做一个正直、清白的人,我没有您说的那些事,也许您记错了。”
圆规怒了,没有女同学敢跟她这样讲话,就是男同学,她也能让他们满面羞愧,无地自容。可今天这个女生出乎她的意料,竟敢跟她犟嘴,她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她“啪”的一拍桌子:“司道予,你别死不认账,告诉你,我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冤枉你,好多同学都看到你跟一个叫戴亦的男同学同进同出,态度极其暧昧,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要不要我找个人来证明一下。”
司道予一愣,原来是这事,她心里有了底,平静的说:“老师,我不懂什么叫暧昧,请您说的明白点。”
“暧昧就是……好你个司道予,还想考我,告诉你,你这样的我见多了,负隅顽抗是没用的,老老实实的交代你的问题,把你们的事说清楚。”她把自己当警察了……
“老师,戴亦我认识,他是我初中同学,我们两家是邻居,他爸爸和我爷爷是战友,所以我们走的很近。还有,他爸爸托我爷爷照看他,所以他常去我们家,我这样说,清楚吗?”
旁边的弥勒老师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这个小姑娘口齿倒是挺伶俐的,只是这样她更恼了,他不禁对着司道予摇摇头。
司道予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又点头又摇头的,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你撒谎,你爷爷怎么可能跟他爸爸是战友,”圆规的话让司道予回神,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衬衫,也不答话,刚才弥勒老师点头又摇头,大概是提醒自己吧,她觉得千言不如一默这句话挺好。
“我问你,你爷爷怎么和戴亦的爸爸是战友?”圆规女士显然不想让她沉默。
司道予低声说:“老师,我爷爷是今年快七十了,抗过日,参加过抗美援朝,嗯,戴亦的爸爸知道了常去我家……”
“行了行了,我没问你这个,我问你怎么穿男人的衣服。”圆规女士很不耐烦。
司道予觉得她有了老年痴呆症的前兆,这话明明就是她刚才问的,却马上给否了。
圆规女士显然她对司道予的印象恶劣到了极点,其实一开始找她来,也未见得她对司道予的印象就好。或者这样说,她对这个年纪所有的女生都充满了敌意,因为她们有她逝去的青春,而且她们尚且不知道这是多么可贵的东西,不知道珍惜,她嫉妒又无奈。
司道予知道她对自己有成见,小心的解释:“我长的快,家里条件不太好,女式的衣服很快就短了,这个男式的可以穿的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