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规女士这次看她依然是十分严肃的表情,依然在用学校发的那个会议杯子在喝水,见了她进来微微点了点头说:“看来上回跟你说的事你注意了,这很好,老师很喜欢听话的同学,嗯,不错。”
司道予微笑:“我们在学校就要听老师的,老师都是为了我们好。”
司道予回家跟老头说这个圆规女士的事的时候,老头吧嗒着旱烟跟她讲:“凡是人都喜欢被人捧,就是俗话说的拍马屁,你别看这个拍马屁,拍好了受益无穷。就拿你奶奶来说,你只要说她做的饭好吃,她就高兴,为啥呀?她就会做饭,只要你的认可。你们老师,那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事儿最多,但是你只要找到她的脉,对症下药,没个不成的。就你说的那个老师,只要顺着她说,适当的捧她一下,她不会为难你。”
司道予问:“您这是教我溜须拍马?”
老头一脸正经:“审时度势,能伸能屈,趋利避害才是大丈夫。”
司道予鼓着嘴:“我是女孩子。”
“你也是男孩,你特殊。”老头叹口气,拍拍她的肩
既然老头说了,适时的拍个马屁不会吃亏,那么司道予这个个识时务的小姑娘就会实施,她看出圆规女士很吃这套。因为她上次受了莫须有的训斥,这次要是再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老头就白教她一回了。
果然,圆规女士那严肃的革命面孔终于有了裂缝,竟然挤出了一个微笑:“说的不错,学生在学校就要听老师的话。嗯,今天找你来是跟你说说那个戴亦同学的事。”
司道予心里一惊,戴亦出了啥事?她有些日子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忙啥,她难得清静了几天。他是不是又跑到录像厅去了?要是去了,还要去抓他,真是件让人抓狂的事,唉,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司道予的心思一时间就像是山路十八弯。
圆规女士没去想她在想什么,喝了一口水,说道:“你跟那个戴亦很熟是吧,他爸爸是你们家那边驻军的团长对吧,这个戴团长前些天过来了,怎么说呐,军民一家亲是吧,你们关系又好,所以戴亦同学的事你一定要管起来。”
司道予莫名奇妙,什么戴亦的事她要管起来?她期期艾艾的问:“老师,戴亦他……是不是闯祸了?”
“闯祸倒是没有,只是他最近和一个女同学走的很近,据可靠消息,他们在谈恋爱。”
司道予脸上的血色刷的就褪了下去:“老师是说他在谈恋爱?”
圆规老师敲着桌子,对面的弥勒老师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说:“是的,前天在校外我遇见他们了,俩人的态度极其亲密,我跟了一段,戴亦带着那女同学进了录像厅里,后来我就回来了。”
司道予觉得脑子浑浑噩噩的,后来圆规女士的话她都没怎么听,只嗯嗯的点头,心里早把戴亦大血八块了,这个臭戴亦,才说完喜欢她,转眼就去找别的女生了,她有些失望,可是必须给他个教训,只因为他亲了她。
司道予怀着满腔的愤怒去了戴亦的班里,戴亦没在,司道予拿着那瓶红墨水走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去了篮球场,看见了正在打篮球的戴亦。
戴亦看见她来脸上开始是出现了一丝惊讶,很快的就换了一副嘻嘻哈哈的笑脸:“小予,有事找我?”
司道予笑呵呵的问:“听说你谈恋爱了,我来看看,你不打算介绍给我?”
戴亦的脸僵了,朝场外瞄了一眼,眼睛就停在一处不动了,司道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穿着紧绷绷牛仔裤的女生站在那看着他甜笑。
“长的不错,挺像桃的,也很有女人味,身材好。”司道予如实说,戴亦听了觉得别扭“我跟她没事,别听别人胡说,她再好也不如你。”
“我?切,她是你女朋友,我是你哥们儿,不是说兄弟如手足,女友如衣服,不能相提并论的,咱们是一辈子的交情不是?那什么,我不是来说这个的,”司道予手里拿着一块湿漉漉通红的手绢,笑眯眯的道:“好几天没见你了,就是来看看你,打球打累了吧,来,喝口水,擦擦汗。”她适时的递上手里的水瓶和那块湿漉漉的帕子
戴亦笑疑惑的看着司道予转移了话题,依然笑嘻嘻的接过司道予手里的水喝了,又用湿手绢在脸上一抹,他没注意司道予的手悄悄的背到了身后。
看着他擦完,司道予看他的脸上一片通红,强忍着笑:“那什么,你女朋友来了,我回避,咱们回见。”她飞也似的跑了,后面传来了一阵轰然大笑,还有戴亦的问话:“怎么啦?”
片刻,奔跑中的司道予听见了戴亦的怒吼:“司道予,你给我站住。”
司道予停下,弯腰笑了起来,直笑的腰都酸了。刚才那个手绢是她用红墨水泡过的,戴亦那瓶点朱砂痣的墨水全给自己用了。她指着戴亦笑道:“戴亦,你走红运了。”
戴亦高叫着追来:“司道予,你给我站住。”
司道予笑道:“傻子才不跑,哎呦,笑死我了。”这么说着,却没动地方。
身旁有人低声笑:“你叫司道予,呵呵?还不快跑,戴亦过来了。”
司道予抬头,看着戴亦正满脸怒气的冲了过来,司道予摆手说了声“谢了”,拔腿就跑,只听见后面有人说:“戴亦,你还不去洗脸,就顶着个关公脸满学校跑啊。”
戴亦的怒吼还在继续:“司道予,你等着,一会儿我追你家去。”
戴亦没能去司道予家,学校因为谈恋爱的情况加剧,不允许住宿的学生放学后出去。所以,戴亦打算给司道予个好看的计划搁浅了好几天,等到周末终于可以出去了,又赶上十月一学校放假。司道予一家回老家收秋去了,戴亦在司道予家的门上只看见一把铁锁对他冷笑。
第十四章:老头的故事
司道予曾问过老头:“爷爷为什么天天跟奶奶吵架?”
老头叹了一口气:“唉,你不知道啊,当年我回来的时候你奶奶一句整话也说不出,精神也不好,几乎不认人了。我想尽了办法让她开口,可她就是不开口,后来我就骂她,只要骂她她就会骂回来,久而久之的也就习惯了。”
司道予默然,老头继续道:“你奶奶当时脑子都不清楚了,可是抱你的时候脑子是清楚的,我见她的时候她把你照顾的很好,天天抱着你不撒手,只说你是她闺女。这也是把你当成女孩样的原因,依着我,就把你当男孩养了。”
“人活着这一辈子,总有要做的事,我这一辈子要做的就是照顾你奶奶。当年她成亲,我跑去看她,她一把扯下盖头要跟我走,我没带她走。后来我后悔呀,我以为外头咋也没家里过着舒坦,她要是跟我去了,免不了挨饿受冻。可是我进了部队才知道,里面的妇女多了,还有地主家的大小姐也当了兵,那时候我真想回来带她走。后来部队去了边区,我也就没有机会再回来了,我还想着她也该有儿有女了,就这样吧。这一晃就过了几十年,等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抱着你缩在羊圈里,你包的严严实实的,她穿的破衣烂衫,我那个悔呀。”
“小予呀,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要做点有意义的事,不是对别人,是对自己,总要活的对的起自己的心。我看见你奶奶那样,找人给她安排好了,回去办了退休手续,一晃这都十多年了。”
“爷爷,你要是不回来现在能做什么?”
“嘿嘿,爷爷要是不回来,现在怎么也是少将了吧。”老头的大手灵活的搓着一根麻绳。
司道予很惊讶:“爷爷,你不后悔?”
“不悔。”
“可是你为啥不带奶奶走啊?”
“你奶奶不去,我也带过,她抱着你跑了,找了一天多,才在乡下一个破棚子里找到她,后来我就知道,她不愿去。既然她不去,那就我回来,怎么还不是一辈子,既然选了她,就要有一个人要让让,她不让,我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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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亦回家后,戴妈妈因为很久没见儿子,一刻也不放他走,放三天假,他陪着戴妈妈在家呆了三天。到了第三天的下午才放他出来,等他骑自行车赶到司道予家,司道予已经走了。
气的他差点把人家那木门砸坏,还是尉小三的老婆出来说了句话:“那个你是我家建国的同学吧,小予和建国刚走,坐最后一趟班车走的,你也快走吧,今晚上不是还有晚自习?”
戴亦呼哧呼哧的骑着自行车走了三十多里路赶到学校的时候晚上的饭点都过了,他连饭也没吃上。晚自习的时候饿的肚子咕咕叫,他同桌是个好孩子,偷着塞给他一块红薯干:“吃吧,我妈新晒的,我们那的薯可甜了。”
戴亦接过来也没客气,几口就下了肚,这不吃还好,吃了更饿了,戴亦问:“还有吗?”
那同学说:“没了,刚才看见司道予的时候都给她了,她说她喜欢吃,这是我给她带的。”那同学的脸上飞上了红晕,有些羞涩的意味。
戴亦抓了一张纸塞进了嘴里,狠狠的嚼着:“司道予,死倒鱼,倒着死的鱼,臭鱼。”嚼的咬牙切齿,吓的他同桌说:“你饿这样啊,要不我去跟她要回来点,我给她有四五斤呐。”
“四五斤?你喂猪啊,怎么给她那么多?”戴亦狠狠的瞪着眼睛,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同桌在他的注视下有些瑟缩,期期艾艾的道:“前些日子你们不是不好了吗?你去追那个什么桃了,我挺喜欢司道予的,我妈说,喜欢一个人要抓住她的胃,我想,我想……”
“你想什么?”戴亦狠狠瞪他,大有要是你敢说你追她,我就瞪死你的模样。
他同桌是个很勇敢的同学,梗着脖子说:“我想追……”话音未落,戴亦大吼:“你敢。”
吼声一出,戴亦成了焦点,老师紧皱着眉头问:“戴亦,你说什么?”
戴亦觉得自己太高调了,忙摆手小声道:“没什么,没什么,没什……”
整个晚自习结束,戴亦都没再说一句话,他的时间都用在瞪他同桌了,他同桌终于举手投降:“戴亦,别瞪了,薯干的事我忘了,我保证,再也不提薯干了。”
戴亦笑了,摸着同桌的头:“算你识相。”这么多天终于有一件事是让他高兴的,下面的事就是怎么收拾司道予,他又开始发愁,手托着腮在本子上来回划着,他同桌看了本上的字脸都吓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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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司道予随着同学进入校门,就看见戴亦的同桌王波卖力的跟他招手,她笑着走过去问他:“王波,有事吗?”
王波鬼鬼祟祟的把她拉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掏出了一张纸给她:“你看看。”
司道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接过那张纸一看,笑了,满纸的龙飞凤舞的潦草字迹,一看就知道是戴亦的,司道予笑着问王波:“这个干什么?”
王波指着那一行字:“看这个。”
司道予念道:“司道予,我要杀了你。噗嗤……”司道予笑了起来,看的王波愣愣的:“你还笑,他要杀了你呐。”
司道予把纸折好了放进了口袋里说:“没事,谢谢你了。”
王波嘱咐:“你当心点啊。”他一溜烟的跑了,司道予慢慢去了教室,拿出那张纸,轻轻的在手里摇着。
戴亦琢磨着怎么能找回这个场子,他跟桃其实啥亦没有,只是碰上了,那女同学很粘人,一直粘着他,他没跟司道予解释,因为他的意识里,司道予是个男孩,这个跟她解释没必要。可是司道予不这么认为,所以才有了误会。
司道予虽然抹了戴亦一脸的红,其实她很伤心,她很嫉妒那个叫桃的女孩,她可以光明长大的喜欢一个人,不像自己,即使喜欢也不敢说,怕别人嫌弃。
司道予非常想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反复的想过,终于去了书店,她要找一本书看看,做个基本的了解。
司道予在新华书店敲了半天钉子,自动掠过营业员鄙视的目光,看完了关于双性人的介绍。薄薄的一张纸,简单介绍了真假两性人。
根据她的情况,她推断自己大概就是那真的,不会是因为激素的原因造成的假象,她是有着两副器官的双性人,成年后可以自己选择做男人还是女人。这样的结果她是该说幸运还是不幸,上天让她比别人多了项选择,可她宁愿没有多这样一项选择。
司道予很想做个女孩,她从小就是被当做女孩养大,只要做个手术,她就会是个正常的女孩了,这样的结果还是让她很高兴的。只要是真心喜欢她的人,应该不会因为她做过手术而嫌弃她。那么目前最主要的不是找个什么样的男孩子谈恋爱而攒够足够的钱做手术。
攒钱不是最好的方法,最好的是怎么挣钱,爷爷和奶奶老了,不能指望,只有靠自己,现在只能是好好学习,再想赚钱的事。司道予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想要拥有很多的钱,因为她要做个正常的女孩。
因为有了目标,所以动力十足,司道予最初着实难过了几天,想通了就开始好好学习。戴亦要是喜欢那个桃,就喜欢好了,跟他做哥们就做哥们儿吧,虽然她很不甘心,也难过的掉了几颗金豆子,可是自己这样实在不敢跟他说。
戴亦连着几天抓不到司道予的人,中午的时候他去食堂打饭比兔子跑的还快,没时间。司道予也要回家,除非他跟着去他们家吃饭,可是他有些踟蹰。自打看过司道予洗澡,只要到他们家门口他的脑子里自动播放那天的情形,让他的心狂跳不已。几番思量后,他决定晚上放学在校门口等司道予。
他们的作息跟初中不一样,下午上三节课后放半个小时吃饭,再另外加两节晚自习。半小时根本不够远道的学生回家,一般都带饭,食堂里负责给带饭的学生蒸饭,一个学生一学期五元。司道予从不带饭,她要趁这机会回家上厕所,她从不在学校上厕所。
戴亦想的很好,在校门口等到了司道予,司道予瞥了他一眼:“晚自习我去你们班。”晚自习老师一般不管,只要不打架,来回串班只要不影响别人,也没人管。司道予跟王波说好了,他们俩人换。
第十五章:你侬我侬时
戴亦等的望眼欲穿,司道予才踩着铃声姗姗来迟。
他有些哀怨的小声道:“找你可真不容易,我都快等成王宝钏了。”
司道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难怪薛平贵不愿意回来,这样的王宝钏谁敢娶呀?”
戴亦见她跟自己开玩笑,心里立刻高兴起来,假装的挥着拳头:“一般的薛平贵我还不嫁呐。”
“你看我这薛平贵可好?”
“你,可以考虑。”
“噗,你愿嫁,我还不愿娶呐。说吧,找我啥事?”
“没事,就是想你了。”
“切,你跟你那个桃你侬我侬的,还有空想我?”司道予很是不屑。
戴亦跟桃根本没事,这事是戴梵教他的。戴亦特意写信去问,戴梵就给他出这么个馊主意,说要是想知道女孩子是不是喜欢自己,就要找别的女孩来试试。戴亦也不知道那根筋抽了,想看司道予啥反应,所以那女孩黏他,他就顺水推舟了,结果司道予的反应倒是挺大,弄的自己成了关公。不过这事他还是不想解释,他的认知里这个根本就不算事。
司道予见他不解释,也不理他,顺手拿过他的本来回翻着,过了一会儿,手里多了张纸,戴亦见她不说话,只看一张纸,伸脖子过去看:“写着玩的,你在哪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