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架屏风隔开两边,遮住了床榻,她倒没看见人,只闻着屋中残留的余香,小声羡慕道:“也不知是什么香粉料子。”但她还记着早上白将离那恐怖的眼神,不敢多留,放下食案就匆匆的往屋外走了。
没人打扰,自然就安安稳稳的任由徐岫安然睡到金乌西沉,玉兔初升。不过他不是自然醒,他是被勒醒的。
白将离的头埋在徐岫的胸口,一双手搂着他的腰抱得徐岫连气都喘不过来。他现在才没心情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卧槽死基佬!”、“老子被占便宜了么!”、“为什么不是玉英!”、“球天降软妹!”等等。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腰、肺、心脏跟血液循环都快不好了,只是在这种时候,徐岫还有心情边踹白将离边吐槽:这是缺乏母爱的表现啊!
还有,当男主睡相这么差真的可以吗!!!
险些被勒死好在最后挣脱出来的徐岫深深的呼吸了两口气,顺着心口决定以后再写文就写个睡相好到雷打不动的男主。
这时候徐岫还突然冒出一个很诡异的想法:他现在大概无论怎么说也是睡过未来至尊的人……了吧……
下一刻徐岫就拿着被子给白将离盖盖好,顺便轮流背起大悲咒跟清心经,免得自己再胡思乱想。
第十九章
因为徐岫先起身,便又焚了一些香丸在熏香炉之中,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听得一阵敲门声,一个稚气的女音传来:“两位少侠可在?”
“请进。”无端觉得头轻了许多的徐岫靠在桌旁单手托着脸颊,食指与拇指之间轻捻一粒如梧桐子大小的香丸,点进香炉之间。
门被轻轻推开,只见得一个身姿婀娜的小姑娘端着食案走了进来,样貌伶俐,约莫十三四岁,笑着脸,露出两个小酒窝,极是可人:“先生,你回来了呀。”她将食案上的饭菜布在小桌上,“那位吓人的少侠还没有回来吗?秀珠姐姐中午来,都没有看到两位呢。嘻嘻,还是秀香比较幸运。”
“吓人的少侠……?”徐岫挑了挑眉头,突然笑起来,“哦,他睡下了,大概也快要醒了。”
秀香往里探头看了看,踮起脚尖来,有几分虎头虎脑的模样,分外娇嗔可爱:“这样呀。”见徐岫散着头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便又红起脸来,吐吐舌头,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讨好道,“先生,秀香帮你梳头,你不要觉得秀香不懂规矩好不好。”
梳头?
徐岫皱了皱眉头,伸手去摸,只五指扣着长发散散落下来,轻声道:“难怪觉得头上这么轻……”见那小萝莉有几分忐忑不安的模样,便笑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你也无需帮我。”他心里琢磨着发带跟发簪到底去哪儿了。
听徐岫这说,秀香只绯红了脸,低着头道:“谢谢先生。”她飞快的将碗筷布好,有几分不好意思。
徐岫正心中感慨终于有个妹子为他脸红了,还是个萝莉,这是何等不容易啊。
念头刚起,就听得屏风响动,白将离从里边转了出来,伸手整着衣衫,发髻有些许松散:“师兄,什么时辰了。”他平日冷若冰霜,已是俊秀非凡,刚刚睡醒便多添了一层慵懒多情,端得叫人心跳如鼓,与往常风情截然不同。
却看那小丫鬟,眼睁睁瞧着白将离系衣扣撩发,直把她给看得脸颊生晕,双眼发直。
“秀香,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徐岫微微一笑,心里却掐着白将离的小人各种蹂躏。
秀香当即低下头去,只红着脸,回道:“酉时了。”她说罢了话,又不时抬起头来去看白将离,小声道,“秀珠姐姐她们骗人,哪里吓人了。”她这话说得与蚊子叫也大不了多少,无奈徐岫与白将离耳力都极好,倒听得清楚分明,白将离倒是一脸无所谓,徐岫却有几分哭笑不得。
用脚勾近凳子,白将离施施然坐在徐岫身侧,端起空碗与汤匙舀了一碗“菊花银耳羹”细细喝着,理也没理那女孩子。徐岫只好温声对她说:“已经没有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秀香听了,便喏喏的应了,收着食案又看了白将离几眼,才小心翼翼的退出去了。
徐岫持着竹箸,心思却有几分漂移,不由感慨好在自己是过来人,晓得白将离的容貌杀伤力,不然真是恨他恨到死,好不容易有个妹子了,他一出来就完了。说起来,难怪白将离那么遭人恨,除了爹妈会来事拉仇恨以外,这么一张脸也有够……
“师兄,你在想什么?”白将离举起筷子戳了一下徐岫的手腕,又淡定的擦了擦,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
徐岫无奈的看了他一下,只道:“师兄在想,若以后有不明不白奇奇怪怪的仇家找上门来,就该考虑考虑是否要将你毁容了。”
“不好笑。”白将离轻哼一声,不置与否。
两人只待吃过饭过再商谈掌门一事,中途也不守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说起闲话来。白将离感兴趣的多为打架方面,譬如说林胜雪那什么武器都用得上来的奇怪天赋到云破月的巨力与枪法;徐岫感兴趣的多为文艺方面,比如说妖怪图鉴上奇奇怪怪的故事到最近看见的各种女子容貌诸类。
虽是牛头不对马嘴,但好歹是在说一个人,也还算说得和乐融融。
白将离吃了一会饭,再盛的时候,徐岫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他咬着吃了,突然升起几分黯然道:“若我真的长得叫人喜欢,为什么当初还会被丢掉。别人喜欢我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不受父母待见。”
夹着一块肉的徐岫心想:你在这文艺什么,先不说你父母是迫于无奈,就算不是,你当年那么点大,小屁孩长得跟猴子似得,谁知道你漂亮不漂亮。
自然,他心里这么想,不代表他嘴上可以这么说。
徐岫放了筷子,只伸手去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你也不必伤怀,姑且不论执法长老待你如亲子无二,我与你玉英师妹岂不也如你的亲人一般。”其实他本意不过是想安慰安慰白将离,拍拍肩膀就收回来,哪知道白将离以为是要揽他,便微微仰头,看徐岫一脸温柔可亲,不禁悲从中来,头一低,靠到他怀中去了。
手伸在半空中也不好看,徐岫看自觉过头的白将离,想了一会,还是将他搂住了,煽情的抚背摸发,摇头叹息,心道:“再拍肩膀我就是猪,以后一定要拍背,拍得他骨质疏松!”白将离听他叹息,却误会徐岫是为自己的身世叹惋,心中升起些许温暖来。
两人显然心思不同的抱了会儿,白将离只剩满心温暖,靠在徐岫怀中未曾放开。徐岫倒还有闲心再燃一颗香丸,顺便点起了一盏灯,看着那窗户上清晰的投影,不由赞叹这幅场景真是温馨又感人。
徐岫拍了拍白将离的头,心想这熊孩子已经长得这么高了,以后基因……咳咳,血脉再激发一下,还能蹭蹭的长上去。到那时候要是再揉他的头,恐怕作为师兄还要踮脚或者站在小板凳上……
西斯空寂的徐岫又多拍了几下,心想趁着现在先多占点便宜,反正不吃亏,白将离这辈子都只会稳涨不降啦。
第二十章
两人又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过了一会,徐岫有些饿了,才推开白将离,为他盛了一碗汤,温声让他喝汤,不要饿着自己,全然一副“我不饿但是我看你很饿所以咱们快吃饭吧”的正经模样。白将离轻应了一声,端着汤碗慢慢的喝了起来,徐岫趁机多夹了几块肉,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吃了两大碗饭。
就在徐岫吃完了饭,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银耳汤,菊花半点没见,说实话他虽然觉得菊花银耳汤很赞没错,但是菊花的意思在他心里有点深刻……咳咳,不必多说。白将离看徐岫神色略显复杂的舀着银耳汤细致品尝着,不由疑惑上心头。
只是还未等他提出疑问,门便被打开,白玉英快活的跑了进来。她大概是刚刚洗浴过,还有一丝水汽弥漫,换了身衣服,白衫碧带,簪着一朵珠花。
“师兄,你们今天去哪儿了?”白玉英关了门,自发自觉的坐在小凳子上,撑着脸笑眯眯的看着正在喝汤的两人,看起来心情极好。
“你换了衣服呀。”徐岫笑道,白玉英听了连连应声,又复站起,扬开双手转了一圈,裙摆飘荡,璎珞摇曳,玉指青葱犹胜白雪,将她少女的姣好美丽之处尽显出来,面上笑意莹然,衬得她犹如仙子一般。
白玉英挽袖轻笑了下:“师兄,你说我好不好看。”她这句话虽是问两人,但眸子却是看向白将离,徐岫叹了口气,觉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要是跟白将离在女人方面较劲,自己必定会气得跟周郎一样吐血吐到死。
只听得白将离敷衍一般的应了一声,淡淡点头,白玉英却已是开心至极,徐岫不禁捂脸叹息。过了一会,又听白玉英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跟林胜雪师姐比的话……啊,不是,玉英肯定是比不过的。”她这次牵得是徐岫的袖子,想来心里也清楚自己与林胜雪的悬殊,不寄望白将离回话。
倒没料到还未等徐岫说话,白将离又回道:“你确实输她三分冷傲高雅。”白玉英听了,心情急转而下,不由黯然万分的低下头去,在心上人面前,她倒性子生出几分坚忍来,并没有哭出来。
徐岫去摸了摸她的头上圆圆的发髻,心里一叹,温声安慰道,“但你也胜林道友几分娇美可爱呀。”白玉英这才抬起头来,委屈的看着白将离,见白将离点点头,这才破涕为笑,满腹不甘伤心都不知丢去了哪里。徐岫心中默默扼腕,就差没给自己一个巴掌:叫你做好人,叫你做好人!为别人作嫁衣裳了吧!
这时白将离又道:“林胜雪是一个好敌手,你虽然是姑娘家,但也无需对她容貌太过介怀。”
徐岫真想问他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说出这么一句话的,倒是白玉英饱含柔情的应了。
三人说了这么片刻,又有两人在门外唤了一声后推了门进来,正是白天帮过忙的云破月与孔昭。
白玉英坐在徐岫身边,欢欢喜喜的看着云破月叫了一声破月,徐岫还想她们俩这么快就好到一起去了?便听得云破月笑道:“这件衣裳还是你穿着漂亮,我是个大粗人,穿上罗衫也不像个闺秀。”她与孔昭走了进来,又占了两个凳子,她披着一身银铠红袍,英姿飒爽,虽非美艳至极,却凛然霸气,叫人不敢逼视。
其实徐岫不是很喜欢这两个人物,尤其今早上云破月那般冷辣手段,脸色不由冷淡了几分,白将离则是一直不怎么搭理旁人,两个人便只自己低声说话。云破月与白玉英说了会儿话,这才抬起头来看徐岫与白将离两人,拱手道:“我是个大粗人,不知什么礼数,但今早多谢两位援手,若有怠慢,还请见谅。”
徐岫淡淡回道:“客气了。”白玉英见他这般冷淡,不由拽了拽徐岫的袖子,心里有些许不满,却看白将离一脸冷漠的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当下心中畏惧了几分,立刻松了手去,升起些许惶惶不安。
倒是孔昭见气氛瞬间冷淡下来,按住暴脾气的云破月,急忙笑道:“三位不妨在这里安心住下,叫我一尽地主之谊,以报救命之恩。若有什么需要,只管与下人说了。”他不过说了两句话,却偷偷看向玉英三眼都不止。
真是司马昭之心,尽人皆知,这货还没养成后期的黑水一堆啊。
徐岫特意看了一眼孔昭,心想原来他喜欢白玉英这种类型的,面上照旧波澜不惊,只道:“不必。救命之恩实在说不上,我们住此一夜,承蒙款待,已了结此次恩情因果,明日便会动身离开。”
“嘿!我说你这个道士,怎的,我们是要害你么,走这么快。别跟姑奶奶扯些有的没的,我很喜欢玉英妹子,想多留她住几日,你要是不给我一个理由要走,姑奶奶就强行留你下来!”云破月还是没忍住,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桌子未散,只是桌面上多了一个拳头模样的大洞。
白将离冷哼一声,头微微一侧,也不见他动作,云破月却突然像是被烫到一般收回了手,还以为是徐岫所为,便抬头又惊又怒的看着徐岫,只听得白将离道:“你若再放肆,我便废了你一双手;你若再敢口出污言,那我便叫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这句话一出,连徐岫都觉得过分了,但徐岫还没胆子反抗白将离的“暴政”,便不言不语。倒是白玉英瞪大了眼睛,在气白了脸的云破月跟尴尬的孔昭身上转了一个来回,吞吞吐吐的说道:“师兄,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也……也太过分了吧。”她越说越没底气,看着白将离冷冰冰的眼睛,不由低下头去,心里慌乱至极。
徐岫几乎要给白玉英小妹鼓个掌,尼玛太强悍了,居然敢跟生气的白将离顶撞。
“哦,你觉得我过分了?”白将离冷声道,看着白玉英,“抬起头来,说呀。”
白玉英惊慌失措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温和,独剩下冷漠,心里慌乱难过的几乎要哭出来,咬着唇,哪里还敢再说什么话。云破月揽了白玉英的肩头,美目一瞪,高声对白将离说道:“我就不曾见过你这样的师兄,欺负你师妹很好玩吗?没心没肺的臭男人。再说,阿昭想报答你们又不是想害你们,你们师兄弟说话这么难听干什么!”
白将离只站起来,他人高高瘦瘦,却风骨傲然,硬生生将云破月的气势压下一头去:“哼,那眼看他人辱及师兄不言不语,又是师妹当做的事么。她要留下便留下,师兄,走罢。”
其实若换了平日,白将离固然不喜,却不会如今日这般针锋相对,句句藏刺。怪只怪,方才徐岫温声软语安慰他,叫他心中温暖不已,眼下自然揉不得沙粒。
徐岫无辜中枪,手腕被白将离握着,两人一转眼便出了门,于庭院之中化光离去。
平日白将离虽也冷淡,却没说过这样的诛心之语,现下多当老好人安慰两头的荀修师兄也被带走。白玉英挣开了云破月,撕心裂肺的哭出声来:“师兄!别丢下玉英。”她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撞得桌子一摇,便要往外跑去。
云破月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急急叫道:“哎呀,玉英,这么大晚上的不安全,那两个臭男人对你那么坏,你何必还为他们着急。若你要回玉英宗,我明日骑马送你回去就是了。”她见白将离这般坏脾气,徐岫又是那么冷淡,心想这两师兄弟对白玉英定然不好,便也没了话头上的顾忌。
哪知生性乖巧可爱的白玉英一把推开她,痛哭道:“与你有什么干系,你为什么叫师兄生我的气,不准你说我师兄坏。”只是她哭了一会,又想起云破月也是为她说话,心里隐隐作痛,却也道歉:“对不起……破月,我刚刚心急起来,胡说八道的,你别难过。只是我师兄待我真的很好,你不要乱说他们。”白玉英抓着袖子捂住脸,呜呜咽咽的哭着。
云破月见她这样,本来心中一分怒意也化成十分愧疚,便说:“他们真的待你很好啊……我,我不知道的。只是刚刚他们也的确过分了,你也知晓,我是暴脾气。”
“不关你的事,都是玉英不好。”白玉英深吸了一口气,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不停的落下来,“将离师兄一定是生我气了,荀师兄肯定也觉得我不乖,呜呜。他们一定都讨厌玉英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孔昭却站起来,对白玉英道:“你别紧张,应该也走不了多久的,再说,他们哪里会真的丢下你呢。”白玉英听了,虽还是抽抽噎噎的哭着,却睁着一双兔子眼,忐忑不安的看向孔昭,勉强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