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大街上冷冷清清,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不知最后是怎样走回的家,更不知回到寝室的时候已是什么时辰,第二天,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早上起来,像预料中的一样,天空正飘着雪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仪容,便去上早朝。
和往常一样,暂且还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变化,直到下朝后,才真正引起人们注意,本不沾女色的他,下了早朝便乘马车去了长乐坊。
毕竟是一国宰相,一有风吹草动和举止反常,很快便会招致一些别有用心的大臣乱加传言,即便是白的,恐怕也会描绘成黑的,即便芝麻大小无关紧要的事,估计也会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成漫天雪花。
就拿他去那种地方来说,虽不是青楼,但也差不多一个概念,当然,即便是青楼,若换做其他大臣前去根本不足为奇,可是,一向不近女色的他突然去那种地方,对认识他的人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不禁让人怀疑其是不是开始思春了?
其实早已到了娶亲年纪的他,不甘寂寞而思春一事到是有情可原,好歹是一个成年男子,正值气旺,想发泄一下很是正常,可是,话题又来了,这几年来为什么就不娶一个呢?许多包藏祸心之人闻听他去那种地方,就像看新鲜事一样,都不忘私下添火给他到处传扬,至于别人怎么想,那就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于是,传来传去,有的说他本性风流,有的揣测其情感受挫,甚至有的怀疑他这样做是为暗示自己有娶妻打算,希望小姐们私下对他暗中投情。至此,许多名门闺秀的父母听说他近来有娶妻意向,于是,纷纷前来登门拜访,明着暗着无不表明着自己想要与之结亲的立场。
对此,诸葛逸只觉好笑,无论褒贬,压根不放在心上,几日来,依旧我行我素,日日夜夜沉醉在温柔乡,即便与熟人相遇,也是一副笑容翩翩的模样,这种伪心的笑,这种只有自己才知道有多么心酸的笑,一直持续到七天后的一个晚上。
这天夜里,长乐坊中歌舞升平,美女柔腰,达官贵胄们左搂右抱,好不乐哉,诸葛逸不与苟同,每次来都直接步入雅间。
此刻,屋内香炉轻气缭绕,一道笔墨露骨的美人图屏风横放在室内右侧,尽显这里的销魂与风情万种,往里走,食案上摆着三五道菜肴,酒盏不多,窗纱飘渺,随风一动,楼外半空的景色若隐若现,很是雅致。
诸葛逸与司马钰相对席地而坐,两名舞姬随侍在身旁,从头到尾,他一直在和司马钰对话,连美人的柔夷都未曾碰过一下。
与司马钰悠闲聊着天,这时楼下突然响起一片嘈杂声,听声音,步伐整齐,铿锵有力,大概是来了一些官兵。
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诸葛逸慢悠悠品着酒,一副事不关己的安适模样。
见他不为所动,司马钰忍不住放下筷子,转头对其中一名舞姬说道:“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何事。”
“喏。”
第七十九章:回家暖榻吗?
没待舞姬走到门边,门已经被人一脚踹了开。
被突如其来的状况而吓到,舞姬一声惊叫,脚下不稳跌坐在地上。
在室内之人疑惑的目光下,踹门的士兵已带头走进屋,为身后的贵人伸手引路。
此时,一道美人屏风正好隔开了双方的视线,室内异常安静,而楼下却一直议论纷纷,不用想也知道下面围满了看客,不管男女老少,想必都是在等待接下来发生的热闹。
司马钰心下愈发好奇,到底是何人有这般胆识敢连相爷都不放在眼里?正当他目光不动的注视着那方时,门外之人也在这个时候从容的走进了屋,他顿时了然:原来是他啊!随后撩袍起身行了个简单的礼,之后转头目光不解的看向诸葛逸。
诸葛逸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看向来人,面如冠玉,衣如雪,气质清冷浑天成,不免让他心中一跳,他并没有算到他会来,显然有点意外,也不知他来此是为何事,心里不禁鄙夷道:不会是来送喜帖的吧?
这样想着,脸上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讶,直到南璞玥走至自己面前时,他眼睛淡淡一扫,继而自顾自的缓缓倒上一盅酒,身形不动的微笑说道:“呵呵,不知陵安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这般目中无人的态度,明显没有一丝该有的礼数和真诚。
而对于这些,南璞玥显然已经见惯不怪,而且也根本没放在心上,此刻身形不动的站在一边,皱眉看着他,不知是赶路太急还是心中郁结,面色明显有些苍白,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瓣,不知在纠结什么,良久后,好不容易吐出了一句话:“跟我走。”
?诸葛逸眨了眨眼睛,接着一副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我有很重要的事,麻烦你和我走一趟。”
诸葛逸依然不为所动,片刻后低声一笑:“陵安王这是干什么?这般兴师动众的前来,就是为了让我和你走一趟吗?还是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难道要强抢我一个男人……”说到这里,转眼换成无尽暧昧地神情望着他,接着缓缓蹦出最后几个字,“回家暖榻吗?”
“你!”他面露愠色,已然不高兴了,随后无奈,手往身后一挥,“你们先下去。”
看来这是要私谈了,司马钰也是有眼色之人,知道他二人有话说,自己不方便在场,于是很自觉地最后一个出去,关好了门,安下心等在外面。
室内,两人按兵不动。
半晌后,诸葛逸为他斟满一盅酒,拂手道:“站着不累吗?坐吧。”
他根本无心与他做这些表面客套,心事重重的摇摇头,知道他这人不吃硬,于是把话放软,看着他说道:“我妹妹她病了,一直想见你,她……很想你。”
再说南璞瑾,每天按时喝着药,母亲也早在几天前便闻讯赶了回来,可即使在这般悉心照料下,身体依然不见好转,本就脆弱不堪的身体,自昨日听爱嚼舌根的下人们说起诸葛逸连着好几天都去长乐坊取乐后,心下顿生难过,无论南璞玥怎么劝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今早去探望时,人已憔悴的不成人形,而且仿佛一夜间中了蛊一样,一直自言自语,说什么逸哥哥心里定是有了别人,甚至还决然的说出就让她自生自灭之类的话。
如果说,南璞玥是个心冷之人而没有软肋,那你们就错了,兄妹之情,父母之恩,这些亲人都是他无法无视的,而此时,南璞瑾就是他的硬伤,并一次次的考验他的毅力,消磨他的冰冷,激发他的柔情。
看着妹妹这般消沉,最后无奈,只好再次前来做说客,不期盼别的,只希望诸葛逸可以陪她谈谈心,以此化解她心中的魔怔。
现在,自己来意也说清了,只蹙眉等待他接下来的态度。
本就为他和周乔的事而烦心郁郁寡欢的诸葛逸,听完他的话后,心中更加一凉,绕来绕去,原来还是为了让他去见自己的妹妹,随后暗自苦笑,悠然晃起手里的酒盅,眉毛一挑,吊儿郎当的看着他说道:“陪你去一趟可以,可是……这么好的酒不喝完就走,实在可惜了。”
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南璞玥蹙眉道:“那麻烦你快些喝,本王等你一会儿便是。”
他摇摇头,接着恰有其事的打了个饱嗝,表情装无辜道:“喝不下了。”
南璞玥脸色有些发黑,尽量沉住气说道:“那就走。”
“不要,那样太浪费了。”
“你到底想怎样?”真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难道只是为了故意刁难自己吗?南璞玥忍不住腹诽。
诸葛逸勾唇一笑,将酒推到他的面前,随后一脸天真无害的说道:“你喝。“
他面露难色,继而抬起眼,表情无比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知道我不会喝酒。”
好吧,诸葛逸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于是又将酒拉了回来,继而眼睛一转:“不喝可以。”指着自己的左脸,咳了一声道,“亲我一下。”
什么?!顿时,南璞玥的脸色已然黑透了,他心里骂道:这个家伙是有多无聊!还是说,这辈子他就是自己的克星!
没功夫与他多费口舌,此次若不是因为妹妹,打死他都不会来,强烈让自己冷静后,终于吐出一句:“我只问你,走还是不走?”
诸葛逸没有理他,兀自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知道自己有多么无趣,南璞玥不免心道:看来是想通了。
门外有侍卫把守,将看官们拦到了一米之外,此时,所有人都在看戏,一个王爷,一个宰相,若能在此打起来会是怎样的一件大事,可惜,注定让他们失望了。
诸葛逸走到门外时突然站定脚步,略略扫了一遍后,发话问道:“头牌可在?”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他在这种时候寻头牌是为何意,难道两人的矛盾是因为一个女人?
两个男人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然后为此争风吃醋,再然后……就这样来推算,好像也很合理。大家心里泛起了小九九,几乎已经肯定这种猜测。
第八十章: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不管他想做什么,此时,南璞玥一脸不快的走上前,在没等头牌要从人群中走出来时,已抢先开口道:“有什么事下来再说,现在和我回府一趟。”
仿佛当他不存在一样,诸葛逸依旧没有回应,面对众人一脸茫然的眼光,他继续接着上个话题道:“怎么,你们这里没有头牌?”
竟然敢无视自己,南璞玥一脸隐晦,暗自在袖口中握紧了拳头,心里的小宇宙顿时燃烧起来,若不是出于这里人多,他早就直接下令让侍卫把他架走了。
这边话语刚落,人群浮动中,一个手抱琵琶的曼妙女子踩着莲花小碎步娇笑着穿过一个个身影,只见她一身彩色艳丽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紫色的花纹,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芊芊细腰,用一条紫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系起,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
五官虽平平无奇貌不惊人,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却灵动有神。
就在她正向这边走来之时,离近一些看,南璞玥瞬时愣住,心下起疑:她怎么会在这里?继而目光若有所思的将她盯住,几分疑惑,几分猜忌。
待走到诸葛逸的旁边,她抱着琵琶俯身行了个礼,之后柔声说道:“小女不才,正是这里的头牌。”
他淡淡一扫:“叫什么名字?”
“灵绣,灵动的灵,锦绣的绣。”
名字毫无隐瞒,唯一缺漏的是,没有将姓氏坦白,看来,她已与那个家彻底决裂了。犹记得几个月前,眼前的这个温婉女子还是以引以为傲的家室在南璞玥面前自我介绍道:小女是都督的二女儿,名叫左灵绣……
小女是都督的二女儿,名叫左灵绣,小女是……这个声音像一个魔咒一样,一遍一遍的回荡在南璞玥的耳边,往事如烟,回首不堪。如今,物是人非,不知谁错谁对……
此时,两人都已认出了对方,却谁也不曾对彼此先发一言,心里五味杂粮,好像你就是路人,我们从未见过面。
而这边自左灵绣的出现再到报完自己的闺名,从头到尾,诸葛逸都没有过多的动作和表情,更别说让人发现他眼睛里有一丝惊艳,显然他是别有用心,而至于是何居心,那就又要让有心人猜上一番了。
就在大家不明所以的时候,这时,他继续问道:“现在可还是清倌?”
话一问出口,顿时,左灵绣面露尴尬,低下头去,毕竟是一个女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问及这种问题是很难回答的,犹豫片刻,终于缓缓点头回道:“然,小女未经人事。”
其实,短短几个月能坐上头牌位子,必定有些手腕,而事实也是如此。
自她步入这一行中,因自身有些姿色,加上和姐姐们学了一些讨男人欢心的手段,在此期间,被征服的公子哥和老爷们可谓是数不胜数,全部算下来,估计能从长乐坊的门槛排至城西边,而愿意抛千金来买她一夜的也不在少数,可是,即便有这么多的追慕着,她也没有一个能看入眼,因为心里有个结,有个始终放不下的人,即便知道希望渺茫,可她仍旧是放不下。
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也许,她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吧。
“好,那我问你,今晚你可愿意服侍于我?”说着眼神向一个方向一扫,没有看向她,而是瞥向站在一旁的南璞玥。
语言没有轻浮之意,简洁利落,只是话中带了几分试探,只是不知是在试探女子,还是站在旁边正一脸复杂的这尊冰山。
面对这般诱惑,左灵绣有些犹豫了,她很清楚眼前这人的身份,先不说他位高权重,就光看长相那也是不凡,更甭提他能文能武,智勇双全,家大业大等等这些优质条件了,恐怕随便拿出一样来,都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为之动心,倘若真能借此机会攀上他,将来即便做不成正室,但应该也能嫁入府中做个妾,想想也不错,怎么看都是个良选,她忍不住心里盘算着……
“想好没有?”见她迟迟不回话,诸葛逸再次问道。
其实他心如明镜,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与哪个女子发生些什么的他,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将南璞玥逼走,当然,这样做,并非出自他本意,只是为了发泄这些天以来心里的压抑罢了,他承认自己不是心胸宽广之人,承认自己无法接受他与别人有了肌肤之亲甚至有了孩子的事实,一直以来,其实他过得很不好,心一直在滴血的他,经常痛到夜里无法入眠。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既然他可以与女人做出那种事,而且连孩子都有了,那么,他就要平衡一下,即便一切都是假装,即便他可能对此不在乎,但是,他就是固执的想要这样做,或许,这样做即便打击不到他,也可以使自己好过一点。
不得不承认,面对自己的爱人,他的智商一向是直线下滑的,在南璞玥面前,他那幼稚的想法总是比他的灵感要多。
在众人正好奇这位守身如玉的女子接下来会不会像以前一样拒绝掉而继续坚守贞操之时,被追问的左灵绣,此时已然做出了决定,她微笑点头,其实,若是换个场合,她是会选择欲擒故纵的,毕竟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会让自己的身价降低不说,而且还有可能让得到她的男人觉得太过容易而不好好珍惜。
没错,作为一个身在此等行业中的女子来说,若有一朝能有幸飞上枝头做凤凰,那的确是同行女子中的万幸,可富贵过后,一朝被弃,那将意味着到时自己一无所有,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懂得的再多又怎样,分析的再透彻又如何,此时看客众多,眼前之人又是一朝宰相,怎么说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驳了他的面,否则自己接下来岂不是死的更惨。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至少现在答应下来不是祸。
第八十一章:爱是拿来骗人的
“既是如此……”诸葛逸一把将她扯入怀中。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左灵绣,顿时忍不住惊叫出声来,声音很小也消失的很快,紧接全身僵住,抱紧怀里的琵琶,半垂着头不发一言。
两步外便是南璞玥,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可她却没有任何动作,也不知该用怎样的肢体语言来表达此时的心境,面对这种情景,大脑失去了平日的算计,也失去了该有的镇定。也许,过了今天,从此以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便会越拉越远,直到再也找不到一个理由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