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多少岁月以来,神龙小白在幻夜梦中幽怨地哭泣着要寻找主人的画面,此时又在幻夜脑中浮现,与小D所描绘的小白的形象融合在一起。
是一位敢爱敢恨,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还有点小孩子脾气的对主人誓死追随的神龙。
“蓝月湖,是木蔚来长眠和小白沉睡的地方。明天蓦然打扰,我想愤怒的小白很有可能会杀了我。我死了,你就自由了,不用再当我的宠物啦……”幻夜轻轻地说着,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腹部,那个曾经在梦中被小白的利爪划破的伤口处。至今,已愈合的伤口仍会隐隐作痛。
这个伤口的来历,是连小D和舞音都不知道的。
“小白不会伤害你的!”小D激动地飞起来,悬在幻夜面前。认识幻夜以来,小D一直都看到,就算遇到天大的事,幻夜都能淡定处之,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如此悲观的话!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幻夜淡淡地问。
“这……”小D几乎就要冲口而出,你是木蔚来的儿子啊!神龙小白又怎么会舍得伤你呢?可话到嘴边,小D又吞回去,改口敷衍:“有木星那么厉害保镖,小白哪能伤得了你!”
“是吗?但愿是我多虑了。”幻夜倒在床之上,看着华丽丽的天花板,合上眼睛,一下子就睡着了。
小D落在幻夜枕边,拍了拍他的脸,喊:“喂……”
只听到幻夜均匀的呼吸声。
真能睡啊……不过这段时间也难为他了。几乎没有正常的日子过。也罢,不吵他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想到这里,小D静静地守在幻夜身边。
……
雷曼莎还没就寝,她在姐姐雷可妮的房间里。
姐妹俩正兴趣勃勃地秉烛夜谈。话题正是两人都中意的幻夜……这对姐妹十分谦让,都说着觉得那个男人更适合对方之类的话。
夜深人静,还没就寝的除了雷氏姐妹外,还有昆虫学家阿多。
阿多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不知是什么时候,他趁大家不在意,从垃圾筒里翻到那只被雷曼莎拍死的果蝇尸体,并藏在身上。此时,他又将那只死去的果蝇拿出来,放在地上。
阿多随时带着沉沉的行李包。这时,见阿多把行李包的链子拉开。原来,里面装的全是玻璃瓶子。阿多挑出其中一个瓶子,将盖子旋开,瓶口向下。
一只黑色的圆壳甲虫掉下来,爬到果蝇的尸体旁,用触角试探了几下,便开始啃食果蝇的尸体……
……
“咚咚……咚咚……”
夜半三更,幻夜本来睡得好好的,被急燥的敲门声吵醒,睁开眼睛坐起来。
“幻夜!幻夜!救命……”
门外传来女子嘶声力竭的求救声。
小D警惕地飞起来,示意幻夜不要轻易开门,以免有诈。
幻夜认得那是雷可妮的声音。足不出门的雷可妮半夜三更来敲门求救,只有一种可能——雷曼莎出事了。于是他不假思索,就下床直接把门打开了!
“曼莎被虫子咬了!快不行了……求你救救她!”雷可妮扑上来,惊慌失措双手紧紧抓住幻夜的手臂。
“可妮,请冷静一下。曼莎在哪里?”幻夜双手一反挣扎雷可妮的束缚,再按住她的肩膀。
雷可妮的身体还在发抖,从喉咙里发出惊魂未定的声音:“在我房间……”
话音未落,幻夜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等等我……”
雷可妮扶着墙壁慢慢向三楼爬上去。日渐僵硬的身体,使她行动越来越艰难……
……
雷可妮的房间。
彩花瓷碟碎了一地,是雷可妮惊乱之际无意打翻的。
雷曼莎躺在冰冷的地上,正痛苦地呻吟。
红果树的白花瓣零零星星撒落在雷曼莎周围,就像灵柩的装饰。幻夜的身影,映入雷曼莎眼帘时,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睁大眼睛看着幻夜,绝望的眼神中只有哀求,表情因恐惧而极度扭度。
幻夜看到雷曼莎左小腿上有一个针刺大的伤口,是虫咬所致。伤口周围的肌肉已经发黑!这虫有剧毒。这毒通过血液扩散到大脑后,会在极短时间内破坏呼吸中枢。雷曼莎的呼吸渐渐衰竭。
幻夜弯下腰,用嘴将伤口处的毒血吸出来。然后,拿出青花瓷葫芦小瓶,倒出四颗黑玉丸。两丸捏碎了敷在雷曼莎的伤口处,另外两颗喂她吞下。
就在刚才,与那个小小的伤口接触时,幻夜甚至还感应到一股残留的怨念……
他感应到了日间那只被雷曼莎拍死的果蝇临死的恐惧和怨恨。
传递这种怨恨的不是那种死去的果蝇,而是另外那只咬伤雷曼莎的虫子。
这不是普通的虫子!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虫子是魔界绝种了的复仇之虫。
他也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种虫。只是年时说母亲描述过,有这样的存在。当时,母亲只是教导他,不要伤害无辜的小生灵,才说起这种可怕的虫。
复仇之虫,营腐食,专门吃那些被残害致死的动物尸体。感应到动物临死前的怨念后,复仇之虫就会袭击动物怨恨的对象。
我的尸体给你当食物,你帮我报仇,这很公平。
这是魔界怪异的食物链。鉴于这种虫子的危险性,很久以前就被魔界纳丽塔女王所杀灭。不知为何会无故出现在时间扭曲与世隔绝的桐城地下洞穴……
复仇之虫的毒是致命的……
为了帮雷曼莎将毒吸出来时,残留在他嘴角的毒液,令他心脏开始紊乱地悸动。
想当年,就算是魔界中有道行的妖魔鬼怪,都忌它三分,何况是区区脆弱人类雷曼莎的血肉之躯。
一切都太迟了!
毒已经扩散到雷曼莎全身。黑玉丸虽然是能化解世间万毒的灵药,却不能化解魔界毒虫之毒。然而,黑玉丸有安神止痛的奇效,幻夜在无药可救的雷曼莎身上用上四颗黑玉丸,仅仅是为了减轻她死前的痛苦。
第四十一章:吸血乱情凄伤夜
幻夜将雷曼莎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黑玉丸镇痛功效发挥了,雷曼莎扭曲的表情慢慢平复下来,但发黑而僵硬的脸已经没有活人该有的气息,若不是那黑亮的眼球偶尔还转动一下,她已经和一具尸体无异。
“我说过……就算就这样看着你一辈子,我也不会腻……”雷曼莎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道。
幻夜用怜悯地看着她,默不作声。
这是二十年前明今大灾难后,最后一个生还者。此时,这条唯一的生命,正在他怀中悄悄流逝。
他的心很沉重……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救雷曼莎。
幻夜有四分之一的魔界吸血鬼王族血统,他拥有将人变成吸血鬼的能力。
但他从来没有吸食过人血,也没有试过将人类变成吸血鬼。
在人间界,他唯一的一次使用这种能力,仅是为了收服失控的吸血鬼小D。
魔界吸血鬼王族的血会令人类变成失去人性的凶残怪物!
幻夜怎能亲手将天真率直,热心助人的雷曼莎变成那种怪物?
可是,在这个亡灵肆虐,空间扭曲的绝地,雷曼莎毫不设防地盛情款待了大家,现在又怎样见死不救?
没有人知道,幻夜此时内心剧烈的矛盾挣扎。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雷曼莎突然伸手扯住幻夜胸前的衣服,瞪大的眼球快要掉下来,嘶哑地吼叫:
“我不甘心……我不想死……”
突然,雷可妮冲入来,跪在地上哭嚎:“幻夜,求你救救雷曼莎!你不是吸血鬼吗?求你咬她吧!只要她能活着,就算变成吸血鬼也没关系……”
“就算变成行尸走肉的怪物也没有关系吗?”幻夜沉着脸问。
“要是你不出现,就不会有人去打开结界,即使雷曼莎死了,她的灵魂仍在留在这里,与我同在。但你说过,如果明天结界打开了,所有死去的人的灵魂都会回归冥界。只有雷曼莎变成吸血鬼,才能逃脱这个命运。我和雷曼莎的幸福就在你的一念间!如果你不救她,我会恨你!”雷可妮横下心来,咬着牙关道。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想……”幻夜抬头凄然地望着雷可妮。
“一切都是你的出现造成的错。你是一个带给灾难的吸血鬼!你把雷曼莎的生活都毁了!要么你永远不要打开结界,要么你马上将雷曼莎变成吸血鬼!”雷可妮救妹心切,将全部狠话都说出来。其实这些都是她的心底里。白天,那个温柔贤淑的病弱小姐形象不再。
雷可妮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字字刺入幻夜心里。
原来,他以为,自己与雷可妮生长不同时空,能萍水相逢,可成为难得的知交的。
他那寒星秋水般黑亮的眸子渐渐变成凄伤迷蒙的金色……
“我可以将血分给你……将来,如果有机会出去,你可以向人类适当吸取维持生命份量的血。少量失血不会危及人类的性命。但如果被我发现,你做出害人性命的事,你莫怪我无情,我将会把血收回来。到时,你的灵魂和身体将会化为飞灰。”幻夜淡淡地说着,他苍白的脸比夜更冷。
躺在幻夜怀中雷曼莎吃力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幻夜的约定。得知幻夜愿意救自己,自己将会获得永恒的生命,她绝望了的眼睛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幻夜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拔开雷曼莎脖子上的头发,猛然咬下去……
“嗯……”雷曼莎发出一种满足的呢喃声,同时脸上绽放出扭曲而僵硬的笑容。
不久,雷曼莎在幻夜怀中安静地睡着了。
幻夜将雷曼莎全身的血全部吸光,再把自己的血注入她体内。此时,雷曼莎的身体正在发生微妙的转变,这个过程可能要一天,或者几天。当她从沉睡中苏醒时,她迎来的将是斩新的世界……
幻夜面无表情地将雷曼莎放在床之上,便转身走出房间。
“你……就这样就走?”仍坐在地上的雷可妮喊住幻夜。
“你们的愿望我已经满足了……我还有留在这样的必要吗?”幻夜没有回头,冷漠地背对着雷可妮说完,便离开了。
雷可妮呆呆地看着幻夜远去的背影,突然嘴角动了动,不知是笑还是哭……
……
幻夜没有回房间,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经意就走到别墅后的小树林。
那步姿,看上去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眸子已经变回清亮的黑色,镶在那冷漠而精致的脸上,好像黑夜中的两颗宝石。他在树林深处停下来。靠在树背勉强站立着的身体微微发着抖。
雷曼妮的血有报仇之虫的毒!他把雷曼妮的血吸光的同时,也将有毒素转移到自己体内。此时毒素正在他体内肆虐。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觉得心脏都快麻痹了!本来就很苍白的脸色已发青。他极力抑制着颤抖的双手,用如刀般锋利的指甲将手腕的静脉划破,运气将毒迫出来。
浓黑的血从手腕的伤口处渗涌而来,滴在草地上。野草瞬间枯萎了!
毒总算控制下来了,可他的心却越来越沉重……
突然,一串晶莹的泪水,延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止不住的悲伤,就像崩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他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于是这刹那,他几乎崩溃。
他想找个无人的黑暗角落,将自己藏起来,却发现,天大地大,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于是强忍着内心的痛楚紧咬着牙关。
一个魁梧而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闪现,将幻夜搂入怀中。
“小D,我做错了吗……”幻夜将脸埋入那人的怀中,这一刻,他再也无法强忍,颤抖的单薄身躯开始小声抽泣。
“做出选择的是她们。”小D低沉的声音安慰。人形的小D,就像花岗岩石一样,刚毅、高大、可靠。一直以来,多以娇小的宠物形象在幻夜面前出现的小D,无非是想从主人身上获得更多溺爱而已。而此时,他却成为悲伤的主人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第四十二章:晨诀别血撒月湖
天亮了。
对昨晚的事浑然不知的武弥生,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伸了伸懒腰,正在臆想可爱的雷曼莎会为大家准备怎样的营养早餐时,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小武,是我。”
听到是幻夜的声音,武弥生赶紧开门。正想,这一大早的,会是什么事呢?
打开门,看到一脸憔悴的幻夜。
“阿夜,你脸色好差啊!”武弥生道。
“是吗?也许是昨夜没睡好……”幻夜轻描淡写地说着,将六颗黑色的药丸塞到武弥生手里,接着说:“这几颗防身的药,请帮我分给大家。”
“哦……”武弥生机械化回应着。
“我去蓝月湖会神龙,很快就回来。这里什么都不缺,你们留在这里等我,就别跟着折腾了。”说完这一句,幻夜转身就走。
“这……”好像突然冲破混沌想到什么的武弥生喊:“不和木星一起去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幻夜回头浅浅一笑,眼神柔和而淡定。
木星今天是不会和他一起去蓝月湖的。
幻夜在别墅后的小树林渡过了一夜,早上从那里走出来时,木星迎面走来。缓缓从他身边经过时,他对幻夜说,“禁区里钻进了一只麻烦的小虫子,我得先把它揪出来,今天你就自己去找神龙吧!”
麻烦的小虫子,应该是指昨晚袭击雷曼莎的报仇之虫。
有木星在这里帮他解决后顾之忧,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尽管幻夜内心仍被莫名的不安笼罩着,但是表面看上去,他一如既往的坦然淡定。
“小D,我们出发了。”走出别墅,幻夜轻轻唤了一声,隐藏在树林中的蝙蝠小D便拍着翅膀飞出来,默默跟在他身后。
此时的小D,内心热血澎湃。对于小D来说,这段只有他们的旅途最好不过。因为,蓝月湖可是他从前的主人长眠的地方。而他从前亲密的战友仍守护在那边。那个神圣而肃穆的地方,小D不想外人靠近。
……
幻夜和小D离开地下洞穴后……
阿多正坐在书桌前专注地阅读关于昆虫学的文献。
木星打开门,进入来,再信手关了门。就直接走到阿多身后。
“不敲门就进来,太没礼貌了喔!年轻人……”阿多悠悠道。尽管身后已寒气迫人,阿多仍悠然自得,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离开文献。
“对于故意放毒虫杀人的家伙,有必要礼貌相待吗?”木星冷冷道。
“呵呵,我不明白阁下在说什么。”阿多回头笑道。那富有书卷味的声音,是那么从容。
木星伸出手,手中有一个被冰结的黑色甲壳虫。
“这只虫子可是你的失物?魔界大名鼎鼎的鬼王魔多先生。”木星道。
看到那只虫子,阿多从容的眼神中,略过一丝怒意。这并没有令他有什么失态的表现。阿多缓缓站起来,笑道:“没想到身份这么快就被拆穿了。我远没有你那么享负盛名呢!新任冰河界王神。”
体弱多病的昆虫学家居然是鬼王魔多!
“说,你有什么目的?”木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