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徐夫人冷笑道:“你还当她是有意跟你交好?真是太天真!”说到这里,她的表情越发狰狞,恨恨道:“傻孩子,你可知道,就在刚才,你去教她厨艺的时候,你的亲娘我花了好大的本钱,才为你探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却也是一个大大的坏消息……”
“是、是什么消息?”徐燕瑜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三殿下的那个侧妃有了身孕!而且已经过了三个月、坐稳胎了!”徐夫人目露凶光,说:“这简直就是在打你的脸!正妃还没进门,侧妃就怀上了,那岂不是当你还在新婚燕尔的时候,便连庶长子都有了?!”
徐燕瑜的脸顿时煞白一片,双手绞紧手帕,切齿道:“那个贱人、那个贱人……”
“那个贱人,可不就是长公主的身边人么?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据说情同姐妹呢。”徐夫人撇了撇嘴,又叹了叹气,说:“所以啊,我的女儿,你可不能再天真了,一旦嫁进皇家,天真的人是活不下去的……你必须硬起心肠来,好好地跟那个贱人,还有站在那贱人背后的长公主斗上一斗!”
如果夏侯宣也在这里,听了徐夫人的话,他或许会大感荒谬而失笑不已,又或许会无奈又无辜地耸耸肩:若妍真不是他故意安排到哥哥身边的,宅斗什么的,他也真的是完全不感兴趣啊!但他并不在场,所以他也并不知道这里有位徐夫人已经把他当成了宅斗假想敌,而且还在努力言周教她的女儿、夏侯宣的“准嫂子”。
“谈何容易……公主那么厉害,纪贵妃也不喜欢我,这个也要斗、那个也要斗,真是谈何容易?”徐燕瑜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了一阵,越发觉得压力好大,终于捂着脸呜呜地痛哭了起来。
徐夫人一下一下地抚过女儿的背,柔声说:“好孩子,不要怕,只要你能牢牢拴住三殿下的心,就再没什么可怕的了,明白么?”
徐燕瑜把手放回膝上,呆呆地看着被眼泪沾湿的掌心,道:“三殿下?他倒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可他、他就是个懦弱的草包,连他妹妹的一成本事都没有……”
“那又怎地?只要他还是个男人、是个皇子,那就足够了。”徐夫人冷然一笑,“长公主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除了扶持她的亲哥哥上位以外,她还有别的选择么?纪贵妃也是一样的,她只能依靠儿子;还有那个贱人,只要你能让三殿下彻底厌了她,你立马就能碾死她!”
“男人、女人……”徐燕瑜反复念叨着这两个词,目光逐渐清明了起来,似乎真的领悟到了一些深刻的人生哲理。
见状,徐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下结论道:“总而言之,三殿下作为兄长、儿子、丈夫,就是她们的天。而你的目标,就是一手遮天!”
就这样,在徐夫人的“谆谆教导”下,徐燕瑜的神情坚定了起来,心底里也燃起了熊熊斗志……再然后,她出嫁了,终于终于,在历经了好一番波折之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三皇子妃。
“恭喜你了,哥哥。”
这一夜,张灯结彩的三皇子府中,宾客临门,热闹非凡。夏侯宣端着一个盛满美酒的海碗,迎上了身穿大红喜服的夏侯卓。
夏侯卓回过头来,看着一身盛装、明艳动人的亲妹子,一时间有些小小的无语:他的这个妹子啊,真是女孩子中的异数和奇葩,就看现在吧,她不到屏风后面跟女眷们凑作一堆聊聊闺阁话题,反而光明正大地牵着驸马的手,在大堂里走来走去,跟一众男宾们谈笑喝酒……夏侯卓深深地相信,正在心底里暗暗腹诽他妹子的绝不止他一个人,但没有人会不识相地说出来,反正就连驸马爷自己都不介意嘛,不是么?
“三哥,来,干一碗!”齐靖安也端着一大碗酒,笑得一脸友善。
“咳,你们两个、这也太不厚道了吧。”夏侯卓一连喝了两大碗酒,辣得眼泪都飙了出来,再看看笑容如出一辙、很有“夫妻相”的妹妹和妹夫,忍不住控诉道。
齐靖安抬起一只胳膊搭在了夏侯卓的肩膀上,整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笑眯眯地说:“上次那什么的时候,你也没少灌我啊三哥,礼尚往来嘛。”说着他顿了顿,低声道:“纪表哥连你的婚礼都没法参加,这可真不是我不让他回来,而是纪家遭了父皇的忌惮,所以表哥才不得不留在边关,实在没法子。”
夏侯卓怔了怔,点头表示了解。说真的,分开的时间长了,感情难免减淡,而且近来有不少官宦子弟攀过来巴结他、讨好他,跟他做好哥们,所以夏侯卓对“青梅竹马”的好哥们纪彦平也没那么想念了。更何况一提到纪家,夏侯卓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纪贵妃弃他而去的绝情背影……他暗暗打了个寒颤,也回手拍了拍齐靖安,说:“之前是我误会了你,别往心里去,以后我们也是好哥们了。”
“呵,还说什么以后啊,我们早就是了啊。”齐靖安爽朗一笑,然后朝夏侯宣挤了挤眼,“对吧媗妹?”
夏侯宣眨了眨眼,温然一笑,“难道我还会反驳你的话么?”
“呃!”夏侯卓狠狠地打了一个更加剧烈的寒颤,一边说“那边有人叫我,少陪了”,一边快速地脱离了妹妹妹夫施展“眉来眼去大法”的“波及范围”……真是受不了了,看来不止他的妹子是个奇葩,妹夫也是个更大的奇葩,要不然他们俩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肉麻至此,并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般配至极?
目送自家哥哥落荒而逃,夏侯宣挑了挑眉,径自牵着齐靖安离开了热闹的大堂,也隔断了许多人的目光注视,一直走到了冷冷清清的庭院里,才停下了步子,说:“靖安,你且在这儿等我几刻,我去见若妍一面,然后我们就回家。”
齐靖安自无异议,送走了夏侯宣以后,他就独自站在回廊里,欣赏溶溶月色下的幽幽庭院,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然而,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才过了一小会儿,一个身穿粉红色长裙的侍女就从院子里的假山后面钻了出来,小跑着来到了回廊上,没头苍蝇似的朝齐靖安撞了过来……
这是玩的哪一出?如果夏侯宣还在这里,凭他强大的联想能力,肯定能马上想到若妍就是在他跟齐靖安的大婚之夜“巧遇”了夏侯卓,并发生了一些超乎预计的事儿……所以这一出,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报还一报”。
可惜夏侯宣已不在这里了,想想也是,要跟驸马爷玩艳遇,当然要选在公主殿下不在场的时候,要不然还怎么玩?
更可惜的是,齐靖安先前喝了不少酒,就连别人敬给公主殿下的酒都是他给包圆了,所以这时候他脑子稍欠灵光,并没有联想到什么一报还一报,而是下意识地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有刺客?!
于是便在那粉裙侍女冲到近前、即将撞进他怀里的那一眨眼间,齐靖安猛然出脚踢在对方的小腿上,然后侧身一避,还顺势抬手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咳,所以最后的结果还用问么?
在驸马爷面前,艳遇什么的都是浮云,至于嫂子在新婚之夜送出的这份“厚礼”……那也是浮云。
第七十四章:骤变
“公主和驸马去参加自家哥哥的大婚之礼,却把新嫂子的贴身侍女的腿给打断了……”
夏侯卓的婚宴结束后,已是夜深人静时分,夫夫俩携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夏侯宣一边说着刚才的事儿,一边摇头失笑不已,“真是太凶残了,以后还有谁敢请我们去喝喜酒?”
齐靖安哼哼了两声,忿忿道:“你少来夸大其词了,一来我没打她,只不过是把她给绊倒了;二来她的腿也没断,最多养个十来天也就好了。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我分明是无辜的受害人好吧?她先是吓了我一大跳,后来又用尖叫声折磨我的耳朵……”
夏侯宣笑得肚子都痛了,伸出手去作势揉了揉齐靖安的耳朵,“你呀,真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直接让人撞进你的怀里,岂不就皆大欢喜了?”
“呿,我要是真的怜香惜玉了,就要被你打断腿了吧?!”齐靖安觑着夏侯宣,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瞧你说的,我有那么凶残嘛?”夏侯宣暧昧地凑近齐靖安的耳边,低声笑道:“我很懂得怜香惜玉的,而且独独只怜惜你一个人,决计舍不得打你……”
齐靖安嘿了一声,“你现在说的好听,那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就不客气了,非要怜香惜玉一把,收个侍妾带回家里去,看你到时候又会怎么说。”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夏侯宣呲了呲牙,眼珠子一转,见四下无人,竟是顺势咬了咬齐靖安的耳垂。
“喂!”齐靖安张口就想说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这样,可环目一瞧,附近确实是半个人影也无,便也放松了下来,咕咕哝哝道:“你不是说你很懂得怜香惜玉么?那干嘛咬我,会痛的哎!”
“是么,那我给你吹吹好了……”
“……”
朗月高悬的夜空下,夫夫俩一边往家走,一边打情骂俏,身后两道长长的影子越挨越近,最后干脆混在一处、不分彼此了。
对于夫夫俩来说,今晚的事不过是个笑话,一丝一毫也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会影响到他们卿卿我我的心情。而事实上,在往后的一段时日里,这件事也确实成了个挺热门的笑话——在三皇子大婚当夜,三皇子妃的贴身侍女竟然企图勾引喝了不少酒的驸马爷,结果呢?不知是被公主打的、还是驸马打的,又或是公主和驸马一起打的,总之那小妮子连腿都断了,真是好不凄惨——参与晚宴的宾客们很自觉地把这件“趣事”传扬了出去,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的贵人圈子,使得才刚成为三皇子妃的徐燕瑜大大地跌了脸面。
出了这么一件事,可不就是徐燕瑜最丢脸么?公主和驸马这对小夫妻之间的感情有多好,只要是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出来。而这徐家小姐才刚当上这对“有爱夫妻”的嫂子,就玩了这么一出,有意去破坏人家的幸福,实在过分。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徐燕瑜玩的这番手段彻底失败了。若是成功了,她还能委委屈屈地喊两声“冤枉”、“无辜”,甚至控诉一下酒后乱性的驸马爷。结果她败得这么惨、这么难看,顿时就成了恶人、丑角,即使她再怎么辩解这只是一个意外,“妇德”二字也已离她远去了……没办法,谁让她是个女人呢,而且还是个大家闺秀,如今更成了皇家的儿媳妇,世人对她的“妇道”要求自然是很高的。
相较而言,公主殿下就爽得多了。
想当初,夏侯卓睡了若妍,丢脸的也是他而不是夏侯宣,谁让他是哥哥呢?醉酒了以后就跟妹妹的侍女滚到了一张床上去,怎么说都是他的问题最大。更何况皇帝当时还下了一道旨意,肯定了若妍在随军途中的功劳,并册封她为三皇子侧妃,这样一来,责任就真是都堆到了夏侯卓的头上,若妍连同公主殿下都是受害人,尤其以公主殿下最为无辜……
哎,联系前后,夏侯卓和徐燕瑜这对新婚夫妇啊,一个曾因睡了妹妹的侍女而丢脸,另一个则是因为指使侍女去勾引妹夫而丢脸:真是一对般配的夫妻啊!
总而言之,徐燕瑜“首战告负”,而且还偷鸡不成蚀把米,自此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只老老实实地窝在三皇子府的后院里,倍加努力勾住自家丈夫的心,除此之外再不敢随便出手了——这倒让若妍捡了个便宜,得以清清静静地养胎,颇为幸运。
时间的车轮咕噜噜地滚过,一晃眼就又入了秋。在这几个月里,夏侯宣和齐靖安夫夫联手,可劲地在朝堂上扩张势力,成效当真斐然。
他们先给秦连横戴上了一顶名为“监察御史”的帽子,这虽然是个没有油水、品级低,还很清闲的职务,却能让秦连横名正言顺地监察百官,更为方便地收集情报。而且既已成了“体制内”的官员,秦连横的安全和地位都有了保障,连带着他的嫂嫂和侄女也都成了官家亲眷,做起生意来更加顺当了——秦连横的嫂嫂甘素玲,一早就接手了夏侯宣在京里的大部分产业,她是个非常能干的女掌柜,这时已将产业扩张到陇州和宁京去了,为夏侯宣赚了不少钱,更重要的是打下了一个牢固的基础,相当于养起了好几只会下金蛋的母鸡,未来绝对好处多多。而甘素玲的女儿秦毓钟也不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她年纪虽小,脑子却是特别灵,自从在京城里安定下来以后,她想出了一个又一个赚钱的点子,刚好能跟她娘配合起来,母女俩合作无间,让夏侯宣暗呼“捡到一对宝贝”,真是又乐又爽。
除秦连横的一家子之外,卢潜参加春闱时认识的朋友、以及他在外放做官时认识的同僚,也大多投在了夏侯宣和齐靖安的门下。夫夫俩从中挑出了六七个可用的人才,并趁着先前的那次好机会,把他们的名字都给添进了执政重臣们的举荐名单中,至此,他们的“小团体”越发蓬勃了起来。
至于纪彦平、陆天石和凌远他们仨,仍在北地奋战,劳苦功高,夏侯宣自然不可能不帮他们捞好处。事实上,真正举荐他们的是镇北侯,再有夏侯宣和齐靖安这对舌灿莲花的夫夫俩在皇帝面前鼓动鼓动,事情自然没有不成的道理,那三个哥们都升官发财了,只可惜一时半会儿还没法回京享受美好人生,还得继续奋斗。
而夏侯宣和齐靖安呢,他们俩很是过了一段美得冒泡的好日子,对外霸气侧漏,彼此间腻歪甜蜜,但他们毕竟还没有奋斗到最终的高度,所以这样的日子尚且无法一直延续下去,终于还是告一段落了。
“西蛮国主其实没死?他蛰伏了一段时间,这会子又冒了出来,正在以极其强势的手段收拢西蛮各部?!”
勤政殿内,皇帝瞪大了双眼,直愣愣地看着肃立于大殿中央拱手上奏的陈长清——“陈将军,这个消息当真属实?”
“臣敢以性命担保,绝对属实!”陈长清斩钉截铁道。
皇帝因震惊而无语了好半晌,这才转而看向站在他右手边第一位的夏侯宣,“我儿于此事有何看法?”
“除恶务尽,绝不能姑息养女干!”夏侯宣霍然出列,语气也是同样的斩钉截铁。
关于这件事,在上报皇帝之前,陈长清已提前跟夏侯宣沟通过了:自从去年郭老将军一举使得西蛮国不成国、四分五裂,陈长清就趁机往西蛮各部落派去了许多探子,让他们分别潜伏下来收集情报,而这个消息就是探子们拼命传递回来的,陈长清已反复确定过真假了——确实是真的,西蛮国主当真命大,所以他们绝不能有所拖延,必须立即出兵再一次将其击溃,否则一旦让西蛮重新恢复一统,郭老将军就白死了!
皇帝想了一会儿,沉沉地点了点头,说:“你们尽快拟个章程出来,并着枢密院加急筹备出兵所需……这就赶紧去办吧,退朝。”
绝大多数的大臣都有种如堕梦中的感觉,这是什么情况?也太意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