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樱落眉梢——亦yi

作者:亦yi  录入:04-09

一个同僚立刻打了个响指:“Bingo!解码我最擅长,我可以搞定。”

麦克阿瑟说:“他们不用通讯仪器。”

那个同僚惊讶道:“难道他们都会心灵感应?”

麦克阿瑟指了指地板:“你们知道日本黑道是种什么样的体系么?”

米勒猜测道:“这地方靠海,跟索马里海盗一样?女干杀氵壬掳?”

麦克阿瑟摇头:“不,这里的黑道是最下贱的人,女支女,码头工人,流浪汉,一切最低层的人,这和西西里黑手党成立初期差不多,为了不被欺负而组成的行会。但他们的消息又是最灵通的,大量消息从这里流通,而众多的艺馆就是据点。”

米勒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泡在艺馆?”

同僚也恍然大悟:“我们需要和女人日日鬼混?”

麦克阿瑟沉默片刻:“虽然说得很欠抽,但你们还是领会我的意思了。”他翻开袖口看了看表,“这场战争已经开始有一会了,我们也要快点行动起来。”

米勒和同僚们一起行了个军礼。

“代号就为‘樱花’吧。”麦克阿瑟拿起小桌上的清酒,泼向了窗外,“这是个樱花绽放的季节啊。”

一九四七年,日本江户展开了比往日更冷冽的战争,蜘蛛和樱花刀刃相向,漫天雨下。大名之后的藤原家独子藤原小笠率领阴暗处的蜘蛛们,面对着曾经率领百万大军从遥远的墨尔本一直打到了东京的二战美国名将,他们双方的手都尽数沾满着敌方的鲜血,都对敌人恨之入骨。

但没有人猜到结局,因为这故事的结局没人想过。

麦克阿瑟上将很快离去,艺馆里只剩下了米勒和同僚们,米勒抓了抓脑袋,颇为憋屈道:“咳,这个事,咱回去可都别说啊,这是任务,大家可都别回去挑拨队友夫妻关系。”

同僚沉痛道:“我们都是共犯了,有必要伤人伤己么?”

米勒竖了个拇指:“对,有这样的觉悟就很好。”

同僚刚想说什么,忽然窗外传来几声急促的呼救,听声音还是个女孩,喊了一会似乎没人上前救她,声音越发凄厉,小女孩的声线本来就尖利,这一嗓子几乎全街的人都忍不住开窗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米勒他们也探头去看,只见街上一个美国大兵拉扯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女孩蹬着腿不愿意跟他走,宽大的和服下露出细瘦的胳膊和腿,而大兵知道女孩的叫声引来了众多的目光,越发的恼怒成羞,一手锁住女孩的双手,另一只手抄起腰际的马鞭就劈头盖脸地抽了下去,强迫女孩跟着自己离开。

“救命,救命!求求你们!”女孩仍然在无助地哭喊。

米勒和同僚们无趣地回过身,这种场面在江户很多见,看中长得还不错的日本女人就拖上车或是强迫她跟自己走,就算不是女支女那些女人们也基本上不会反抗,遇上性子烈的,鞭打一顿就好了,没有人会管这种事。

“请您住手可以么?”

一个清淡的声音悠悠传来,全街都装作熟视无睹的人们都回过头来,因为这个声音虽是用美语说的,但是有着很浓重的日本口音,无所例外是个日本人,一个日本人敢拦住美国的大兵,若不是背景很强那只有某些热血的武士浪人了,他们没有背景,也无所牵挂。

但那只是一个少年,穿着仿佛血染的和服,乌黑秀丽的长发及腰,他双手交叠,向着大兵深鞠躬:“小女孩不懂事,请您别和她计较,我可以替她向您赔罪,您可以放了她么?”

“赔罪?”美国大兵斜着眼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忽然冷冷地笑了,“你比她懂事些?那你拿什么来陪?”

“您可以先将她给我么?她看起来伤得很重。”少年说。

大兵一扭手腕,女孩抽着气跌坐在地上,大兵拿着沾血的马鞭指着女孩的头,不屑道:“就你也配和我谈条件?我不过就抽了她几下,谁叫她不听话?就这也叫伤的重?说到底你也不过只是女支女吧?我听说女支女和女支女都是互相可怜的,我看上这女孩是她的幸运!你有什么资格阻拦我?我看上的是女支女,我看不上的就是狗,你也只配做狗!”

这么过分的话在少年身上却看不见反应,大兵骂的兴起还顺势用力推了他一下,少年鞠躬的姿势被推的一个踉跄,但他还是站稳了,依旧深鞠躬:“请恕我直言,这位女孩并不是女支女,请不要用女支女这样的字眼侮辱她。”顿了顿,少年忽然伸手递上一张素白的铭帖,“初次见面,请您多多关照,我是‘络新妇’的女形,如果您需要,可以来找我,该为您服务的是我们。”

美国大兵本想一巴掌拍掉这张小小的铭帖,但是少年忽然抬眼,那一刻他浑身忽然散发出一种堪称妖娆的味道,那双如清水般的瞳仁中仿佛有万千波纹,令人心里莫名一颤。

美国大兵愣住了。

“这就是美利坚帝国的骄傲么?”

片片樱花被踩碎的声音传来,美国大兵和少年都侧过头看去,米勒拿着一罐清酒走来,柔软的栗色头发和天蓝的瞳孔和这个樱花季有些莫名融洽,他身上是纯白色的卡其布军装,肩上军衔勋章蕴含光泽,美国大兵一看就放下马鞭行了个军礼:“少校!”

米勒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酒倒到大兵的头上,酒水顺着大兵的脸滑进衣领,大兵立刻被酒水辣的睁不开眼。

这个白衣的年轻军官这么横穿了一条街走来,只为泼人一脸酒。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接过那个少年手中的铭帖,素白纸片,上面用墨笔细细描出一个妖娆女郎的形象,和服上面绘着网状纹路,他翻过来,背面是一株樱花。

“房卡?”米勒的神经有些脱线,他挠了挠眉毛,很不确定道,“这是……邀请约炮?”

少年看着他微微一笑:“这是我的铭帖,持有这个可以随时令我接待您。”

米勒有些尴尬地将铭帖还回去,然后瞟了那个美国大兵一眼,将坐在地上的女孩拉了起来推向少年,咳了一声道:“这种闲事以后少管,没什么背景你也管不完。”

“我其实也不太管的。”少年温柔擦去女孩头上的血,用自己的和服挡住女孩破裂的衣服,“但这是我妹妹,她是个好女孩,她不能在这里被毁去。”

米勒又咳了一声,将铭帖往前递了递:“这个……我没什么用,我是正经的美国人,你拿回去吧。”

少年无声地看着那张铭帖,轻轻说:“这个没什么意思,如果您不愿意屈尊我们这些人,我可以给您表演歌舞伎,这个接待是一切意义上的,您不必觉得困扰。”

米勒觉得自己在面对这个比女子还清婉的少年时很是心绪起伏,他不敢再看那双潋滟的眼瞳,手指夹着那张铭帖踌躇说:“那就今天吧,以后我还有事,今天正好有空。”

少年终是一笑,群樱失色,他微微躬身:“不介意的话就请跟我来吧。”

江户的街道上如同水墨,殷红和服的少年领着瑟缩的女孩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个有些不知所措的美国军官,清脆的木履声嗒嗒回响。米勒侧过头看了一眼刚才他出来的那个艺馆,同僚们正以一种看好戏的眼光集体注视,似乎完全不在意刚才是哪个猪一样的队友把他一脚给踹出来还吹着口哨鼓励让他去耍帅,看见他望过去后,居然还毫不廉耻地竖了个大拇指。

米勒回了个中指。

4、花瓣

一室悠然,香片浓酽,暮色柔光洒在少年单薄的肌肤上,温暖又虚幻。

米勒正在专注地看他插花。

若是以前,米勒对于这种花花草草没有丝毫兴趣,曾经他携夫人参加各种女士的下午茶聚餐,对于女士们穿戴以及头上斜礼帽点缀的鲜花都是懒得关注。只有某次他回家后不经意提了一句,今日某某小姐头上的矢车菊看起来很不错,夫人略微吃醋埋怨他只顾看别人头上的花,米勒愣了一下才道,因为那位小姐的花引来了一只大个儿马蜂,今天一直趴在那簇矢车菊上晃悠,瞧上去可带感了。

自此夫人再不求他对于花草有什么评价。

而此时跪坐在榻榻米上修剪樱花的少年看上去宛若艺术品,米勒无法想象一个正在活动的人也能成为那种富含艺术气息的东西,此时这个少年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带着行云流水般的幽然美感,令人无端想起冬日严寒下零落的樱花。

盯着少年盯了一会儿,米勒才发觉自己的不妥,以手握拳掩口咳了几声,眼睛漫无目的瞟着室内,找着话题道:“这儿的环境很不错,就你一个人住?”

少年无声地一笑:“我勉强也是太夫,住在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

米勒惊讶地看着他,他听说过艺女支也分三六五等,不过这少年居然是艺女支中的太夫,实在是让人没反应过来。据说太夫级的艺女支在古代地位极高,就算是达官贵人也不容易见到,必须在地位家室都够格的情况下显示你有足够的诚意,这诚意就是大把大把的金子。而且太夫一般不会委身客人,如果愿意和客人共度良宵,那么这个客人必须和她维持长久的关系,不能再去找别的艺女支,而太夫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客人。

但培养出一个太夫的代价是极高的,从小就必须精通各种乐器唱曲,艺术修养都堪称完美。而生不逢时,遇上美国大兵入侵日本,就算是太夫地位也一落千丈,米勒小心翼翼瞧着少年,想在他脸上瞧出什么异色来,却只看见如清风般的笑意。

“对不起。”米勒忽然用他为数不多会的几句日语说道,即便发音奇怪。

少年似乎愣了一下,而后用和服的袖子遮住下半边脸吃吃地笑,搞得米勒更是窘迫。不过他笑了一会就将袖子放下,面容上仍是如水般的温润:“米勒君,您还真以为我们太夫是什么多名贵的人么?”

米勒说:“如果我们不……呃,也许你们日子会好过一点?”

“不知道米勒君听没听过一个故事。”少年顿了一下后说道,“第三代高尾太夫曾被仙台的领主伊达纲宗看中,伊达纲宗用与她体重相等的黄金把她赎了出来,但她已经有了意中人。在向伊达表明后,伊达大怒,抓住她的头发,把她从船边吊到水里,一根根砍断她的手指。可是她依然拒绝做纲宗的侍妾,最终被杀害。”

米勒还在沉默,少年却漫漫笑开,带着漫不经心和淡淡悲怮:“这就是我们的悲哀,就算成为了太夫,有无数男人爱慕争相追逐,其实放明白些,我们什么都不是。”

像米勒这样生活在民主国家的人完全无法想象一个绝美的女人就是因为不愿意做他人的侍妾而被杀死,在美国发生欺压事件顶多是资产阶级压迫黑奴,而且农场主对女性黑奴还略微客气些,这还是鉴于她们普遍长的不好看。

于是他实在发表不出什么言论,也无权发表。

少年终于将一瓶花完全修剪好,他将这瓶花移至一边,向米勒鞠躬:“您还有什么需要么?”

米勒挠了挠头:“说出来可能有点不好意思,但我的确想去上个厕所。”尽管这时候说这个略煞风景,但米勒实在憋不住了,刚才和同僚们喝了些清酒,又在这里无所事事喝了半晌的茶,现下气温不高,是指望不到一肚子水从毛孔里出来了。

少年颔首,脸上没有半分不适,站起来将旁边的障子打开,微笑道:“那请让我为您带路。”

“络新妇”有着日式的精致庭院,草地上安放着有着纹路的灰褐石板,竹子里泉水声音伶仃作响。米勒跟在少年后面的时候见到了在竹子边低头玩花绳的那个小女孩,她换上了新的衣服,低头的样子安静温娴。

“以后别把小孩一个人放出去,很危险。”米勒看了忍不住提点道。

“这次是我照看不周,还要多谢米勒君啊。”少年微微侧头笑道。

“话说,你以后想让这小姑娘做什么?”米勒又多问了一句。

少年垂下眼眸:“我想让她读书。”他看了一眼正在玩耍的妹妹,“我想让她去别的国家读书,我听说西方的国家对女孩子很尊重,我想她过去会过得很好。”

“那你呢?”

“我?”少年恍恍惚惚地笑,“我这一生就在这里啦。”

“不想去别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去不了的。”少年说,“米勒君,我就是在这腥风血雨中盛开的花,仅存一霎。”

米勒犹豫了许久,忽然说:“也许,我是说也许,我想我可以帮你妹妹,不过我也不太确定,这件事流程挺复杂,可能需要很久。”

少年忽而抬头,剪秋般的瞳仁漫开清澈的涟漪:“米勒君会帮我妹妹?”

开弓没有回头箭,米勒只能说是。

少年鞠躬,他露出一个如樱花般的笑容,眼角眉梢尽是醉人的风情:“米勒君真是好心的人啊,如此青肤一定会报答您的。”

米勒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又不敢像和同僚打趣一样拍搂他的肩,只能顾左右而言道:“没事,你妹妹看上去是个聪明的姑娘,也许未来会有成就也说不定。”

少年无声地笑:“从第一眼看到米勒君,我就知道米勒君一定很温柔。”

米勒怔了一下:“第一眼?”

“那应该是米勒君第一次来日本吧?”少年淡淡地笑,“那一天正是日本的赏樱节,可就算米勒君不知道,也很注意没有使劲踩住地上的花瓣呢。”

米勒努力回想了一下,那一天刚下轮船,大家身上卡其布军装风吹日晒都皱巴巴的,面无表情行尸走肉,脚步如太空漫步的人一般虚浮,踩着沉重的军靴为了防止滑倒,大家一致走了没有樱花瓣的路面……于是大家都是温柔的人。

米勒哼哼含糊了几句,懒得去分辩,这也没什么好辩的,正所谓别人给你戴的高帽子没必要拿下来,顶着也好看。

“前面就是雪隐①了。”少年停住了步子,侧身微微鞠躬,示意让米勒过去。

“哦,谢谢。”米勒愣了一下,刚才他正出神,差点撞上停下来的少年,这时赶忙道了谢走向那竹林中的木屋,走到木屋门口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还回头向少年告别一样挥了挥手。

暮色中,少年报以温润又美好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先开始文中会有些词比较专业,所以这里统一解释一下,资料来源自度娘。

①雪隐:日本古代对园林厕所的雅致称呼。

②女形:歌舞伎中男扮女装的统称,这类男子一生都在学习女性的美,他们的一举一动比女人更令人着迷。

③太夫:艺女支中的最高级,在古代地位极高,从小开始培养起,容颜美丽且多才多艺,不卖身,除非和某一看上眼的达官贵人签订合约,在合约撕毁之前双方不得有任何出轨行为,否则会被视为不忠不义。

④铭帖:相当于名片一般的存在。

⑤馆样:称呼城中有地位身份尊贵的人。

⑥殿:称呼自己的上级,如果加上姓或名视为大不敬。

前文差不多是这些,如果后文还有我会再在后面补充,谢谢。

5、萼片

春转夏的季节中还带着微凉,络新妇已开始筹备一年一度的“樱都之舞”。

艺馆们通常每年都会举办一场盛宴,选出十几位艺女支表演歌舞伎,这是每个艺馆的大事,通常会租用最高等级的剧院,用印花的请柬邀请熟识的达官贵人来观赏。艺女支们穿着色彩艳丽的和服言笑晏晏,梳起的鬓发上流珠随风散漫,举手投足间妩媚惊人。

推书 20234-04-09 :叶落之后——洛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