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漠颂笑笑不说话，宁洋对他的冷言冷语就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丝毫不起作用。
宁洋也懒得理他，继续喝粥。
两个人很安静地同桌吃饭，吃到一半突然有个人坐过来，揽住了文漠颂的胳膊。
那是一个穿着时尚，戴着炫目耳钉的男人，一双桃花眼很是勾人，举止稍微有点轻浮，是个CC。
那个CC不住地往文漠颂身上蹭，说：“漠哥这几天为什么不去找我？人家好寂寞。”
宁洋被他的娇嗔惹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实在是不能接受一个男人打扮成那样，还对别人撒娇。不是他歧视，而是口味不同。
文漠颂推开他，说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CC不理会他的问题，好看的双目打量着宁洋，幽怨地对文漠颂说：“你是不是有了新欢，就忘记我了？”
“别闹，一个朋友。”
“不嘛……”CC还想说什么，被门口的朋友打断，那些人招呼他走了，他咬了咬下唇，只能对文漠颂说：“那漠哥，我先走了，回去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哦。”
CC走了，宁洋一脸惨不忍睹地看着他小内八奔跑，兰花指乱翘的样子，忍不住又开始讽刺文漠颂了。
“漠哥，你的品味可真好。”
文漠颂无奈，这个小CC是他在泡吧时认识的，原本看着挺不错，有过one night stand之后没想到是个CC，更没想到他会一直追着自己跑，钓男人的同时也不忘了文漠颂这个高富帅。
“我去泡温泉了漠哥，小CC在等你打电话给他哦。”
宁洋笑着往餐厅外走，文漠颂赶紧跟上。
宁洋：“能不能让我别看到你？”
文漠颂：“不能。”
宁洋不理他，自己冲了澡换了泳裤就下去泡汤，不得不说这次原本让他毫无兴趣的温泉之旅让他感觉很舒服。元旦过后，这个城市又将迎来一次大降温，到时候，宁洋估计连起床吃饭也觉得无法做到了吧。
文漠颂坐在他附近，半眯着眼注视着他，说：“你要毕业了吗？”
“还有一年，”宁洋慵懒地开口，“不过很有可能会留在学校里，毕不毕业也没多大差别。”
宁洋点了一根烟，趴在池边吞吐着云雾。
“我也不是那种分手了还能继续当朋友，好好说话的那种人，以后如果没事，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可是妈……”
“哎，打住，这不关我的事，你也不必为此来找我。我现在心情挺不错的，别坏了我的兴致。”
文漠颂逼近他，从背后压住他的身体，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当真这么无情？”
“我一直就是这么无情。”
“你以前不是这样。”
宁洋任由他压着，吐出一口烟，说道：“人不可能一成不变。倒是你，脾气有所收敛了。你要是闲的慌呢，就去医院守着她，不然还有那个嗲嗲的小CC呢，就不要在……”
文漠颂摁着他的后脑勺，扭过来，硬是咬上了他的唇。没做进一步的入侵，也不敢做，只是舔吻着紧闭的嘴唇。
宁洋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松开，刚才文漠颂的行为都害他不小心把烟掉进水里了。
“呵呵，文漠颂，你这是在干嘛？玩攻略前任的游戏？”
“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嘴硬。”文漠颂粗糙的大拇指按在他的嘴唇上，“不硬，软的。”
“别乱来哦，我什么都敢。”宁洋直视着他，却没做什么反抗。不是他对付不了文漠颂，而是他不怕。文漠颂要对他做什么，他完全可以不当一回事，最多也是像个伴一样来场one night stand，或者狠狠地闹一场。坦坦荡荡，完全不像别人见到前任那样的窘迫。
文漠颂捂着脖子，又上前用身体压住他，右手扣着他的后脑勺。
“都说你敢了，那就继续。”
宁洋无奈地被吻，身体被压制住，他的体力没有文漠颂好，如果他用力，那宁洋是根本推不开他的。
文漠颂整个人都快趴在他身上了，专注地与他接吻。宁洋是不太愿意的，一直想推开都没办法，下巴还被文漠颂握住。
文漠颂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热衷于唇舌交缠。
宁洋气喘吁吁地被放开，看着文漠颂那面不改色的模样，双手一划往他身上泼水，说：“去死吧你。”
文漠颂被泼了满头的水，看着快速离开的宁洋，他也只是拿起毛巾擦水，脸上还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笑。
目前他还是不算非常了解宁洋，不过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
宁洋穿好衣服回去，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在餐厅吃饭了，吃完午饭他们就回学校。
坐到李老头那桌，宁洋有点不耐烦地抱怨道：“温泉山庄有什么好玩的，整来整去都只是泡温泉。”
李老头：“很多好玩的，只是你都在睡觉，你只看到温泉。”
宁洋：“那我一直看见你和师娘在吃饭。”
李老头鄙视地看着他，说：“我们九点多吃早饭，现在十一点多，我们不能吃午饭？”
宁洋：“……”
他和文漠颂，真的在水里待了那么久？怎么没感觉到啊。
异常烦躁，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心里萌发出来，但是又出不来。
宁洋暂时还不想吃东西，坐着喝水。旁边有个女生怯怯地问他：“老师，你认识大叔么？”
“大叔？谁啊？”
“就是前几天一直在我们班旁听的，老是穿黑衣服的帅大叔。”
“不认识。”宁洋知道她在说文漠颂，可是脱口而出就成了这样。
女生不甘心地继续问道：“可是早上他还跟你同桌吃饭呢，我们想要问问他的电话。”
“哦，他啊，我也不熟，”宁洋被戳穿了，只好说道：“他不跟我坐在一起，难道跟你们坐一起？他旁听，我是老师，这种关系当然可以同桌吃饭了，不过要他的联系方式，这我就没有了。”
宁洋没说错，他现在是真的没有文漠颂的电话，要是有，给他他也不要。
女生只好点头，不再打扰他。
宁洋不自觉地撇撇嘴，转过头与李老头和师娘说话。
09
宁洋做了个梦，一个让他不知所措的梦。
他梦见走在大街上，身边都是不认识的人，与他擦身而过。他看见了爸爸，爸爸还是温润的模样，无视他的喊叫从身边走掉了。然后他看见了王越和阮琨婷，他们甜蜜着讨论着生活上的琐事，宁洋想开口叫他们，却变得无法出声。最后他看见了李子忱，面无表情的李子忱匆匆忙忙，与他擦身而过。
宁洋惊得全身紧绷，心里充满不安。
然后画面一闪，就看到了两个人影，看不真切，模模糊糊，但是宁洋知道他们是谁，是文漠颂和那个人。
文漠颂抱着那个人，亲吻他的眼睛，他的嘴唇。然后两人转过身面对着他，他听见文漠颂在说：“宁宁，对不起……”
宁宁，对不起。
宁洋猛的惊醒，呆坐在床上喘气。自从元旦那次冬游之后，他经常会做这样的梦。梦里有爸爸，有文漠颂，有李子忱，凡是他认识的人都有，可是，就是没有她。
每次都像在重复着同一个梦，但是一次比一次真切，一次比一次要让他心慌。
宁洋捂着额头，等心平静下来后打了个电话。
“喂，张医生，是我，宁洋。……嗯，我这两天想去你那里看看，你有空吗？……好，那我下午去吧。”
宁洋看了功课表，又打了通电话给李老头，拜托他下午来上课，现在任何事情都不比去看医生重要了。
文漠颂这几天再也没有来找他，想是在温泉山庄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只是玩笑。那么自己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只要下午去看医生调整一下心情，就能好好准备跟着李老头去外地演讲的事情了。
时间已经快接近中午，前几天宁洋因为睡过头而错过上课时间之后，李子忱就会来叫他起床，或者是中午给他买饭。
宁洋的嗜睡症变得严重了，没课的话，他能睡到中午。他担心这么下去的话，会打乱原本的生活，所以他才会着急地想去看医生。
李子忱给他买了饭，送到宿舍里。
宁洋心不在焉地吃饭，片刻后说道：“我下午要去见张医生。”
李子忱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你忙你的。我只是去咨询一下，最近怎么睡得特别多。”
“那好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宁洋无语，说：“我又不是女孩子，别把我想的那么脆弱。”
李子忱：“哎呀我知道了。”
他知道宁洋不想麻烦他，而且本身对看医生这件事有很大的抵触，如果他自己不觉得害怕，那绝对不会提出要去看医生的。不过，既然宁洋不想谈，他也就不再问了。
他岔开话题道：“对了，李老头不是要带你一起去做演讲吗，什么时候？”
“后天。”
“什么主题？”
宁洋：“论秦始皇嬴政的身世。”
李子忱：“……李老头真是越来越风趣了，呵呵。”
……
宁洋裹紧了外套，敲响了眼前的门。
“进来。”
“张医生。”
“宁洋啊，坐。”
宁洋点头坐下，张医生坐在他对面。办公桌上放着张医生的铭牌：心理治疗师张恩浩。
他们没有坐在办公桌旁，张恩浩让他坐在沙发上，以减轻他的紧张感。可宁洋并没有紧张，但是他的举止，让张恩浩看出了他的情绪低迷。
宁洋：“你还记得我当初来看病的原因吗？”
“记得。”
“文漠颂说，我妈得了重病，要我去见她一面。”
张恩浩捏了捏他紧握的双手，问道：“那你愿意吗？”
宁洋摇头，表示不愿意。他想继续说下去，可是却不知如何倾诉。
“宁洋，你变了很多。有些事情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完全有能力去处理好这件事，相信自己。”
宁洋：“我这几天一直在做一个梦，梦见了好多人，我都能记得他们的脸，可是我怎么想，也想不出她长什么样子，我忘了。”
张恩浩靠近他，在他旁边低声笑着，说：“很久没有见你这样了，这才是真正的宁洋不是吗？这四年来，你一直把自己装成一个冷漠的人，我很想问你，你累不累？你让自己太累了，宁洋，忘了就忘了，很久以前就忘了，如果你不想记起来，忘记也无所谓。”
宁洋点头，在张恩浩的话语引导下放松自己。
“哦，还有，我这几天好像变得，很嗜睡。”
“严重吗？持续多久了？”
宁洋道：“还行，有几天了。”
张恩浩点点头，对他说道：“别担心，你回去之后多运动运动，白天除了午睡尽量保持清醒。如果你没有午睡的习惯，这几天不忙的话，还是在中午之后小睡一会，免得精神不济。”
“我知道了。”
张恩浩看着他，又说道：“这个运动啊，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我看你就不是经常运动的人，宁洋，你是不是比以前胖多了？”
“……”
宁洋从张恩浩的办公室出来，已经快接近四点。张恩浩对他很好，自从四年前认识他到现在，一直对自己这个病人很是照顾。
医院里人很多，这个城市冬天最冷的时候，流感也随着冷空气肆虐起来。
人群中有一个黑色的身影，那是文漠颂。宁洋一眼就认出了他，看见他走过来，宁洋拉起外套的帽子，头低着，与他擦肩而过。
文漠颂匆匆忙忙的，也没有发现他。
宁洋没有好奇心去知道他为什么来医院，把帽子拉下，围上围巾就离开了医院。
如果刚才文漠颂回头，就可以看见宁洋，就可以完成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但是他却错过了一次机会。
他径直地走向住院部，在一间病房前停下来。他整理了衣服，平复了呼吸，这才推开门，叫道：“妈……”
被他这样称呼的妇人转过身来，对他微笑，脸色苍白，形容槁枯，但也掩盖不了她的温柔神色。
“漠颂，你来啦。”
文漠颂把公文包放下，开始为她削苹果。他问道：“妈今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我很好，”妇人微笑地看着他，说道：“只是……妈昨晚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宁宁在哭……”
“妈，”文漠颂打断了她的话，“我会把宁宁带来的。”
“妈知道，宁宁不愿意见我，漠颂，辛苦你了。”
“不会。”文漠颂笑笑，心里却一阵苦涩。
宁洋在他面前，总是拒绝他的请求。别说是带他来，就连他们见面时，宁洋也没有好脸色。
明明知道他不愿意，却还是一直缠着他。四年前他背叛了宁洋，现在宁洋看见他不一顿揍已经很好了。文漠颂想，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真的很自私，自己是，妈也是。
10
宁洋按照张恩浩的话，克制自己的睡眠，每天多运动，至少可以应付得了李老头的演讲，不再头晕脑胀一心只想窝在床上不起来。
李老头很重视这次演讲，带着他一起去。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让宁洋帮忙准备这个准备那个，搞得宁洋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他的精神状况，还有文漠颂。
不过明明说好不理文漠颂，其实心里是在意的吧。宁洋都快搞不懂自己了，就真的还对文漠颂存有希望吗？
他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狠狠地唾弃自己。
李老头的演讲进行地很顺利，宁洋坐在下面颇有点心不在焉地听着。演讲是在邻市的一个大学举行的，有很多学生来听。而且李老头演讲很有一套，讲的并不枯燥，因为在场的大多是学生，所以他搞得跟上课一样，讲的很生动。
况且又是这么八卦的演讲题目：论秦始皇嬴政的身世。
李老头这个人就是喜欢搞点与众不同的。
宁洋听着听着，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李子忱的短信，说：你在哪里？上次那个人又来找你了。
宁洋低下头回短信，告诉他在听演讲，反正说的是谁他也不知道，可能还不认识，先打发他走吧。
收到宁洋回复的李子忱抬头一脸歉意地对面前的人说：“不好意思，宁洋他跟着导师去外地做演讲了，你看……”
那人笑笑，说：“没关系，既然等不到他，那我就先走了。”
“好好，慢走。”李子忱目送他走远，脸上赔笑的狗腿表情马上收起，撇嘴回了宿舍。
宁洋在悠闲地听演讲，文漠颂却很忙。不仅要处理公司的事情，还要去医院照顾母亲。
“是这样，刘女士的病情虽然得到了控制，但是治疗效果还是不大，再加上她精神不振，家属还是做好准备，刘女士她……随时有恶化的可能。”
“我知道了医生，谢谢。”文漠颂撑着膝盖呆坐着，旁边是一份病历。
妈可能不会痊愈了，这是文漠颂早就知道的事实。但是他心里总是希望会有好转，哪怕只是一点点，只是每一次的检查，都让他的心一步一步的下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