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怜惜的捧住初尘略显憔悴的脸庞,微微笑着,语气轻柔温和,“尘,不要自责,我没事。只能怪我涉世未深。”初尘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子诺却拉下初尘,以唇封住,吞掉他想要说的话。短暂的分离,却如几世不得相见的无奈与心痛,人生充满了未知的分歧,危险和变数,无法成为一个预知未来的先知,就要学会珍惜眼前的一切,把握住自己能掌控的事,疼惜自己所爱之人。温柔缱绻,唇舌相依,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子诺快要被自己主动挑起的吻窒息时,初尘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这一吻,子诺则下意识的伸出粉嫩舌头舔舔唇,无意识的动作差点让初尘失控,感觉到初尘眼神一瞬间的幽深,子诺红着脸,赶紧伸手捂住初尘的双眼,弱弱说道:“不许看。”初尘拉下子诺的手,包在掌中,轻笑出声,爱意无限。“下次不要让我担心了,我很害怕。”
“嗯。”无法忽视初尘眼中的害怕与担忧,子诺心中酸酸的,坐起身子扑进初尘的怀里,只想用自己的体温和心跳告诉他:我好好的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初尘了然,搂紧了子诺软香的身子,汲取着他令自己心醉的味道,心才算有了安全的港湾。
“司月。”初尘对着空气淡淡的说道,一条身影如鬼魅般从窗户跳进屋子,子诺吓了一跳,拍拍胸脯定定神,“少爷实在对不起,吓着你了。”“没关系。下次你还是走正门吧。”“是。阁主,事情都查好了。”司月抱剑拱手恭敬的说道。“什么事?”子诺偏着脑袋疑惑的表情煞是可爱。“你的事。”“我的事?我的什么事?”初尘对子诺此刻的天真无知感到无奈和好笑。“将你绑来这里的是一个叫张严的男子。”
“我知道,可是还有一个锦衣华贵的男子。”“这正是我想说的,那个男子是十王爷的二儿子,名叫佫天翔,二夫人所出。他虽出生高贵,但无论是文还是武都一无所成,曾经在青楼因争风吃醋而和一帮贵族子弟大打出手,十王爷对佫天翔失望透顶,以免他再丢王府的脸,便将他打发到了远离洛城的夏城。”“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在夏城?也就是潋城旁边的城?”
“嗯。佫天翔到了夏城倒是收敛了两年,但是第三年春天就使用了点手段买了一块地,建起了这座倌馆‘潇湘楼’。”“这是倌馆,就是。”子诺想到以前听人家说的男宠就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倌馆的意思了,总让人感觉那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充斥了浓重的脂粉味,心酸的微笑,放在脚下任人践踏的自尊,以及小倌的悲惨生活,同情小倌而厌恶倌馆老板的神情自子诺的眼中流露,低下头默不作声,将头轻轻的靠在初尘的胸膛,庆幸自己是如此的幸运与幸福。话未完,初尘知晓子诺心中所想,伤之所感,除了将他紧紧拥入怀中,给予无声的安慰,还能做什么。
须臾,子诺悠悠说道:“小倌和男宠虽然不太一样,但是如果他们年华不再,美貌不再,是否等待他们的只有被抛弃这一条心碎的选择?”“诺儿,别伤悲,每个人都有独属于他们自己的经历,旁人不可能尽知,而且命运是掌握在他们手里,并非上天的注定。就算旁人再怎么为他们的经历唏嘘感叹,也无法从本质上改变什么。就如放纸鸢,只有自己能很好的掌握纸鸢的状况,如若把手中的线交与他人,那么纸鸢很有可能就此坠地。命运就等同于那只纸鸢,只有好好的把握住手中的线,才能让纸鸢在空中演绎出最美的舞姿。”
“我明白,只是依旧会伤感。”“我的傻诺儿。”初尘轻笑,伸手爱怜的摸摸子诺的头,心疼他的善良,心疼他的感伤。掌心的温度传递了初尘满满的爱意,子诺糟糕的心情也随之好起来,将初尘的手贴在脸上,子诺展颜一笑。司月尴尬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浓情蜜意,心中盘算着是否该打断他们,先谈正事。正当司月徘徊思考时,子诺的问话让司月瞬间从迷茫中解脱出来,“司月,你怎么不坐下,站着多累。”司月愣了一下,没想到子诺开口竟然说的是这等琐事,可是他一双黑如宝石的眼睛对着自己眨呀眨的,又让人觉得此话出自他口中再正常不过。“尘,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子诺的声音突然提高,一脸惊慌望着初尘,祈求帮助。和子诺相处的几天,司月早已熟知子诺的一惊一乍,对于他健忘一事也不再新奇,不过却有着和离忧相同的感慨:还好他在医术上不会健忘。初尘勾起一抹苦笑,就算自己很了解子诺,也不是什么都猜得到吧。“诺儿,你怎么又忘了。”
“啊!我想起来了。”子诺惊喜的将视线投向司月,可是马上又如打了霜的茄子,垂下头懊恼的说道:“我竟然把离儿忘了,他现在怎么样了?”“你呀,现在才想起他来,如果让离儿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千万不要告诉他,我错了,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子诺甚是严肃的表明态度,“好了,我知道了,离儿他已经被司月送回去了。”“司月你真好,不枉离儿那么喜欢你。”司月无言以对,子诺的话太过直白,但他口中的喜欢到底是何意思,却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小少爷,我们现在还是谈论正事吧。”“好吧。”“诺儿,我们现在就回客栈。”“不要,我要留在这里教训一下佫天翔。”“那你准备留在这里几天?”“三天,佫天翔说过要在三天后利用我帮他赚钱,所以我想看看他的本事。”“那好吧,我会陪着你的,不过不能一直伴你左右,我不在的时候你需小心应对。”“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阁主,这样做恐怕有所不妥。”“没事,你先回去,我自会处理。”“是,阁主。”司月知道多说无益,只有恭敬的行过礼后,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尘,听你这么一说,佫天翔岂不是等同于一个富家的纨绔子弟?”“可以这么说,他的母亲虽说是王府的二夫人,其实也只是王爷的小妾,尽管受宠,但身份终究低微。”“那为什么佫天翔举手投足还显贵气,不应该是痞子气吗?”初尘轻笑,“就算是庶出,佫天翔也是王爷亲生的儿子,自然从小要受到严格的教育。所以身带贵气也是很正常的。”“原来如此,他的贵气不是浑然天成,完全是被逼出来的,啧啧,真是可怜呀。”子诺摇摇头咯咯的笑起来,初尘爱怜的把子诺拥进怀里,和他絮絮的说着话。
屋里,月光铺撒,朦胧了一室的爱意,低语绵绵,笑声缠绵入骨。
第二十九章:小倌青玉
明镜中映出一张稍显稚气,五官却精致得无可挑剔的美丽脸庞,与其俊美的相貌不符合的却是一双似乎看破红尘,沧桑得令黄发老人也惊奇的眼睛。镜中的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绸缎般丝滑的黑发披散,仅着纯白色丝质里衣,伸手轻拢秀发,喃喃道:“叹罢青丝三千如流水,转头白首话凄凉。红尘多情能有几人堪破,不如皆散尽,终得一席清静。”语句中是藏不住的凄凉,眼波流转透露着丝丝的绝望,让人误以为眼前的绝色少年是在交代遗言,下一刻就会毫不犹豫的纵身跃下埋葬苦愁的深渊。
子诺本着好玩的心态静静呆在屋顶观察屋内的情况,但当听到少年的自语,看见他悲伤的脸庞时,就再也无法视而不见了,飞身轻落于少年的身后,沉浸在自我思绪中的少年并没注意到子诺的突然造访。“你可是有什么烦恼?”子诺走到少年的身边,轻声询问。
“三千青丝皆是烦恼。”少年没有因子诺的闯入而惊吓,反而如相识已久的朋友般应答。“你怎么对于我的出现一点都不惊讶呀?”子诺挠挠头,少年的反应完全出乎意料,一般人不都会吓一大跳,然后惊呼出声吗,怎么他反而能如此镇定的回答自己的问题,甚至没有抬头看看来者是何许人。
“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好惊讶的。”“可是一般人不都会大叫一声吗?”“那说明我不是一般人,而且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如果是谋财害命,那么你不会给我喊叫的机会,甚至直接了断我的性命;若是采花大盗,你大可直接用迷药或者烈性春药让我乖乖就范;倘若只是出于好奇,比如你,就可以如结识朋友般与我交谈。小公子你觉得我说得对还是不对?”少年说完,将头发用一条蓝色的绣花发带简单的绑好,站起身,抬眸,惊叹于眼前少年的绝色容貌,纯洁无暇的笑容,呆愣须臾,少年如陶瓷般细腻嫩白的脸庞印上两朵红晕,别开脑袋,用微凉的小手为滚烫的双颊降温。
“你怎么脸红了,不过现在的模样比刚才漂亮多了。”“公子说笑了,青玉怎能比得上公子谪仙般的面容。”“你叫青玉?”青玉微微点点头。“真好听的名字,我叫林子诺。”“一个小倌的名字能有多好听,再美的名字也只相当于华丽的外表,包裹的却是残破不堪的身躯。”青玉苦笑,在一个才相识的少年面前将自己说得这般不堪,心中除了痛楚,却莫名的轻松不少。
“青玉,你怎么能贬低自己,我是真心觉得你的名字好听。”子诺虽不满青玉贬低他自己,但是又怕青玉误会自己的称赞,急切的解释道。子诺纯真直率的行为让青玉心中一暖,这是纯粹的赞美,不带任何目的,和那些恩客随口敷衍的漂亮话完全不同。第一次听人如此真诚的赞美自己的名字,青玉的眼眶不争气的红了,曾经是多么的厌恶这个名字,因为它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卑微肮脏的小倌,一个毫无尊严可言甚至任人践踏的小倌,一个即使心碎满地仍要笑脸迎人的小倌,一个只要有钱就能任恩客蹂躏的小倌。
面对笑得如此纯真的子诺,青玉有种被救赎的感觉,本以为早以干涸的泪水,此刻却模糊了双眼,努力压抑从喉咙深处传来的哽咽声,但双肩的颤抖还是泄露了青玉的情绪。“青玉,你怎么了?”子诺担忧的绕到青玉的前面,却被青玉梨花带雨的脸庞吓到了,以为是自己说错话而让青玉伤心了,“你别哭呀,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如果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
子诺慌忙的想要伸手为青玉擦眼泪,奈何泪珠滚落得太快,一滴一滴砸在子诺的手心,烫得子诺的心更加自责。见子诺如此手慌脚乱的模样,自责让原本挂满笑容的脸庞皱成一团,煞是可爱。青玉感受着来自子诺的真诚,破涕一笑,“子诺,都怪你。”“好好好,都怪我,只要你不哭就行了。”“子诺你真傻。”“我很聪明的。”青玉没答话,抽出手绢,擦干眼泪缓缓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两杯茶,笑着递了一杯给子诺,自己则端起一杯悠悠的喝了几口,“青玉刚刚你为什么哭?就算是死也得让我明白真相吧。”
“保密。”青玉调皮的冲子诺眨了眨眼睛,“啊?你真狡猾。”子诺无奈,只好泄愤的狠狠连喝了三大杯茶。如此似孩童的可爱模样,让青玉的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开心,突然想要摸摸子诺的头,说你傻是因为你的善良,说你傻是因为你给我的温暖,说你傻是因为你明知道我的身份却未有一丝鄙夷,反而因我的哭泣让你自责。
“青玉你抬手干嘛,该不会是想要打我吧?”子诺捧着茶杯委屈的问道。“啊?傻瓜,我怎会打你,我只是想摸摸你的头而已。”青玉本来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没想到手已经伸出去了,待子诺发现时,只好尴尬的收回手。“那你摸吧,安阳哥哥也喜欢摸我的头。”青玉依言摸了摸子诺的头顶,子诺则闭上眼睛,如一只享受阳光的猫咪。
“子诺,你怎么会到潇湘楼来?”“不是我自愿的,我是被人用药迷倒了绑来的。”子诺如话家常般,把一般人认为震惊的事平淡的说出口。“佫天翔竟然又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听到子诺的遭遇,青玉顿时怒火攻心,狠狠的拍了桌子几下,不顾手掌火辣辣的疼痛,尤其说到佫天翔更是咬牙切齿。“青玉,你别这么激动,看你把手都弄伤了。”握住青玉的手,赶紧从怀里掏出药膏仔细抹上。“现在还管什么手,你可知道佫天翔是多么的卑鄙无耻,逼良为娼是常事,他竟然对你下手,我。”
“好了,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你觉得我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吗?”子诺安抚着青玉的怒气,“难到你不是?”“看来我被你看轻了。青玉你不必担忧,我能保护好自己的。”“你拿什么来保护自己?”“秘密。”“你……”青玉此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唯有偏过头,不去理笑容灿烂的子诺。“青玉。”青玉赌气的不理子诺,“青玉。”语气中带着讨好,依旧是沉默。“青玉。”委屈的声调依旧换来的是沉默。“算我怕了你,我告诉你。”
“那你快说呀。”青玉不耐的催促道。“我有武功,而且医术还不错。”噗嗤,“谁在笑?”青玉四处张望,却找不到笑声的主人,下意识的起身将子诺护在身后,“司月,别闹了,进来吧。”子诺撑住下颚,懒懒的把玩着茶杯,真不明白自己说的话哪有那么好笑。司月飞身进屋,“公子,门口偶有人走动,以免打草惊蛇我只能从窗户进来。”“知道了。”“你是谁?”“在下司月,是。”
“司月是我的朋友,青玉你不必害怕。”听到朋友二字,司月微愣,随即心头一暖。子诺抖抖衣服,踱步到司月的面前,“司月,你刚刚笑什么?”“你说你医术还不错。”“这有什么好笑的。”子诺和青玉异口同声的问道。“名动江湖的神医公子,唯一的徒儿你觉得他的医术只能用还不错来形容吗?”“
你是说子诺是神医公子的徒弟?”“正是。”司月挑眉点点头。“子诺你这叫过分谦虚。”“没有呀,我觉得师父的医术才是天下第一,我还差得远。”“主子,登台的时辰快到了。”屋外响起了敲门声,瞳儿提高声量打断了屋里的谈话。“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瞳儿的一句话将青玉拉回了现实,这里是夏城最大,生意最好的潇湘楼,是男子描眉涂唇,施尽粉黛的小倌馆。这里没有所谓的尊严,没有轻松一刻,没有自由自在的畅谈欢笑,甚至没有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有的只是比戏子还要故作姿态的演着百样的剧本。
原来只需要一刻,心境就会有如此的大起大落,就如仙界与地狱只是一线之隔而已。青玉心中泛起的酸涩取代了之前的欢乐,眼眸低垂,不让子诺和司月看到他眼中流落的无奈与痛苦,短暂的沉默后,青玉勉强笑着说道:“我要登台了,现在得准备一下,你们自便吧。”转身欲走,子诺伸手抓住青玉的袖子,“青玉,你笑得好丑,司月也这样觉得吧。”
子诺故作嫌弃说道,还不忘将司月拖下水。司月如实点点头,调笑道:“美人是不适合苦笑的。”青玉不知如何应答,默默的走到梳妆镜前,缓缓落座,镜中的少年依旧俊美,但是眉宇之间是抹不去的凄凉愁苦,让见者心生疼惜之情。一双修长的手搭在青玉的双肩,温暖的掌心让青玉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张,“既然不想去,那就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