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别初尘一行人,子诺仍伫立在街头怅然若失,肖昱和安阳玉苑此刻也不知如何安慰,唯有静静的陪着子诺,“人都走了,有什么可看的。”青玉嘴角含笑,淡淡说道。“是呀,我真傻,明明连尘的身影也看不到了,我还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肖昱一脸责备的瞅着青玉,安阳玉苑不温不怒的等着青玉的下文。青玉瞥了一眼怒气横生的肖昱,继续说道:“你说伊公子这是去干嘛呢?我猜呀,他肯定是为你准备聘礼了,像子诺这样一个大美人,没有珍贵稀奇的聘礼,我还不愿让你就这样嫁给他了,不然和白送有何区别,你说是吧?”青玉调笑着,逗得心情低落的子诺扑哧笑出了声,伸手敲了一下青玉的头,“你呀,快掉进钱眼里了,小心卡住你的粗腰,到时候可别叫我帮你。”“我挣的钱可是来之有道,并非偷蒙拐骗,还有什么叫我的粗腰,没看到我这堪比杨柳的细腰吗?”青玉双手叉腰,假怒道。“你少臭美了,你那腰堪比水桶腰,哈哈。”子诺笑着跑开了,青玉则紧随其后,两人你追我赶,乐了他们自己,也使得安阳玉苑和肖昱对子诺放心了不少。
行走江湖半年多,四人结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也遇到了各种各样刺激,有趣,危险的事,虽然没闯出人人皆知的大名号,但是四人过于出色相貌也赢得了一个称谓“玉四公子。”子诺也因为高超的医术在江湖中小有名声。每到一个地方,子诺和青玉总是兴致满满的打听当地的特色菜肴和小吃,等吃饱喝足后,便开始寻找好玩的地方。肖昱武功平平,仅有的几次英雄行为,也是以子诺俊逸的身手解决的。对此,肖昱无数次哀叹自己为何武功平平,无论怎么勤学苦练也无法将武功再提高一个境界。
有一次肖昱对着空旷的大山泄愤的大喊道:“老天为何要如此待我,勤学苦练却换不会武功的长进。”那时安阳玉苑刚刚剥好了一颗炒栗子放进子诺的嘴里,子诺匆忙的咀嚼了几下,口齿含糊,语气轻飘飘的,“因为你没那天分。”接着又盯着安阳玉苑手中的炒栗子,笑得甜甜的。而肖昱因为子诺一句无心的实话,顿觉寒冬遇上倾盆大雨,冷到心窝都在瑟瑟发抖,一整天都沉浸在自我厌弃中,不似往日的意气风发。青玉捧着肚子大笑,蹲在地上抹着泪花,抑制不住的双肩颤抖,“子诺,你说话太有杀伤力了。”子诺没理青玉,继续美滋滋的享受着安阳玉苑的伺候。
吃完炒栗子后,子诺冲青玉招招手,“我们去吃桂花糕,喝桃花酿,你觉得如何?”“甚好。”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灵动背影,安阳玉苑也只是嘱咐两人不要喝太多酒,肖昱如打霜的茄子,不知为何看到子诺和青玉灿烂的笑脸,会想到狼狈为女干,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一类的词。
游历江湖的同时,子诺收到的家书也如吃饭睡觉般变成了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即便是五天一次的家书,也是写满了两张信纸,季绫音的思念与担忧,嘱咐与不舍,林瑜然平淡的语气下深埋着对子诺同样的关心与担忧。大约每隔一个月,蓟宁清也会修书一封给子诺,询问当下情况,并附上诸多关心之词。每一次看完家书,子诺的心情总会变得沉重,一个人对着家书,托着腮帮子沉默好久。
在父母眼中还如同白纸一般的自己,初入江湖半年之久,却从未回家一次,每到一个地方虽然会写信告知父母自身情况,但是贫乏的文字,短而匆忙的语句,却永远也替代不了自己亲口的问候,想到娘亲因思念自己而以泪洗面,父亲隐忍的殷切想念,子诺的心就堵得发疼,眼框红红的,泪水灼热了眼角,叫嚣着内心痛苦的宣泄,埋怨自己的不孝。青玉将子诺的自责与伤心看在眼里,虽心疼如此脆弱的子诺,但心中仍然羡慕不已,子诺至少有一个完整的家,有父母的疼爱,呵护,出远门,有父母在家里担忧牵挂,也是一种幸福,而自己从被卖进潇湘院的那一刻,从未感受过父疼母爱的自己,彻底的断了妄想的念头,真想见见子诺的父母,他们一定是很慈祥,很温和的人吧。青玉掩住心中翻腾的情绪,为自己的不幸默默哀伤。
刚踏出客栈,四人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花俏的叫卖声不断传来,迎面跑来一群拿着风车嬉闹的孩子,突然一个小男孩撞到了子诺身上,子诺伸手稳住小男孩的身子,笑着嘱咐道:“小心点。”小男孩甜甜一笑,“谢谢大哥哥。”然后跟随小伙伴跑开了。子诺看着被小男孩撞了的左手,愣住了前进的脚步。“诺儿,撞疼了吗?”安阳玉苑关切的问道。“没有,只是。”子诺苦笑一声,只是为何尘不在我的左边,这样他就可以牵着我的左手游遍大街小巷,看遍风景秀丽之地,闯荡江湖历经世间酣畅快乐之事。有他在的地方才有真正幸福,有他在地方风景才会更美,有他在,自己就能把思念放逐天边,因为温柔熟悉的体温能让自己感到无比的安心。为什么他不在。“子诺,你到底怎么了?”青玉察觉到子诺的异常,握住子诺的手,关切的问道。“我想回家。”虽然尘不在身边,可是一旦回到家里,心里也没那么空洞的难受了。眼眶微红,垂下眼眸不让安阳玉苑和肖昱看到此时的软弱,子诺心中也很愧疚,当初肖昱和安阳玉苑为了能让自己开心才带着自己闯荡江湖,可是自己现在竟然任性的提出要回家的要求,“那我们就回家吧,反正这江湖看似繁华,其实就是一个大染缸,我可舍不得纯洁的诺儿染上乱七八糟的颜色。”肖昱爽朗的笑起来,没有丝毫对江湖的眷念。“出来这么久了,我也想家了,趁天色尚早,我们现在就回客栈收拾包袱起程回家。”安阳玉苑温柔的提议道。“对呀,我早就想看看你的故乡是何等景色了。”青玉兴奋的拉着子诺的手晃荡。三人的温柔与包容,让子诺感动不已,眼泪不争气的滑落,语不成句,只好用力的点头。
得到子诺即将回家的消息,季绫音和林瑜然高兴的睡不着觉,匆忙的准备着迎接子诺回府的事项。第六日,在众人的期盼中,子诺和青玉的身影逐渐在大家眼中清晰起来。那一日林府特别的热闹,以至于在短短的一个时辰里,郗城大部分人都知道林府的公子回来了。
原本认为自己身份尴尬的青玉,却得到了季绫音和林瑜然的真心相待,也让青玉的心再次温暖起来,决心以好好帮助林瑜然作为回报。
郗城承载了子诺与初尘太多的美好回忆,每次的竹海低吟,都会想起自己吹笛,初尘舞剑的场景;每次看到竹安巷外的柳树,都会想到初尘曾无数次与自己牵手走过;每次路过德仁书院,都会想起自己和初尘童年的美好时光。太多太多的回忆,陪着子诺度过了五年之期的最后几个月,直到初尘的一封信,子诺彻底摆脱了相思入骨的痛。
第三十三章:洛城诸多事
“爹,娘我需即刻动身前去洛城。”子诺手里拽着信,心里的激动更胜于忐忑。“何事让你如此匆忙?”林瑜然皱了皱眉头,“伊叔叔来信让我去洛城,有事与我商议,越快越好。”“难道是尘儿出了什么事?”季绫音担忧的问道。“娘,不会的,此事虽与尘有关,但定不会是他发生意外。”“我明白了,诺儿,你可想好了?伊棋册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爹你放心,我自会应付。”“既然如此,我和你娘也不会阻挠你,此番去洛城,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在外不比家里,如若有事,就去找你舅爷爷,不可一人硬撑。”“诺儿谨记于心。”
再一次的离别,没有昔日的沉痛和不舍,林府二老紧握子诺的双手,给予鼓励和支持。闻讯而来的蓟宁清,蓝泽夜,安阳玉苑,肖昱,青玉也都一并送上真挚的祝福。临别之前,青玉凑到子诺的耳边轻声说道:“这一去可别把自己偷偷的嫁掉,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先说好,我可不送礼的哟。”青玉俏皮的一句话,让子诺心中仅存的忐忑不安彻底烟消云散了,“你呀,迟早要变成钱精。”“我钱精,我乐意。我倒想每天都有数不完的钱。”“这还不简单,你去把白银全换成铜板,每天数上几两银子,不就每天都有数不完的钱吗?”“你……好了,别磨磨蹭蹭了,快走吧,省得碍我的眼。”青玉故作嫌弃的推推子诺,“这就走,碍到青玉公子的眼了,我倍感罪过。”子诺笑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此别过吧。”大家默契的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难舍的挥手道别,子诺刚走出几步时,突然想到什么,转身疾步走向青玉面色凝重,“青玉你不觉得我忘记什么事了吗?”“我怎么知道,你的健忘症该不会又犯了吧?”青玉无奈的摇摇头,“从潋城回到郗城几个月了,我却不知道你真名叫什么?”青玉忍住给子诺一个大白眼当做送别礼,心里嘀咕道:还不是因为你从来没问过我。“我叫付涵,大少爷记住了,可别忘记。”“很好听的名字,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你青玉。”子诺伸手在青玉的脸上摸了一把,唤着茉莉和小式迅速逃离。果不其然,青玉双手叉腰在后面大吼道:“坏蛋,那你还问我的名字干嘛。”发泄完毕的青玉猛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热闹的笑声,窘得青玉满脸通红,赶紧撤离。心里还不忘将子诺从头到脚埋怨一次,但心里始终是甜蜜的,离开了潇湘院,被人不耻的小倌身份,却在这里得到了大家的平等对待,甚至能得到朋友般的温暖,青玉抑制不住轻笑出声,抬头望着深远的碧蓝天空,心情舒畅,四肢百骸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子诺一定要幸福给我看哟。
经过十天的奔波,子诺三人终于来到了紫耀国的都城——洛城。热闹非凡的洛城和安静怡人的郗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洛城的建筑更加的精美雄伟,商铺也多如牛毛,看得茉莉和子式眼花缭乱,街边的小商贩扯高了嗓子叫卖,各种各样的小吃,香味飘散,勾起了三人的食欲,“糖葫芦咯,又甜又好吃的糖葫芦咯。”寻着叫卖声,子诺轻易找到了卖糖葫芦的老伯,买了三串糖葫芦,主仆三人美滋滋的吃起来,“洛城的糖葫芦也很好吃,比潋城张伯伯做的还好吃。”“少爷,你出去闯荡江湖难道就是为了吃遍紫耀国的糖葫芦吗?”茉莉疑惑的问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那其他原因呢?”小式也来了兴趣,“当然是行侠仗义,吃遍天下美食。”“少爷你的理想未免太低了点吧。”茉莉瞥瞥嘴,小式附和的点点头,子诺正想反驳,迎面走来一个穿深蓝色粗布衣服,家仆模样的少年恭敬的问道:“请问是林子诺林公子吗?”“在下正是,想必这位小哥就是伊府的吧。”“林公子言重了,‘小哥’不敢当,唤我阿竹就行了,我是奉老爷的命来接公子入府的,公子请随我来。”“有劳了,请带路。”
茉莉疑惑的凑到子诺身边,轻身询问,“少爷,我一直奇怪,既然伊老爷这么匆忙叫你来洛城,为何你一进洛城不是着急去伊府,而是带着我和小式逛街买吃的?”子诺笑而不答,“我也很纳闷,既然伊老爷派人来接我们,何不让我们在某一个显眼的地方等,偏生要如此麻烦让一个小厮如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小式微眯起双眼,摸着下颚思考着。“你们还有何疑问一并说了吧,我一一为你们解惑。”“没有了。”茉莉和小式摇摇头。“伊叔叔只是在来信中催促我尽早到洛城,可是他并非希望我那么快到洛城,或者说他更乐于见到我和尘永不相见。”“伊老爷怎可如此,少爷你不是深得伊老爷和伊夫人的喜爱吗?”小式听到伊老爷有意拆散子诺和初尘,一时心急抢下了子诺的话。“那是小时候的事了,事实无常,他们岂会料到我和尘真心相爱,互许生死。伊叔叔有那么大的家产又只有尘一个儿子,当然会希望尘和一个女子成婚生子,继承家业。所以我的出现便是阻碍。他此番匆忙让我来洛城,就是为了逼迫我离开尘。之所以我来了洛城却不着急去伊府,是因为我知道伊叔叔为了给我施压故意将尘调开了,估计最少也得半个月才能回府。”
“我们来洛城用了十天,如果伊老爷从那时开始就调走了伊少爷,那么伊老爷肯定很有把握在五天之内让少爷你自动离开伊少爷。”茉莉分析道,小式突然吼道:“那少爷会不会有危险?”前面的阿竹闻声疑惑的回头,小式赶紧笑着说:“没事,我听少爷讲故事听入神了。”阿竹信以为真,继续安分的在面前带路。茉莉嗔怪道:“你小声点,怕别人听不到吗?”“知道了,对不起嘛。”“茉莉别怪小式,她也是担心我。”“少爷说的是。”“还是少爷疼我,少爷继续讲。”
“就算伊叔叔很厉害,我也不是吃素的主儿。从郗城到洛城,我们的一切行踪都掌握在伊叔叔的手里,所以他很清楚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洛城。他原本可以派人守在城门口,以便迎接我们,可是他没这么做,反而任由我们先四处游玩,再找个合适的时间派一名小厮替我们引路。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先给我个难堪,让我有自知自明,现在的我不再是那个会和他们撒娇,得到他们宠爱的小孩了,而是可能会让他们伊家面临绝子绝孙的罪魁祸首。”子诺轻哼一声,眼神中充满了迎接挑战的自信。“在商行打拼了几十年的人果然能变成老狐狸。”茉莉鄙夷的说道。“少爷,我和茉莉会保护你的。”“那以后可要仰仗两位姐姐了。”“好说好说。”三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伊府。
没有去在意伊府的华丽辉煌,子诺领着正义感满满的茉莉和小式来到客厅,府里的丫头早已奉上热茶,子诺轻酌几口,并不因为没看到伊府二老而心中不快,茉莉和小式却因为子诺受到如此冷淡的待遇而面临爆发的边缘,子诺笑着摇摇头,茉莉和小式才勉强咽下这口恶气,阿竹道:“林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禀告老爷。”“无碍。”家丁退下后,空荡的客厅就剩下子诺三人,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阿竹才慢慢走进客厅,“林公子先回房休息吧,老爷今儿有急事不便会见你。”“既然如此,烦劳阿竹带路吧。”子诺站起身,用眼神安抚着气哼哼的茉莉和小式,笑若柔水,信步而行。
“如若公子有事,尽可吩咐府里的人,无须客气。小的先退下了。”“今后有劳了。”阿竹恭敬的做了一揖,便匆匆离去。子诺无视怒火中烧的茉莉和咬牙切齿的小式,自顾的欣赏起这园中的风景,“想不到这园中别有一番风味,客房设在这里面,真让人心情愉悦。”“少爷,你还有心情看风景,就几朵破花,几棵残柳,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比郗城。”茉莉心情坏透了,一向被捧在手心呵护的少爷何时受到过如此无理的对待,刚来到伊府却惨遭冷落,白白的在客厅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让伊府的丫头家丁看了笑话。“伊老爷也太过分了,在商行打拼了二十多年,竟不识待客之道?竟如此冷待客人,让少爷受此等委屈。”小式撅着嘴埋怨道。“我知道你们为我抱不平,但是如果就因为此等小事而失了态,受不得委屈,岂不是正中伊叔叔的下怀。你们既是我带来的贴身丫头,就应该保持和我一样的心态,遇事而不燥。就当做是一场戏的滑稽开头吧。相信我会让这出戏以喜剧收尾。”子诺笑得轻松,却让茉莉和小式感知了他的自信。两人应答着,决定抛却烦恼,戒骄戒躁,随时配合子诺演好这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