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白魄可是连眼睛往外面瞟都不敢了,新来的那批人又全都分散到了十多辆马车边,就连白魄所在的这辆车子附近都围了七八个人,这下子还躲在马车里的白魄可就暗暗叫苦了,这种情况,他还能往天上飞啊?
……
……
丁三是今晚南门的当值兵长,手下掌管的人也不多,就十来个残弱兵丁,他守着这陵城南门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这中间要说从没遇到过什么事情,那是不可能的,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以平静居多,可今晚还真就出了稀奇事。
本来十二月里天就冷,又是大半夜的,在过了上半夜的时候,他就看情况把当班的人中的五个打发去睡觉了,这半夜里能有什么事情,这十年八年的不也就这么过来了么。
等他搓着手哈着气,也想回城门洞里躲着去的时候,远处却打马跑来一人,那人喘着粗气从马上扔下块令牌,嘶哑着声音道:“知司大人有命,今晚封城,不许任何一人通过,不管何人都必盘查,赶紧把人都叫起来,等会还有巡防衙门的人过来瞧着呢。”
丁三虽然听到了马背上人的话,却依旧警惕的朝身后几个手下打了手势,那几个人看到这手势,都有意无意的朝城门口位置靠近了些,城门并没有全开,这四五个人这么一站,就已经隐隐挡去了马上男子的去路。
但那男人却并未在意,只依旧居高俯视着,身为知司府的心腹,又怎么会去在意这几个蝼蚁,看马上男人神情倨傲,丁三也没有任何反映,这么多年下来,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脸色没瞧过,这些鄙夷或者漠视都不足以让他动容。
他只是借着火把仔仔细细的察看了那块令牌,在确定无误后,总算弯着腰一个劲的点头称是,马上男人看他这般做态,扯了下马的缰绳,那马被扯动不满,打了个响亮的马鼻,又甩甩头,在背上男人的指挥下,撒动蹄子朝来路跑去。
丁三看男人一句话没说,径自走了,只苦笑一下,站直身子吆喝起来,“都起来,把罩子都摆亮了,不许一人通过。”到底为什么封城,这不是他一个小小兵丁能问的,他要做的,只是守好这门。
但注定,他们今晚不会孤单,就在他把其他人都叫起来,十多人零零散散的站好位置的时候,远处就传来了响亮的马蹄声。
他只眺目望去,远处纵马跑来一群人,都骑着一人多高的大马,举着火把,到了丁三近前,那些人放慢了速度,身上的衣服也让丁三看的明明白白,是巡防衙门的人。
那四十多号人下了马,也不和这的“地主”丁三打招呼,各个抽出刀就往那笔直的站成了两排,丁三身后的小跟班狗头见状,吐吐舌头,冲丁三做了个鬼脸,往日里定会笑骂他的丁三现在却唬着张脸,狠狠瞪狗头一眼,直把他吓的缩到了远处。
狗头这小子不知道巡防衙门这群人的厉害,可丁三是知道的,巡防衙门这群人,全是知司大人的心腹,往日里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打招呼,那是想砍谁就砍谁,什么事情都留到日后算的一群人。
要是狗头得罪了这群人,哪还有命在,于是这么群人就安安静静的守在了这,夜风不断的哀嚎着,倒给这寂静的城门处平添分凄凉。
十多个守城士兵被冻的在原地不断的踏步,但那四十多人却一直笔挺的站着,握着手中的刀,警惕的打量四周。
不一会,还真就让他们候来了一群人,但却不是他们想的是那么一两个人,而是一群,当先的是几个骑马的,人人都举着火把,而他们的身后,从黑暗中又慢慢行驶出几辆马车。
但这一切都还没完,伴随着马车不断出现,马车身边的人也多了起来,大致的看了下,丁三马上缩了下脖子,好嘛,足足有百多号人,丁三是干嘛的?守城门的,那要的是什么?眼力见啊,丁三一看这百多号汉子就不是好惹的。
非要让丁三去解释,那就是这些穿着普通衣服的汉子给丁三的感觉,就如同正面对一支纪律分明的军队,丁三还真没看错,不止是他,就连巡防衙门的领头人,那个粗壮的汉子在见着这群人的时候,也是皱紧了眉毛。
先别说那群守城门人各自的想法,就是负责押送货物出城的人,显然也没想到,在城门口处等待自己的居然是这阵容。
领头人明显也楞了会,又仔细的打量了下守城门的那些人,见到只不过是巡防衙门和几个守门兵丁,又缓了口气,放下了担忧,应该不是冲着车里的货物来的。
第76章:出城
“什么人?”丁三就是再不愿意去出头,也不得不站出去,没看见巡防衙门的那群大爷们一动没动么。
那边护送东西的领头人也是个聪明的,一见这情况,就知道,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走出队伍拱了拱手,笑眯眯道:“陵城华府有货物要紧急送出城,望官大爷行个方便。”
丁三是知道华府的,陵城本地的商家,生意做的很大,也是个本分人家,若说是他自己平常里当差,最多也只是做做样子就放这群人出城了,可今晚的事情,他却说了不算,听到对面的回答声,他也只是弓着身子,询问般的看巡防衙门的人一眼。
今天的巡防衙门显然是来玩真的,那四十多号人里当头的一个走出队伍,冷冷看对面的上百人一眼,又满含深意的打量了下那十多辆车子,这才冷笑道:“靠边停,我们要开箱检查。”
白魄显然没想到,眼见着就可以借机出城了,却又在这里遇上这么一出,这难道真是命运多舛么,没等他哀叹完,刚才那个摸样谦卑的管事这时候却伸直了腰,摒弃了脸上讨好的笑容,淡淡道:“搜查?不知接的谁的令。”
这句话明显就是多此一举了,在陵城谁不知道,巡防衙门的人是知司的心腹,可对面的人就这么问了,巡防衙门的人也没辙,那领头的队长不顾对方的挑衅,只朗声回话,“接知司大人的命令,今晚一概不许放人出城。”
“哦,那不知又是为的什么?”这边负责押送货物的管事又淡笑问道。
再好脾气的人面对这样不冷不热的询问也会有火气,更何况是巡防衙门这些平时在陵城嚣张惯了的人,那队长显然不耐烦了,鄙夷道:“知司大人的命令岂是你们能询问的,给我动手搜!”
不过一句话落地,巡防衙门的四十多号人就齐齐举着刀上来了,直看的躲在麻袋子里的白魄皱眉呻吟,这群人要是打起来,刀剑不长眼,谁知道会不会就把自己当麻袋给削了,真是倒霉啊!
但还好,情况还没变成白魄想的那样糟糕,那管事看到人要上来,脸上的平淡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冷喝道:“大胆,你们也不看看这货物为谁而送!”
巡防衙门的队长虽然愤怒,却不鲁莽,再次打量了下对方,自己的手下也只是做做样子,毕竟四十多人打一百多人,尤其对方都不好惹,这简直就是送死,还以为对方会知难而退,却不曾想,这商人好大的胆子。
但他不是无脑的人,看对方的架势,明显没把自己等人放在眼里,喜欢无事惹是非,他就坐不到今天这位置,所以,他喝止了自己的手下,冷眼打量对方,就是有意等着对方继续开口说下去。
果然,那押送货物的领头人物见状脱离了队伍,走到了他的面前,巡防衙门的队长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叫养元,见对方的领头人物走至自己身前,也不做动作,只冷冷继续看着对方,那人见他这样子,笑了一笑,当先作揖了下。
不管他是什么人,在问清楚之前,养元可不会自低人一等,毕竟,他代表的可是知司大人的脸面,“说说吧,你这货物是要运到哪里去。”
不自低人一等,也不代表要失礼于人,养元朝那领头人身后看一眼,又收回视线问到。
那管事看他这摸样,了然一笑,“大人想必是知道的,最近南隅战事吃紧,这些货物可是要运送到奉化沐将军府上的。”
那人说的平淡,可养元却是大吃一惊,军用物品吗,那又没有通牒文书下发,而且这大半夜的,心里虽然是震惊万分,可他的表面却一点都未表现出来,只不在意般的又望远处的车队一眼,“我可知道,最近并没有通牒文书下来。”
那管事看养元脸色平静,别有深意看他一眼,这才皮笑肉不笑道:“这个嘛,将军自家的一些物品,也就没有通报了,怎么,大人这点私情也不顾么。”
那管事说的轻松,可面色平静的养元现在心里可是在破口大骂,大周开朝便有规定,凡是后边的军资物品送达前线必须有通牒文书,获得朝廷的同意,也就是说,朝廷要通过这随时严格的控制每位大将手上的物资。
可以说,这既是监督也是控制前线大将的办法,那管事脸色平静的说那十多辆马车是私物,可他妈也得有人信啊,陵城又没有沐将军的宅院,那十多辆车是要装多少家常用品,而且,就算你真的是家用物品,你需要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借着商人名头押送吗。
而且,看看那一百多号护送的人,养元就无法控制的抽了下嘴角,现在他百分之百肯定,那些人一定出自军队,而且还是前线那些三天两头饮血的狠人,这些人杀起人来,可不会心软。
不能打开查看,养元的心里噗通一声,犹如被什么惊醒一般,一担打开查看,就会惹祸上身,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他不可能不懂,对于那漩涡来说,自己就如同一只不起眼的蝼蚁,一担沾惹上半点一点,就会尸骨无存。这不是他能参与的游戏。不管里面是什么。
但是,知司大人今晚下的可是死命令,不许任何一人出城,养元左右为难了下,最后咬咬牙,看向早就沉着在胸的管事,轻轻道:“知司大人今晚的命令便是不许任何一人出城,要不,你们等明早出城?”
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这样他既能完成任务交差,又可以不去接手眼前的烫手山芋,可显然他面前的管事对这结果并不满意,冷着张脸,带着寒意道:“前线战事片刻耽误不得,将军用兵如神,步步考虑仔细,若这一步出了差错,你担当的起么?”
养元没了底气,话语自然软了下来,可对方的管事却突然硬了起来,带着凛然的傲气,也带着三分的威胁,冷笑问道。
脸上的笑意更苦涩了些,养元有些无奈,刚刚对方还说不过是将军自家的一些物品,现在却又说什么会影响到前线的战争,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可他有什么办法?
对方似乎也不想对他逼太紧,随手塞过块令牌,“大人可以看看,这可是将军亲卫令牌,这十多辆车里的东西,我可以代替将军跟你保证,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养元听对方这么说,哪还敢再说什么,只看一眼手中令牌就知道绝对错不了,是沐将军府的,连忙连连称不敢,让沐将军对自己保证?自己可没有那么硬的命。
“大人帮了将军这个忙,将军一定会铭记于心,大人若哪日有需要,拿着这块令牌来找将军便是。”那管事见养元脸上的表情已经松动,赶忙趁热打铁,对养元许下好处。
白魄不知道那个黑衣男人走上前去干吗,他只能隐约看到押送车队的人里面走出去一个迎上了官兵,然后,那两个人就找了个角落,远离了人群,不知道说些什么,白魄觉的自己的心跳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剧烈,这种茫然的等待已经快让他压抑疯了。
还好,那个看似管事摸样的人并没有让他久等,不过片刻,就转过身朝着车队走了回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一挥手,白魄眼前的马车又开始移动,到了他自己这辆车的时候,他只感觉身体一个晃动,车子便开始朝着城门过去,城门处灯火通明如昼,让他不敢再肆无忌惮的打量,他只得又缩回了脑袋。
最后一眼,他似乎看到了城门口处所有官兵都默默的低下了头,似乎谁也没有看见从他们面前轰隆而过的十多辆马车和百多号人。
第77章:沐子白
养元看着那十多辆马车渐渐的消失在视眼里,总算缓缓的吐出口浊气,用力捏了捏握在右手心里的令牌,眼中似乎流露出丝决绝。
“你们今晚什么都没有看到,是么?”养元面朝着城门口,一直目送着那支车队消失为止,然后,突然转过了身,笑眯眯的问道。
他带来的那四十多人似乎毫无反应,只齐声叫了声“是”。这些人都是跟着他滚打出来的兄弟,自然唯他养元马首是瞻。
可守城门的这些人却是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的,接到的命令就是不许任何一人出城,养元要放人出城,他们阻止不了也管不了,可上报是必须的,但看养元现在这表情,明显是要他们装瞎子了。
丁三站在最前面,理所当然的看到了养元那笑容里隐藏的杀意,他只吞了一大口口水,战战兢兢道:“自然是,自然是。”大冷的天,可怜的他竟然被养元的一个笑容吓出了一身冷汗。
可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有丁三这眼力界的,好比,他身后的一个兵丁,那兵丁看自己的兵长说是,迟疑道:“可是,刚才过去的华……”
他的话没能说完,站在他前面的丁三便觉的脖子一热,他呆愣愣的用手抹上脖子,稠粘粘的,伸到面前看,居然是一手的鲜血。
本能的回过头,便见跟随了自己五六年的手下早以没了脑袋,鲜血直喷出了半米高,可见这一刀之狠,直接便斩下了他的头颅,而他的脚边,正在滚动的就是他手下的脑袋,丁三直接瘫倒在了地上,本来还有些杂音的城门处,现在却一片寂静。
养元手底下的人漠然看着这一切,而丁三手下的人先是傻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兵丁长瘫倒在地,而后才想起日夜陪伴自己的同伴,扭头望去,却都被吓的颤抖起来,躲到远处的狗头甚至还弯下了腰,干呕起来。
养元无视他们的惊恐表情,淡笑道:“现在还有人对我说的表示疑问吗?”已经没有人再站出来质疑他了,现在的城门口处虽然有近六十多号人,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甚至连喘气声都听不到,有的只是穿过城门呼啸而过的风声。
……
寒风呼啸的夜里,却突然有了点点星火,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当先撕开了漆黑的夜幕,就在这群人身后逐渐走出了更多的人,紧随而后的还有十多辆咯吱咯吱响着的马车。
一群人在夜间匆匆而过,却听不到半点声响,呼啸而过的风也没能扑灭这群人手中的火把,漆黑的夜里,一切都保持着安静,可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到,在这车队最后的一辆马车上似乎有东西在动。
如果还能再仔细点的观看,那个在动的东西正是一个大麻袋,大麻袋怎么会动呢?别诧异,那蠕动的麻袋里的白魄现在就已经不再去诧异为什么守城门的人会对这群人漠视了,反正中原处处潜规则,现在想想,天宗对大周的点评,还真是针针见血。
白魄不停的用身体挪动麻袋,小心翼翼的移到了马车的边沿部位,就想着等会找个机会滚下马车,可世界上的事情不是都如他那般想当然的,这一路上,他都没能找到机会,马车边上始终围着的六七个人可不是摆设。
可就在他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却发现带着自己的马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然后围着自己这辆车的人迅速靠到了前方去,而车队最后的几个人也围了上来。
是出了什么变故吗,白魄小心的朝前面看去,便见着整个车队已经全部停了下来,所有护卫车队的人都紧张的拔出了刀。
循着这群人的目光再往前望去,便见不知什么时候,车队的前方出现了几百点火光,一群白衣白裤甚至带着白面具的人就那么静静的矗立在火把下。
漆黑的夜里,前进的路上却突然多出了几百个静静矗立,手执火把的怪人,没错,在白魄眼中,那浑身雪白的装扮简直就是怪异到头,这样的一群人静默的恭候在这里,能是什么好事吗,难道,他们还会上来说一句,嘿,哥们,好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