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在他心中被放在神坛上太久了,亵渎神的感觉让他每每想到都会觉得心中又是荡漾又是惭愧,在这种甜蜜又苦涩中最终投降给前者。
“嘿,boy,回神了,你在想什么?”顾寒伸手在陈述眼前招一招,发现他还是这么认真的走神,眼睛都散发出光辉,那种又是无辜又是惭愧,像是在对着神父诉说自己罪恶一般,顾寒又想欺负他了,不过等听完故事再欺负好了。
陈述神游结束,发现顾寒的手在坚持不懈的试图把他拉回世界,他轻轻的咳了一下,继续把剧本说完。
“这个人没有同伴,只有一个Q19陪着他走过了漫长的岁月,Q19和他的大脑相连,他可以窥见Q19的思维,Q19可以记录他的思维,防止诺亚?贝尔在意外死亡之后什么都不剩。
在一次时间潮汐爆发中被卷离原来的世界,之前讲过他们是以深入可以到达的最高层梦境这种方式进行跃进,而偏离原来世界之后诺亚?贝尔就从梦中醒来。
他们进入一种无序的时间状态,时间在过去和未来游荡,独独不会留到现在,所以诺亚的记忆被影响,但Q19逃开了这种影响,因为他本身就是无生命体,智慧是灵魂芯片赋予的,所以他不在时间捆绑中。
诺亚每次什么都忘记之后就会问Q19,而Q19会原原本本的把事情告诉他,每一次,从无遗漏。
时间震荡回去,再回来,时间爆炸不稳定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才开始慢慢稳定。那之后诺亚又仔细观看了Q19的记忆,这个青年爱上了Q19。”
顾寒整个人都震惊了,也斯巴达了,“还能这么演?这编剧也太天马行空了。”
“情理之中,伦理之外。其实有几点最打动人。”陈述一一罗列,“诺亚在震荡时间记忆被多次洗干净,每次都会问Q19,‘我是谁?’‘你是谁?’‘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大脑过度开发缘故,他的有些区域甚至已经篡位,有时候会提出很奇怪的问题,Q19都会一一回答他。”
“但是爱上Q19还是让人觉得很,怎么说呢,悲哀,因为时间的不对等。”顾寒沉吟了一下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所以在剧本里面有一处对话直接把这个矛盾给激发到了高朝,”陈述娓娓道来,“Q19说这是不符合常理的,诺亚回答他说,如果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常理是谁提出的呢?
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那个世界已经颠覆,又何必在乎什么常理?我们既然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为什么又要遵循对方的规则呢?”
“所以现在又成了主要讲伦理了?如果Q19这样讲话,那么Q19其实也拥有了人的感情了,对吧?”顾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对,Q19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感情,在长期陪伴中他产生了近似人类的感情,他们原来的跃进飞船出现了破损,无法支持继续飞行下去,这时候他们发现并且降落在了一个震荡中产生的文明——机械文明。”
顾寒:“……”还可以多来几次神转折吗?观众怕是已经头晕了吧。
“文明是他们在宇宙震荡过程中拖出来的尾巴产生的,也就是说,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诺亚被供上了神坛,整个机械文明全部都是Q19,没有人类的感情,没有人类社会的伦理,像是一个乱序社会。
诺亚和Q19这时候在一起了,却不适应这样的社会,这时候他产生了与他之前言论的矛盾之处,他开始给这个文明规定原来世界的伦理之处。
这就像是已开化的民族试图去改造未开化的民族一样,绅士改变不了一个民族的茹毛饮血的习俗,机械文明的Q19开始试图推翻这个神。”
“自然进化与神之手推进,远离社会与回归,”顾寒忽然明白了,“以小见大,用荒诞到不可思议的方式去完成了人性的回归。”
“对,Q19在这时候更是异端,他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他也不再属于原来的世界,他已经不属于Q19,但人类世界也不再接受他,因为他又进化了一步,原来的人类世界如果获得了他,必然要毁灭他,而现在诺亚?艾尔必须回归原来的世界,才得以存活。”
“Q19给不了诺亚完整的世界,还有社会,诺亚终归有人类社会的属性,在时间震荡中一切是短暂而可被遗忘的,但在长久的回归时间中,诺亚是不能只和他一起的,因为漫长的时间会把诺亚逼疯,他的脑域开发会逼近100%,然后彻底毁掉。”
顾寒被彻底震惊了,“结局呢?”
这么神展开的剧情,该怎么去完成最后的END?
“你可以猜测一下。”陈述在最具有悬念的地方戛然而止,他看着顾寒,其实也期待顾寒的答案。
“他们回不去吧。”顾寒皱眉,“时间,没有人能突破时间的桎梏,悲剧的美让人铭记,我猜,他们一起消失和湮灭在宇宙中?不,”他有打断自己,想了想前面陈述告诉他的剧情,那些应该是前提,“他们死在了一场梦里?”
陈述被他震惊了,“你太悲观了,不过你反而给了他们一个好结局,如果能死在一场梦里,并且一起,对于这个故事来说,算是一个好的结局,一个happy^ending。”
“编剧呢,他给了什么答案?”顾寒听到他说自己的已经算好的结局,就想要把编剧拉出来鞭尸。
44、新片
两年以后看到这部电影的人已经不止是想要拉出来编剧去鞭尸了,很多人一边哭着从电影院出来一边愤愤,想要到编剧家去挂东南枝,网上各种分析各种猜测,都无法阻挡编剧虐待全人类的冲动。
那时候顾寒在大洋彼岸的A国学习如何当一个导演,他独自去影院买了两张票,情侣座,从头到尾观看了电影。
“文明的一场循环需要4194304年,Q19深度催眠了诺亚?艾尔,让他陷入循环梦境中,用矛盾的不可能事件一直在梦中循环。蓄能让自己重组成为一架可跃进式飞船,开始了一场近乎没有尽头的时间旅行,重新走上了宇宙进化的历程。
坐标,时间刻度几乎重合时,他启动了剩下的全部能量,让诺亚?艾尔进入保护舱,像是被蚕蛹覆盖的蚕,抛射到那个熟悉的人类社会,在人类还不沉浸在做梦的时候。”陈述讲到这里喘了一口气,剩下的剧情他自己都不忍心继续了。
“你讲完吧。”顾寒恹恹,“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抛出保护舱的代价是启动自毁程序,因为能量不足以支撑Q19了,牛顿第三定律在这个时候是适用的,只有只有这样他才能从两个世界的中间缝隙穿过,结局就是两人分开。”
“被抛到人类世界的诺亚呢,他不会就这样什么都忘记了吧?”顾寒追问。
“诺亚保留着自己完整的记忆,成就了一个芯片,很小的芯片。”陈述不忍顾寒继续捉急,给他剧透完,“诺亚的脑海中有一块地方被完整的保留下来,不被人察觉,包括脑海中已经没有这段记忆的诺亚。
他的脑域无限接近100%的开发,却永远到不了100%,那一处封闭的记忆区成为最后没有开发的处女地,保护了他,成全了他最后的像真正的人类一样,活了近百年,然后自然死亡。”
“诺亚的一生,过程很炫酷,结局却,怎么说呢,平淡,平淡的出人意料。”顾寒说完觉得这么调侃语气不对,皱眉深思。
陈述:“你是不是想用晚景凄凉替换?”
“不,你把我想的太坏了。”顾寒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卢梭有一本书叫做《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梦》,里面有句话说,心灵十分充实和宁静,既不怀恋过去也不奢望将来,放任光阴的流逝而紧紧掌握现在,不论它持续的长短都不留下前后接续的痕迹,无匮乏之感也无享受之感,不快了也不忧愁,既无所求也无所惧,而只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处于这种状态的人就可以说自己得到了幸福。虽然我觉得放到这里完全是个悖论,但又觉得很贴切,就是这种感觉。”
陈述已经被顾寒震惊的无话可说了,“我想你可以和编剧去交流一下,因为你和他的思维在这时候完全重合了,剧本有一组分镜写的就是这样,诺亚最后在阳光下仰望天空,记忆的大门忽然打开,因分别而停滞的时光开始流动,时光无法阻止,他走向当年错失的结局。他的灵魂承载了一个宇宙的轮回,但所有的光的碎片都消失后,留下的只有一个影子,那是他的爱人。”
“合同已经谈妥了吗?”顾寒眼睛发亮,他真的被这个故事给吸引到了,他自己也想去试一试,“我忽然很想去客串Q19,冰冷无情,像虫子一样。”
从在科学意义上,Q19的智慧甚至连虫子都不及,因为他们不会自主思考。
“还在洽谈。”陈述听顾寒一句话忽然眼睛亮了,“你可以试一试,导演是罗伯特?斯梅德利,他喜欢尝试新鲜的事物,尤其是在电影手法上,大胆而另辟蹊径,但向来可以完美演绎,从而让人们享受到视觉盛宴。”
“是那个执导《影子游戏》的导演罗伯特?斯梅德利吗?”顾寒兴致勃勃。
“对,艾伦和他的交情很好,所以介绍我去试镜,我想你也可以尝试。”陈述的心忽地一动,为什么不呢,如果顾寒可以在这次选角成功,那么也为他直接走国际路线来一个完美的跳跃。
娱乐圈没有什么不可能,凡事都要尽心去做,虽然有很多事情带着迷之色彩,但也只有做了才能去想象成功。
其中不乏有些人演戏用力过度,或许是时运不济,票房和口碑都非常好,只是拿不上奖,其中翘楚就是里昂那多,令人扼腕。
但也只有接好影片,才有得奖的机会。
陈述心里打定主意要把顾寒拉去试角,顾寒跃跃欲试。
林嘉简笙他们应付完一群制片投资还有几大院线,走了过来,会场这时候停留的人已经很少了。
“简导。”顾寒打声招呼。
简笙摆摆手,“不用叫的这么客气,对了,我在TL定了宴席,请了几个朋友,一起来吧。早时候也没来得及说,对了,你们有时间吧。”
他的样子颇有一份告别的意味,虽然是询问的句式,语气中却带着不许拒绝的味道。顾寒心知这应该是私下朋友们聚一块的践行,点头,“没什么事。”
陈述和他一起点头,简笙笑了,“那就一起走吧。”
到了地方见了人,顾寒知道简笙一定是有预谋的,来的人不少,都是和简笙合作过的对象,或者是老友,中间大部分都是现在的老戏骨,影帝影后级别的人。
还有一些应该是交好的导演,年龄看起来都颇大。陈述来这地方还有谱,他来确实有些分量轻。
徐道,潘煜,现在当红正在拍一部历史正剧的袁彤,还有几个顾寒面熟,却叫不上名字的人。浸氵壬剧本和花草,对圈里圈外了解的太少,顾寒心想,罪过,罪过。
每到这时候陈述就会在他的耳边轻轻说这是谁,演过什么与什么,那是谁,演过XX和XXX,名字都如雷贯耳,顾寒这才知道自己多没见识。不过也不怪他,许多人都神隐了,他熟知的也是现在还活跃在一线二线的。
他倒是查过资料,但世界上连知名导演都有几百人,想要了解代表作和风格,路漫漫。
落座之后便有人调笑简笙,“你小子,还以为你不来呢。”
说话的是一个蓄络腮胡子的老人,看着仙风道骨,陈述低声说,“先锋派导演,国内最早拍摄同性题材的人,我入圈的时候金盆洗手了。”
顾寒心道,“喔。”
“说笑了,我心想反正已经要离开了,也就懒怠应酬了。”简笙倒是说了实话。
“我心想你至少再做三十年,这么早退。”那人叹气,“还想着你哪天把ASK奖捧回来长长脸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总有新人能做好。我这身体你们也知道,还是退在该退的时候吧,在你们面前我也不说什么虚话,撑的时间太久也累了。”简笙站起来,举着杯子,“我以茶代酒,谢谢各位前辈当日对我的照顾。”
这些人都是当年看着他成长起来的前辈,娱乐圈踩低捧高讲资历,虽然有看不见处的腥风血雨,但总有些人是可以结交的,那么在要离开的时候,设一局宴,说一声告别,还是需要的。
顾寒的另一边就是徐道,顾寒对这位前辈还是很尊敬的,徐道今年已经年近花甲,低调,简单,外界总是传来传去,说他清高,说他装逼,但接触过的人才知道,徐道本人很像一个大男孩,活的很真,不愿意在镜头前活跃,坚信演员要和观众分的开一些,并自称“我只是个戏子。”
顾寒原来就一些问题和徐道交谈过,和他相交甚投。
顾寒落座之后便打了声招呼,徐道讲话总是很简单,脸上带着笑,“有缘,又见面了。”
顾寒也笑了,“果然好巧。”
徐道和顾寒的交情的开端来自于徐道对顾寒的评价。徐道在《帝凰天下》中只是来客串一个角色的,鞠躬尽瘁八贤王,人皆称当世周文王。
那时候的徐道:
“太富有个性并不是一件好事。”徐道眼皮半抬不抬,有些懒洋洋的躺坐在太妃椅上,然而这样的他并不让人觉得傲慢或是怎样,因为世人皆知徐道的清高,只肯在戏里低头,而从不在现实生活中对任何人弯下脊梁,“太富有个性,那么可塑性就会减少,你的眼睛给人印象深刻,但你的戏路就会变窄。”
顾寒的回答:
“或许,”顾寒耸耸肩膀,“福祸相依,我想我可以把这个视为挑战,毕竟演戏不是全部。”
“你很拎得清。”徐道眼神带着称赞。
一个演员太富有个性,对于导演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当演员的光辉覆盖了整个影片本应该带来的意义,如果演员非常出名,而导演想要利用的只是他的名气来吸引票房,那么用了也没什么,这是互利共赢的事情。但如果导演想要的更多,那么用这种演员还不如用可塑性高,并且戏演的好的。
毕竟娱乐圈,不是缺了谁就过不下去的。
“前辈是学习的对象。”
徐道:“嘘,我只是个戏子。”
顾寒闻言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也是个伟大的戏子。”
“不,我存在荧屏的意义在于角色的诠释,而非我本人。”徐道摆摆手,“对于我来说,生活是一部分,演艺生涯是一部分,这并不重叠,我希望人们是因为我诠释的角色而对角色喜爱,至于我,我并不需要。”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淡出视线,人要服老,服老的意思是在该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做什么,重掌原本角色未必会做的更好,所以不如经典下去。”徐道眉毛很是硬挺,哪怕人已经年近六十,魅力也让人心动不已。
思绪回来,听到徐道问了他一句话,“你是不是想过转行?”
顾寒:“?”
他有些诧异,“为什么会这么问?”
徐道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吗?”他指了指简笙,“他在找接班人。”
顾寒是真不知道。
“简笙手上有几个很好的剧本,想要留下来,给有心人拍出来,他自己没有这个时间了。”徐道给顾寒“科普”。
陈述在旁边和另一个资历很高的导演说话,不时的往这边看,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喔,顾寒会喜欢他,喔,顾寒喜欢男人——至少不讨厌男人,喔,徐道很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