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魔人被问心打得落了下风,在一旁观战的南奉天和周白清也投入了战局,一人对三人,三十多招下来,南奉天与周白清终于是能接近魔人了,两人不顾魔人双臂烫得惊人的温度,周白清拿住他左手向后折去,南奉天拿住他右手向后折去,问心见机用佛珠将魔人五花大绑,紧紧捆住。佛珠虽无线串联,全凭问心内力操纵,却比任何绳索都要可靠,无论魔人如何用劲都无法挣脱佛珠束缚。周白清与南奉天双手都被烧伤,那魔人还在狂叫狂笑,在地上打滚发狂,咆哮道:“魔高一丈!!魔高一丈!!我要吸光你们的内力!!”
问心和尚将其抗在肩上,对周白清道:“这个人就交给和尚了,后会有期。”
南奉天大声喊他,道:“阿朗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问心和尚施展轻功,快步消失进雾里,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南奉天还想再追出去,周白清道:“有缘自会相见。”
南奉天暗自握拳,扶起地上的马二,对周白清道:“走,去医院。”
“你想好怎么和警察解释了?”
“爱信不信。”南奉天看了眼周白清,“不过你的事我一定会和他们说清楚。”
“我不会谢你,这次我会亲自押你进监狱。”周白清说。
南奉天大笑,三人亦步亦趋行了半个多小时都还没能走到大路上,马二就要支撑不住,南奉天也是气喘吁吁,三人正要停下歇会儿时一辆前盖飞起的出租车停在了他们面前。周白清看到这辆车,心里一咯噔,扒着窗口忙问司机:“我师父你送去了??”
“送去了!!这里这么难打车,我还怕你们已经死在路上了!还不快上车!!”
周白清道:“不怕我们弄脏你车?”
司机道:“我怕就不回来了!还不赶紧上来把你们的故事给我好好说一说!”
周白清捂着腹部想笑又不敢笑太用力,他坐上车,头一次觉得冬天的气候是如此宜人,冰冷的空气是如此清新。
出租车司机把他们送到医院,三人都被拉进了急诊室,周白清的肋骨断了两根,索性没有戳伤内脏,他手上的烧伤比较严重,两只手都被包了起来。本地的警察,追踪他的警察陆续赶到,因为南奉天的证词,周白清的嫌疑很快被洗清,南奉天和马二被逮捕归案,全国通缉犯现在成了袁苍山。艳阳天的情况比他们三个人都严重,周白清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傅白玉,她搭早班飞机很快赶到,一到就钻进了手术室。
第二天下午,周白清才见到艳阳天,他的命算是救回来了,人还没醒,躺在病床上脸白得像纸,眉头还一直皱着。
傅白玉来看他,顺便带来了一个消息,她告诉周白清傅珍珠找到了。
“人在眉山,你们要去找她,随时可以去,我给你们带路。”
“她在眉山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只知道她三师姐已经扣住她了,有她这么个师妹也是师门不幸。”傅白玉说道,瞅了眼艳阳天,对周白清说,“他失血过多给他输了点血,估计没那么快和他身体里的血液调和过来,要是醒了之后吐黑血块出来别紧张,正常的。”
周白清点了点头,傅白玉又道:“总之要静养,不在床上这么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别让他下地,他要抽烟你就拿把刀给他,让他直接去死算了。”
说着说着傅白玉就有些来气,一屁股坐到隔壁床上说:“算了算了,我留下来吧,回头找个宾馆住下。”
“麻烦傅医生了。”周白清要给她倒水喝,可他两个手都包了纱布,不怎么灵活,看得傅白玉坐不住了,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还有啊,”她拿着杯子吹气,垂下眼睛说,“那档子事就别太激烈了,蛊是还没解……你们自己多注意些。”
周白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看她,没搭腔。傅白玉说是要去找宾馆就先走了,她走后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周白清摊开报纸给艳阳天读新闻,读到和自己有关的新闻他顿住了,他稍微侧过脸看艳阳天,没想到艳阳天醒了,半睁着眼睛毫无生气地也看着他。
“醒了?”
艳阳天道:“吵死了,早醒了……”
两人再没说话,似乎是无话可说,还好又有人从外面进来,打破了沉默,那人周白清熟悉,艳阳天只见过一次,周白清管他叫三老板,是他工作的地方的股东之一。
周白清见到三老板就客气地上前和他打招呼,三老板道:“知道你出了事,就又给你批了一个月的假,店里也不缺你这么一个厨子,就是我爸常惦记你下的那碗面条哈哈。”
周白清道:“没想到事情会搞那么大,本来就想着请一个星期假就行了,实在是给老板添麻烦了。”
三老板看到床上的艳阳天,说话文绉绉了起来,道:“艳阳天师傅好,家父托我向您问个好。”
艳阳天没搭理他,三老板哈哈笑,道:“艳阳天师傅还是这么个脾气。”
“有话出去说,我要睡觉。”艳阳天放话撵人,三老板耸耸肩,叫上周白清去外面叙旧。三老板好打听,问了许多事情,能说给他听的周白清都说了,三老板听后,道:“没想到艳阳天师傅的这个师弟这么厉害啊,还搞什么人体实验……”
人体实验这个说话是周白清和南奉天统一口径的说法,两人盘算下来还是这个说法最符合现状又没那么离谱,起码勉强能够接受。
“师弟竟然是个大魔头,诶小周啊,什么时候请你师傅上我家做做客?我爸可想见他了。”
周白清道:“三老板,你也知道我师父脾气差……等他什么时候心情好点了我和他说说?”
“就吃个饭嘛,顺便指点指点我爸手下那些打拳的,你师父要是不答应,我看你也行,什么时候有空了和我说一声啊。”
周白清笑笑应下,问道:“三老板您不会特意到东北来……”
“特意来找你?哈哈哈,没有没有,是正好有几场拳赛,我来替我爸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入手的。”三老板拍了拍周白清关照他好好养伤后便离开了,周白清回到病房,艳阳天却不见了,病床上空空如也。
周白清很快就在急诊室外找到了艳阳天,他也不怕冷,身上穿件单薄的病服,脚踩拖鞋就站在外头问人借火。天知道他的烟是从哪里来的,周白清忽然发现艳阳天这个人不光骨头硬,命硬,连找烟的本事也很过硬。周白清不给艳阳天杀烟瘾的机会,硬是把他拽走,还把他想要藏起来的烟扔了。
“你干吗?”艳阳天手脚冰凉,脸上被冻得只剩一种表情,凛然地看着周白清,说,“把烟还给我。”
“傅白玉说了,你要再抽烟就直接死了算了。”周白清把艳阳天推进住院部大楼,艳阳天回身打了他一巴掌,怒道:“你是她养的狗你这么听她的话?我要是死得成早死了,去给我捡回来!”
艳阳天力气还没恢复,这一巴掌下来,周白清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吸引了些路人的关注,周白清拉着艳阳天往里走,还道:“你干吗?给我挠痒痒?”
艳阳天用力啧了两声,甩开周白清挤进了电梯,周白清跟着挤进来。电梯里人挨着人,消毒药水的气味混着浑浊的呼吸,艳阳天捂着嘴不适地咳嗽起来,周白清揽着他肩,等到了楼层护着他挤出去。艳阳天手指缝里漏出了点黑乎乎的血,周白清拉起衣袖替他擦了擦手,说:“傅白玉说吐点黑血出来正常,不用担心。”
“我没担心。”艳阳天说,看也不看他,“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最清楚。”
周白清道:“你清楚你还去抽烟?”
“你管我这么多干什么,关你什么事。”艳阳天走进了病房,一转身堵在周白清面前,上下打量他,道,“哦,忘记阴阳蛊还没解,你也离不开我。”
他说起话来比以前更怪里怪气,好像别人都欠着他钱,他又不稀罕别人还似的。周白清不和他置气,把他按到床上,说:“你躺着。”
艳阳天躺下,说:“明天出发去眉山。”
周白清惊讶看他,道:“你不要命了??”
艳阳天道:“死不了。”
周白清捏了下他胳膊,艳阳天疼得倒抽了口凉气,冷眼瞅着周白清,憋着不愿嘶出声,可憋气又害得他呼吸不顺畅,自己被自己呛着,喉口一甜,在被单上咳出了块黏稠的黑色血块。周白清放下他胳膊,道:“就你这样还死不了?”
艳阳天摇头:“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周白清替他收拾了床单上的血块,笑了:“你不想看到我,我就要走?我是你养的狗啊,我这么听你的话?”
他拿艳阳天先前的说法来噎他,艳阳天抹了抹嘴角,回击道:“我养了你十二年,是没想到你会变成条恶狗。”
周白清拍了两下艳阳天的脸颊,道:“你就省点和我斗嘴的心吧,老实躺几天,等你好了就去眉山。”
艳阳天不和他说话了,之后几天但凡他和周白清说话,不是骂他就是赶他走。周白清也没顺着他,艳阳天骂他,冷嘲热讽,他就顶嘴回去。艳阳天看周白清哪里都不顺眼,他给他倒水喝,他就嫌水太烫太冷太温,反正什么样的水都不合他心意,他给他加菜他不吃,买了书和报纸给他解闷都被他扔了,他给他擦身体他更是抗拒,周白清一碰到他,他就叽里咕噜的骂人。也只有在周白清给他洗澡时他才安静些,顺从些。
每三天阴阳蛊要发作时,周白清就会拉艳阳天去病房里的浴室里洗澡。他给艳阳天脱衣服,拿一张塑料板凳让他坐下,艳阳天低下头,周白清拿花洒冲湿他头发,他双手上的烧伤还没完全好,搓头发的活儿只好交给艳阳天自己干了。艳阳天拿洗发水洗头时,周白清就一直用花洒冲他的身体,等到艳阳天脑袋上的泡沫都冲了个干净,周白清就开始脱衣服,艳阳天还是坐着,他拿毛巾擦头发,擦耳朵和眼睛,周白清会揽住他腰把他抱起来,亲一亲他湿漉漉的头发再亲一亲他被水淋湿的后背,然后才把他按在墙上分开他腿进入他身体。
做爱时两人都沉默,只有呼吸声交错响起,周白清的动作比以往温柔许多,可性事对艳阳天来说还是负担太重,每每他都支撑不到最后就倒在了周白清怀里。他比从前更虚弱,脾气也更差,周白清真怕他哪一天骂着骂着他,带着一肚子气就死了过去。周白清泄在艳阳天身体里后会替他清理出来,他手指的动作偶尔会勾起艳阳天的欲望,他人虽然已经蒙蒙的,可身体却诚实坦荡,性器渐渐抬头,湿热的甬道绞着周白清的手指不放,周白清只得抱着他给他手氵壬。艳阳天射经后会稍微睁开点眼睛,他好像能看到周白清,但嘴里却胡乱喊着另外的名字。
艳阳天经常说梦话,别人的梦话都是听不真切的胡言乱语,就只有他的梦话是听得真切的胡言乱语。
周白清陪夜时好几次都听到他的梦话,说来说去都在讲袁苍山。有一晚,艳阳天梦话说了半截猛地从床上弹起,周白清起身看他,问他怎么了。艳阳天看看他,又低头看自己双手,他的手不停发抖,窗帘的阴影落在他手上,黑乎乎的,仿佛是血。周白清握住他手,揽着他肩说:“睡吧,再睡会儿。”
艳阳天重又躺下,他卷起被子背对周白清侧躺着,周白清忍不住说:“那个人,早晚是要死的。”
静默良久,艳阳天道:“用不着你说。”
周白清道:“你别想了。”
艳阳天道:“你懂什么。”
周白清不想和他争辩,但他真的懂,他懂袁苍山死了,死在艳阳天手上,他就会一辈子住在艳阳天心里,他的好与不好会一点一点把他的心都占满,他的死会一点一点把他的心也拖着死去。
第八章
大寒,极酷严寒。
艳阳天这天一大早就起了,他今天出院,洗漱穿戴好坐在床上坐了半个小时才等到周白清。周白清和傅白玉一道来的,傅白玉穿了件黑色旗袍,周白清的衣着也很素净,两人见到艳阳天,互相看了看,傅白玉开口道:“等等不直接去机场了。”
艳阳天道:“有话直说。”
傅白玉道:“今早收到消息,我师父关照我去走一趟,白雪狐狸和他也算有些交情。”
艳阳天闻言怔了怔,片刻后长舒出一口气,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周白清给他提包,三人默默走出病房,办了出院手续,到了出租车上艳阳天才问:“怎么出的事?”
傅白玉道:“说是得罪了道上的人,本来都想带着家人回娘家了,结果被人一把火烧了铺子,夫妻俩被活活烧死。”
周白清道:“她那么好的本领,我想不通……”
艳阳天道:“我们都不是当事人,看到的只有结果,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周白清望向车窗外,傅白玉道:“别人的事你这么想得开,怎么遇到自己的事就死活都想不开了?”
她对艳阳天说话向来不客气,艳阳天面容平和,甚至还笑了起来,说道:“人要是不为难自己,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傅白玉翻个白眼:“有病。”
他们三人到了白雪狐狸的灵堂,艳阳天见到谁不管认识不认识都微笑着和人打招呼,看得周白清连连摇头,傅白玉直骂他有病,艳阳天自己辩解道:“那么多人哭,我笑一笑,稍微平衡下气氛。”
白雪狐狸和她丈夫的葬礼由她娘家人操办,她也算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一代传奇,来了许多奔丧的人,周白清看到不少熟面孔,那些熟面孔也看到了他,纷纷过来询问他近况,绕着圈子向他打听袁苍山的事。
即便是有几手武功的人,也很少有人相信魔功这回事,更别提什么死人复活,躯体被魔所占的故事了。周白清懒得费心和人解释,遇到不相信的他也不抓着人拼命说,遇到相信的他就说两句笑笑带过。就只有遇到陈十七时,他才多讲了点,陈十七也是好奇,缠着他要多听些细节,还埋怨周白清不带上他,害他错过了千载难逢的遇魔机会。
周白清道:“你要遇魔你找问心和尚去,魔让他带走了。”
陈十七道:“问心去了少林寺,避不见客,你不知道啊?”
“去少林寺超度魔人?”
“可能是吧。”陈十七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艳阳天,对周白清使了个眼色,周白清靠近了过去,陈十七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对他道:“你上次让我查的药我找了好几个中医总算是摸到些门路了。”
周白清听是这件事,摆手道:“这事算了,就当我没和你打听过。”
陈十七不管他要不要听,说道:“那药里用的都是奇毒的东西,普通人一剂下去就活不成了,而且里面还有一样邪门的东西……”
周白清听得不耐烦了,要走,陈十七拉住他说:“你听我说完啊!那药里面有苗人用来下长生蛊的东西!”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周白清转过身看陈十七,问道:“长生蛊?”
陈十七道:“是,因为你给我的药渣里有一样东西无论哪个中医都认不出来,我就找了个巫医想碰碰运气,结果他告诉我这个,说这蛊用的是死人皮和死人头发,而且一定要是枉死之人的头发和皮肤,这就相当于问他们借了命,种在自己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