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夏,谢谢你。”安静了许久,应玦开口。
“你怎么又和我说谢谢?咱俩谁跟谁啊!”宋夏侧头看了一眼应玦的侧脸,几乎可以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在空中形成的弧线。应玦他笑起来多好看,可是,自己已经很久很久不见他的笑了。
他按开车里的FM,电台刚好播着音乐,不知是谁点的歌,老妖的声音缓缓的流淌。
谁家的清笛渐响渐远
响过浮生多少年
谁家唱断的锦瑟丝弦
惊起西风冷楼阙
……
是“浮生未歇”啊,第一次听它是因为那人给自己推荐,再次听的时候竟有了一种似曾相识故人来的感觉。只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应玦的思绪还在飘着,随着这些歌词飘向不知道的地方。
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间
今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
听罢笛声绕云烟
看却花谢离恨天
再相见
方知浮生未歇
……
浮生……未歇……么?
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间……么?
静静听完,应玦发现自己心脏还是有些疼,是因为……又想了么?也对啊,就算时间过的再久,又怎么能忘记呢。
都说射手忘记一个人很快很快,但是,如果真的爱了,真的很难忘记啊。
要忘记也行,除非死亡。
第三十二章
虽然说应玦同意出来了,但是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宋夏知道这是他在思念那人,虽然自己很不愿意接受,却无法回避。
他陪着应玦缓缓的在小路上前行着,应玦又恢复了之前安静的状态。和他说话也只是回答“嗯”,结果就只剩了自己在自言自语。宋夏几乎有些怀疑刚才那个和自己说了那么多字只是他的昙花一现。
应玦,你知道吗?在你为另一个人如此这般的时候,也有人在为你担心。有时候两个人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可人们都学不会转身。突然想起了卞之琳的一句话,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廖廖几句话,如此简单,却又如此真实。
不都是么?人们总是追着自己认定的幸福在跑,忽略了身后的人。说是一个转身的距离,却如此艰难。
宋夏深知,所以也就死了心。他只是愿意去守护罢了。其实宋夏也不是那么怂的一次表白都没有给应玦说过,只是那次趁他喝醉时说的“我爱你”,他不会记得了吧。
他望了望天空,多云的天气格外美丽。
“宋夏。”应玦终于说话了。
“嗯?”
“咱们去市中心吧,我想回家。”
“好。”此言一出,宋夏了然。
“我还想去德克士。”应玦继续说。
“好。”只要是应玦提的建议,只要不过分,宋夏全部都可以欣然接受。
“我要去吃甜筒。”
“哈?好。”宋夏没有多想,和应玦一起向停车场走去,不久,车子便向市中心驶去。
甜筒……他最喜欢甜筒了。当应玦捧着甜筒的时候,又想起了那人第一次吃甜筒时,嚷嚷着要给店家提字的傻缺模样,不禁在心里发笑。可是这抹笑容终究停留在心底,因为他已经不会笑了。只因为太久没有扬起过唇角,他忘记了。
看着他痴痴的望着一处又开始发呆,宋夏扶额。“应玦,冰激凌都化了……”
“哦……哦?”应玦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中的甜筒快要化掉,于是赶忙舔了一下,唇角无意挂上了一些奶油。
“笨死你算了。”宋夏伸手用纸巾帮他擦掉奶油,“吃完去你家。”他知道应玦想要回去的是哪个家。
“我再想想。”应玦回到。其实他之前真的很想回去,但现在真的在家的附近时,却没有了回去的勇气。
回去……能看到什么呢?应玦想了一下,无非是满房满地的灰尘。毕竟那里有好几个月没有住人了,没有灰尘才怪。东西,应该还是自己离开时候的样子吧?
突然间就不想回去了,回去会触碰到自己想要封存的记忆,硬生生把那些记忆再忆起的感觉太痛。虽然心早已麻木,只是不想再次去把它碾碎。
“我不要回去了。”纠结良久,应玦做出了最后决定。
“好吧。”真是变决定比变天还快。“那,咱们去看电影吧?我知道有一个最新上映的片子不错呢。”既然好不容易把你拉出来了,那就让我们放松到底吧。我也不知道下次能不能再让你出来了。
“电影?”应玦顿了一下。自己有多久没有接触过电影了?从他离开之后,生活里除了看不完的文件就是盯着玉佩发呆,不记得还有别的事物介入过。如今听宋夏一说,真的有些想去。“好吧。”
“嗯。”宋夏微笑。
待两人吃过甜筒后,应玦和宋夏向电影院走去。因为应玦不想坐车了,他觉得那样会晕。
“开车都多少年了,还晕车?”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宋夏哑然失笑。
“开车和坐车不一样的。”应玦看了他一眼。
“好好好,走着去行了吧?听你的。”宋夏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赞同应玦,估计是习惯吧。
于是两人进了影院,电影一开始,灯光便褪去了色彩。
电影院内无数对情侣搂搂抱抱,应玦视若罔闻。只是在最后他抱着宋夏的肩膀抽泣,“我好想他……我真的好想他……”
宋夏的心揪了一下,手终于也搭上了那人颤抖的肩膀。“乖,不哭。”他想过自己拥着他的场景,但没有想过他主动扑过来,嘴里说的是另一个人的事儿,自己还要去安慰他。
一瞬间宋夏觉得自己太伟大,伟大到可以拥着自己喜欢的人,听着他对别人的想念,面不改色的给予安慰。可是,心里已经千疮百孔了,除了自己还有谁知道……
说过眼泪是最好的宣泄方式,哭吧哭吧,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我才懂得怎么去安慰你……宋夏轻轻排着他的肩膀。
本以为自己的泪已经流干净了,可是看见那么多情侣,又想起了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朝朝暮暮,想要回避的记忆被挑了出来,就像伤口已经结了疤,有人偏偏去把那层壳掀开,把还未长好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痛……真的好痛……
只是突然间,就撑不住了。
直到电影结束,工作人员来清场,应玦才停了下来。只是那个工作人员多看了应玦几眼,然后被宋夏瞪回去。
出了影院的时候,已是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应玦眼眶红红的,看起来无精打采。宋夏在自己包里翻了一副太阳镜给他戴上。应玦的身高,再加上他英俊的面貌,虽然遮住了眼睛,但还是有一股明星范儿显露出来。
突然有人过来不小心碰了应玦一下,由于精神恍惚,他也没有在意。
“应玦,你的玉佩呢?”宋夏一直对别人无缘无故的撞到自己比较在意,自然对身边人也是如此。街道又不拥挤,那个人想干嘛?应玦出来的时候身上又没有带多少东西,若那个是碰应玦的小偷,他能偷得也就只有那枚玉了。思及此,宋夏问了一句。
“在口袋啊……”应玦向口袋摸去,脸上表情突然僵硬了。“不见了……”
真的没有了?!我靠,不会真的是刚才那个孙子干的吧?!“你等着,我给你追回来!”说着,宋夏向刚刚那人跑去,那人回头望了一眼,吓得也开始狂奔起来。
应玦脑子空白了一分钟,玉佩……被偷了?唯一一个用来怀念那人的东西……被偷了?自己总是把它放在最贴近身体的地方,就这次是不知不觉的把它放在了口袋里,结果……就丢了?连一丝希望都要丢失,这还怎么生活下去……
待他反应过来叫宋夏的时候,宋夏已经跑远了。他相信宋夏的跑步速度,当时学校的短跑长跑冠军可不是盖的。但是,应玦不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去追,于是摘掉太阳镜拿在手中,也向他们的方向跑去。
那边,宋夏追着小偷拐到了一个胡同里,小偷左闪右闪,还是躲不过宋夏的追击,不一会儿便被宋夏追到了。
宋夏把他按在墙上,“把东西给我!”
小偷眨眨眼睛,“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少废话,把东西给我!”宋夏一拳砸在了小偷腹部,自己最讨厌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了。
“嗷……”小偷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你谁呀,简直是狗拿耗子!”
“玉在哪儿?”宋夏手上用力,把他又往墙上按了按。
“切,给你给你!”小偷准备把玉递给他,突然邪恶的笑了,“你没有听过‘穷寇莫追’吗?”他另一只手抽出了还在滴着鲜血的刀。
“呃……”宋夏捂着被刀捅过的小腹,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流出,“你特么真被逼!”一手抓住了小偷拿着玉佩的手。
“先小人后君子!你妈的你松手啊!”小偷使劲把手往回拽了拽,怎奈那人握得太紧根本拽不回来,于是气极了的小偷又是一刀。
“我……不会松手的!”这可是应玦最重要的东西,甚至比我还重要呵,怎么允许让你抢走!思及此,宋夏攥的更紧了。
在争夺间,小偷对宋夏身后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宋夏身后,小偷的同伴拿着一块砖头跑来了……
“嗵”……
砸在后脑,顿时更多的鲜血流了下来。
小偷们这时心虚了,“快走,要出人命了!”
“可是那块玉……”
“可是你大爷!老子不想坐牢!玉给他!快走!”
……
晕晕沉沉的看到应玦跑来,宋夏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抬起胳膊,展开手掌。
应玦,你看,这块玉佩,我给你追回来了呢……我果然说到做到吧?不要太感谢我哦……
“宋夏!!宋夏!!!”
耳边的声音渐渐远了,宋夏感觉好累,眼前一暗,睡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医院,急救室前。
应玦缩在角落,直勾勾的看着手里那块沾满鲜血的玉佩。血迹流到“应”字的雕痕里干涸,妖媚无比。
他不忍回想宋夏浑身是血的样子,他也不忍回想到宋夏颤颤巍巍把玉递给自己的样子……明明已经受伤了……为什么还要强颜欢笑!
为什么身边的人要么离开要么受伤……为什么!应玦才被宋夏带起来的乐观情绪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悲伤排山倒海的袭来,他已经……快要崩溃了。
宋夏的父母闻讯赶来,看见急救室的灯还亮着,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儿子怎么了,于是双双看向角落的应玦。
应玦无意隐瞒,事已至此,对他父母说谎已经没用了,于是把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
当宋母得知儿子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而进入急救室的时候,气的直接扇了应玦一巴掌,随后眼泪直往下掉。
应玦的脸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外界再大的痛也不及心痛的一丝一毫。他只是一直道歉,一直道歉。
“有什么用!我们就这一个儿子你懂吗!”宋母声嘶力竭的喊着,宋父则未曾说一句话,倒是从他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他此时也很生气。
但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懂得控制自己的脾气。
“阿姨……对不起……”应玦的头低的不能再低,他的脑子也是一片混乱,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这个盛怒的妇人才好。
“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你得对我儿子负责!”妇人红了眼。
“好,我负责……”应玦喃喃,“他的医药费我全付……他……”只要我能负责的,我全负责……
“我们宋家还不差这些钱!”
“……”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您以为看到他受伤我好受吗……如果知道是这样,我宁愿是我早点患上抑郁症死掉……而不是他受伤……应玦已经难受的没有知觉了。
“谁是病人家属?”说话间,急救室的门来了,一身蓝衣服的大夫走了出来。
“我儿子怎么样了?!”宋夏的父母赶忙去问医生。
“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医生顿了一下。
“只是什么?”
“只是由于他小脑受了创伤,不知道会昏迷多久。”医生继续说。
宋母一下子没能接受这个事实,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宋父赶紧接住了她。
不知道会昏迷多久……不知道会昏迷多久……应玦不断的重复着这几个字,神情恍惚至极,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突然眼前发黑,幸好扶住了墙才没有倒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满身绷带的宋夏被推了出来,应玦想跟着他到病房里去,可是被宋父拦住了。
“你先回去吧,过几天再来。他妈妈现在不想见到你。”
“叔叔,对不起……”
“对不起你都说了几百遍了,不用再说了。其实这事儿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宋夏这孩子做事儿太冲动。”宋父摆了摆手,“你以后再来。”
“谢谢叔叔……”
应玦不知道是怎么晃回家的。给他开门的忠叔下了一大跳。
少爷早上和朋友出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晚上回来却成了这副样子?
“忠叔……宋夏他……”应玦吸了下鼻子,“医生说他不知道要昏迷多久……”
“怎么了这是?”
于是应玦把事情断断续续简略说了一遍,期间有几次情绪差点失控。
听罢,忠叔叹了一口气,“蓝颜祸水啊……”
“忠叔,帮我请个假,我不想上班了……”应玦起身上楼。
“可是你是总裁……”
“总裁?呵,总裁又如何?难道总裁就不能请假了吗?难道就不允许总裁有正常人的感情吗?总裁是人,不是工具。”应玦说完,自顾自的走了。
忠叔摇摇头,自家少爷还是这么任性,不过也是,最近半年来他遭受的打击太大了……先是老爷夫人的不赞同,再是那人的离去,再是朋友为了抢回他的东西而被重伤至昏迷不醒。忠叔真的不知道少爷要怎么熬过去,从小到大,那孩子,就没有经过这般轮番轰炸式的打击啊。
应玦又回到了房内,把那块玉扔到桌子上,上面的血迹显得特别刺眼。
刺眼……太刺眼了,要不是因为这块玉佩,宋夏就不会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回想起宋夏对自己的好,应玦心在滴血。对,就是因为这个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