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永济道:“你可知道摄魂大法?”
吴瑕皱起眉头。
摄魂大法迷人心智,这种邪恶的武学,吴瑕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如此说来,难道师父中了摄魂大法?
永济继续说:“少林弟子虽然没有抓到甘宇,却找到了陆之行,但陆之行身中摄魂大法丧失了心智,如同废人。”
吴瑕对永济的措辞非常不满,目光一沉,道:“师父为武林牺牲很多,你没资格这么说。”
“阿弥陀佛。”永济道,“那时的陆之行功力与心智全都没有了,浑浑噩噩瘫软无力,不是废人又是什么?可出家人慈悲为怀,少林将他带了回来,不仅为他治疗外伤,还让他修炼三分归元气重塑武功。”
吴瑕问:“如果是这样,大师为什么不通知武当,反而将我师父藏在这里?”
吴瑕想了想,哼了一声,脸上满是讽刺,他上前一步,道:“大师满口我佛慈悲,可却不肯让我师父回武当,那三分归元气又哪里是什么正道武学,难道不是因为师父有可能牵制甘宇或者我,所以才带他来少林?从我上少林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后来大师关我三天,但守备稀松,进藏经阁之后如入无人之境就更是奇怪了。原来大师不过是想抓我个正着,大师又是何必如此麻烦,直接动手不就行了。”
永济道:“如果你没有贪念,又怎么会来藏经阁,而且还跟宵小之辈混在一起。”
这话指的是花奕狐,花奕狐当场就不高兴了:”你这老秃驴,说什么呢?”
吴瑕制止住他,对永济说:“大师不是一开始就料到了吗?多说无用,要上就上吧。”
永济也微微怒了,道:“好大的口气。”他身后站着少林各位首座,均盯着吴瑕。
吴瑕却犹自淡定,看得在一旁的花奕狐心惊肉跳。
一个永济就很够呛了,还有这么多少林高手,就算吴瑕有天大的本事想全身而退都很困难。
吴瑕道:“大师把我师父藏在这里,不就是因为忌惮我?”他把长剑撩了撩,剑光四射,他眯起眼睛,眼神危险而阴沉,如同不悦的君王。
吴瑕的手臂上都是血,顺着流下去,流到了他的长剑之上,寒刃热血,极为鬼魅。
他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永济紧紧盯着他,竟然觉察到了危机。
永济叹了口气,道:“那就莫怪少林不客气了。”
说完,那些武僧齐齐围上。
花奕狐也被围了起来,他连忙说:“我就是打酱油的,别打我。”
可根本没人理他,吴瑕说:“大师也知道,武林同盟收缴回来的武学秘籍,除了外功还有许多内力法门,但一个人很少能同时修习多种内功心法,极大可能互相冲突导致走火入魔。”
他看了看那些武僧,说:“那大师知不知道幽闭遮兰?”
永济的脸色变了一变。
隐仙岩那场变故实在是震惊武林,许多被掩埋的秘密传了出去,大家都知道了武林之中偷偷藏着秘籍,如今都被一个叫“吴瑕”的人学习去了。
可很少有人知道,吴瑕还拥有了幽闭遮兰。
所谓贯通经脉,百无禁忌的功效,当初甘宇处心积虑想要得到,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谁又知道真正的幽闭遮兰不在那副被毁的画里,而是在那不起眼的花瓶之中。
人们担心的走火入魔,在幽闭遮兰面前,不值一提。
吴瑕开始运功,周身微微变得透明,皮肤如同玉雕一般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众人感觉身上的力量都挣脱自己的躯体,纷纷往吴瑕身上汇聚而去。
围住他的武僧见状,扬起手中铜棍,往吴瑕身上击去。
吴瑕挽着长剑,勾月挑花,与铜棍互击,时不时爆发出火花,他的身形极为迅捷,万钧之攻势皆化归于无形,让人摸不透看不着。
那些武僧虽然刚猛异常,但却完全无法触到他一根汗毛,反而被他飞快地速度扰乱了阵型,吴瑕大力抡起长剑,一把把那些铜棍一同架起,再将内力震出,和尚们连站都站不稳,全部跌倒在地。
吴瑕还是周身光润,他用的正是“含而不吐,料敌先机,身矫如凤,移花接玉”的明玉功。
那些小和尚们哪里是吴瑕的对手,永济也看出来了,他道了声:“吴瑕,你在你师父面前,就如此嚣张!”
永济对陆之行道:“陆五侠,你还不教训一下你的好徒弟?”
他话音一落,陆之行就动了,三分归元,五雷化极,真气如同惊雷贯穿纵横,直直逼向吴瑕。
吴瑕未动,花奕狐却动了。
他翻出匕首,直接迎上陆之行,对吴瑕道:“你师父交给我来应付,放心我只是牵制他省得你下不了手,那些秃驴们就交给你了。”
吴瑕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如他所说再次看向永济。
永济身后的首座们一同站出,个个身披袈裟,与刚才的武僧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级别的。
吴瑕知道少林武学博大精深,达摩院、菩提院、证道院,各院首座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吴瑕双拳难敌众手,但他并未露出畏惧。
一边花奕狐拦住了陆之行,他虽未必能制服陆之行,但是却能抵挡一阵。
吴瑕看着那些首座,却率先攻了上去。
明玉功法迅捷无比,吴瑕挑起长剑平刺过去,好似矫凤,展开翅膀往众高僧扑去,有种浴火而去的辉煌与凄凉。
少林武功内敛深厚,高僧们掌腿拳技法惊人,内力浑然如深渊,仿佛带着金光,吴瑕在众僧间穿梭,凭借速度躲避攻击。
天下武学,唯快不破。
虽不是绝对,但也八九不离十。
吴瑕与众人对打,虽凭借速度不时不败,可还是渐渐捉襟见肘。花奕狐见吴瑕久攻不破,略微有点心急,反被陆之行拍了一巴掌。
吴瑕见了,在与众人缠斗的间隙做出了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藏经阁里本来有尊卧佛,那卧佛额上白毫上有着机关,吴瑕伸出左手掐指一弹,真气再次射到卧佛额上,顿时四周的书架再次旋转。
他这一下来得突然,众僧未反应过来。
可花奕狐明白了吴瑕的意思,借机脱离陆之行扑向吴瑕这边,而吴瑕也抽身回来,落在陆之行面前,使出天山折梅手,抓住陆之行,低声喊道:“师父!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陆之行露出迷惑的神情,却当真不再动作。
吴瑕心中一喜,连忙抱住他,两人往书架后面撤去。
花奕狐与吴瑕换了个位置,到了众僧前面,他深知自己完全不是和尚们的对手,但他善于使用不光彩的手段。
他从怀里掏出红线蛇,说了句:“对不住啦,老朋友。”说完,手上用力,扬手朝和尚们把蛇掷出去。
那蛇飞到半空,瞬间化为粉末,散向众人。
那粉末触到皮肤让人极为剧痛,几个年轻的和尚已经受不住了,老和尚们连忙使用内力成风抵挡。
花奕狐趁着众人分心的时候向吴瑕奔去。
吴瑕抱着陆之行,和花奕狐一起随着书架转动,花奕狐头都昏了,吴瑕说了句:“跟紧我。”
刚才他已经看过一遍书架运动,他过目不忘的本事还在,已经对书架转动的规律了若指掌,三人绕着书架移动,最后吴瑕再次弹指,却是用了好几成的内力,往那尊汉白玉卧佛上攻击去,顿时那尊玉佛化作了碎片。
而三人刚好被层层的书架遮挡起来,他们身处的空间刚好形成了一间密室。
那些武功秘籍正好在他们身后的书格里!
花奕狐见和尚们被阻到了外面,而机关被吴瑕毁掉,身后又是秘籍,立刻转忧为喜,开心得不得了,连忙想去看那些秘籍。
可吴瑕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好像西伯利亚的寒流,立马把他冻在原地。
他心虚地说:“我就是想去看看嫁衣神功。”
吴瑕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不再理会花奕狐,花奕狐也不敢动了,对着秘籍吞口水。
吴瑕这才依偎着陆之行,两个人一起坐下。
陆之行脱离了永济的控制,更是显得僵硬麻木,吴瑕抓着他的手,说:“师父,你肯定还是记得我的,要不然刚才就不会停手。”
吴瑕不信他与师父的情谊凭区区摄魂大法就可以夺去的。
花奕狐在一边偷看二人,吴瑕握住陆之行的手,低低地跟他说话。吴瑕虽然没笑,那表情万般温柔,目光几乎化成了水,缱绻迷人。
花奕狐心惊于二人的气氛,他们绝对不是简单的师徒关系。
56
吴瑕看着师父。
陆之行半敛着双目,似乎在发呆,整个人平静无波。
吴瑕犹记得那日在隐仙岩,师父脸色苍白满眼风霜,似乎被风一吹就要化了一样,可现在他的脸庞虽还是略微瘦削,但好歹气色好了许多。
吴瑕握住陆之行的手,仔细探查他内气的情况,发现他体内原来武当精纯正阳的内功荡然无存,只余一股霸道的内力在气海运转,那内力虽不阴邪,但极为强悍狂妄,如同怒龙潜伏,稍微一动就会潜龙出水。
现在这股内力恐怕是因为三分归元气。
吴瑕想到陆之行原来的内力都在自己的身体里,就有点黯然神伤,师父为他,为武当牺牲了很多,可却总是不说,平日也只是笑着。
陆之行的笑容常让吴瑕觉得心弛神荡,吴瑕抬手,摸摸师父的脸,回忆中常常笑着的师父现在却没有什么反应。
吴瑕心里又心疼又觉得庆幸,不管怎么样,终于找到师父了。
他一把抱住陆之行,把头埋在他的肩膀处。
陆之行由着他抱着,也不动。
而花奕狐则是看傻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吴瑕,张张嘴,想了半天,蹦出一句:“同性恋?”
吴瑕从陆之行怀里起身,这才又去看花奕狐,然后抬手送出一道真气打在花奕狐的腰部,花奕狐不防他突然出手,只觉得浑身一软,瘫在地上。
“居然点我的穴!你对得起我么!我是跟你并肩作战的战友耶!”花奕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吴瑕走过去,把他的头扭到一边,不让他往这边看。
“……你要做什么?”花奕狐刚开始还不懂,后来才明白,立刻惊叫起来,“非礼勿视啊!”
吴瑕不再理他,走回陆之行的身边,再次抱住师父。
师父的身体温暖而真实,吴瑕想到自己差点失去他就觉得后怕,而现在师父的心跳让他安心。
花奕狐躺在地上,背对着他们,想象吴瑕在做什么,越想越离奇,觉得又好奇又恐怖,他喊吴瑕:“吴瑕,看不出来啊,你要把你师父就地正法吗?你这个禽兽啊!来人啊!有人耍流氓啊!”
吴瑕完全沉浸在与师父重逢的喜悦中,对花奕狐的乱叫充耳不闻,他体会了一下师父的温暖,过一会才抬起头。
在隐仙岩上,他刚醒悟自己的感情,就与陆之行分别,现在两人重逢,他心里的恋慕如同打开了闸门,怎么也关不住。
陆之行抿着嘴唇,正垂着眼,刚好对上吴瑕的目光。
两个人对视着,陆之行渐渐开始皱起眉头。
吴瑕心头一跳,小心翼翼地问:“师父?”
陆之行却还是没有做声,只是蹙着眉,吴瑕悲从中来,支起身体,吻上陆之行的唇。
陆之行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可到最后也没有推开吴瑕。
吴瑕紧紧抓住陆之行的胳臂,然后手指往后滑去,攀上了他的背,两人嘴唇相贴,吴瑕轻轻含住陆之行的下唇,缓缓摩挲。
肖想了很久的唇,如同想象般柔软美好,吴瑕怎么也不想放开。
他敬畏喜欢的师父,他终于触碰到了。
花奕狐躺在一旁,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感觉有点声音又听不出他们到底在干嘛,他越是想象,心里越是痒痒,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最后忍无可忍了,喊道:“你干嘛呢?再拖延,那帮秃驴就要进来啦!”
吴瑕闻言身体一震,退开身体,再次与陆之行对视。
陆之行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可现在目光温润,直勾勾看着吴瑕,让吴瑕有种错觉,仿佛看到了以前关爱他整个人如同春风的师父。
花奕狐的话提醒了他,吴瑕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他沉下声,道:“师父,那日你要我追求道心,可人人贪念耳目之欲,要想得知天命又谈何容易。”
他替陆之行把被他弄皱的衣服整理好,说:“但我知道师父希望我保持本心,从始至终,我曾也犹豫过,可如今与师父重逢,我愈发坚定。”最后他握了握陆之行的手,“师父从来不是贪图自己安乐的人,我虽不及师父仁厚,但也不想让师父失望。”
他这才站起来,走到那面放满武功秘籍的墙壁前。
花奕狐听见他的动静,问:“吴美人儿,你到底要干嘛?”
吴瑕哼了一声,从书格上拿下一本秘籍,念道:“玄冥神掌?”他打开书页,快速地翻看了一遍,然后丢到一边。
接着再拿了一本:“小无相功。”
吴瑕拿一本看一本,看完就丢在地上,花奕狐听了一会之后才懂他在干什么,紧接着心惊肉跳。
这个人不仅把武当的秘籍全看了,现在又来少林也要把所有的武功全看去!
花奕狐越想越恐怖,苦苦哀求吴瑕:“我的天啊,吴美人,吴大侠,吴大爷,你悠着点吧,本来就够腥风血雨了,你这是要让整个江湖的人羡慕嫉妒恨吗?”
多少人苦求一生而得不到一句法门,而吴瑕全一人看遍了天下秘籍,花奕狐想了想,连他都控制不住对吴瑕的嫉妒。
吴瑕才不听他的,一本接一本地看,他阅读的速度极快,自从练了诸多武学,记忆力更上了一层楼,飞快地看一遍,就把书上的法诀全记住了。
在别人眼里是无价之宝的秘籍,在他看来索然无味,看多了就如同看课本一样,没什么意思。
不多一会,他拿到了一本,迟疑了一下,走到花奕狐面前,在他身前蹲下,把那本书册在他眼前晃了晃。
花奕狐眼前一亮,那正是嫁衣神功!
花奕狐恳求地看着吴瑕,道:“吴姥姥,吴祖宗,看在我跟了你一路的份上,你就把这本给我吧。”
吴瑕不理他满嘴胡话,当着他的面看起了那本《嫁衣神功》,花奕狐看着他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吴瑕看完,又起身回去了,根本不给花奕狐一点机会。
花奕狐惨叫道:“没天理啊!没人性啊!”
吴瑕不一会儿就把所有的秘籍看完了,他走到陆之行身边,扶起陆之行,对师父说:“师父,待会你跟紧我,切莫再理会少林寺的和尚。”
然后他再回身,往花奕狐身上拍了拍,解了他的穴道。
花奕狐刚站起来要抱怨一下,就见吴瑕往他丢在地上的书堆里扔了一个东西,瞬间那堆书就燃烧起来。
花奕狐一愣,脑子里嗡地炸了一下,飞快地窜过去,扑进火堆,翻来翻去。
火势迅速,花奕狐不顾烫找了又找,终于找到了那本《嫁衣神功》,却来不及拿其他的书册。眼见着秘籍被一把火烧了,花奕狐心疼得说不出话,指着吴瑕瞪了半天。
吴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说:“我要走了,你跟不跟上?”
花奕狐虽然心痛,也摸不清吴瑕的想法,只知道他独吞秘籍,心思深沉,花奕狐想到他综览天下武功,又嫉妒又害怕,但是嫁衣神功到手,留在这里被秃驴抓,还不如跟着吴瑕出去。
他把嫁衣神功放进怀里揣好,连忙站到了吴瑕身边,问:“你有办法出去?”机关被破坏,外面的人进不来,可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啊。
吴瑕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手上。
花奕狐定睛一看,是一个小玉蟾,圆溜溜的,虽然是个蛤蟆,可还蛮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