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过得节俭,留下不少财产,曲知义和李姨按照遗嘱分了财产,没有发生一点争执。
曲知义渐渐走向书架。
这边,对,就是这本。按照记忆中的方位翻出了相册,曲知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以来,他一直没有勇气打开这个相册。那时候母亲看到与哥哥有关的东西都会销毁,他尽所能将这些照片偷偷地藏起来。仿佛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一般,这么多年……就连母亲去世之后也没有找出来。
呵呵,姜鹰看到这些照片的话会羡慕到什么程度呢?曲知义得意地笑了。不,不仅仅是姜鹰,还有那些蝴蝶的爱慕者,一定不会想到曲知义会拥有那个蝴蝶的过去吧。
伴随着陈年的味道,曲知义轻轻的翻开第一页。那时一家人去郊游,刚走进新家的哥哥还很怕生。翻开第二页,那是两个人在老房子玩游戏的照片……啊,翻到中后的地方,曲知义咬紧了下唇,那是15岁的哥哥,发育之后过度成长的细瘦身材,不明显的喉结……那时候声音也发生了变化。
和现在的,叫蝴蝶的人好像……
以前是每天叫着哥哥,而现在则是被叫着哥哥的角色。曲知义默默笑了。是啊,这就是哥哥。
“哥、想、七饭(吃饭)。”
妹妹常常这么叫着她的。
说起来,这么晚了怎么李姨和妹妹还没有回来呢。
李姨的手机无人接听,大概在外面没听见吧。
好在还有泡面,曲知义拿出一袋果腹。晚上他看电视节目看到十点,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情有几分疲倦,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曲知义揉了揉睡姿不正而酸痛的肩膀,看看钟表正好九点整。屋里静悄悄的,李姨和妹妹去串门了?去的话也应该告诉他一声的,他拿起电话继续拨号码,结果还是无人接听。
真有点是奇怪。
太阳西落的时候,曲知义有点坐不住了。难道李姨出了什么意外?曲知义开抽屉找电话本,想往李姨老家打,结果接电话的人说”这房子原来住的老太太半年前就去了。”这事都没听李姨说过,曲知义咋舌。他边说电话边用手扒着抽屉里的一叠卡片……突然停止了动作。
那个,不见了。
应该不会吧。
他从来不锁抽屉。
“啊我知道了,谢谢您了,再见。”
放下电话之后他打开存折,发现上面的数目不小的一笔的存款已经被提走。剩余的钱数只有个位数。
曲知义顿时觉得手掌发凉。
他的密码是哥哥的生日,一般人应该不会知道。他的身份证随身携带……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先给单正起打电话问问!他颤抖地拿起手机,还没拨通门口就响起了钥匙转动声。曲知义跑了过去。
是李姨回来了吧?
“妈呀,怎么有人?”
一个陌生男人刚一脚迈进门里,看到曲知义吓了一大跳。
曲知义也被吓了一跳。
“我是住户,你是……”
莫名的人拥有房间的钥匙……曲知义的不好预感终于逐渐成事实。他叹一口气。
“进屋说吧。”
一百多平的房子已连同家具一起被卖给某房屋所。证件齐全。眼前的男人是来换锁的。
父亲去世之后曲知义和李姨就按照遗嘱上所安排,财产平分了三份,一人一份。房子按说也该卖掉,但是考虑大家都住得习惯并不想搬家,曲知义的那份房钱由李姨支付,房子的产权也就归于李姨。曲知义虽然成年但还是学生,李姨希望曲知义住下来,曲知义就同意了,代替的是每年支付一笔生活费。但说真的,这点生活费比在外面租房子买柴米油盐的生活便宜多了,况且曲知义心中李姨就是第二个妈,甚至比他那神经质的亲妈还亲。他承诺,只要李姨结婚,自己马上搬出去。
但是存款呢?
还有最重要的是那块手表。父亲有一块价值连成的手表,卖出去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遗嘱上的财产都是三份均分,唯独这块表不属于任何人。
这块表是父亲留给哥哥的财产。
失踪了并不意味着是死亡,这块表归曲知义保管,如果哥哥确实不在人世,这块表就是曲知义的财产,这是父亲的遗嘱。
但是放在抽屉里的手表不见了。
突然卖房子,提款,拿走手表,李姨要做什么?
房屋中介所的大哥也只是摇摇头,他们也只交易关系,其他一概不知。曲知义给李姨的单位同事打电话,被说六个月前就已经辞职。
曲知义越来越莫名。
“我回去和老总说说,过两天再来吧。”
那大哥同情地拍了拍曲知义的肩膀走了。曲知义一个人在大厅的沙发上久久发呆。房子被卖了,这里不再是他的家。或许说,这里早就不属于他了。当务之急是以法律手段要回存款,但是上哪里去找李姨?
“你会再来找我的,一定。”
曲知义猛然想起姜鹰自信满满的这句话,不禁打了个寒颤。但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回到现实之中。
报警吧。
曲知义拨通了电话。
第6章
“姓名李丽,籍贯……你的案件已经报案到相关部门了,经过调查,嫌犯已经携款到A国,为破案增加了一定难度。”
报警之后,辗转了许多场所,曲知义坐在一个五十岁大叔的面前。
“小伙子上大二了吧。”
大叔颇有几分同情。
“试着和学校导员联系联系,看看能不能帮助你的生活。”
之后说了一会儿闲话,不能随便相信他人等等。这些无用的程序占了曲知义两天的时间,跑来跑去,得出的结论就是短时间之内无法拿回属于自己的那笔存款,甚至今后能不能拿回也是个未知数。
家不能住,好在还有学校,曲知义跌跌撞撞回到宿舍。正值暑假,宿舍楼显得几分空寂,四张床位都空荡荡的。曲知义把自己的床铺落灰擦掉,将被褥重新铺好,倒在床上,只觉得整个人都像被抽去了筋骨,空虚得不知如何是好。
好端端的生活突然聚变,变得像是做梦,可是掐掐自己,却又感到疼痛,说到底,生活就是讽刺的存在。
想到这两天一直在东奔西跑,曲知义翻了个身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想来想去,还是给单正起打了个电话诉苦。
“什么?那你现在在哪里?啊,我离学校也不远,等等我。”
单正起的吃惊超乎了曲知义的预料,但是这样的吃惊却让他觉得心里暖暖的,在这种情况下,在这种仿佛世界上所有人都离开他的情况下,还有人能关心他。
不知多久,走廊里走步的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寝室的门被推开。
“老曲!”
单正起推门看到倒在床上的曲知义有些吃惊,曲知义疲倦地抬抬眼睛。
“呦,老单。”
单正起的眼睛眯缝起来。
“你怎么瘦成这样,才几天没见。”
“一言难尽啊。”
两眼空洞的曲知义盯着头顶上的棚顶喃喃自语。
……的确一言难尽,不过这些天的苦闷实在想找个人倾诉,单正起是个能保密的人。
该从哪里说起呢,还是蝴蝶,不对,是哥哥离家出走的那件事说起,不过中间是要省略叫人羞耻的段落。
“你竟然勾引我的儿子!”
分明说着哥哥的事情,那声音又一次次在脑中响起。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去,曲知义真的很想解释。
不是被勾引,从来不是,是他自愿的。
说到最后被哥哥拒绝见面,存款和家产又被夺走,曲知义停止了,只剩下单正起拨浪鼓一样的摇着脑袋发出啧啧的声音。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哥哥的那边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我认为眼前主要的问题是解决生活,你现在……”
曲知义连连叹气。
“我得找钱赚的。”
单正起点点头。
“开学了,还得和指导员说明一下情况,看看学校能提供什么帮助,要不这段时间我借你点钱吧。”
曲知义连连摇头。单正起的好意他当然是高兴,但从蝴蝶事件之后,他觉得自己太渺小,也许这正是一个锻炼的机会,他就不信凭他一个男子汉挺不过去。
“谢谢你,不过我还是要自己试一试,那个,如果可以,借我点饭钱就行,开学还你。”
单正起欲言又止。
“好吧,不过现在骗子多,凡事小心点。”
应该是比较富裕的家庭。
这是曲知义迈进房间的第一个想法。两天前他在学校里里外外粘贴了大量的家庭教师的广告,在接了几个零星的电话之后,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学生。但比较意外的是,学生的家并不在这附近。他足足坐车坐了半个多钟头,才来到目的地。
这里是一座绿化很好的小区,附属的各种娱乐设施也很齐全,紧张地按下门铃后,是个老妇人开的门。
果然是宽敞的房间啊,整个房间是黄色系为主的,黄条的地板被擦得反光,几大盆植物叶子肥吨吨的一看就是用心打点过。
“您好,是小锦的家长吗?”
电话里,只有一个女人说自己的孩子要学习,问名字的时候并未得到答复,只是说叫小锦就行了。
老妇人迟缓地摇了摇头。
“是家庭教师来了吗?”
后面一蹦一跳出来的少年不一会儿就跳到曲知义面前。
“脸还不错,就是有点正直,我最讨厌一脸正经的人了!”
这是什么话?曲知义努力让自己的脸保持笑容。
“你就是小锦弟弟吗?”
小锦点了点头,黝黑的刘海柔软地摆动起来。如果用什么形容这个少年的长相,应该属于美少年那种吧,不过此时他的目光并不友善,当然话语也不友善就是了,典型的叛逆期少年。
“哪,你说你数学还算拿手对不对?”
“是啊,不过我的语文和英文也不差,可以辅导你。”
“哼,我只要你教数学,别的都不用了。”
“那个……”
曲知义转身看向老妇人,心想这应该是家长吧,只和孩子交流是不行的。
“您孩子的数学成绩……”
“对不起我不管这个,我只是打扫卫生的。”
老妇人连连摆手竟然转身走掉。单正起意识到这户人家似乎并不正常。没有礼貌的学生,不管家事的老妇人,少年的双亲到底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呢。
“对了,学费的话我支付给你哦,我家长都出差了,反正我零花钱多,够给你了。”
听到小锦提到了学费的事情,曲知义松了一口气。虽然零花钱多到能支付学费这件事让曲知义心中产生莫名的火气。这么被灌的小孩子能教好吗?
不过到底是十七岁的男孩了,该懂的差不多都懂了,况且他自己刚走过这个年纪,刚经历过青春期,多少能理解一些。
看来交流顺利很有可能是奢望。
五分钟之后曲知义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只脚迈进小锦的房间的瞬间,一种踏进另一个世界的感觉袭击着曲知义的五官。
黑黑的,整个房间黑压压的一片。黑色的床单,黑色的书桌,黑色的书柜,黑色的……反正都是黑的。仔细看来,小锦也穿着黑色的背心和短裤。
有点寒冷的曲知义默默捏紧背包袋。
第7章
“那么,我们开始……”
“等一等,我们先来做个游戏好不好?”
小锦伸手拿开了曲知义手里的参考书。
“我来问些问题,老师来解答。”
“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间……”
“如果老师不做游戏,我没办法专心学习。”
“那好吧。”
小锦的脸上显出得意的神情,嘴角轻轻上翘,深处拇指和食指托了会儿下巴,才不慌不忙开口。
“如果,你的妈妈和爱人一起掉进河里,只能救一个,你要救谁呢?”
哈?怎么是这个问题。曲知义隐隐记得大学开学的第一周,和全寝室同学刚刚相互熟悉的时候,刘甲兴致勃勃拿这个问题问大家。但是,这道题是没有所谓答案的。讨论结果大致是,百字孝当头,这么想该救母亲,然后和跳进河里和爱人共场面。孩子不能没有妈妈,这么想也该救爱人。或许该救最近的那个,也许应该救不会游泳那个,又或者求救。不管怎么样,都没有最完美的结局。
“这个问题不需要答案。”
曲知义暗暗觉得自己很庆幸,因为这道题他太熟悉不过。
“为什么?”
小锦有兴趣地看着曲知义。
“这必须要根据当时的环境做判断。”
显然对曲知义的回答并不满意,小锦继续追问。
“哦~那当时的环境就是这样,她们都掉进去了,而你又只能救一个,当时两个人的距离是一样的,两个人都不会游泳,而你又有能力救其中一个,你看看呢,环境都设定好了。”
“我不会遇到那样的事。”
“为什么?”
“因为我妈妈早不在了。”
少年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你真无聊啊。”
“我的确不太风趣。”
似乎被放了一马,小锦摊开课本,哗啦啦翻着书页。
“上课更加无聊。”
少年喃喃自语的声音回档在黑色的房间中。
虽然小锦并不喜欢曲知义,不过这并不影响曲知义的工作。自古学生就是别扭的,曲知义对小锦是否喜欢自己毫无兴趣,反正只要教会了知识点就可以,况且小锦的头脑其实很聪明。
这样维持了一个星期的教学课程,一切风平浪静。
这一天,曲知义照常来到小锦家上课。打扫卫生的老妇人似乎不在家,只有小锦一个人,早早完成知识点,小锦用手转动笔杆,歪着头若有所思。
“老师,我们来做游戏吧”小锦水灵的眼睛眨了眨,泛着灵动。
“老师是来教你上课的,抱歉,不能陪你玩游戏。”
曲知义尽量温柔地拒绝了小锦,他可不想再被提一些问题扯东扯西的。
小锦努了努嘴,一脸不想放弃的样子。他开始撒娇:”老师,我们来玩嘛,这些内容我已经学会了呀。”小锦摊开写满公式的笔记本,兴趣缺缺地用手指在上面划过。的确,小锦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曲知义早就有些发现,他这个家教起到的作用并不大。小锦似乎只是自己学无聊,找个人解闷的样子。这样发挥作用不大的家教,曲知义也挺无奈的,不过既然小锦说想上,他也就继续上了。
“不行,小锦,我是来教你学习的。
已经是高中生的小锦由于娃娃脸,看起来还残留着中学生的稚气。被拒绝之后他眯起双眼,看起来有点像是在微笑。接着,他从书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叠百元纸币。那厚度少说也有一百张吧,曲知义呆了。
“一次一张噢,如果老师赢了的话。”
曲知义惊叹这钱的数量,有点毛骨悚然。
奔波,逃离,背叛,都是这可恶的纸张害的。失去亲人,失去定所都是因为它,每天跟这个并不怎么需要自己的孩子上课,也是为了它。它是多么的可恨,又有多么”可爱”尽管如此,不是自己的还是不能要。曲知义吞了吞口水,再次强调:
“我们来上课吧。”
“老师,这个我有很多哟,太多了也很无聊啊。”小锦边说边随手拉开两个抽屉,那本来应该是装着文具书本的两个抽屉,此时展现在曲知义眼前的竟然是……他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瞪大,几乎被满满登登的钞票吸引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