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去准备点东西……”颢心情大好,不觉语气一阵轻松……
陵静坐在荷池中间的一处亭宇中。亭宇是极好的赏荷、赏雨建筑,坐落在荷池中央,四面环水,由一条狭长弯曲的架空长廊联通岸与亭宇。此季荷花半落,只剩一派凋敝之景,但好在水质清新,威风携带者温润水汽,却也让人神清气爽。
陵在亭宇一处榻上打坐,静静调息着。随时内力尽数被封,但一般调息还是有必要的。他还不想真的就这样废了!
颢走进时,只见到静静打坐的陵。邪邪的阳光透过窗棂打在陵的脸上,半光影般阴暗……
这就像他这个人。表面虽是霸道点,但向来温和宽容。但……却又私自组死士,杀了众多朝中大臣……
一半天使般无害;另一半,则是魔鬼般的嗜血?
☆、纸上青衫
这一刻,颢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自己,很多时候也看不清这个身为兄长,却是性子较自己怯弱、更依赖自己的男子,而现在……
“你……”陵的开口打断了颢的打量。陵想了一下,终于还是避开话题“你来了……”朝政处理完了?这才是他想问的,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嗯……”颢大大咧咧的走进来,坐在他旁侧的软榻之上“王兄还真是轻松啊!我忙的半死,王兄倒是好兴致的在这养生呢!”
陵眉头一动,没说话。
很长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直到阿言带着两人拿进来一堆东西。
“国主,您要的笔墨纸砚准备好了……”阿言回道,随即便静静的退了出去。
“王兄,我今天兴起!来,为我研磨……”说着也不顾陵是否接受便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拽到书桌旁,“快!”还一边催促着。
陵一撇嘴,但还是细细的研起了磨。
他实在搞不透,这个没常性的男人究竟想做什么……
颢倒也不在乎他的默然,而是拿起笔便在眼前上好的宣纸上泼墨……
“你……”陵眉头紧皱……
只见陵那日松林间舞剑的灵动身影便这样跃然纸上……一时间,陵只觉得心中似乎漏掉了一拍……
颢只做不见,在左侧留白处挥洒。
“松涛松林,青衫青眸。眉间凛然天地间,持剑挽流情……”
“国主……”沐监事从外面闯进来,在看到正到酣畅处的颢被打乱的怒容时,吓得扑通直接跪在了地上“国主……出事了!”
颢看着那张画,看着左侧为未作完的词,终于还是闭眼凝眉,沉默半晌,终于还是缓慢的踱步而出……
“怎么回事?”颢沉下声来。
“国主,西北边疆传来消息,说是四国集兵,陈兵玉门,大有入侵之势!”沐监事认真的答道。
“哼!倒是很会找机会!云国没有反应?”当是时,天下第一大国便是居于天下之中、疆域最广的云国。其余诸国,均是其附属国。得云国庇护,便得昌盛之本。
一直以来,炎朝很得云国青睐,一直为周边诸国忌惮。即是如此,先皇逝世之时,还是引起周边诸国频起,争端持续两年多,终于在定远王——南宫陵的带领下,打败周边诸国的入侵,至此,炎朝立,边域稳!
“国主,云帝此次没什么表示?这恐怕于我们不利啊!”书房内,众臣危坐堂下。
这次云国却是异常的中立不言,这,恐怕不是什么好现象!颢心中自然清楚……
“众臣可有什么好计谋?”颢这时倒是不急不躁的发问。众臣面面相觑,实在看不懂这国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国主,如果周边诸国联合,凭我们的兵力,恐怕难以应对。何况……”想了想,那人将“定远王爷不在了”掩在了喉咙里。
“国主,如果现在上书云国,请求出兵相助,恐怕才是正举吧?”另一大臣急忙接到。
颢一直静静的听着,不置可否!
“国主,时间拖得越长,边疆形势越危急!虽有燕云关相护,恐怕也顶不了多久!”言辞恳切间,不觉有些激动。
看众人各自发言半晌,颢才懒懒开口打断众人越来越大的喧哗“好了!孤自由对策!”众人均是满怀希望的看着颢,同时还有着不相信。
自国立以来,这个王并未做过多大的事。虽然炎朝在他手中渐趋强盛与稳定,但毕竟乱世之时,跳出来的是南宫陵,而眼前的男子只是高坐深宫。
“如果云国真有意相护,就不会有两年的相扰!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
颢随手一书便交付来人“魅影,将此信传入云国隆将军。记住,定要亲手交于本人!”黑影一晃而过,颢手中文书已经没有了踪影……
“柳将军,传令边域就地而定,加强防御,准备随时应战!众爱卿便各自做好份内事就好!”柳将军肃穆领命而去……
众人还在惊异间,颢已经大手一挥表示议事已经结束。大臣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到颢倦极的神色和微闭的双目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全数退了出去……
书房一议完已经到了月上柳梢头。
“哼!想试兵力?定不负众望!”颢说完再次疲倦的翻看其身前的奏折。
“王爷呢?”忽然想起什么的颢发问道。那时正在作画,却因沐监事的闯入强行打断……
他还在想着,这个向来国事为重的陵现在在做些什么。他定非常在意到底出了什么事的……
“国主,王爷已经回赋松居休息了!”随后递上一张卷好的纸。
颢心中疑惑,他竟能不动声色地回去安歇?
颢将卷纸置于桌上,细细打开,已然知道便是白日自己所做的画。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吃味的,那人在笨,不会看不出自己是画给他的,可他却是没将其带走好好保存……
不过,那时他只是尚在心里疑惑,什么时候自己竟这么文艺了一把?还有着这么莫名其妙的感觉?
“松涛松林,青衫青眸。眉间凛然天地间,持剑挽流情。肃杀,肃杀,荷塘深处闻无藕。 云聚云散,草凋草荣。梦尤醉卧风沙场,到底策马情。嘶鸣,嘶鸣,知是辣风催红缨。”
念着念着,颢眸子一寒,“风沙场?催红缨?呵……”颢低低一笑“休想!”手中宣纸瞬间化为灰烬。
☆、慕婷轩
那晚,颢没去赋松居。这还是数月以来第一次,晚上他竟然没去。陵睡眠很浅……到夜半,终于还是再次失眠……
颢信步来到后宫婷贵妃的慕婷轩。以前的他后宫中最宠爱的便是婷贵妃了,可是今晚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眼太媚,脂粉太重,衣服太鲜……
哎!他心中叹息“朝政繁杂,孤累了,早睡吧!”说完便侧身一旁不再理会身旁妖娆美人眼中的失落。
数月了!婷贵妃心中思量,数月以来,他不曾踏足后宫!以前在怎么忙,也会三天到一次她的宫中,除去每月两次与王后的相会,基本都是在她宫中相会。但……
数月以来,他不曾踏足王后后宫,也不曾踏足她的慕婷轩?后宫人心惶惶,但终究还是打听不出什么来!
今晚颢的到来,她甚感意外,同时又很惊喜,只是不想竟是这般光景!
睡至夜半。颢烦躁的睁开眼,终于还是翻身而起,披上外衣跃出慕婷轩。
借着淡淡的月光,前路尚不清明。只能隐约间看到路的轮廓。
“国主,这么晚,您?”阿言提着灯笼走进。“阿言,你还真是警觉啊!”颢竟调笑着,这令阿言一瞬间的失神,待反应过来,颢已经径自走远了。
“阿言,我……不想做君王!这种想法,是不是很诡异?”颢平静开口,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啊?”阿言再次诧异。
“哈哈哈……孤演的很逼真吧!把宫灯给我,我一个人走走!”说完也不等阿言反应夺过阿言手中宫灯便离去……
阿言一脸疑惑与沉重的看着渐行渐远的宫灯,眼神迷蒙……
陵站在外间楼台处,俯视着松林间越行越近的宫灯。失眠的他,已经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了,可是依旧睡意毫无!
此时的夜风已带着一份独属北方的凉气,陵的身体些微颤抖着。
他担忧,国之局势,还有那个太倔强的人……
“王兄不会这么晚了还在等我吧?”调笑的声音打断陵的遐想。
陵回头皱眉看着手持宫灯之人。
“王兄,陪我睡觉了!我困了!”那人似乎困极,倒也没继续打趣或是深究陵的行为,说完便不顾陵的反应直接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便向室内走去……
陵身体僵硬的感受着颢身上传来的寒意……然后彼此的寒意交融!
那晚,躺下没多久,两人便沉沉入睡。
颢早早离去,处理国政。向来浅眠的陵却是睡到辰时才醒来。
陵起身简单梳理一番便到周边散步。随身而至的暗卫,他也只是淡然接受,也只能淡然接受。那个男人,始终不曾放松过对他的监视与戒备。
对于昨晚之行为,他无力思索。国之局势,他是决计不会让他插足的!
颢坐在后宫花园之中,一脸冷漠与高深,他身前跪着三名下人。两名丫鬟,另一名年岁稍长。
“孤忍受你们很久了!你们一直不知悔改!”颢淡淡的开口,语气却是不容少见的严肃“机会,是有限的!”
随着最后一句话吐出来,众人均是一阵战栗。
“国主……国主,饶命!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众人皆是惶恐的跪着求饶。可是颢依旧端坐着,眉目都不曾抬过一下。
“国主,她们是先皇贤王后旧部,是宫中老人了……您……”颢旁侧一下人小心翼翼的劝道。
“阿言”颢平静开口。那人正是那待人极其温和有礼之人,他直接跪下“国主?”
“孤信任你,是因为你懂得分寸!”温和的话语随即一转“但不代表你能肆意揣度孤的心意!”
“国主饶命!阿言,再也不会了!”颢这才满意的转过头去凝视那几个还在发抖的人。阿言顺从的起身,再次回到颢身后恭敬的站定。
“孤念在你们是先王王后之人,处处宽恕,可是你们却是行为不加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孤不罚,难以服众!”颢淡淡道,随即对身后大掌侍道“沐监事,照宫规,私自出售宫中之物,且屡次犯上,该当何罪?”
沐监事与阿言,一个温顺内敛,一个阴险霸气,两人均是颢身边最受宠的两人。好在阿言不与人争,向来和善,很得宫人们喜欢,加上颢一直以来的信任,这也是貌似不争的阿言能与他一直分庭抗礼的原因。
“启禀国主,按宫规,理应杖毙!”沐监事事不关己的淡定回到,只是听闻此言的三人却是脸色惨白了几分!
或许,这时她们才知道,此次国主是较真的!先前的事,大家都是看着眼里只是都不曾说过什么。甚至于仗着老人的名号与现在身为定远王爷的旧少主的名号而为非作歹多时,宫中宫人很是惧怕她们……
“国主!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饶命啊……”三人忙不迭的磕着头,鲜血淋漓!
“来人”颢语气轻松的吩咐“将她们带下去!一切按照宫规,立即执行!”
一队侍卫上前拉着还在挣扎的三人将向后方走去。
“国主!饶命啊!”“国主!请您看着王爷的面子上饶命……”此言一出,场面诡异起来。侍卫们也不敢继续拉了……沐监事与阿言均是侧立一边,不敢言语!
“王爷?”颢开口,语气瞬间阴冷“是啊!还有王爷呢!”
那三人还以为得了便宜连忙爬回颢身前,恭敬的磕着头。
“好!甚好!”颢开口,嘴角带笑“来人,就地杖毙!”
☆、对抗
一排石子直接将围着的六名手持长杖的人,正在施刑的六人瞬间单膝着地跪倒在地。三名刚刚还在哀嚎求饶之人此刻一脸惊诧的看向来人。
顿时气氛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啊……你,你是……你是……”三人此时忘了还受着刑法的约束,随时可能被打死,也顾不得血迹流下,遮住大半个面容,只是惊恐的指着来人。
“国主!她们……请国主饶她们一命!”终于,来人开口,单膝而跪。
颢直直的盯着他,眼中情绪变换不定,嘴角终于勾起了邪气的笑意“呵……我当是谁呢!除了王兄,没人敢这么放肆了吧!”颢开口,语气平静。可越是这般,陵心中越是不安。
果然,那人开始发难。
“王兄,现在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命令我呢?”颢好笑的看着跪在地上一脸严肃的人。
“臣……我……请求国主开恩!饶她们一命,让她们出宫!”想起了现今的身份,陵急忙改口,脸色终于露出了少见的羞恼之色,但很快的恢复正常。
“哦?我早就说过,南宫陵已死!如今你,只是我的禁脔!”颢嘴角带笑,而话语却极其残忍,不留一分情面“我从来不知,我的禁脔竟有这么大的权利!竟能干涉我的决定?!嗯……”颢调笑般的动作,目光紧紧锁定陵。终于陵有丝不耐的垂眸蹙眉。
“国主!”陵打断颢似假还真,但听来始终暧昧不堪的话“她们是宫中老人,宫中势力盘杂,但决计没有先朝遗存,国主不必对她们忌惮!而且”陵有些口不择言,但还是尽力戳中他的痛点“而且,让她们离宫,您的心可安!还能成就您宽容博大的名号!”陵尽量使话语显得尊重,但是内容却是完全的大逆不道,只是这时的他却也顾不得了。
她们的行为他是知道的,有违规矩,但是……
她们是他母后与他唯一的联系了。她们从小叫着他少主长大,她们一直伴着他母后身边……念着旧情,还因为对母后的愧疚。
如果不是他的无能,不是他的坚持,那人也不会气的……
想起往事,陵心中阵阵异样滑过,但只是片刻失神,便再次恢复清明。
“呵呵呵……王兄果然是厉害啊!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孤难以拒绝!”颢开口,显然语气更加不善“不过,孤更加喜欢龙床之上浅声呻吟、求饶的你……”颢嘴角笑意那般扎眼,陵瞬间脑中一黑,忘了该怎么思考。他想着他该顾忌自己的颜面,绝不会说出那种话。看来,还是自己不够了解他!陵心中羞愤地想到。果然抬头便对上了三个宫人诧异而鄙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