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蓝镗泽好看的侧脸和那微微眯起的眼睛，柯薇心里的东西呼呼疯长。
“蓝师傅，如果你不介意……”话还没说完，前台来人催蛋糕，柯薇拎着蛋糕一溜烟冲出去。
坐在店里，林耀先不时看看手腕上的表。今天举行酒会，小凉突然提出想吃这种蛋糕，林耀先一时犯了难，现在的蛋糕讲究做法，讲究味道，讲究品位，十多年前的那种粗糙水果蛋糕去哪儿买？小蛋糕店的老师傅应该会做，不过卫生又得不到保证。开着车正犯难，突然看见自家公司旗下的糕点店，林耀先走进店堂。
分店经理在公司内部资料上见过林耀先的照片儿，认得，殷勤的请他坐下，只差没点头哈腰。
说了蛋糕的要求，经理表示马上做，准备亲自进操作间盯着做，被林耀先叫住，问了一点儿经营上的事儿。
没聊多久，蛋糕就出来了。伸手从小姑娘手里接过蛋糕，道声谢，大步走出店门。酒会快要开始，小凉从来都不露面，即使跟着一块儿来也是独自一人窝在酒店房间，都是自己和尚京两人操持，今天出席的政要名流有点多，现在只有尚京一人，恐怕不太对付得过来。
“好帅气的大叔，儒雅有风度。”一旁的柜台小姐捧着个心，只差没从眼睛里往外喷星星。柯薇看着对方的花痴状，突然想到，如果蓝师傅能打扮打扮一定把他甩八条街。
分店经理一脸崇拜：“那是当然，他当年可是影帝微生凉的经纪人。”
“微生凉？”柯薇疑惑了，从来没听过这么一个明星啊。
“他大红大紫那会儿你们估计就八九岁，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岁，还小，估计没什么印象。那会儿可是红透半边天。可惜只红了一两年，据说出了车祸，然后退隐。”经理摇着头，微生凉又会演戏又会打，那一身肌肉爱死人。想当年，自己可是把他当成偶像，房间海报贴一溜儿。
“当年他代言KEN香水时的海报，这会儿我还贴房间里呢。每天晚上睡觉前都看，巴不得他怀里那人是我，改天带你们去看看，你们就知道什么叫做真男……”经理滔滔不绝。
旁边一柜台小姐不乐意听了，截住经理的话头：“打住打住，经理，您是HOMO的事我们都知道，可您别把您那对帅男赤裸裸的欲望摆出来好吗？”
“行行行，你们这些小姑娘还号称新新人类呢，连这点事儿也接受不了。”经理大受打击，捧着个胸口坐进自己的单间办公室。
柯薇捂着嘴偷笑，经理什么都好，就是偶尔会掩饰不住骨子里各种娘气的小动作。
“啊！对了，忘记点事儿，”缩进单间办公室的经理又冒了出来，“召集大家开个会。”
等从糕点师傅到清洁工一干人等到齐，经理清清嗓子：“总公司下来文件，为了提升我们的服务水平，提高我们的服务质量……”
“经理，这些废话您别说了，赶紧说正事儿吧。”一柜台小姐打断经理的话。
“哎呀，我真是拿你们没有办法。”经理挥挥手，那兰花指不小心翘了起来。经理拿这些小姑娘没辙的时候，那兰花指总是会不听话的翘起来。柯薇她们私下里聊天总说经理一定是个受。
“总之，就是公司将选派两人到法国和意大利进修，为期半年。”
“两人？”
“对！两名糕点师傅。”
“切，那和我们什么关系啊？”一干小姑娘不耐烦了。
“我们店两人么？”一名糕点师傅满脸兴奋。
“不是，整个公司两人。”
“切！经理你真是……”
“整个公司多少糕点师傅啊，就那两个名额，总店的早就挤破了头，还轮到我们这种地方的分店？”
“是啊！是啊！”
“咳咳！”经理认真的咳嗽着：“不管有没有机会，重在参与嘛，而且不管派谁去，都要通过考核，一句话！用实力说话！”
“经理，我们听不懂法语也听不懂意大利语，怎么学？”
“不要担心，这次是高规格的学习，全程翻译陪同，回来后直接到总店工作。”
“这种好事儿，哪儿轮到我们啊。”众人纷纷摇头，没等经理发话就自行解散。
“喂喂！我话还没说完，全体站住！”经理发了怒，白皙的脸蛋儿通红，胸口一鼓一鼓。众人见萌软的经理真发了火，站住脚。
“公司下来文件，只要是糕点师傅，全部报名参加考核。给你们一星期的时间准备，一周以后出发，来回火车票我已经给你们订好了，全部卧铺，下铺！”经理后面的“下铺”二字特别重。
“哦！”糕点师傅发出欢呼。按照公司的报销规格，只给报硬座，这回的下铺多半儿是经理自掏腰包。虽然经理比较软，不过下属没有一个不爱戴他，你说摊上一个不会训人，集体出去活动还总是自掏腰包给提高活动档次的经理，谁能不爱？
“那经理，考核内容是什么？”
“不知道。”经理摇摇头，“上头没说，总之你们把你们拿手的东西练好总没错，当然，不拿手的也要练练。”说完，经理又缩回他的单间办公室。
从头到尾，蓝镗泽都没有说话，对这种进修，他从来不抱太多想法，以前也曾去过两三次，多半是一白发满头颤巍巍的老头儿或者老太太大讲蛋糕演变史，不实用。后面虽然有操作实践的课，不过所占篇幅实在太小，去了两三次也就没了兴趣。
“喂！蓝师傅，这次学习你怎么想？”一雀斑男青年从后面环住蓝镗泽的肩膀，状似亲昵。
“过程必须得有，至于结果，没想。”蓝镗泽笑笑，推开对方的胳膊走进操作间。
“不就一瘸子么，拽什么拽。”男青年小声嘀咕，声音虽小，却是一字不拉传入蓝镗泽的耳朵。一声不吭，蓝镗泽打开储物柜拿出笔记翻看。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绝对一蛋糕砸他脑门儿上，如今……时间这个东西就是这般神奇，磨圆了棱角，磨掉了脾气，直到你忍气吞声、八面玲珑。
56.十年的相遇（5）
林耀先推开酒店豪华套房的房门，微生凉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每次参加这种酒会都是自己和尚京两人出面，他都是坐在房间里查看各个公司的资料，判断哪些是公司实际情况，哪些夸大其词，哪些完全是空有壳子。
“蛋糕拿回来了。”把蛋糕放在桌上，林耀先拿出小盘子小叉子。
视线从屏幕上离开，微生凉挪到桌子前，拿起叉子，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轻轻咀嚼后咽下，伸出舌头舔掉唇上沾染的奶油：“很甜。”
“小凉，这种蛋糕味道不算好吧？又甜又腻。”林耀先拿起叉子叉起一块放进嘴里，眉毛轻蹙，甜得发腻的砂糖味道在舌尖上绽开，“真不明白，酒会上各式各样的蛋糕都有，为什么非得吃这种老土的蛋糕。要吃也就罢了，BUSCAR在这个城市设立的总店派来两名蛋糕师，让他们做就是了。”
“如果交给他们做，他们会倾尽自己的才能，把蛋糕做得十分美味。我不想要那么复杂的味道。这种只有甜味的刚好。”看着盘子中那朵白色的奶油玫瑰，微生凉唇角勾起。
林耀先叹口气道：“你想吃的不是蛋糕，是回忆。”最好的证据便是这间连锁西点店，“BUSCAR”，西班牙语，意为“寻找”。
两人一同陷入沉默。
“小凉，十年前，你出国治疗的时候，他对尚京说要来，最后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已经找了他八年，如果能找到……”
“林，我一定会找到他。”放下盘子，微生凉站起身，“接下来的酒会靠你们了，我出去逛逛。”
看着微生凉的背影，林耀先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八年来，小凉温和的时候越来越少，工作越来越拼命。作为幕后出资人，小凉虽然不在公众面前露面，在处理公司事务上却是自己和尚京两人远远比不上的。生意越做越大，钱越来越多，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少。
其实在几年前就已经找到蓝镗泽。消失了两三年的蓝镗泽突然回到小城，补办了身份证一类东西。这一消息被反馈到自己这儿，进一步调查时却发现蓝镗泽补办身份证是为了结婚。
从那天起，林耀先和尚京都达成默契，不再继续寻找蓝镗泽。如果被小凉知道这件事，只怕那残存的笑容也会消失。
开着车，微生凉在城市里漫无目的的胡乱转，不知不觉间开到一爿挺大的广场。把车停在广场边儿，打开车门，步上广场。
天已经暗下来，不少市民吃过晚饭到这儿纳凉，广场管理处打开了喷泉，小孩儿们在五颜六色的灯光喷泉中跑来跑去，一片欢声。老人们坐在广场边的椅子上头，看着在广场欢乐的跑动的孙子孙女，皱纹密集的脸上尽是和蔼。
如果自己是个普通人，一定是上完大学，找份不错的工作，娶个老婆，生个孩子，把父母接过来一起住。晚上吃完晚饭，父母带着孩子外出散步，自己或许在公司加班，忙到半夜，回家或许会与发着牢骚的妻子小小的吵上一架。
可惜，自己与普通人的生活无缘。
微生凉在广场木椅上坐到散步的居民越来越少，天上的星星渐渐隐去，虽然天已经黑透，接着城市的灯光还是能看出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
坐进停在广场边的车子，发动汽车，往下榻的酒店驶去。夜晚，突来的大雨让行人纷纷跑到商铺屋檐下避雨，宽阔的街道上只有车来车往。这条街，微生凉知道，几年前准备将生意扩展到这里时，对这个城市进行了细致的调查。这条大街便是吸引投资的面子工程。
奔驰在空阔的大街上，微生凉想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如果没有爱上蓝镗泽，或许自己不会死？如果不死，就不会进入微生凉的身体。被小凉把意识封入深处，等自己从黑暗中重新浮现，已经过去两年，侧头对上的是林耀先和尚京欣喜若狂的脸。最想见的那张脸却没有出现，呼唤小凉，也得不到回应。
从林耀先的讲述中，安成和知道了自己因头部重伤一直昏迷，并且突然恶化，只得出国治疗。路过的记者拍了车祸现场的照片，牵出了自己和蓝镗泽的事，林耀先和尚京不得不把父母从国内接出来照顾自己，两人来往奔波，最终将事情发展控制住。
左手握着方向盘，抬起右手手摸摸眉骨上方那条疤，那是事故的证据，证明自己真真实实经历过这些。八年过去，渐渐接受了小凉的意识在身体中消失的事实。与父母商量后，舍弃“安成和”这个名字，真正以微生凉的身份活着。
蓝镗泽收拾好操作间，打开储物柜，换好常服。外间哗哗的雨声隐隐伴随着沉闷的雷声。这个地方一到夏天，常常白天还是晴空烈日，晚上便是瓢泼大雨，浇得人措手不及。在储物柜中备一把雨伞已经成为习惯。
店堂尚未打扫好，不喜欢后门那条狭窄逼仄的小巷，蓝镗泽拿上雨伞，从店堂走出店门。一旁，柯薇站在屋檐之下。
“小薇，你没有带伞？”蓝镗泽停下脚步，看着独自一人的柯薇。
柯薇挠挠头苦笑道：“本来早上出门的时候把雨伞放在玄关，结果换好鞋子就忘记了。”
这个丫头是店里出了名的马大哈，工作上倒是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不过日常生活可是一团糟。蓝镗泽笑笑，很像十多年前的自己，因为有安成和在，自己倒是一次也没有被淋湿过。
环视店堂，除了因为下雨增加了打扫难度还没及时下班的清洁工，已经没有人，而店里为忘记带雨伞的行人准备的一次性雨伞早已被人拿光。
“我送你回去吧。”略微踌躇后，蓝镗泽提出建议。红霞飞上小姑娘的脸颊，羞涩的点点头。两人交换地址后，发现住的地方相距不远。虽然相距不远，但柯薇住的小区明显比蓝镗泽住的地方条件要好上许多。
大雨浇在被烈日暴晒一整天的路面，吸取热量，腾起白雾。两人共撑一把伞，雨水浇湿了脚。柯薇穿着短裤尚还不算狼狈，蓝镗泽的长裤从膝盖往下全部湿透。
雨滴下落拉出的线被大风吹得斜斜，稍稍将雨伞往柯薇一旁倾斜，蓝镗泽想起安成和，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自己赖上安成和。安成和送自己回家被雨水个透湿，回家生病躺了好两天，等到再见，出于愧疚，早晨特意跑了很远买了蛋糕送他。安成和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吃蛋糕的？是从来就喜欢吃还是从那之后？
如果没有安成和，就不会爱上与安成和有着相同气场的微生凉，如果没有爱上，他也不会只身前来救自己。
无论是对安成和没还是对微生凉，自己都亏欠太多。
大雨渐渐转小，街道上空无一人，沉稳地开着车，微生凉心绪纷乱。身旁，几辆各种品牌的跑车掠过，轧起路上积水飞溅。飞起的大量水花将路边共撑一把伞的一对男女浇了个透湿。水花飞起的一瞬间，男人侧过身体，用自己的背挡住大部分积水。
看着这温馨一幕，微生凉唇角勾起。
视线不经意落在前方的跑车上，却见对方从驾驶室伸出手，做出个大拇指朝下的挑衅动作。
这辆Bugatti Veyron超级版是是小凉最爱的跑车品牌今年新下线的跑车，拥有世界最快跑车的称号。两人共用身体之时，小凉不只一次提到，因为自己坚持这种跑车太高调，所以小凉妥协了，一直开着那辆Z4。
也许觉得自己亏欠了小凉，也许是为了提醒自己，公司每在一个国家站稳脚跟，这个品牌的跑车都会买上一辆，只是车型有所不同。其中最爱的是一辆VitesseWRC，每当敞篷跑车如风般奔驰，享受着风刮过脸庞的感觉，都让自己有一种小凉还在的错觉。
沉稳的驾驶车辆只是觉得大街上并非飙车的地方。而对方显然把它理解为自己技术有限，脸上笑意粲然，接近两吨重的跑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拉近与对方的距离，加入追逐战。
显然对方十分了解Bugatti宽大笨重的车身带来的麻烦，尽挑狭窄弯曲的小街前行。虽然因为不熟悉街道情况而妨碍了发挥，不过最后还是取得了胜利，在把对方逼上一条宽阔笔直的大道后，远远将对手抛在车身后方。
路边积水被跑车溅起，蓝镗泽下意识的扭转身体，护住走在一旁的柯薇。尽管如此，两人还是被水淋个透湿。
“蓝师傅，我家离这里比较近，先去我家擦擦干吧。”行至楼下，柯薇红着脸邀请着。“不用了。”认真的拒绝小姑娘的邀请，蓝镗泽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柯薇拉住。
架不住小姑娘盛情邀请，蓝镗泽只得跟随柯薇步上楼梯。“咦？我的钥匙呢？”站在门前，柯薇手忙脚乱的在乱成一团的包里翻着钥匙。偷偷看一眼小姑娘的包，真是不折不扣的“百宝袋”，里面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钥匙。
“哎呀！我忘在储物柜了。”小姑娘一拍脑门儿，哭丧着脸，“下雨了，我在储物柜里翻雨伞，顺手把钥匙放在储物柜门口，然后……”
“然后没找到雨伞，顺手关了储物柜的门，把钥匙锁里头了？”蓝镗泽笑出一嘴白牙，“家里还有人么？”
小姑娘摇摇头，欲哭无泪，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难受得紧。
“这样吧，我家离得不远，如果你不嫌弃条件差，先去我那儿换身干净衣服再做打算吧。”
57.十年的相遇（6）
跟在蓝镗泽身后，柯薇东张西望。狭窄逼仄的楼梯上有的楼层满地垃圾，有的则比较干净，墙壁上贴满了小广告。楼梯没有灯，个别住户在自己门前安装了灯泡，借着这点灯光，柯薇磕磕绊绊的往前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