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主战和主和两派天天吵得不可开交,皇帝头都大了,而刘茫丝毫不知,天天早上起来看一看,咦援兵还没到,然后就上城墙,看着城墙下死活想要爬上来的阿册那,嘲讽两句,等阿册那气得吹胡子瞪眼,刘茫再转身回去用午饭。
这小日子说起来……还挺惬意的。
只是刘茫心知肚明,一个多月,援兵未来,只怕朝中是哪里出了差错,只怕……再也不会有援兵来了。
沈轻鸿还在那儿期待着。
保不准第二天援兵就来了呢。
没有救兵,那就自救。
反正刘茫是这么想的,至于怎么自救吧……
十一月底的时候,刘茫派出去的几个暗使回来了,除了给刘茫带回朝中几乎要吵疯了这个消息之外,就是……
番王病重,离驾崩估计不远了。
刘茫听着这消息,心里咯噔一下。
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
朝中主战和两派的争吵一天比一天厉害。
皇帝坐在殿上揉脑袋,看着下面一大活人差点儿没掐起来。
胡宗靖和左相还算是保持着良好的形象,可各自下面那群小官全都不淡定了,一个个吹胡子瞪眼捋袖子的,皇帝在上面看的心惊胆战,心想待会儿这些人要是打起来他该怎么办。
打起来他该帮哪边呢……咳咳不对,打起来他应该怎么劝。
好容易挨到退朝,皇帝立马溜之大吉,才到御书房,就听说刑部尚书胡宗靖和刑部侍郎白陆求见。
皇帝顿时觉得自己的头又疼了起来。
胡宗靖不说,这个白陆吧……也年轻,沈轻鸿出现之前,白陆是朝中最年轻的状元,出身也颇为优越,皇帝还是二皇子的时候,白陆是他的侍读,此人虽不算是严肃古板,但是鬼点子特别多,皇帝从小被白陆拐着弯子骂到大,好几次都是过了很多年之后皇帝才突然明白过来……哦原来当初白陆是在骂他啊。
所以大概是从小积起来的恶习导致……皇帝挺怕白陆的。
白陆和胡宗靖是忘年交,这次主战主和的争论之中,白陆也是站在胡宗靖那一边的,皇帝一听说白陆要来,顿时就萎了一半,等到看到白陆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来……另一半也萎了。
……
白陆出去的时候皇帝觉得那天的阳光格外明亮。
晃得他眼睛疼啊。
有些人啊,果然只要见了一眼都会成为自己的克星。
皇帝默默想到。
……
十一月二十六日。
皇帝下旨,调二十万精兵赶往边关,胡宗靖为监军,暂领军队,等到了边关之后,再把兵权交给刘茫,此举不仅仅是解边关之困,并且……
誓必要将剩下的那八郡尽数夺回来!
第19章:战无不胜
第二日宣旨之时,白陆莫名其妙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首先是一道调令……兵部侍郎数次乞骸骨,准奏,白陆由刑部侍郎调往兵部,再将另外一名小官补上。
而对此举,皇帝的理由是……
“昨日白卿一语惊醒梦中人,主和虽能换一方太平,但国弱,民受辱,朕不想自己的子民在他国面前抬不起头来。”皇帝一脸似笑非笑,“白卿有如此雄韬伟略,也该到白卿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你行你上啊!
白陆一脸无言上前领旨谢恩,这恩谢得不情不愿的……兵部尚书是左相的人,皇帝把他往兵部里丢,这不是等于把他推进坑里么。
白陆刚刚接旨,皇帝唇边的笑意加深,一挥手,大太监立马宣了另一道旨。
胡宗靖率领全军,白陆为监军,领二十万大军前往支援边军,即刻动身,不得有误。
白陆的脸黑了。
原来皇帝在这里等着他呢。
皇帝努力让自己笑得不那么一脸女干诈。
他昨晚上想了好久才想着这个主意,收复失地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道旨意下去他起码有好一会儿见不到白陆——自然也不会再有人成天变着法儿骂他,克星这种东西,敌不过,还是远离的好。
当然皇帝也想过白陆因为这个铁定得骂死他,不过管他呢,白陆回来怎么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他有一段清平日子。
白陆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叩首,一字一顿。
“臣……谢主隆恩。”
……
胡宗靖所率军队到边关少说也得要大半月才能够抵达,而此刻边关军中……不知为何起了个传言,说是军中储备已经不足了,战败不过是这几日的事。
这消息对军心大不利,被围本来就已经十分被动了,大家不过是守着一口气,这种谣言一出来,这口气散了,则必败无疑。
沈轻鸿立马让人去查这谣言的源头,誓必严惩,可等好容易查到散播之人,沈轻鸿傻了,什么严惩,这得怎么严惩啊!
谣言的源头,是刘茫。
沈轻鸿决定找刘茫谈谈心。
可真见着了之后,沈轻鸿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沈轻鸿进营帐之前,刘茫正端端正正地提着笔在写一封信,一听到守卫说沈先生来了,刘茫面不改色把那信往桌底下一塞,抓出另一张纸写了个歪歪斜斜的“永”字,而后抬起头来,见沈轻鸿恰好过来,笑眯眯喊了一声:“燕子。”
沈轻鸿应了一声,目光在桌子上晃一晃:“将军这是……”
刘茫闻言一脸羞涩:“练字。”
“……”沈轻鸿从来没想到刘茫竟然会露出这种神情,被震撼了一把之后决定还是直奔主题,“将军为何要在军中散播那种谣言。”
刘茫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是为此事而来?”
沈轻鸿点头:“是。”
刘茫起身绕过桌子到沈轻鸿面前:“番王病重,时日不多了。”
沈轻鸿皱眉不解。
“继承人还未定下,不过啊,番王曾经说过,谁打赢我,就把位子传给谁。”刘茫道,“阿册那一定很高兴。”
沈轻鸿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将军是想让阿册那觉得他必赢不可?”
“番王病重,大王子代掌军中之事。”刘茫笑了笑,“阿册那高兴了,他的兄弟可就不开心了。”
沈轻鸿微微皱眉思索片刻,舒展眉头感叹:“将军好计谋。”
若此举成功,不费一兵一卒,就可换番邦元气大伤。
沈轻鸿从未想过刘茫会如此……深谋远虑,如若真是如此,那在京中时一石三鸟之策……会不会也是出自刘茫之手。
刘茫从桌子底下摸出那封信递给沈轻鸿,沈轻鸿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对刘茫的敬佩之意又多了一分,可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一遍遍重复方才的那句话:“将军好计谋。”
被喜欢的人夸奖那可真是件足以让人开心上大半天的事,刘茫笑眯眯把信从沈轻鸿手里抽回来,沈轻鸿却一下子捏紧那封信,一脸严肃道:“这封信是谁帮你写的。”
刘茫心中咯噔一下。
然而明显沈轻鸿所想的和刘茫所想的事完全不同。
“此事理应越少人知道越好。”沈轻鸿正色道,“将军这信……”
“高林帮我写的。”
刘茫面不红心不跳。
……
正在喂马的高林狠狠打了个喷嚏。
高林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觉得自己大概是感冒了,又拍了拍刘茫那马儿的头,嘴里嘟嘟囔囔:“黑绝,你可不能学将军那样耍流氓。”
黑绝打了个响鼻,颇为不屑的扭开头去。
……
阿册那很快便收到了这个消息。
粮草辎重可谓是军中命脉,没了这些东西,只怕刘茫军中早已人心惶惶,自己没多久就可以打赢刘茫,王位也唾手可得。
阿册那忍不住大笑两声。
明天还真是美好。
又连着围了好几日。
外面谣言汹涌,甚至连胡宗靖和白陆都收到消息,开始快速行军,生怕刘茫营中粮草不足败落。
而此刻在刘茫营中……
王忠义一本满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好饱……”
谢子德瞟了他一眼,皱起眉:“我还是不明白,明明军中粮食充足无比,将军和先生为什么要散布那种谣言。”
王忠义叹了口气:“吃饱就好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谢子德:“……”
……
又过了几日。
全国上下包括番邦所有人都知道,刘茫断粮了,阿册那要赢了。
阿册那志得意满,连带着连每天去刘茫城下叫骂时候的声音都大上了几分,甚至已经开始忍不住幻想等自己打进城俘虏刘茫的时候是该让刘茫给自己下跪磕头呢,还是押着刘茫去中原人最喜欢干的游街。
然后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十二月七日,阿册那第三次派去催促粮草补给的人孤零零一人回来了。
阿册那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要断粮了。
阿册那急了,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粮草补给充足,毕竟现今掌管粮草的就是自己的大哥,血浓于水,怎么说都不至于会置自己于死地吧。
于是天真的阿册那立马修书一封给番邦大王子,希望大王子能尽快把粮草补给送来。
大王子回信,再等几日。
于是阿册那又等了几日,等碗里的饭已经变成稀粥后,他又忍不住修书催促。
大王子的回信很快,理由是近来军中粮草不足。
阿册那急了,立马回信说,大哥你再不来粮漕我就要输了!我马上就要打赢了啊!
大王子回信,我相信二弟你的能力,所以粮漕你自己想办法吧。
阿册那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太对劲,急急忙忙十几封信过去,去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于是阿册那看着自己碗里飘着两根菜叶的稀粥忍着腹中如打鼓的声响默默泪了。
好死不死,刘茫这时候一封信到,为了照顾阿册那的文化水平,这封信写得很通俗,大意应该是……
阿册那,除了你,其他王子也在对王位虎视眈眈啊!哦对了,我们的粮草还充足得可以过个好年!
阿册那满脸泪流顿悟了。
他娘的老子这是被那个没文化的流氓给耍了啊!
虽说阿册那很想冲进城打他娘的,可是补给跟不上了,苦苦思索两日之后,阿册那看着自己碗里稀得连几粒米都能数的出来的粥,决定退兵。
阿册那率军连退三十里,刘茫城中一片欢呼。
刘茫故作玄虚摸摸自己的下巴,高深莫测道:“还没完呢。”
等阿册那即将就退到回番邦境内之时,看到了一队军队。
领军者,番邦大王子手下得力干将,绍布。
一排排士兵列着军阵整齐划一,手里的兵器都明晃晃的指着他们。
阿册那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没有再向前一步,而是率军,重新朝刘茫的那座城池走去。
进不得,退不得。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
景和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阿册那率十五万大军,倒帅旗,降。
第20章:秋来只为一人长
援兵尚在路上未到,刘茫已收降番邦三王子阿册那,战报八百里加急传到京都,满朝无不震惊。
皇帝差点儿没高兴疯,他果然没看错刘茫,不枉费他这么多年对刘茫近乎无条件的信任,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
传旨,封番邦三王子阿册那为忠顺王,镇国将军刘茫立有大功,封爵加授奉国将军,赏赐万千不计。
……
刘茫收到旨意之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脸沉思,沈轻鸿还以为刘茫要说出什么惊世之言,可没想到刘茫只是悠悠叹了口气。
“……老子变成有钱人了呢。”
沈轻鸿干笑一声:“是啊,从臭流氓变成了土豪劣绅。”
刘茫抬抬眉毛:“老子才不会抢老百姓的饭吃呢。”
沈轻鸿:“……”
阿册那是番邦第一个归降的王族,照例归降仪式应当无比隆重,皇帝的册封书还在路上,军中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阿册那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和刘茫面对面喝酒。
阿册那这人吧,放开了说就是骁勇善战没脑子,和外表看上去没脑子实际弯弯肠子一大堆的刘茫自然毫无可比性,沈轻鸿在一边看着两人喝酒,没一会儿就开始觉得阿册那真是可怜。
就好像一只被狡诈的狐狸耍得团团转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大熊。
好在两人还是有些共同话题的,十几坛酒下来,两人都开始有点儿晕晕乎乎,阿册那汉话本来就说的不怎么好,这一下更是干脆大舌头起来,两句汉话夹一句番话,刘茫一面听,一面搁哪儿傻笑,两人的副将在那坐着都嫌他俩丢人,一块儿出去透风去了。
沈轻鸿也挺想走,可刘茫喝上头了就死抓着他的手腕不放手,他不拽还好吧,一扯刘茫手上就用力气了,捏得他骨头疼,只好放弃挣扎乖乖给刘茫抓着手,继续在一边给这两个喝高了的傻子当陪衬。
两傻子越喝越开心,闹腾着还要再上酒,沈轻鸿担心两人真喝出点什么事来怎么办,就偷偷对上酒的士兵使了个眼色,把酒换成了水。
阿册那猛灌一口水,一皱眉,而后呸呸两声,大着舌头口齿不清:“你……你们中原……中原的酒……娘的……淡……淡出个鸟来!”
刘茫也喝上头了,可那神色要比阿册那好上很多,至少刘茫口齿还算清楚,不过看着似乎也是撑不了多久了。
刘茫瞥了阿册那一眼,嗤笑一声:“真……真粗俗,你……你那哪叫喝酒,叫牛……牛……”
刘茫皱眉想了半天未果,只好看了眼沈轻鸿,沈轻鸿微微一弯唇角说道:“牛饮。”
“对!对对……你那是牛饮,粗……粗俗!”刘茫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抓起酒坛往下倒酒,却不小心把好多酒都给倒到了桌上。
刘茫眯了眯眼睛,看东西怎么有点儿重影了。
于是沈轻鸿又多了倒酒这一件事,看两人喝白水喝得如此开心,倒也十分有趣。
阿册那不服气刘茫的话,拿眼睛一睨沈轻鸿,直接一脚踏在了椅子上,一指沈轻鸿道:“你……你们中原啊,什么……什么东西都没味道!女……女人说……说话都他娘的跟蚊子叫一样!”
沈轻鸿嘴角一抽:“我不是女人。”
阿册那明显忽略了沈轻鸿这句话,狠狠一拍刘茫肩膀:“美……美女配英雄!我们……我们草原的姑娘个个……个个热情直率,将军你要是不嫌弃啊,我……我介绍几个给你……给……”
刘茫一挑眉毛:“你们草原的女人……个个跟老虎似的,有什么意思!”
阿册那啐了一口:“你们中原女人……屁股……屁股没巴掌大,扭……扭扭捏捏的,抬头看人都不敢……我……我……副将有两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