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卡片一看,怎么又是花山家开的?
“不必了。”我还给他。
他把卡片插在我的衬衣兜里,“如果你不想底片曝光的话……”
我要紧咬牙根看着他。
他扯着嘴角,说:“我觉得是时候把你引荐给直谷理事长了。”
直谷理事长?难道是麻宫说的那个直谷?我侧耳倾听。
三上说,“这是工作的一部分,你必须去,是命令。我需要你在非正式场合认识一些人,这样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公司都没有一丁点坏处。你要特殊照顾一下那里的‘老板娘’,他在名份上是花山会长的养子,在弘谷的位高权重,是名副其实的理事长,与我这个冒牌理事站不同,他可以让你真的平步青云,唉,如果我是你,我会满世界跪求引见的,只可惜,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好吧,我去。”我收起卡片,“不过,我最近饥渴,搞出人命你可别后悔。”
“哈哈哈……”他拍着大腿几乎要笑出眼泪,“池田,你超可爱的!我真担心你一到那里就会被强。”
“有那么恐怖?”我说。
“你听好,”他义正言辞地说,“千万别跟老板娘做,不然你会被轮完了大卸八块的。我只是叫你跟‘老板娘’搞好关系,切记:千万别上他。”
“知道了。”
我在想,让我跟什么狗屁老板娘搞那种肤浅的关系,还不如看东条的即兴表演来得过瘾。
第13章
下班后,我按卡片上的地址找到了这家生意兴隆的同志俱乐部。又是大伴佐一郎遗赠给花山家的一处肥阕产业。
我要了一杯洋酒,坐下来,眼睛在花花绿绿的世界里搜索。很快一个时髦的男人过来跟我搭讪。
“一个人吗?”
我对酒保说:“给他一杯相同的饮料。”
“谢谢。”
我说:“我今天是第一次来。”
“是么。那你一定不熟悉这里的潜规则吧。”
我说:“是什么?”
“这里没有女人,但仍然牵系着男人们的心,是因为……”他转脸看着一个很漂亮的男人,“有他们这些人的存在。”
我说:“你认识三上智哉吗?”
“当然啦,他是这里的常客。”
我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一个聪明得近乎愚蠢的家伙。”
我笑了,“哈哈。”那个意思等于大智若愚吗?我的余光发现了一个目标,一个很像麻宫的人,但不是他,只是外型和举止酷似。
我问,“那个人,你认识吗?”
他面现复杂的神色,这种神色在我这种初来乍到者来看,有点费解。
“你是说老板娘?”
我的目光盯在那个人的身上,“真是美型。”
“你对他感兴趣?”他问,“还是在嫉妒他的美?”
“当然是,”我说,“对他一见倾心了……”我在假想着那个就是麻宫。
身边的人走了。
因为,老板娘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
他仍然从容地夹着烟和另一个人低声交谈。他抽烟的样子让人着迷。没有麻宫倔强,但比麻宫从容。
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很轻细的戒指。这时我想起三上的警告,但那是个聪明得近乎愚蠢的警告,在看到老板娘第一眼时我的身体就热了。三上这个可爱的混蛋,他知道我想要麻宫的替代品,但他又想让我欠他人情,因此故意捏造恐怖的故事来营造氛围。
我这么想着,已经完全把持不住了。我站起来想要马上离开这里。
当我走到门口时,一个人拍了我一下。
“嗨,这么快就走啦?”
我回头,“三上?”
“你已经被他看上了,你看,他在瞅你呢。”三上眺目向远处示意,“快过去吧,他在等你。”
“我今天没兴致,”我拉开门把手,“反正他就在那里,哪天来不都一样。”
三上抓住我的衣袖,“别说那种天真的话。你当这里是勾栏院?他是什么人?弘谷集团的理事长!别以为随随便便就可以被他看上,很少有人能入他的法眼。”
“是吗?”我笑了笑。
三上抓住我不放,“别他妈的拽了!快过去!你不是饥渴吗?莫非你只会在我面前说大话吗?胆小鬼!”
我盯着三上,在他面前攥拳示威,“我一定要上了他。你等着瞧吧!”
“喂!别乱来!”三上再想用那种力道抓住我已经不可能了。
我走向老板娘。他以无比诱人而又距人于千里的笑容迎接我。我曾经见过这种笑容,在麻宫那张漂亮得让人窒息的脸蛋上也见到过,今天它被完美地复制到了老板娘的脸上,真不可思议,却同样对我有致命的诱惑。
麻宫,对不起了,如果你知道他只是你的替代品,你会宽恕我吗。也许,不能释怀的人是我自己罢了,你已经不再介意了吧。
我坐下来,对‘老板娘’说,“你在看着我,所以我就过来了。”
“没错。”他嘴角在微笑,眼里却依然淡漠,“我承认我在看你。”
“你不轻易看上一个人,我是如此听说的,”我看了看远处的三上,喝了一口威士忌,“……不过,我也是一样的。”
他似乎有点意外,不屑一笑,“请问你的高姓大名?”
“池田薰。你呢?”
“直谷千夜。在这离,他们都叫我ladyload。”
“我习惯称别人姓氏。可以吗?”
“当然可以。”
“有人说你不照顾第二次见面才跟你搭讪的人,是吗?”
他乍一听有点迷惑,“哦?”
“为什么?”我问。
他领略地一笑,“如果你真想知道原因,我得给你讲个很长的故事,我们找个合适的地方吧?”
“好啊。”我把酒钱放在杯底下,“这一带我不熟,你带路吧。”
他从一个小小的黑皮手包中掏出一副薄手套,“不好意思,我有点洁癖,”他戴上手套之后将杯底的钱抽出来,塞进我的上衣兜里,“我们这里对初次来的客人免费。”
他转身走向门口。我跟在他身后,从三上身边经过。我用眼神告诉三上:我没刻意引诱老板娘。三上在轻轻摇着头。我不能理解他那深奥的意思。算了。我只不过是去听个故事。
直谷千夜把我领到宾馆的房间里。
我问:“是什么样的故事?”
“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我有个哥,有一天别人给了我们两个柿子,一个略大,另一个稍微小一点。爸爸没道理地把大的分给了哥哥,我妒忌得哭了,后来爸爸又拿着大的来哄我,我没吃,把它扔进河沟。从那个时候起,我发誓决不接受第二眼目光。后来我离家出走,来到大都市,和家人断绝音信已经二十年了。他们一定以为我早就死了。”
听了这个故事之后,我深信它是真实的,“原来是这样,‘不接受第二眼目光’的直谷千夜,果然不同凡响。”我点点头,“不过,一般人都会理解成你很高傲。”
“不晓得。”他说,“后来我得了洁癖症,越来越严重。”
“那你不会在外面过夜咯?”我问。
“是决对不会。”他微笑着说。
看来想要上他还没那么容易,最起码他得肯把我带回家。
我说:“想听我的故事吗?”
“好啊。”他饶有兴致。
我说:“我的跟你很不同。我有个天生丽质的姐,从小就爱打扮。我爸妈在我五岁那年出车祸死了,我们寄居在舅舅家,刚上中学的时候舅舅也死了,舅母改嫁。于是姐弟俩自立门户,我拼命地打工赚钱养活我姐,好东西都给了她,她像老妈一样管着我。”
他说,“真看不出来,还以为你是养尊处优的少爷。”
“呵呵,我只是普通的上班族。”我说。
“是这样……”他的手指轻轻在我脸颊上划过,“你看到我的那一瞬几乎愣了三秒钟,我听见了你的心跳。”
“没错。你真像他们说的那样,能令人一见倾心。”
他说:“那你为什么走?”
“因为我有我的原则。”
他说:“你的原则是什么,说来听听。”
“大概是,不喜欢肤浅吧。”
他淡笑,“肤浅?不知你对肤浅怎么衡量,就凭直觉,又会不会太‘肤浅’?”
我在琢磨他的话。
“我要走了。”他戴上手套旋开门栓。
“要不要我送你?”我问。
“不用。”
但我觉得这是个特别的开始,我喜欢看他走路的样子,居然判断不出是男是女,乍一看会觉得很怪异,可是,当你看他第二眼,就会发现,他具有猎获男人女人的双重魅力。
转日早上我睡过了头,到公司已经快中午了。
三上劈头盖脸地大发雷霆。
“全被你搞砸了!你的死期到了!混蛋!”
“有那么严重?”我说。
三上用力砸桌子,“我告诉过你千万别上他!你知道他老公是谁吗?”
“不知道。”
三上火气冲天,“你竟然不问问他老公是谁就和他做了!你他妈的脑子进水啦!”
我说:“他有洁癖,根本不让人碰的。”
三上的怒气顿消,“这么说你们没做?”
我说:“他老公到底是何方神圣?”
三上说:“就是花山会长。”
我仰天大笑,“别耍我了。花山会长都七十了!”
三上说:“你怎么知道?”
“是麻宫说的。”
三上说:“没错,七十岁还酷爱嫉妒,尤其是这些年,好像刚到更年期,就象五十岁的男人一样。”
“老妖精!”我愤慨,“这么说,直谷千夜现在的地位都是他给的咯?”
三上说:“虽然是那样,但是花山家现在完全由‘老板娘’支撑着,弘谷集团有大半的权柄都操控在他手中。他的影响力是相当大的。花山会长有时也会让他三分。如果他高兴起来,香舍丽酒店的事情就很容易了。”
他扶着我的肩膀,“池田,看得出‘老板娘’喜欢你,你一定要把握好分寸,别把这事搞砸了,知道吗。”
我在忧虑,“有朝一日香舍丽酒店到手了,你真的会履行承诺吗?”
“你是说底片,”三上邪笑着,“放心,我对那东西没兴趣。况且,我什么时候抵赖过?”
为了保护麻宫,我只能选择相信一个无赖的口头承诺。
第二次到花山家的同志俱乐部做客,是受到直谷千夜的特别邀请才去的,赶上了一年一度的大庆,人相当多,我几乎都不认识。直谷千夜在人群中优雅地穿梭。不用问,他和每一位客人都很熟。非常熟的,他就会多照顾一下。他知道我在角落里看着他。
和必要的人都聊完之后,他微笑着朝我走过来。
“池田先生,我想给你介绍给几个朋友。走吧?”
我随他来到包间,里面坐着三个男人。
直谷对他们说:“你们都在,看我带谁来了,三上智哉的妻弟,池田薰。”
他果然是花山会长的老婆,连这个都知道。等于说他跟我交往并不是秘密。
直谷从右到左给我介绍,“研发部的今井、合作模特kidy和我的毛笔字老师新山。”
我们互相致意。这三个男人一个比一个时髦。尤其是那个书法老师,我对他有印象,就是我上次请他喝饮料的那个人,造型比模特还新潮。
“怎么样?”直谷小声问我。
“什么怎么样?”
“在他们三个里选一个。”直谷说,“你选谁?”
“选出来干嘛?”
“他们早就想和你认识了,你上次到这里来,他们仨都见过你,所以拜托我介绍,想和你深入地了解一下。”直谷意味深长地盯我一眼。
我说,“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我刚一出门,直谷随后跟来,“你这就开溜了?”
我说,“不好意思。书法老师太深奥,大牌模特我消受不起,研发部的跟我没共同语言。”
直谷笑着说,“你才是真正的臭屁精。算了,那我替你把他们打发了。”
我坐在外面等,不久他出来了,诡异地看着我,“他们说想把你糖拌醋生吃了。”
“呵呵。”幸亏溜得早。
我们到上次的宾馆里聊天。
“今天聊什么?”我拎着半瓶红酒站在窗前,俯视着纸醉金迷的不夜城。
“我发现你从刚才就一直喝酒。是不是心里面有事?”他坐在床边,“不妨说来听听。”
“没什么大不了。”我喜欢和他聊天,因为他善于挖掘对方的内心。
他走过来,偎依在窗帘旁,“一定跟你手指上的戒指有关吧?”
我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懊丧地把戒指撸下来,打开玻璃窗。
“别!”他喊了一声。
我攥着戒指,“谁说我要扔?即使只剩下一支了,我也不会扔的。”
他淡笑着,“看来你已经心有所属了。”
“对。”我坚定地看着他,“……但,我认为性与爱可以完全分开。”
他说,“没错。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仅仅是接吻就能得到满足。”
我看了看他,就在刚刚他把我的概念偷换了,我心想,他决对不是平庸之辈,他偶尔会流露交际手腕的蛛丝马迹。
“……是么。”我说。
他伸出手臂搂住我的脖子,“要不,来试试?”
我试探着抱住他,把舌头一点点伸进他的唇齿之间,和他的舌头纠缠在一起,轻轻柔柔没有半点勉强,闭上眼睛,像浮在云端。
麻宫,我爱你。
直谷轻喘着对我说,“你吻得我好兴奋。”
“我也是。”我说,“干脆做到底吧?”
他瞄了一眼那张双人床,“我不能忍受在这儿。”
“那怎样?到此为止?”
他说:“我对陌生人的接受力已经打破纪录了。”
“你只接受的那个人是花山会长吗?”
他说:“是的。我们曾经在那方面很合拍。不过,这些年他显得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呵呵,他也打破纪录了。干嘛不找个新伴儿,毕竟还这么年轻。”
他说:“我寻觅了好久,现在锁定你,可惜你的心里……”
我用手指按住他的嘴,“我们可以作床伴儿,至少我们年纪相差不多,我替他满足你,说不定他会感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