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无奈地安慰：“回去以后让爸爸再送你一支可以吗？”
“不要不要……我就要那一支！！！”
“可是那支你弄丢了呀。”
“明明刚刚还在我的手里呜！！！”
安迪：“……”
安迪走上前，蹲下来将玫瑰在小姑娘的眼前晃了晃，温柔地问：“嗨，我刚才在地上捡到了这个，是你丢的吗？”
小女孩见到那支红玫瑰，呆呆地伸出软软的小手接过来，她认出了那支玫瑰，破涕为笑。安迪笨拙地摸摸她的脑袋，抬眼时，发现对面有家简易餐厅，玻璃上贴着一张“玫瑰咖啡”的海报。
……原来是这样。安迪翻了个白眼，站起来往那家店走去，心想这残忍的家伙竟忍心惹得小女孩哭泣，就不能换种方法留暗号吗？！
安迪走到了那家简易餐厅门口，站在那张“玫瑰咖啡”的海报边，隔着玻璃往里张望了一番，并没有看到皮尔斯的身影。他心中生出一股焦虑的感觉，打算去四周转转。还没等他转身，就从玻璃的反光里看到一个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身后。同时他感觉到一个人的气息贴近他，腰被一样坚硬的东西顶住。
“别动，杂种。”脑袋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安迪头皮一麻，下意识想回过头看，然后就听到了枪上膛的声音。他认出这个声音，因为今天下午他才刚受到过枪击。这冷硬，无情的金属摩擦声，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说别动。”那陌生的男人低声威胁，“否则就会有一颗子弹打穿你的脊椎骨，打烂你的内脏，然后再从你的肚子这里穿出来。”
上帝……安迪紧张地想，他已经上膛了，随便一个走火都能要了我的命！他不敢再动，微微一点头表示他会合作。
男人用只有他听得见的音量说：“走。”并用一只手抓住安迪的胳膊。安迪感到胳膊像是被铁钳夹住一般痛，被他的手控制着方向，往广场上的停车处走去。男人为了掩饰手里的枪，贴得他很近，安迪一直能感觉到枪口抵着自己的后背。
男人带安迪来到了一辆中型箱车后方，在箱门上有节奏地敲了五下。咯地一声，箱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男人脸。安迪看到那张凶悍的脸，认出那是刚才在黑色轿车上拼命对他们的车窗开枪的射击手。他的左边眉毛上有条短刀疤。
很好。这是那个叫爱德华？G？弗里亚斯的手下。安迪情绪低迷地想，完了，是那些把真枪实弹当水枪一样乱射的家伙。他们老大的箱子被皮尔斯偷走了，现在心情一定糟糕透顶……
安迪正想着，冷不防被那射击手抓住胳膊，被他像提小鸡一样提到了车厢里，随手往地上一扔。他摔了个四仰八叉，痛得发出一声闷闷的呻`吟。他挣扎着扭头往车厢深处看去，看到车厢角落里坐着的一个人，眼睛顿时就看直了。
皮尔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两分钟后。
安迪的手脚被布条捆住，可怜巴巴地蹲在车厢一角，同样被捆住手脚的皮尔斯也被扔在那里。看到安迪和自己同样的遭遇，皮尔斯做了一个遗憾的表情。
“你为什么在这里！”安迪用气声问。
“这才是我想问的！”皮尔斯同样用气声回答。
安迪：“你不是让我去玫瑰咖啡那里吗？”
皮尔斯皱起眉头：“我怎么可能让你接近玫瑰咖啡这种不应在地球上存在的可怕物种？？”
安迪愣住，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忽然发现皮尔斯离开餐厅后，不过几秒，服务员就走过来递给他玫瑰。如果是皮尔斯绕到后门去替他付账，那速度实在是快得有些不合情理。是他一时大意……
呼……
安迪缓缓叹了口气。
“好吧……总之这次算我的。”皮尔斯说。
安迪：“……等我们活着走出去以后再说……”
话音刚落，他们看到几只脚走到他们面前，目光顺着他们的腿往上，就看到七八个强壮的男人虎视眈眈地俯视着他们。
第九章
皮尔斯与安迪惴惴不安地看着那些男人，他们个个带着枪，看上去一点也不好惹。
这时，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将他打开的手提电脑放在车厢内的条凳上，朝他们走过来，其他人自觉给他让了路。皮尔斯看出他是这帮人的头儿，紧张地盯着他看。
那个男人有些谢顶，微胖，法令纹很深。他将两手插在口袋里，慢慢走到他们面前，将两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说：“我不喜欢暴力。”
其中一个手下开始给自己的枪装消音器，另一个人拿来了金属口塞。
那男人：“在视频通话连接成功前，我要知道箱子在哪儿。”
其中一个手下将手提电脑转向安迪和皮尔斯。他们惊恐地发现视频正在连接中，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三秒……两秒……一秒。
画面切换到对话模式，一张憔悴的老人脸出现在屏幕上。
手下将枪上膛。男人看了看两个人的表情，指着安迪说：“他不知道。先杀他。”
手下立刻举枪对准安迪的脑袋，食指扣住扳机。
“我会说！”皮尔斯大声喊，“我会说在哪里但如果你开枪那杀了我也不会说！”
那男人微微抬了抬手，枪手并没有扣下扳机。安迪微张着嘴，惊恐地瞪着那把枪，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好，查尔斯。”视频里传来那个憔悴的老人有气无力的声音，打断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回过头关切地看着屏幕里的人，摇头不满意地说，“你看上去气色不太好，爱德华。”
皮尔斯听到爱德华这个名字，抬眼望向屏幕，然后视线就离不开屏幕了。他看到一张非常虚弱的脸。爱德华有六十多岁，苍白得可怕，而且骨瘦如柴。他躺在医院的枕头上，可能只是对着摄像头在说话。
“我很好……这该死的摄像头……把我拍的有点变形。”老人爱德华说着，轻笑了一声。他每说一个词就需要喘上一会儿。
查尔斯：“等我，父亲，我马上会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告诉亨利医生随时准备手术。”
手术？！皮尔斯偷走的是这个爱德华做手术用的东西？！
安迪仔细思索着，冷藏箱，珍贵的手术用具……箱子里装的难道是……？！
皮尔斯知道这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开口道：“箱子在咖啡馆里，我交给了他们，那人叫……”说着望向安迪。安迪被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有些莫名其妙，脱口而出：“裘德？”
皮尔斯重新望向查尔斯，点点头。
“干……”查尔斯低声骂了一句，咬牙切齿地问：“谁他妈的是裘德？他们在哪儿？”
皮尔斯：“我不知道，我只负责偷。”
查尔斯眯眼，非常在意这事。他思索了一会儿，说：“带我们去找他。”
手下听令，将皮尔斯从地上架起来。皮尔斯忙看着安迪说：“他是我的线人！他必须和我一起去，否则他们就会离开。”
安迪：“？？”
查尔斯阴冷地瞥了皮尔斯一眼，说：“带上他。”
尽管查尔斯没有多说一句，但仅仅是森冷的一瞥就包含了一切“如果骗我你知道后果会怎样”的威胁。皮尔斯不禁挺起胸，站得更直了一些。
他们松开了安迪和皮尔斯手脚上的绳子。查尔斯带着两名手下跟着他们往那家咖啡厅走去。被带往咖啡厅的路上，安迪不安地偷瞄皮尔斯，用目光问他“你到底在想什么？”但皮尔斯完全没有理会他。
好吧……不能太指望皮尔斯，但我还不想死，我需要理清思路……
安迪开始收集脑袋里零零散散的信息：
首先是裘德，黑帮成员。今天下午他找了我的学生阿什莉的麻烦，还企图杀了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开枪。现在他来找什么东西，可能是被皮尔斯偷走的箱子，而且有人对他描述了我们的车型，说明他还有同伙……以及，现在能确定他和查尔斯不是一伙的。
然后是这个正走在我后面的查尔斯，危险分子，黑帮成员……上帝，今天之前我从没和黑帮打过交道！
皮尔斯偷走了他父亲爱德华的手术用具，现在查尔斯的心情不太好。
最后是皮尔斯，盗贼，无耻，一个说话永远分不清真假的骗子。他说自己是得到了别人的命令来窃取这个箱子，现在正带我们去找裘德的麻烦，可谁能告诉我见到裘德后作为“线人”的我到底该说什么？？
天哪……天哪……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当面告诉皮尔斯他是个混！蛋！
安迪呼吸越来越急促，紧张得口干舌燥。他们已经走到了餐厅门口，安迪一眼就看到，那个光头的黑人裘德仍然在餐厅里，他们桌子上坐着三个人，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安迪看着门把手犹豫了一秒，感觉到身后威胁的气息，只能硬着头皮推开了门。餐厅门发出叮的一声响，服务生愉快地说“欢迎光临！”
听到开门的动静，裘德警觉地抬起眼看。看到安迪时，他立刻认出了他，脸上露出“你他妈怎么还活着”的神情，随后他又注意到跟随在安迪身后进来的人。他坐着没有动，静静看着他们走到自己面前。
“我怎么又见到你了，小子。”裘德不客气地看着安迪，用黑人特有的浑厚嗓音问道。他大大咧咧地坐着，用一种挑衅的神情看着他们。
安迪：“……”
安迪回头看看皮尔斯，皮尔斯站在他的后面，不说话。安迪又看看查尔斯，查尔斯站在他的后面，也不说话。
滚你的皮尔斯……一向温和的安迪在心中骂了一句。他总得说些什么，裘德正用“你想我再打爆一次你的头吗”的神情看着他，而他身后的人正假设箱子在裘德的手里。如果皮尔斯说了实话，箱子真的在裘德这里，那他可能被裘德一枪崩了。如果皮尔斯在说谎，裘德手里根本没那该死的箱子，那他会被查尔斯一枪崩了……
安迪抑制住道歉的冲动，含糊地说：“那个东西……”
裘德的目光变得凶狠起来，安迪打住了话头。
裘德：“阿什莉这个小婊`子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安迪：“？”
安迪心想等等你到底知道我在说什么东西吗？！但是不管怎么样……
他一横心，做好了一只筛子的觉悟，将下巴抬了起来，用电影里曾见过的黑帮人士的口吻说：“总之，他们要你把东西交出来。”说着抬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查尔斯。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冷汗从额角渗出来，慢慢往下流。
裘德的目光从安迪的脸上转移到了查尔斯的脸上。查尔斯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阴冷地看着裘德。坐在裘德桌边的手下感觉到了不对劲的气氛，悄悄将手伸向口袋。查尔斯的手下立刻掏出枪对准他们。周围用餐的人惊恐地朝他们看过来。查尔斯沉着地掏出枪，往天花板上开了一枪。人们尖叫着逃出了餐厅。
裘德盯着查尔斯说：“谁派你来的？”
查尔斯：“不重要。东西呢？”
裘德：“再给我一天。我已经和他说过了，再给我一天。你他妈的为什么还来找我麻烦？”
查尔斯微一眯眼，一直站在一边的皮尔斯忽然开口说：“没必要问了。裘德你弄丢了箱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皮尔斯，裘德眼睛血红，充满杀气地瞪视他说：“你他妈的说什么……”皮尔斯无辜地将一只手机举了起来，上面显示着一条短信。裘德认出了自己的手机，惊了一下，随后生出了更盛的怒火。
皮尔斯将手机转向查尔斯，给他阅读短信内容：“抱歉不过……你不觉得这部手机眼熟吗？刚才他还躺在你的口袋里。‘小婊`子，不在一天内把东西找回来，你就等着我……’”
皮尔斯还没念完那条信息，裘德面部抽搐了一下，猛地从口袋里拔出枪就对准他的胸口，皮尔斯惊得退后一步。还没有等他开枪，就有一颗子弹射中了裘德的手臂。裘德闷哼一声，牢牢抓住枪，往子弹过来的方向开了一枪。那一枪惊醒了所有人，告诉他们拔枪的时候到了。一时餐厅里枪声乱作，炸开了锅。查尔斯的手下在外面听到枪响，涌进了餐厅里，与刚刚赶到的裘德同伙撞了个正着，二话不说拔出枪就打。一场言语冲突瞬间升级成了火拼。
安迪被突如其来的火拼中吓得两腿发软，忽然感到有人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被拖到一边。他回头看到那个人正是皮尔斯。皮尔斯对他大喊：“趴下！”
两个人弓起身子，像虾米一样抱着头往餐厅深处窜过去，撞开侧门逃了出去。安迪碎裂的眼镜被撞到地上，他慌张地啊了一声，世界陷入了一片模糊。但身后的枪声太可怕，他只迟疑了一下就接着埋着头一步不停地跑，像只被老鹰追赶的土拨鼠。天已经快黑了，他什么也看不清，跑着跑着就听到皮尔斯喊：“你他妈的还要先尿个尿吗！”
安迪的脑袋砰地撞到了厕所门框上。他被撞得眼前一黑，两手像瞎子一样乱抓了两下。
皮尔斯看到他这样，无奈地跑上前，抓着他的手臂，将他往正确的方向带。安迪晕头转向地被他拖着跑，终于跑到了自己的车前。他被塞到副驾驶座上，皮尔斯很快绕到另一边。他打开车门，看着原本摆放冷藏箱的地方现在空着。他眉头纠结，犹豫了一秒钟，抬眼对安迪说：“等我。”
他快步走到厕所的储物间，轻松地撬开门锁，从一堆清洗工具中翻出那只冷藏箱。他蹲在地上，盯着冷藏箱看了许久。他想起一路遇到的危险，还有刚才看到的那个垂危的老人。他紧紧抓着箱子的手柄，许久，他站了起来，将箱子提到了那家餐厅的后门口，干净利落地放下，然后转身就走。
在黄昏与黑夜的交界点，一辆黑色路虎启动，离开了长途休息站。
第十章
驾驶室里。
安迪探出手，试图用触觉确认周围的环境。失去了眼镜他什么也看不清。
“我看不见，看不见了……”他絮絮叨叨地说。皮尔斯踩下油门，让车加速离开，安迪“哦”地喊了一声，像一个煎蛋一样贴到了座椅上。然后皮尔斯毫无预兆地往左转了个大弯，安迪又像个多米诺骨牌似的往司机身上倒去，惊慌得两手乱抓，试图找回平衡。
“嘿！”皮尔斯被他撞到，抬起右手说，“系上安全带！”
安迪在皮尔斯腿间找到了一个支点，用手支撑着坐了起来。但他听到皮尔斯闷哼了一声，又感到他猛踩下刹车，车停了下来。
“God damn……”安迪听到皮尔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咒骂声，将撑在他腿间的手抬了起来，回想了一下手感，忽然发现自己撑在了什么地方。他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脱口而出：“对不起……”
皮尔斯捂着裆部，痛苦地说：“现在我等你系好安全带再开。”
然而安迪并没有理会他。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似的，歪过头自言自语地说：“对不起？我刚刚说对不起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