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尉的女儿？”
“身体单薄，怕是不好养活。”
“秦翰林的女儿？”
“身体太壮，怕是养活不起。”
“……”常妃说得口干舌燥，拿起一杯茶，匆匆咽了下去，“瘦的不要，壮的不要，不漂亮的不行，气质不好的不行，你想娶谁？！”
“我想娶……”想娶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他……苏承锦用力摇了摇头。
常妃轻哼了一声，“你想娶苏承枫？”
苏承锦愣了愣，别过头去，“母妃，儿臣乏了，先退下了。”
常妃靠到椅背上，笑道：“呵，你要想娶苏承枫也不是不可能。”
苏承锦猛地回过头。
常妃冲他招了招手，“过来过来。”
苏承锦迟疑了一下，向常妃走了过去。
“坐。”
苏承锦紧盯着常妃，目光灼灼。
常妃笑了一声，“你知道你那个叫乘风的小倌从我这要的是什么么？”
苏承锦皱了皱眉眉头，“什么？”
“他说，他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条件是待你登上帝位之后，把苏承枫交由他处置。”
苏承锦目光一凝，“不可能！”
常妃笑了起来，“本宫也觉得不可能，皇家之人，怎么能容许一个小倌亵玩，哦？再说了，那是你的东西，本宫也没权利处置。”
苏承锦脸色阴沉道：“母妃，别这么说。”
常妃又笑道：“皇位是个好东西，否则为何天下之人趋之若鹜？有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力，金钱、美人，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第137章：种子
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苏承锦无法否认，他确实被这句话打动了。
他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若无其事地反驳母妃。他是最了解哥哥的人。哥哥既然娶妻了，无论爱不爱她，他都不可能再同自己在一起。他可以不在乎哥哥娶妻，但是不能不在乎哥哥离开自己。
想娶哥哥，想要哥哥！
母妃说：只要你成为皇帝，全天下都是你的，何况是你哥哥？
有些魔咒一旦种下，便会如一颗种子在阴暗中悄悄地发芽。野心开始膨胀。既然赢得天下就能赢得他，他何乐而不为？
苏承枫从锦绣宫出来，送宣秀锦回了万枫殿后便去了朝露殿。
苏承月虽然刚走，但璲安皇后一想到，以后见苏承月的机会更少了，就一直闷闷不乐。
苏承枫也只好把事情都忙完之后跑到朝露殿去开导开导母后。帝后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母后要是一直闷闷不乐，不让父皇进朝露殿，父皇少不了心情不好，到时候把奏折都推给他，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到朝露殿的时候真赶上四弟苏承飒到母后殿里请安。
晨昏定省也是宫里的规矩，不过到底风俗较前朝开放，很多事情并不太计较，璲安皇后也就省了这晨省，昏定也并未要求如何严格，只是皇子皇女们有心的，一个月大概会去个几次。
苏承枫进去的时候，苏承飒请完安正准备出来。见了苏承枫，苏承飒赧然一笑，“太子哥哥好！”
苏承枫点了点头，“小飒来了啊？一会儿到大哥殿里去，你皇嫂要做杏花糕呢。”
苏承飒眼睛一亮，嘻嘻笑道：“那我先回我母妃那里，一会儿就去！”
苏承枫点了点头，“去吧。”
苏承飒欢欢快快地走了。
苏承枫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一声，“真活泼。”
璲安皇后看了他一眼，便笑道：“等你家娃娃生出来的，更活泼。”
苏承枫摇了摇头，“孩子要是真像我小时候那么淘气，那我就有的头痛了。”
璲安皇后笑着敲了他一下，“是啊，你母后我那时候就愁啊，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淘气呢！多亏了后来又锦儿镇着你，不然不知道淘成什么样！”
苏承枫有些窘迫，“这话是怎么说的，什么叫他镇着我……”
璲安皇后挑挑眉头，“我说的有错么？亏得后来有个苏承锦，你知道带着弟弟，还收敛些，不然我这朝露殿前后的那些个树、池塘里那些个鱼，还能有几个是活的？”
苏承枫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那个……母后你好像只对三弟很关心啊……都没见你对小飒那么关心……”
璲安皇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要不然你父皇就说我善妒了呢……”
“？”苏承枫一脸迷茫，“我父皇还这么说过？”
“你都不记得了，锦儿倒是可能还记得。他那时候脸上被划了道口子，哭得那叫一个惨。”
提到这个，苏承枫倒是有了些印象，“是说小时候的……竹嫔娘娘？”
璲安皇后点了点头，淡淡道：“后来你父皇说我，善妒。之后我小产，他还一度以为是我自己弄掉了那孩子。”
苏承枫抽了抽嘴角。
璲安皇后一看他的表情就想笑，伸手扯了扯他的脸蛋，“时间过得真快啊，这一转眼你都成亲了，还快当爹了！”
苏承枫把自己的脸从母后手里解救出来，“娘……疼……”
璲安皇后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她轻轻道：“如今你也成亲了，锦儿也老大不小了，听说常妃最近正在给他物色妃子。”
苏承枫愣了愣，“母后？”
璲安皇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碧玉的指环，样式虽然简单，但因为这是通源帝送她的定情信物，所以这二十几年来却从未离身。青葱少年时的爱情美好的让人叹息，但真正能长久的又有几个？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母后？”
璲安皇后回过神来，笑了笑，“你放下了吗？”
“什么？”
“不用在我面前装傻。我是你娘，你想的什么，我难道会不知道？娘只问你，你真的放下锦儿了？”
苏承枫抿了抿唇，“娘亲说笑了。”
“是不是说笑，你心里知道。”
苏承枫摇了摇头，“我……不会辜负秀锦。”
璲安皇后转了转手上的指环，“那你是否做好了辜负锦儿的准备？”
“母后！”苏承枫抬头看向皇后，“我和三弟没什么……”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我只想提醒你，常妃的错不该锦儿来担。你别做出什么然你自己后悔的事来。”
苏承枫低眉颔首，“孩儿知道……”
璲安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母后……好像对三弟格外关注？”
璲安皇后笑了一下，“恩。他是你弟弟嘛。”
苏承枫直觉母后这句话时候在敷衍他，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等回到了万枫殿才反应过来——苏承飒也是他弟弟啊，也没见母后对苏承飒多关注啊……
宣秀锦小跑着很快迎了出来。
苏承枫赶紧伸手抱住她，“冒冒失失的，干嘛呢？”
宣秀锦就冲着他笑。
苏承枫无奈地拉住她往殿里走去，“小飒来了吗？”
宣秀锦点了点头，“恩，刚到！我做好了杏花糕，一会儿给父皇和母后送去些？”
苏承枫点了点头。
宣秀锦余光瞄了一眼苏承枫，“那……要不要再给三弟送一点？”
苏承枫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调笑道：“干嘛只给三弟啊？人长得好吃香啊？”
宣秀锦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苏承枫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我有说什么吗？我只是想说，我那么多弟弟妹妹，你怎么都不送啊，就想到三弟了？”
宣秀锦窘迫道：“我……你那不是最疼三弟么……我……我做的杏花糕也不多啊……”
苏承枫笑了起来，伸手搂住她的肩膀。
宣秀锦回头，便只看到一张俊秀的侧脸。微弯的唇角像是时时刻刻都带着笑，温润如玉，让她一见倾心，就此沉沦。
苏承枫手覆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摸了摸，柔声道：“宝宝踢你了吗？”
宣秀锦靠进他怀里，一颗心仿佛要融化一般，在一池春水中微微荡漾。“没有，宝宝很乖。”
杏花落尽处，藏青色的衣衫猎猎飞舞。
第138章：赐婚
天幕西垂。
苏承枫揉了揉额头，站了起来，抻了个懒腰。
宣秀锦笑着走了过去，手里捧着一碗茶汤呈了过去，“夫君。”
苏承枫赶紧接过茶汤，“这种事让下人来做就好了，小心身子！”
宣秀锦笑得花枝乱颤，“夫君，你真体贴！”
苏承枫无奈地摇摇头。
相敬如宾的夫妻，堪称典范，只是宣秀锦心里仍然隐隐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在几天后苏承锦找上门时达到了极致。
那天苏承枫下了朝后便拉着齐落商议事情去了。宣秀锦就百无聊赖地在万枫殿里踱来踱去。
苏承锦毫无预兆地闯进了万枫殿，东拉西扯说了一堆含义不明的话。宣秀锦也就没注意他说的是什么，只听出来一个信息——秀儿其实是他的外号。
苏承锦走后，宣秀锦眉头紧蹙了起来。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秀儿”那两个字牵动了她的思绪。
新婚那晚，苏承枫喝得有点多，跟她圆房的时候喊的也是秀儿。左右她被家里人喊秀儿喊惯了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如今一想，苏承枫从来都是叫她秀锦的。但是闺房里仅有的几次云雨，他确实喊的都是秀儿，也不排除是闺房情趣……
只是，这番被苏承锦说出来，到好像他与自己的夫君有私？
宣秀锦用力摇了摇头——想什么呢！夫君怎么可能跟自己的亲弟弟有私？！
宣秀锦向来是乐观的心态，把这事情翻个篇压在心底便算了，转而开始计算，一会儿的桂花糕要做多少人份的。
苏承枫那边，直接跟齐落去了齐府。本来是不用那么麻烦的，不过是苏承枫也快当爹了，就忍不住想和其他小孩儿亲近亲近，加上齐落家的孩子也是个机灵的，就想顺便为自家宝宝预定下玩伴。
齐落的侍妾没见过什么世面，看见苏承枫总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看得苏承枫不胜其烦。
齐落的好日子也快近了，他脸上却没什么喜气。
本来么，一开始是因为担心太子随时会薨，所以为了给自己留条退路才向六公主提亲，谁料没多久太子的病竟然好了，而自己爱慕了多年的长公主却远嫁了荻国。
如今他的身份着实尴尬不已。像他这种，其实是两边都不讨好。与三皇子一派的人联姻，很容易便失了太子的心，而三皇子更加不会对自己这样的贰主之人抛出橄榄枝。太子如果真的不行了到还好，他作为朝中大员，三皇子未必会对他如何。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哎！
苏承枫一见齐落愁眉苦脸的，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宽慰了他几句。
两人客套了半天才进入正题。
齐落有些尴尬道：“最近，常妃娘娘的举动似乎有点多啊？”
苏承枫楞了楞，“你是从何而知？”
齐落道：“臣是听说，常妃娘娘最近似乎正在为三殿下物色妃子？”
苏承枫平静地点了点头。
“三皇子未及弱冠便要娶妻的话，朝堂上应该就会开始有所动作。”
成亲即成人，虽然未及弱冠，也是要封王的。封了王，苏承锦手里就不只有兵权。到时候，手握军政大权的三皇子，跟无实权的正统太子的这一场皇位战争，鹿死谁手可就不一定了。
苏承枫笑了笑，“三弟无意皇位，常妃倒是虎视眈眈。不过，常妃也是怕太后的悲剧重演吧，所以一直试图用己方的女人控制三弟。可惜……呵呵。”
苏承枫最后意味不明的冷笑吓得齐落一身冷汗。他硬着头皮道：“太子，要是常妃娘娘真的把她的侄女塞到三殿下枕旁，就算三殿下对皇位无意，这恐怕也要……”
苏承枫满意的点了点头，“常妃就是这个意思。三弟虽然征战沙场是一把好手，但其实耳根子很软。常妃想用吹枕边风的办法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她还是差了一步。”
齐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苏承枫淡定地低下了头。
差就差在，她低估了苏承锦对他的爱慕之情。
不过他忽略了一点——常妃这两个目的的主次关系关系被他搞反了。
齐落叹了口气，“那，太子您准备怎么做？”
苏承枫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听说你有个未出阁的妹妹？”
“？！！！”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苏承锦突然被通源帝召到了御书房。
苏承枫站在通源帝身侧，微笑着看着他。
通源帝满脸喜色地看着他，“锦儿啊，你说你，有话直接跟父皇说嘛干嘛还一定要你哥哥转述一遍呢！”
苏承锦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看向苏承枫。
通源帝见他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哦哦哦，小秘密嘛！朕懂，朕懂！”
苏承锦很想咆哮：“可是我不懂啊！”
通源帝还好心地解释了一下，“枫儿只说你对齐落家的妹子一见钟情了，没说赐婚的事，没说赐婚的事！”
苏承锦的脸色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他强自欢笑道：“是啊……一见钟情……”
通源帝痛快地摆摆手，“行！好说！朕这就赐婚！”
苏承枫赶紧道：“父皇，忘记啦？齐落家正在服丧期间！”
通源帝一拍额头，“对对对，还有……还有几个月来着？”
“再三个月，就差不多了。”
从御书房出来，苏承锦便一直一言不发地跟在苏承枫身后。
苏承枫本来想直接回万枫殿，但这条小尾巴甩也甩不掉。
小尾巴一直跟到东宫宫门。
东宫宫门进去就是汉川殿。从那晚之后，苏承枫就命人锁了汉川殿，再也没人进去过。
苏承枫莫名地心烦意乱起来，说起话来也没了好脾气，“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苏承锦被震在了原地，动都不敢动。
苏承枫转身离开，被苏承锦一把搂进了怀里。
“放开！”
苏承锦头埋在他的颈窝，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悲切，“哥哥……你让我抱一会儿……”
苏承枫抿了抿嘴唇，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
苏承锦始终没说一个字，只是那浓烈到凝结近乎实体的哀伤压的他喘不过来气。
苏承枫安静地站在那里。颈窝处落下了温热的液体，伴随着苏承锦压抑的低吼。
他长叹了口气，轻声揉了揉他的长发。
第139章：霓裳舞
母妃说哥哥的心比谁都狠，他还不信。明明是心肠比谁都软，为什么偏偏要做出一副冷硬的样子？
这次却由不得他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