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彬，你别绕了。”邱建国坐在椅上，看着面前这不顾及形象的爱将像无头苍蝇似的绕来绕去，本来就疼的头更疼了。
“长官，我建议制定前往271和274号储备粮仓的行动计划，天气好转后马上执行。”其中一个正襟危坐的男人小心翼翼提出建议，换来史彬一个白眼。
XS省的国家储备粮仓当初为了节省运力，都建立在几个产粮农业城市附近，X市是XA省行政中心，末世前房地产开展得如火如荼，寸土寸金，耕地大量改建为高楼，因此附近的储备粮仓反倒只有一个。271和274号粮仓都是国家储备粮仓，位于离X市最近的农业城镇M县郊，但说是最近，两城之间高速公路路程也要六个小时左右。最重要的是在M县和X市间，宣河奔腾而过，将一省两市分割两半，通行的只有两座跨河大桥，桥梁被逃亡车辆堵塞得满满当当，现在只怕已成为丧尸乐园，想要通过谈何容易。
第 52 章
会议厅正面墙壁上钉了一副颇大的XS省地图，上面用笔密密麻麻勾勒了不少图形，这都是他们分析后认为有库存物资的地方。各类物资所勾画的形状不同，代表粮食的是红色的圆圈。如今临近XA基地的红色圆圈上都画上了一个个叉，代表这些地方的物资已被物资队或XA军方扫荡一空。虽然还有一些小圈存在，但那些零散数量远远不足以供给XA基地的人口食用。
“311、189、162号粮仓分别位于XA基地北、西和西北方向，虽然基地到这三个仓的路况较好，不过三者方向不同，所费的功夫也不小。”男人虽然被瞪了一眼，但犹豫片刻，仍然继续说出他的观点。
“小陈说的没错。”邱建国也一直静静盯着墙上那面地图，“这场雹子下完我们这段时间种植的作物估计也完了。现在已经临近九月，再重新撒种种植基本不可能，单靠一个粮仓的储备粮量……”后面的话邱建国没有接下去，但这在末世前作为高度机密存在的话题在现在已经不算是秘密。
农民收入过低，农村的青壮年纷纷弃农转向城市务工；房地产无遏制的大势开发，圈占土地；土地赔偿款一夜暴富，让更多的人将眼光放在土地征收赔偿上，大幅度增加作物的种植密度，不再重视种植的实际结果。在利益的诱惑之下，还有多少人能接受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与一夜暴富的赔偿款和务工所得相较，谁还能看得上土地耕种那一点极微薄的收入？
纵使有补贴和政策遏制，每年的粮食产量仍在不断下滑，与此相反的是人口基数的进一步增加。粮食耗大于产，各地却又不愿放弃房地产带来的巨大的经济腾飞影响政ji，各省便纷纷将主意打到储备粮上面。几十年的风调雨顺早已麻痹了他们的危机意识，储备粮仓作为摆设一般的存在，越来越不受重视，满仓的粮食逐渐被其他物资填满，外部再用粮食加以掩饰，一座粮仓能有一半的存粮都已是万幸。
单靠一个粮仓的粮食能勉强保障整个基地一个冬季的供应量，但今年什么都显得异常，邱建国做事从来不会做绝，永远需要给基地留下两个月的缓冲余地。271和274确实是获取冬季粮食最省力的一条线路。
“按照X市往年的气候来看，十月气温就会开始迅速下降。基地除了粮食，保暖物资也不足。另外还需要储备大量的煤炭，供给民众取暖。还有基地目前的发电主要是靠水电，夏季还好，虽然没有降水但还有宣河、兀江上游的雪山融水撑着，天气转冷后上游冰冻，水电基本废了。我们这里阳光不够太阳能也不太可能，基地必须储备足够的柴油才能保证基地的电力供应。”
陈景受到邱建国鼓励，滔滔不绝的将他的意见一一提出。史彬边听边频频点头，他以前一直看不起混迹政界的这些人，认为这些人总是喜欢浮夸和虚有其表的政ji，不图实事，没想到考虑事情还挺实在全面。
“还有XA基地外拓的进程必须加快，气温降低后不可能再露宿帐篷，X市一定要彻底拿下来，学习741兵工厂的做法，将底层敲掉封死，一则可以隔绝地面保温，二则可以减少老鼠带来的病毒传染。”史彬接着陈景的话接到，一直浮躁的心情在分析形势中逐渐平稳。
每一件都是攸关基地存亡的大事，掐指算来时间只剩一个月余，在座闻言的众人顿觉各种压力山大。
“还有冰雹停后可以安排飞艇勘察各个粮仓的沿途情况，我们再制定粮仓夺取计划。”
邱建国满意的点头，压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心脏。作为领导最怕在危难关头自乱阵脚，史彬越来越有一个作为基地领导者的风范和稳健，这样即使他不行了，XA基地也还能交到一个放心的人手中。
正在大厅内诸多管理者商讨下一步行事并分工的时候，木门被人推开。
史彬认识来人是他安排守在研究院的心腹，唯一颔首，心腹疾步走到他身边，对他耳语数句。
“真的？”纵使是史彬，也忍不住眉飞色舞，脸露喜色。
“史彬，怎么了？”
“报告长官，第二代疫苗成功治愈了第一例遭受感染人员！”史彬一扫阴霾，笑着报告。
“真的？！人在哪里？”
“还在研究院，仍处于昏迷状态，不过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好，好！人类有救了！我们立刻过去！”不管是邱建国还是厅内其他人员，听到这个好消息都笑得合不拢嘴。
也许他们并不需要费事去准备这么多物资了，只要人类不再惧怕N171病毒的感染，那些没有智商的行尸走肉在人类面前，又算什么？
大楼地下室二层，没有窗户，仅有一盏橘黄色泡发出些微光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间，铁质大门被合上，室内除了仪器规律的声音，只有换气扇转动时发出的嗡嗡声。
齐封和邵涵的手紧紧交握，似乎已经粘连成一体。齐封双眼一眨不眨，似乎不在意周遭环境的改变。
邵涵曾清醒过极短暂的一段时间，说是清醒，也只是双眼微睁，却没有完全恢复意识。不过在他睁眼的那一瞬，反握紧了齐封的手掌。
之后进行转移，不管是劝告齐封包扎也好，威胁也罢，齐封死活不松手，再度昏迷的邵涵也半天没有放人的意思。
邵涵现在是如至宝般的存在，研究员无奈之下也只能抽过血后，将两人一起送入到底层的观测室内。
齐封不用抬头也知道房屋四角都是监控摄像头，他却宛若不察，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紧邵涵的脸，生怕错过了邵涵的一点点表情和动静。
“邵涵，真好。你能活着真好……”一日一夜的神经紧绷，历经濒临的生离死别，一旦松懈后齐封满身的疲倦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他却舍不得放开邵涵去另一张床上睡觉，好在现在这张床较普通病床宽大许多，在眼皮重到无法自控时，齐封只得屈服于生理需求之下，侧身睡在邵涵旁侧。
邱建国和史彬来到观测室外时，看到的就是两个男人紧紧相贴，交颈而眠的情景。
第 53 章
“这是怎么回事？注射疫苗的不是只有一个吗？”邱建国满是疑惑，两个男人睡一张床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间那种形之于外的亲密。
“另一个……嗯，是家属。”史彬略感尴尬，斟酌着选择了一个中性词。
“哦。”从史彬支支吾吾的话，邱建国似乎了解到了什么。他毕竟是老一代人，对这种关系还是不怎么接受，语气自然就冷了下来。
“注射疫苗的人清醒了吗？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曾经清醒了约40秒，我们怕使用药物与疫苗产生冲突，只能等他自然清醒。”
“好，清醒以后把监控情况汇报给我，如果没有后遗症，立刻采血样提取血清！还有旁边那个男人，让他离开。这里是研究所不是医院，没有陪床的道理！”
“是！”
邵涵最后一刻的记忆，停顿在天旋地转的滚动中。
他只记得那种犹如要把人燃烧起来的滚烫和疼痛，以及心中难以抑制的破坏欲。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齐封，引开丧尸，保证那个人活着离开。
而当他摔在一只丧尸前，头重重撞击在地面上时，他以为那就是他这辈子的结局。
传说中的死亡应该是宁静安详的，但是……实际上邵涵只想骂人。
永无止境的冷和疼，犹如跗骨之俎挥之不去。邵涵似乎坠入了一场噩梦，梦中等待他的是诸多酷刑。刮骨割肉，血液逆行，每一刻他都恨不得魂飞魄散，只要不再遭受这种剧痛。
但是始终有一个极轻极微弱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他听不清说的什么内容，却直觉知道，有人在挽留他。
温热的气息喷在脖颈边上，痒痒的。
丧尸……也有感觉吗？
这是邵涵的第一个反应。
旁边的气息离他很近，他却直觉那个气息是无害的。两张眼皮似有千斤重，让他不愿意为了那个无害的气息去跟自己的眼皮作斗争。
神智在半醒半睡中浮沉，直到空气中传来轻微的波动。
有威胁在靠近！
邵涵不知为何他的感官突然如此敏锐，长期沉浸于生死边缘的危机感让他瞬间撑开几乎粘在一起的眼皮，抬手挥向不断靠近的物体。
承受不住突如其来光线的眼睛紧眯成一线，邵涵只看得到来者一个大概轮廓。来者似乎没有预料到邵涵的清醒，吃惊的向后退了一大步。倒是邵涵旁边的物体被他的动作牵连，‘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我操，哪个王八蛋……”
病床比普通床还略高了一截，齐封睡得正沉，他本就只粘了个床沿侧躺，没料到突如其来的一推，先是鼻梁，后是手臂和屁股，差点让他疼得嚎出声。
没人会在睡梦中突然摔了一跤还保持淡定绅士状的，齐封揉着摔成八瓣的屁股睁眼就要开骂，却在看到坐在床上的人影时猛然噎住。
“邵涵，你醒了！”
邵涵坐在床上还呈呆愣状态，适应光线的眼睛恢复了正常视力，映入眼中的是久违的、橙色的灯光。洁白的墙壁，整齐的摆设，以及……坐在地上流了一脸血，傻乎乎瞪着自己的花脸猫。
摊在面前的双手还是和以前一样，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伤疤，没有尖锐的指甲和斑驳的尸斑。
“我……没死？”已注定死亡的结局没有来临，邵涵反倒楞住了。
“邵涵！邵涵！”坐在地上的花脸猫连哗啦直淌的鼻血都顾不上擦，疼也忘了，腾地跳起来就往邵涵身上扑。
“你终于醒了！邵涵你个混蛋！”混着血的唇胡乱亲在邵涵脸上，直到糊了邵涵满脸的鼻血和口水，亲够了的齐封稍微收敛了他过度的欣喜，随即记起邵涵的所作所为，火气又霍然涌上来，拉开人一拳头就挥了过去。
“你干什么？！”被两人彻底遗忘在一边的来人看到齐封要揍人，吓了一跳，忙扑过来把他拖开。
“你他妈的又是谁？我教训我的人关你屁事！放开！”手腕被拉住，齐封掉头冲着阻拦夫妻打架的人，没得到宣泄的火找到了新的发泄方向。
“你不能动他！我们奉命带你离开，请配合！”来人一身迷彩服，被怒火烧得莫名其妙。
这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不过奉命进监护室尽量在不惊动实验体的情况下把这男人带离，但怎么突然有种插入了夫妻打架的不妙感？
“你们要的带他去哪？这是什么地方？”邵涵自然不会容忍齐封就这样被拖走，从对方的态度中他察觉到对方似是对自己有所忌惮，直接就把齐封拉到身边。
两名迷彩军人这下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对。看实验体的态度是保定这个男人了，动手生怕伤及实验体，现在他可是基地至宝，伤到了他们两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不动手上级的命令压在头顶，简直让人进退两难。
“这是XA基地的研究所，这里是研究所的地下监护室。”齐封代替两个士兵回答了邵涵的问题，扬起一抹冷笑，“史彬下的命令？你们想干什么？”
好在这时门锁轻响，监护室大门推开，走进来一位身着白袍的老者给他们两解了围。
“你们两先出去吧。”王教授微微笑着把两名为难的士兵打发出门，两手插兜漫步到邵涵面前。
“你们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研究所的副主任，王鼎新，齐封见过我的。”
齐封犹记得当初抢救邵涵时王鼎新的态度和坚持，敌意卸下大半，换上真心实意的笑容。
“多亏了王教授，否则研究所的那群家伙为了记录疫苗反应是没打算救你的。”
“谢谢。”邵涵闻言亦是点头致谢，只是仍未松下紧握齐封的手。他似乎隐约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静静等着王鼎新接下来的话。
“恢复的很快啊，果然是年轻人。”王鼎新却没说其他的，走到床头的仪器旁按动按钮切换了几组数据查看。“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或者和以前感觉不同的地方？”
“没有。”邵涵淡淡摇头。
他只觉得全身无力，整个人疲倦难当。醒来的那一拳似乎就耗费了他大半的精力，不过外人当前，他不愿意表露出来。
“那就好。齐封，你身上也有不少伤，现在你也听到了，邵涵恢复的情况很好，你去清理一下，也让邵涵能好好的休息。毕竟N171病毒侵蚀正常细胞的速度非常快，虽然疫苗起了作用，但我们还需要对他做一遍详细检查。”
“不需要，我在旁边他也能休息好，你们检查完得出结果后我就带他回家。”
“回家？”王鼎新露出惊讶的表情，“难道你们同伴没给你们说过吗？就是你们的队长秦思远，他答应过史少校，注射疫苗后无论成功与否，邵涵今后都必须住在研究所，配合研究所的研究。”
第 54 章
“什么？”邵涵齐封两人瞠目结舌。
这算什么？邵涵被秦思远给卖了？还是终生契？
“秦思远在哪？”眼看齐封即将暴走，还是邵涵冷静得快，把人按在旁边。
“他受了枪伤，失血不少，史少校安排他去军医院输血包扎了。”
“能麻烦你请他过来一趟吗？”齐封按捺住火气问道。
“行吧。”王鼎新点头应允，想了想又道：“其实邵涵真的留在研究所对他更好。一则方便观察疫苗的后续反应，二来如果能从他身上提取出N171的完整疫苗，这对基地，乃至于整个人类，都是足以记载史册的贡献。”
“所以就该把他送给你们当实验青蛙是吗？”齐封闻言脸色又冷了下来。
王鼎新叹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饭菜静静摆在一边的桌子上，屋内的两人却都对这难得的款待视而不见。
死里逃生，本该大肆庆贺一番，但两人现在却都没了那个心情。
四目相对，齐封盯着邵涵的脸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直到把邵涵都看得不自在了，齐封突然又是一拳挥出，却在拳头触及邵涵脸颊时，怎么都下不去那个手。
“齐封……”把齐封的拳头拨开，邵涵难得的勾出一抹极温柔的笑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以为用你的死换来我一条命，我就会高兴了？”要揍人的人下不了手，干脆直接扑到邵涵身上，恶意的把所有体重都压在他身上。
“我只是想让你活着……”
脖颈一痛，某人下不了手直接下口。邵涵皱了皱眉，仍然没有躲避，手臂僵了一下，轻轻的搂住赖在他身上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