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云槿的身体僵了僵,不由搂得更紧。
云槿的身体更僵硬了,过了不多久便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简轻侯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把将被子掀开。云槿双手抱着膝,将自己紧紧地蜷缩起来,牙齿紧咬,双眼通红,头枕着的那块地方已经哭湿了一大片。
简轻侯都惊呆了,这是什么反应?
没有哭闹,偏偏一个人犟着生闷气,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槿。”简轻侯轻轻推了推云槿。
云槿毫无反应,继续闷声流眼泪。
简轻侯这下可心疼坏了,他伸手想要把云槿抱进怀里安慰,却被对方一把甩开了手掌。
简轻侯的手臂僵了僵,重新在云槿身边坐下。
云槿闷不吭声地往边上挪了挪。
简轻侯:“……”
简轻侯头疼道:“方才的荷包,是宁婷的出嫁礼物。我作为嫡亲堂哥,二叔也在场,我不可能驳了他们的面子。”
“……”
简轻侯继续道:“这荷包你要是看不顺眼,我现在就扔了,好不好?”
“……”
“那要不……烧了?”
就在简轻侯真要起身去找个火盆的时候,云槿终于开口了。
可他开口说的话,却让简轻侯整个人都呆住了。
云槿道:“表哥,你……出宫去吧。”
简轻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云槿偷偷瞟了他一眼,竟然大着胆子重复了一遍:“我说,表哥出宫去吧,不要当皇后了。”
简轻侯颤声道:“你什么意思?”
云槿压抑着哭腔道:“和你在一起的四个多月,我都……很不高兴。”
越来越多的刺杀,越来越多的中毒,越来越多的新认知,越来越多的烦心事……
云槿觉得,自己受不了了。
明明表哥做皇后之前,他都是无忧无虑的。
******
我叫云槿,今年十七岁。
好不容易醒了,表哥却不在我身边。
我请求小罐子带我去找表哥,却看到他和表妹在一起。
还收了她的荷包。
不高兴不高兴不高兴不高兴不高兴……
我不想表哥再当皇后了,太难受了。
被我这样说,表哥大概就要走了吧。
心里空落落的。
不高兴。
******
当年还是15、16岁的时候带5岁表妹出去玩,大过年的到一烟花店这货干净利落的喊了声“妈妈,我要买这个!”,
我一激动,脑子短路回了句“在外面不要叫我妈妈!”
一想不对又大吼一句“叫姐姐!”。
妹妹眼里噙着泪水怯怯的喊了声姐姐
……至今忘不了烟花店老板的眼神……
第049章
大周朝,云英帝十八年,二月十一,晴。
简轻侯瞬间沉下了脸色。
“我可当做没听见刚才的话。”
云槿坐在床上,抱紧膝盖,道:“我可以再重复一遍。”
简轻侯气闷,半晌才道:“你到底在闹什么变扭?我说过了,荷包不是我想拿的,我和简宁婷根本不可能有什么!”
云槿缩了缩道:“我知道……你还是出宫去吧。”
简轻侯怒极反笑道:“你这是打定主意不肯相信我了?”
云槿看了他一眼道:“不是不相信,就是觉得很累。”
简轻侯道:“有什么可累的,有什么事情不是我们替你挡下来?你不过是……”负责受伤,让大家着急罢了。
简轻侯话说到一半,突然沉默了。
他似乎有些明白云槿说的累是什么意思了。
先前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每天被刺杀,云槿不高兴。后来知道了真相,每天被刺杀,云槿更不高兴。总而言之,云槿是被刺客和受伤吓怕了。
简轻侯抬起手,想要揉揉云槿的脑袋,却被他躲开了。但简轻侯没放弃,直接将手掌重重地按在了云槿的头顶上,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道:“表哥保证,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会挡在你身前,不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但前提是,你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好不好?”
“我才不要。”云槿用力摇头,想要挣开表哥的钳制着自己的手。
简轻侯急了,“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伤,不会再让你难过,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说出来不行吗?”
云槿将他的手从自己的头上扯下来,“就是嫌你烦。每次跟着表哥都会有不高兴的事情发生。”
“……”
简轻侯很想骂娘。
不高兴的事情不是跟着自己而是跟着他云槿好吗?
自己只是在保护他啊!
怎么没见他说唐观烦人的?
小白眼儿狼!
简轻侯缓了半天,才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表哥保证,很快就不会再有不高兴的事情发生了。你就别跟表哥闹别扭了好不好?”
“不好,”云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现在的样子就很烦人。”
……
简轻侯一脚踢翻床边的盆栽。
他的脾气在丞相府是出了名的不好,只是平常交往的人都谦和有礼,才没能看出来。不过从他新婚没几天就敢打小皇帝屁股中,倒也是看出些端倪的。
云槿不出所料地惊呆了。
在他近期的记忆中,表哥已经很久没揍他了。这一脚,可把云槿小时候被表哥欺负的阴影都钓了出来。他连滚带爬地跑下床,连鞋子都没顾上穿。
简轻侯一把抓住他,扔回了床上,整个人压了上去。
竟然还想逃!
简轻侯气得想打人。
但身下的是他最宝贝的云槿,想下手又舍不得。
云槿看出了简轻侯眼底的暴戾,当场就吓哭了。
他双手被简轻侯桎梏着,哭得惨兮兮的模样尽收对方眼底。
简轻侯心中的怒气顿时就被他的眼泪浇熄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不是早就决定不再使用暴力控制了吗?
想到这里,他缓缓松开了双手,云槿一得到自由,立马手脚并用,缩进了墙角。
简轻侯看见对方惊惧的眼神,不禁一阵苦笑,“对不起,刚才是表哥不对,表哥向你道歉。你坐过来些,表哥不会再对你凶了。”
云槿犹疑地看着他。
简轻侯也不再逼迫,只是放低了语气道:“别再赶表哥出宫了行吗?表哥保证以后都听你的,再也不会让你不高兴。”
云槿抽了抽鼻子,试探道:“那你晚上回凰仪殿睡行吗?”
简轻侯脸色一青。
云槿立马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说了都听我的,你又骗人。”
简轻侯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行。”
云槿又道:“不许再打我。”
简轻侯奇怪道:“我什么时候打过你?”顶多是觉得好玩儿的时候踹两脚,从来都没用过力。
云槿立马泪眼婆娑地瞪着他。
简轻侯泄气道:“行。”
“不许再逼我读书。”
“行。”以后让唐观逼你。
“不许再阻止我做想做的事。”
“行。”反正有姑母。
“不许……”
“什么都行!”若是出格的事,总会找得到人来阻止的。
云槿得寸进尺道:“那以后也不许再戳我。”
“……不行!”
云槿不满地叫道:“为什么呀!”
简轻侯信口道:“不戳你不利于我们两人的身心健康。”
云槿:“……”骗谁呢!以前没戳也不见得会生病。
简轻侯道:“不信去问太医,会得非常非常严重的病。”欲火焚身,爆体而亡什么的不要太严重。
云槿狐疑道:“……真的?”
简轻侯笃定道:“真的!”
云槿有些沮丧地垂下头道:“那……不许每天晚上都戳。”
“这个可以。”
大周朝,云英帝十八年,二月十三,晴。
两天后,云槿顶着两个黑眼圈,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本来把表哥赶回凰仪殿睡觉应该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恢复一张大床独享的模式,是应该喜闻乐见的。可也不知怎么的,身边没了表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半夜总会惊醒,醒的时间比睡着的时间还要多。
可他又不想把表哥叫回来,那样岂不是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了?
云槿将下巴搁在桌子上,眼睛朝上看着唐观,蔫蔫地道:“小罐子,今天晚上你陪我睡好不好?”
坐在边上的简轻侯动作一顿,淡定地喝了一口茶。
“啊?”唐观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简轻侯一眼,为难道:“我晚上要守夜的呀。”而且旁边还蹲着一个欲求不满的怨夫。
云槿不解道:“可以在房间里守啊,还有床呢。”
唐观连连摆手道:“还是算了吧。”
已经整整两个晚上了,屋顶被霸占不说,还总是被一股哀怨的气息包围着,想睡都睡不好。唐观相信,若是他敢上自己弟弟的床,准会被这位弟夫给念叨到死。
他可不想流传给后世一个“被烦死”的死法。
实在太丢人了。
当晚,简轻侯让唐观在屋子里备下了安神香,待云槿睡下后,便从屋顶上翻下来,宽衣上床,将云槿搂进了怀里。
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着,云槿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直到天色渐亮,简轻侯才将云槿放开,重新飞回了屋顶上。
如是者三夜。
唐观看不下去了,看着简轻侯越来越疲惫的脸色道:“你这又是何苦?”
简轻侯远眺升起一半的朝阳,微笑道:“我答应了要听他的。”
唐观不解道:“明明是一个小矛盾,怎么会闹成今天这副模样?”
简轻侯苦笑道:“我也不知。大概是从小受的委屈多了,现在一下子爆发出来了吧。云槿毕竟长大了,多懂些人情世故,多些小脾气也是好的。”
唐观啧啧了两声,“你这个受虐的癖好还是挺新奇……喂!你干嘛打我?”
简轻侯面无表情地收回拳头道:“看你不爽。”
唐观:“……”
简轻侯又挥出了一拳。
“……喂!别你以为你现在这么惨我就会同情你就会手下留情啊!”
“你打不过我的。”
“……”
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上午,一直到云槿起床。
大周朝,云英帝十八年,二月十六,晴。
云槿打着哈欠,惊讶地看着两人从屋顶上一路打下来。
两人见到云槿,也就各自收了手。唐观的武功不如简轻侯,相比之下就显得更狼狈了一些,不过他不提,云槿也不会在意。
唐观笑着问:“昨晚睡得可好?”
云槿一愣,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这两天晚上的睡眠显然改善不少,还连续三天梦到了表哥。
唐观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有没有梦到谁?”
云槿面色一红,条件反射地看了简轻侯一眼,微微点头。
不仅梦到,还十分想念。
他有些赧然,明明是他把表哥赶走的,现在却又想念起表哥来了,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唐观暧昧一笑,笑得云槿怒嗔地瞪了他一眼。
这时,有一个太监来报,说是简家二少爷简大人有要事求见。
简轻侯与唐观对视一眼,匆匆离开。
待他离开,唐观又挥退了周遭的宫侍,将云槿带进了房间。如此一来,房间里便只剩下了唐观和云槿二人。
云槿见唐观拉着自己坐下,愣愣道:“这是做什么?”
唐观却是正色道:“云槿,你当我是哥哥的,对不对?”
云槿被唐观罕见的严肃表情给弄得紧张起来,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完全不知道他问这问题是什么意思。
唐观见他这么紧张,反倒是放松了语气,笑道:“你别这么紧张,我就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云槿僵硬地点头。
唐观想了想,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云槿,你喜不喜欢表哥?”
云槿眼神一黯,有些犹豫地点点头。
唐观又问:“那你觉得表哥是不是很喜欢你?”
除却以前动不动就欺负他的话……现在看来,应该是挺喜欢的。云槿再次点头。
“那你看到表哥和简宁婷在一起时,会很生气,是不是?”
那当然!云槿用力点头。
唐观却叹气道:“既然你这么讨厌看到表哥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为什么还要把他拒之门外,好让别人有可乘之机呢?”
云槿一愣。
“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想把他绑在身边,又怎么会把他推出去呢?”
“可是……”云槿低着头,手指不停地纠结着袖子,“我只有看到表哥和表妹站在一起时才会生气,表哥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我就没生气过啊。”比如说母后,比如说大胸的淑妃。
“这个……”唐观语塞。
他刚想说那是因为那些女人没有像简宁婷一样亲近简轻侯,门就被用力撞了开来。
简轻侯站在门口,面色难看至极,“淮阳王世子死了。”
******
我叫云槿,今年十七岁。
明明把烦人的表哥赶走了,为什么还是不高兴呢?
晚上睡不好觉,白天也没精神。
表哥这么强势,最近居然也不怎么和我说话了。
表哥好像准备疏远我了。
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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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网友签名是:“ hā hǎ hā~! hā hǎ hā~! hā hǎ hā hā~! hā hǎ hā~!”好嘛,念完一遍我直接唱起来新白娘子了。
第050章
大周朝,云英帝十八年,二月十八,晴。
两天后,所谓的尸体被简二叔的人从南方运了回来。
据简二叔所言,淮阳王世子是他的人马在南方截杀的。当时世子反抗得很厉害,最终被一箭穿心。简二叔推断,世子之所以会在逃狱之后依旧往南方跑,是因为淮阳王的秘密大本营在那里,也就是说,现在还有许多躲在暗处的谋反者没有浮出水面。
不过,简二叔也说了,既然淮阳王世子已经被击杀,那么剩下的那些谋反的人也就如同没了头的苍蝇,失了水的鱼儿,掀不起多大浪头来了。
此事暂且不提。
话说唐观上次和云槿说的那番话,被赶回来的简轻侯给打断,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以至于云槿到现在还是对简轻侯不冷不热。
简轻侯也只好继续晚上暖床,白天冷宫。
作为被抢了屋顶的太监总管,唐观觉得很苦恼。
这天,云槿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简轻侯在一边看书,唐观在另一边苦逼。
“天暖了,我们去看看贵妃吧。”
云槿如是说道。
简轻侯的书掉了,脸黑了。
唐观的茶喷了。
他擦了擦嘴巴,讶异道:“你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自从简轻侯嫁进宫,除了淑妃的那次意外,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让云槿跑去其他妃嫔的宫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