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个人,你很想揍他,偏偏不能揍,要是你怎么办?”
慕容义笑起来:“见到段奕了?”
“……我们四兄弟里,应该是小智负责神机妙算。”
“这点小事还用得着神机妙算吗?大哥你太小看我了,你不能揍的人也只有海尼斯关心的那几个吧。”
上官仁叹了口气:“我也想学克拉伦斯,把他关起来算了。段奕那小子到底哪儿好,他就傻乎乎跟着去了……还是个男人!话说回来,既然男人也行,还不如跟了我。”
“大哥,那可是你弟,亲弟。”
慕容义的话并没带来什么震撼效果,上官仁微微一笑,语调柔和起来:“我的弟弟妹妹只有你们而已,阿义。”
“呵呵,真是感动啊,哥。不过血缘是否认不了的。”
“呵个毛呵,老子亲都亲过他了。”
“就算乱那个啥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或者说正因为这个事实你们接吻才叫做乱那个啥。”
“那男人不过提供了一个精子生下我而已,区区一个精子是无法阻挡我的爱情的。”
慕容义又想笑又无奈,最后还是长叹一声:“哥,你其实恨着亨利吧?”
上官仁和慕容义的养父,也是个赏金猎人,此人很是深情,早年丧妻后,就再没娶过,后来年纪大了金盆洗手,陆陆续续收养了四男一女五个孤儿,并且按照“仁义礼智信”的顺序给他们命名,分别是:上官仁、慕容义、万俟礼、南宫智、司徒信。
当初为了给这几个名字跟武侠小说似的孩子上户口,老猎人很是花了番心思,而后也悉心教导,把一身本事都传给他们。
至于上官仁,也是二十五岁的时候才得知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亨利·迪斯雷利。
那时候亨利还活着,只是病了很久,家族事务全部交给“独子”克拉伦斯处理。
也就仅此而已。直到亨利逝世,他甚至从没冒过去看看那个男人的想法。
上官仁走到落地窗前,眺望再光芒斑斓,再艳丽闪烁的霓虹灯都照亮不了的无边夜色,勾起一抹冷淡笑容:“你记得我们小时候看过的漫画吗?城户光政受到天启,要效仿约伯,将百子献祭给神。之后就跟种马一样到处生孩子,而且逼他们去做圣斗士。”
慕容义嗯了一声,有点不明白大哥怎么突然提起这么幼稚的话题。
他听见大哥的声音突然带上一丝讥诮:“献祭给神,好歹也是个用处。”
而亨利,却是彻底将他遗弃了。
“大哥……”慕容义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过一些心理学的书,对于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尤其是孤儿,或多或少是有点遗弃情结的,处理好了不妨事,处理不好,就会成心魔,但这些,都只有自己去努力克服。所以他转移了话题,“那你对云嘉树到底……”
“你想说,同样是野种,亨利却给云嘉树留下一半遗产的事?”上官仁笑,“不不,没有嫉妒也没有仇恨,实际上第一眼看见他,我就想上他。”
慕容义突然觉得之前自己那些操心都是浪费:“大哥,我挂了。”
“等……喂!这倒霉孩子!”
上官仁瞪着嘟嘟两声暗下来的手机屏幕,有些不满地倒床上,这弟弟就是太正经,不过说说而已,他的名字是上官仁,又不是上官禽兽。
猎人中的恺撒叹口气,百无聊赖地闭眼睡觉,朦胧睡意里迷迷糊糊地想,其实做禽兽也不错。
第二十一章
段臻坐在办公室里,正和几个下属开会,就听大门咣一声巨响砸在墙上,连带将墙壁挂着的装饰用舷窗都给震了下来。
段奕阴沉一张脸,收回踹门的大脚,煞神下凡一般堵在门口,几个平均年龄超过40的大区经理、分公司经理以及特助等人,大气不敢出,纷纷收起平板笔记本文件夹准备走人。
唯有段臻不被二少气势压迫,气定神闲地朝下属吩咐:“记住新几内亚那边不用再继续,马上把所有人撤走。散了吧。”
南太平洋大区经理是个秃顶的胖子,平常都常驻澳大利亚,今次事关重大才会赶回来,听着段臻这话一边忙不迭点头,一边在心里暗自纳闷,传闻这位公子哥儿优柔寡断是出了名儿的,开采权虽然没拿到,可无论基础建设、周边开发,别的地方仍然有利可图,虽然鸡肋了点,可这般壮士断腕,当真不像大少风格。
这些纳闷也就是心里过一下,秃头经理还是悄声和其他同僚顺着门边窜了出去,出去后还很敬业地把门给带上,阻隔了外边走廊上一众闲人的探头探脑。
说白了这些高级经理人也就是金领打工仔,没必要掺和两位段家公子的家务事。
段臻看人都自觉走光了,往自己杯子里加了点伯爵茶,冷冰冰视线就落在二弟身上:“什么事儿,当着那么多员工撒野,这儿不是给你耍态度的裁缝铺,你看你这样儿怎么做表率?”
段奕见着段臻这副高高在上训人的嘴脸,心里头那股邪火就烧得更旺了。先不说他呕心沥血、刻苦勤奋啃那堆枯燥资料在先,被龙骁惊讶反问“为什么要看那么琐碎的东西?”并且嘲笑他“光捡芝麻、丢了西瓜”在后,更不说他为了那份愧疚每天只睡五小时,连去罗马见Oskar完成辞职扫尾工作,顺带接回云嘉树的计划也一拖再拖。
光是段臻将西南一块地皮拱手让给了李天齐这事,就足够让他火冒三丈了。
段奕将一份指示将拍卖金上限下调10个百分点的电邮打印件狠狠砸在段臻桌上——可惜就一张纸,轻飘飘落了下去,毫无威慑力。下次他会记得弄个结实的文件夹装上,这样砸上去比较有效果。
段臻扫了一眼:“哟,这下知道李天齐是谁了?”
被大哥这么一讽刺,段奕却是毫不动摇:“知道了,只怕是大哥忘记了。老爸还在医院里躺着,你就上着赶着舔仇人屁股去了,到底谁才是你爹?”
段臻闻言,瞳孔收缩,视线即使隔着金边眼镜也锐利得跟针似的,扎在弟弟身上,段奕觉得皮肤上阵阵刺痛,一向温润宽厚的大哥,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褪去那层棉花似的外表,变得越来越咄咄逼人的?
段奕顿时泄了气,勾住个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耷拉着脑袋乖乖认错:“抱歉,我又嘴上没把门了,哥你揍我吧。”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捕快干什么。”段臻被他这么一折腾,摘了眼镜擦拭,“老二,你以后能不能靠点谱,这毛毛躁躁的样子,谁放心跟你做事?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你还是回美国当裁缝吧。”
“是fashion designer,不是tailor,”段奕嘀嘀咕咕地小声辩解,“那,到底为啥啊,这块地我看升值潜力很大,为啥让李天齐手下那破地产公司拍了去?还搞得外边有人猜咱们在新几内亚那儿砸了太多钱,才被中远集团抢了肥肉。”
“懂了不少,这段时间资料没白看。”段臻赞许,“外边真有人这么猜?太好了。”
“屁!这都是老子从情报科扒拉来的东西,跟资产损益表年报月报没半毛钱关系。”段奕越说越来气,一巴掌又拍老大办公桌真皮桌面上,一张俊脸凶神恶煞,“段臻,你到底怎么个意思?”
段臻觉得这小子就跟河豚似地,戳一下就鼓起来,戳两下又瘪下去,再戳一下又鼓起来,就这么反复鼓起来——瘪下去——鼓起来——瘪下去的过程,简直好玩死了有没有。
这么想着就气不起来了,嘴角笑容柔和地看着二弟:“小奕,哥难道会害老爸和你不成?这事儿还没完,你急什么?”
段奕皱起漆黑的眉毛看他:“那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口吃不成胖子,等你熟悉业务了再说。对了,伤口没什么问题了吧,小龙说等你能动了尽快去一趟美国,不如趁现在赶紧去了解了,回来安心帮我。”
明知道段臻只是嫌他碍事,想把他赶出去一阵子而已,可这借口如此的高明和情真意切,段奕完全无法反驳。
段老大就拿起电话让小房进来:“两个星期假够了吧?先把辞职处理完,想带着你的拉潘佐出去玩以后有的是机会。”
“谁?拉潘佐是谁?”段奕呆呆地看大哥跟房容华交代替他请假的事。
小房临走前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格林童话里,被巫婆关在高塔上的长发姑娘,名字叫拉潘佐,国内有翻译叫莴苣姑娘的。”
段奕就摸了摸鼻翼:“大哥你真是博学……这个典故真是贴切……”
“那男人的事家里人都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段臻起身,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厌倦,“我要跟杰纳斯基金会的老头们开会。”
段奕气势汹汹而来,灰溜溜滚走。倒是行动迅速,没两天就打包杀去纽约,这次只带了个沉默寡言的东北汉子当保镖。
云嘉树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段奕要飞过来的消息,高兴得眉开眼笑:“太好了,我也拿到所有文件了,正办签证,运气好的话就可以一起走——你帮我订酒店吧。”
“订什么酒店啊,有我在还怕没住的地方?”段奕邪笑,“不过房租要身体支付。”
“这没问题,”云嘉树淡定回答,“我看了不少教程……不会让你疼的,应该。”
段奕一头黑线:“你到底看了啥玩意,还有跟谁看的?”
“仁哥……我是说,恺撒帮我挑的GV,原来这事有这么多讲究。”
我靠,都叫上哥了,还交流起GV了,段奕察觉到浓浓危机,皱起眉来:“上官仁还跟着你?”
“遗书还没交给克拉伦斯,我想等到了中国再给,妥当点。”
这倒是真的,段奕又例行公事叮嘱他几句,才被云嘉树不耐烦催促着挂了电话。
云嘉树带着笑容放下手机,扭头看一旁脸色阴郁的上官仁:“你好像非常不喜欢段奕。”
“有这么明显?”上官仁耸肩,往口中扔巧克力豆。
“有……”云嘉树看眼果盘,被水果刀扎个对穿的苹果正斜斜淌着果汁,不由自主想起那天晚上,扎穿段奕肩头和手掌的细长燕针,胸口有什么东西堵住了。
下一分钟,他又恢复了常态:“等我离开纽约,咱们的合约就可以中止了。”
“OK,”上官仁表情没什么变化,两腿交叠放茶几上,继续吃巧克力豆,“以后有什么打算?”
云嘉树抬起眼睛,金棕色眼眸里浮起灿烂的光辉,他笑起来,仿佛整个笑容都闪闪发光:“我要去留学,学汉语,以后当中文老师。”
当真是,温馨的选择……
上官仁突然收回腿,一本正经地看着云嘉树:“有没有兴趣做猎人?”
云嘉树摸着线条端丽的下巴,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果断选择了拒绝:“抱歉,我只想有一个普通的人生。”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令上官同志感觉到几分受伤,不过他很快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好吧,以后可别后悔,回头让十三把帐单给你……对了,趁你男人还没来,咱们去大峡谷转转?那可是世界奇观之一,白给你在美国生活十年,居然都没见过。”
云嘉树一双金棕眼眸仿佛看透他的想法:“你是想让段奕来了也找不到我吧?”
“……”上官仁顿感挫败,所以说,人是不能有软肋的,干脆两手一摊,很光棍地承认了,“不愧是我们家小树,真聪明。作为奖励,我请你喝酒。”
第二天傍晚,上官仁带云嘉树去了一个叫“高耸”的酒吧。
无论名字还是环境都是令人遐想无限的地方,酒吧女个个容貌美艳,身材火辣,运动短裤跟高腰衬衣之间露出线条迷人的柔软腰肢,衬衣开口很低,露出名副其实的丰满“高耸”,而且个个谈吐风趣,性感撩人。
接待他两人的红发美女似乎认出了海尼斯,点完单请他签名合影,云嘉树只是笑:“很多人都觉得我跟海尼斯很像,可惜我运气没他好。”礼貌地拒绝了。那美女略带遗憾地离开。
酒吧里气氛热烈,时常爆发出男男女女的笑声,云嘉树何曾来过这种地方,那些活色生香的年轻女孩,与名模们截然不同的,更俗艳却更鲜嫩的肢体和表情语言,一时间忍不住眼睛都跟着转。
上官仁看小青年那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心里稍许安慰,毕竟是没见过世面,等多接触一下,知道女人有多好,就不会被段奕那流氓给哄骗了。
等着上啤酒的时候,周围那热烈的打着擦边球的色情话题里突然融入了不和谐音,一个尖锐的年轻女人的声音响起来:“放开你的脏手!”
第二十二章
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桌子边,一个手臂满是纹身的彪形大汉正拎小鸡崽似的抓着一个金发小妞的手腕,后者娇美的脸上满是愤怒,正竭尽全力想要挣脱对方钳制。
上官仁坐着没动,他早看见有吧女冲去后门找经理解决了,但他身边的小青年却一脸义愤填膺地试图起身,被他按住肩膀:“别多事,一会儿经理就来了。”
云嘉树冷冷扫他一眼,将手拍开,还是走了,抓住男人的手臂:“嘿,她说叫你放开她。”,那彪形大汉身高超过六尺八寸,生得膀大腰圆,跟白金刚一样,杵在那里自有一股谁人能挡的气势,简直是普通人会被他一根手指戳到骨折的节奏——这也是其他男人默不作声的最主要原因。
那大汉听见了,眯起一双本来就被一脸横肉白毛挤得快消失的眼睛,转向了云嘉树,仍然一只手抓着金发小妞,另只手则握拳朝云嘉树脸上砸过去:“没你的事,小飞侠。”
拳头才抡一半,就被上官仁挡住了。男人看似轻描淡写抓着大汉手臂,却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小树,这应该算加班工资的。”然后无视对方挣扎,先一记手刀砍得他松开小妞,又补一脚踹他肚子上,将那个高出一个头、壮出两圈半的白毛汉子蹬得连连后退,伴随无数酒杯独脚方桌翻倒的咣当巨响,最后一屁股跌坐墙角,竟然哼哼唧唧半天起不来。
金发小妞被女伴们抱住安慰,云嘉树则微微错愕地打量着那被一击就干翻的彪形大汉:“到底是他太弱,还是你太强?”
上官仁摸出支烟咬上,忧郁地揽住小青年肩膀离开酒吧,絮絮叨叨地教训开了:“废话,当然是老子太强。你以后可长点心吧,那妞就在自己地盘,有同伴有经理,再不行还可以拨911,哪儿轮得到你英雄救美,就算当真看上她了,回头我帮你搞定就是,这么冒冒失失冲出去那可是给我添乱!”
云嘉树虚心受教,才想说“我没看上她”,就听见背后有人叫了一声。
两人在街边停下脚步,背后是那个金发的年轻姑娘,正露出宛若阳光淌过初春枝叶一般灿烂灵动的笑容,碧蓝色眼睛里满是浓得快淌出来的情意,配上那身青春而性感的装束,简直秒杀所有男人。
姑娘带着那么一点羞涩笑着,上前两步:“我就是想说,谢谢。”就连声音也是充满诱惑的沙哑,上官仁突然就理解那大汉把持不住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