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许蒲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浴室,脱得一丝不挂,蓬头的热水哗啦啦地打在身上,冬天洗热水澡实在是太舒服了。
浴室的门把手突然动了,许蒲警戒地看着门口,走进一个同样一丝不挂,身高腿长、六块腹肌的英俊男人。
谢南回!!!
许蒲第一反应:我走错了浴室?
他冷静地环顾四周,绝对没有错,这就是外间的浴室,他一直在用的那间。
眼看谢南回越走越近,许蒲心里闪出第二个念头:就算谢大大心血来潮想用外面这个,但是!里面有人啊!
他尴尬地冲谢南回举了一下毛巾,示意他正在洗。
谢南回挑了挑眉,没有反应,继续向他站着的蓬头下走来。蒸腾的热气里,可以看到他肩宽腰窄,全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因为脂肪含量少,又皮肤极白,几乎可以看清皮肤下面流动的青色血管。
许蒲只觉脸又烧红了,他只见过谢南回穿着衣服的样子身材很棒,没想到脱了之后,比想象的更要有料。
他全身肌肉均匀,并不过分夸张,恰好是适合的劲瘦,整副身躯充满了成熟男人力量感。走动间,结实的大腿肌肉微微鼓动,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再往上一点点……许蒲觉得自己的脸要冒烟了。
他眼看着谢南回一步步走过来,停在他眼前,然后旁若无人地开始淋浴。
白色的泡沫涂满全身,反而多了一种不清晰的美感,遮住了一些地方,更能显得身材比例完美。
许蒲觉得自己已经变态了,因为他羞耻的发现,下面某个地方,感觉不太妙了。
他着急地夺门而出,瞬间就醒了过来。
许蒲在黑暗中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觉脸上的热意还没有消退,他简直就想不明白了,他怎么会梦到谢南回洗澡!
洗澡!!!还好这不是真的。
下一秒,许蒲就僵住了。他感觉到身下某个地方,正直挺挺地立着。
许蒲:“……”
!!!许蒲瞬间就疯了。苍天大地,许蒲泪流满面地心想,我一定还是在做梦吧。
一定是欲求不满。许蒲镇定地安慰自己,太久没有发泄过了。
但不管到底出于什么原因,许蒲都没法否认,他因为一个男人的裸体……硬了。
他再次精疲力尽地躺回床上时,许蒲已经坚决地把这个莫名其妙的梦扔进了脑内回收站,镇定地在上面加了三把大锁,准备让它永远不见天日了。
这一次,也许是上帝听到了许蒲疯狂的呐喊,他没有再梦到什么裸体。
他梦到一片无边无际的红色汪洋,一个类似于细胞的东西缓缓从黏稠的红色液体中升起。
方形的外壳,乱七八糟的丝状物质扭曲地弯着。
大脑被此起彼伏的呼唤声占据,那呼唤声从这片红色汪洋的中心深处升起,汇聚成一股股杂乱的电波,许蒲觉得头痛得快要炸裂,他艰难地试图分辨清楚“它们”在说什么。
一股股不属于地球的电波变成成千上万个未知的意识在许蒲脑中嗡嗡作响。共振、融合,汇聚成一个强大的念头,不断攻击着许蒲的思维,撕扯着他的精神。
这是梦。许蒲告诉自己,醒过来。
第33章
早上六点整,谢南回准时起床。
他换上一身灰色的绵质休闲服,一双无标识的休闲款运动鞋,整个人顿时被带得年轻了好几岁,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就像个俊秀,而神采飞扬的大学生。
他绕着小区开始慢跑,安静的柏油路上,前方偶尔飞过一两片树叶。
七点钟,谢南回回到公寓。
他拿出洗得锃亮的平底锅,接通烤面包机的电源,熟练地煎蛋、翻面。
七点半,谢南回看着许蒲紧闭的房门,挑了挑眉。
睡过头了?
他一个人吃完早餐,给许蒲留了一份。自己则在工作台上查看英国那边发来的邮件。
八点,许蒲依然没有起来。
他们两人同住近两个月,彼此的生活习惯都很健康,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何况今天是工作日。
谢南回起身,到阳台去抽了一根烟。吐出的烟圈轻飘飘地,一圈一圈地上升,笼住他英挺的面容,被清晨的风一吹,就散得无影无踪。
遥远的天际,一条如同拉长了的银边一般的流云滚过,黑色的尾巴骤然一收,隐没于谢南回深邃的瞳孔之中。
谢南回陡然意识到什么,快步走到许蒲的房门前,用三长一短间歇五秒的节奏叩门。
没有人应。
“许蒲。”谢南回吐音清晰,调高了音量,“许蒲!”
依然没有人应。
谢南回有一瞬间的心慌,他冷静地握住门把手,向下按动。
“Danm it!”谢南回忍不住轻声骂了一句,门被锁住了。
他向后退开一步,目光落在门锁处。
咔嗒一声轻响,齿轮转动,轮轴摩擦,谢南回再向下按把手,被意念破坏掉的门锁里掉出一个金属轴,门开了。
“许蒲……”谢南回轻声呢喃道。
许蒲正紧闭双目,躺在床上,英气的眉微蹙起,一只胳膊搭在被子外,英俊的面容上满是汗珠,脸色不正常地潮红着。
谢南回迟疑着伸手去贴他的额头,预料之中的滚烫。
怎么突然就发烧了?而且温度相当高。
谢南回蹙起漂亮的眉毛,思索一阵,掀开许蒲的眼皮。
瞳孔收缩,眼球快速移动,这是处于快速动眼期的明显征兆……一句话,许蒲正在做梦。
谢南回稍稍思考一下,就知道许蒲是因为异能的原因,在梦境中接收到了目前他的大脑无法承受的信息量,因而在极速运转之下,引起身体内部的保护机制,发烧。
他的目光在许蒲英气的眉毛、鼻子,因发烧而显得干涩的薄唇,绯红的脸庞上流连半刻,轻轻哼了一声,将他露在外面的一只胳膊收回被子里盖好。
许蒲的温度并不高,大约在三十九度以下,属于低烧范围,不需要就医,更重要的是,退烧药剂反而会打破他体内的微妙的平衡,假设真的退烧成功,脑细胞活动不再受抑制,反而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自然退烧,并防止他发展成高烧,才是目前最合理的办法。
谢南回拉开窗帘,使房间通风,然后走出去打电话,为许蒲和自己请假。
如果家里有一个发烧的病人,应该怎么做?
谢南回理论知识一大堆,实际照顾人的经验却一点也没有,他谦虚地选择求助百度。
他回到中国的这一段时间,惊喜地发现百度的搜索功能非常的强大,非常的实用,果然,立刻看到一条回答:用毛巾包着冰块放在额头上。
谢南回挑了挑眉,冰箱里没有冰块如果等他现在再去冻好,许蒲说不定已经醒了,或者已经发展成高烧了。
他点开下一条:使用冷自来水来帮助皮肤驱散过多的热。可以擦拭(用海绵)全身,但应特别加强一些体温较高的部位,例如腋窝及鼠蹊部。将海绵挤出过多的水后,一次擦拭一个部位,其他部位应以衣物盖住。体温将蒸发这些水分,有助于散热。
谢南回思考了一两秒,去药箱里找到海绵,片刻后,端着一盆冷水回来。
海绵浸足水,谢南回伸手把它捞出来,居高临下地站在许蒲床前,为难地比划一阵,不知道如何下手。
擦拭全身……谢南回一本正经地咀嚼着这句话的隐藏条件——首先要脱光衣服。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谢南回犹豫着,很快又找到了充分的理由说服自己:都是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许蒲只觉自己正头下脚上地泡在这片红色的汪洋中,滚烫的液体贴在他赤裸的皮肤上,呼吸间黏稠的红色液体被挤压到肺部,身体在持续发热,感觉非常的不好。
他能够清晰地意识到他正在做梦,梦境某种程度上反应了身体的状况,所以他推测,他可能因为着凉,而正在发烧。
他觉得自己就如同一具死尸,每一个根骨头都很沉重。随波逐流地颠簸着。梦境中的红色汪洋不知道是由什么物质组成的,张力很小,完全无法着力。他只能顺着流向飘,经过的地方,液体里时常有他看到过的那种方形外壳的奇怪物体升起。
许蒲觉得他现在简直就像深处于后现代抽象画作描绘的场景中,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这种诡异。那其形态奇怪的物体随处可见,许蒲不由猜想,这片红色汪洋就是孕育它们的地方。
他有一种非常不妙的直觉。
也许直接说是预感更加恰当,这两个字本身具有的权威性并不是“直觉”那个档次的。如果他没有因为在阳台上冻了一晚上而发烧,他也许就根本不会做这个带有强烈预言色彩的梦,人在精神脆弱的情况下才会更加敏感。他入手这行近三个月,勤勉地做了许多的功课,又有大神亲自指点,要推测出这个观点并不费力。许蒲又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梦,也许以他的身体素质,还不至于到发烧的程度,这是不可分割的两者。
他对这些由红色液体中孕育出的形态奇怪的物体有种无法言说的排斥,这是本能上遇到危险事物时的信号。他又隐隐有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并不是来自于视觉,而是语言,他似乎曾经听到过和这些物体相似的描述。
到底是什么呢?
许蒲任由自己在红色的液体中下沉,反正也死不了,这种感觉也挺奇妙的。
方形的外壳……壳……壳衣……
那一瞬许蒲仿佛抓住了什么,稍纵即逝的灵感闪过,许蒲睡眠中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记忆的齿轮缓缓向后推动,牵动所有相关联的记忆,筛选后很快得出答案——
没有细胞结构,只有蛋白质外壳和DNA或RNA组成的另一种理论意义上的生命。
病毒,埃博拉病毒。
许蒲只觉胸口处重重一跳,全身血液霎时涌上来,联动的肾上腺素也在同一时刻狂飙,心脏瞬间缩紧——他和唐诗诗都梦到了同一种东西,这说明了什么?
他突然觉得逐渐升高的体温已经无法忍受,烦躁的情绪已经影响了他的自制力和判断力,他在红色液体中不住扑打,企图降温,但毫无用处,只是让他精疲力尽。
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雨。
许蒲顺着雨丝向上看去,他这才注意到梦境中的天空,也是带着一丝薄红的颜色,像是一层细腻的面纱,覆盖住了原有的清远,生出一丝别样的妖冶和诱惑。
雨水不断落下,打在他的赤裸的皮肤上,冲走原来覆着的红色液体,许蒲顿时觉得清凉不少。
应该快醒了。许蒲看着这场从天而降的雨,他的意识已经开始出现了松动。
谢南回认真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许蒲,他上身赤裸,刚刚擦拭过肌肤微微泛红,肩膀、腰身的形状都很优美,身体的线条流畅,并没有过多的肌肉,但是骨肉均匀,身材非常的健康,也非常的悦目。
突然间,许蒲的眉猛地折了一下。
谢南回这才收回带着研究的目光,仿佛突然清醒过来一样,急忙起身去为许蒲倒水。
等他在阳台吹了片刻冷风,端着一杯温水回来时,却看到许蒲已经坐起来,正低头专注地盯着手机。
他将水杯轻轻放在床头边的柜子上,低声提醒:“你刚醒,不要急着用手机。”
许蒲没有回答,他找到一个页面,把手机翻过来举到谢南回的眼前:“你看。”
他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埃博拉病毒,我梦见了,和图片上的一模一样。”
谢南回的表情出现一丝变化。
他目光轻轻掠过手机屏幕上显微镜放大的埃博拉病毒图片,确认道:“在之前吃饭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埃博拉病毒的图?”
“没有,”许蒲立即回答说:“唐诗诗画出来的埃博拉病毒只传到许树那里,他们坐在我对面,我根本没有机会看到。”
他已经镇定下来,冷静地注视着谢南回,等待他的回答。
“别那么严肃。”谢南回仿佛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穿他的想法,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按了按:“描述一下你的梦境。”
许蒲略作回忆,完整地将梦境描述了出来。
“那红色液体的触感是怎么样的?”谢南回问。
“很粘,也很滑,感觉很重,密度应该很大,但我却浮不起来。”
“噢。”谢南回轻轻应了一声,随即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开口道:“历史上,曾出现过多例多个预言者预言到的现象没有出现的情况。”他玩笑道,“例如九八末日,千禧年末日,二零一二年末日,都是在全球范围内有多个预言者预言过,但最后我们都平安度过了不是吗?”
“所以埃博拉病毒全球爆发也不一定会发生。”许蒲重复着他的结论。
“是的。也许你和唐诗诗只会相互影响。中国境内也有部分被承认的预言者,每年都会向零番队提交报告。如果超过了一定人数预言到了埃博拉病毒全球爆发,我们必然会做出相应的应急措施。”
谢南回的目光瞥到许蒲胸口光滑的肌肤,有些心猿意马道:“你是预言者,今后会遇到很多这样的情况,无论预言正确与否,都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谢谢。”许蒲说。
他是真心实意地道谢。谢南回仿佛总能读懂他内心的想法,而给予他最为正确的想法。
“我觉得,”谢南回语气淡淡地,漫不经心道,“天气很凉,我刚刚用凉水给你降过温,你要不要穿上衣服?”
许蒲:“……”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裸着上半身和谢南回谈了半天,顿时有些尴尬。虽然说两人都是男人,许蒲一个人在华占摸爬滚打七年,洗了四年的大学公共澡堂,身上京城贵公子的娇生惯养习气已经被磨掉了大半,大大咧咧惯了,和警局一帮糙汉子混得风生水起,能打能吃能开玩笑。但从小教养使然,面对着风度翩翩,气度举止都从容出众,仿佛是从神坛下来的谢南回,他的羞耻心总会变得格外的强烈。
尤其是在做了昨晚那么诡异的梦之后……
许蒲简直冷汗都要下来了,一想到梦中让人血脉贲张的画面,又看着眼前衣冠楚楚、神色淡然的谢南回,顿时冒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念头——被看光的明明是他而不是谢南回啊……一种混合着羞耻、尴尬、恼火的情绪油然而生,许蒲瞬间从脖子红到耳朵尖。
谢南回见他这么大反应,吓了一跳,一边连声说着对不起一边绅士地背过身去,给他足够的空间换衣服。
许蒲心想这简直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大,完全不能控制脸红的反应。他泪流满面地心想都是男人有什么大不了,我是真的没觉得有什么啊。他竭力想要让脖子以上的血液流回它该去的地方去,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结果是越忙越乱,折腾得连汗水都下来了。
谢南回仍然背对他站着,许蒲换好衣服下床,极其尴尬地拍拍他的肩,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
谢南回也是一脸的尴尬,眼睛里却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清淡笑意:“我已经帮你请了假,你可以再休息会儿,我出去了。”
许蒲重重地倒回床上,心想这次简直喜剧大发了。
第34章
十天后,谢南回申请的三名院士级别的数学家和两名院士级别的光磁物理学家终于来了。
赵队看谢南回的表情简直就像看见了鬼,那表情活生生地就是在说:这家伙的后台怎么会硬成这样?
零番队占尽地利人和,拥有最先进的仪器,以及几乎网罗全国的刑侦、心理、技术人才,早在成立之初,就从帝都科学院借调了数名专业的科学家,规模仅次于帝都科学院,足以让人眼红。而现在,谢南回指名道姓点到的那五位科学家,个个都是帝都科学院的领头人物,代表了全国专业领域的最高水平,赵队简直不能置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