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瑞丝得知这个消息后急忙赶到切斯特家内为科里打葡萄糖和营养剂,科里比她初见的时候要瘦,脸色惨白如纸。克劳瑞丝很心疼他。她想起那天她送科里来这里时这个男人还带着笑意对她说祝他好运,那天的阳光明媚,天蓝得和男人的眼睛一样。
这样感伤的结果就是年轻的女医生不畏惧房主淡漠的态度,警告他不得硬塞给科里东西,要配合科里的喜好并真心照顾他,杜绝这种事再次发生。
在克劳瑞丝走之后切斯特独自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他面无表情,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休息。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这让他感到顺心。三分钟之后,他修长骨感的手伸向了电话。
号码是他去贫民区后出于礼节留下的,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用到。他打电话给达蒙太太,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切斯特向她问好。
“你……威廉姆斯?哦我很抱歉,我一时没听出你的声音。”电话里的女声依旧温柔,伴随着信号不好传来的沙沙声,让这声音听起来更加舒服。
切斯特回应:“这没关系,达蒙太太。现在有件事我需要您的帮忙,科里的情况有些不理想,他吃不下任何东西,那个孩子很会闹他。我想也许做些他喜欢吃的食物会让他胃口好点。”
达蒙太太有些迟疑地说:“科里吗…… 也许你们可以考虑做些辣酥饼,他在家里的时候经常吃。”
切斯特:“您可以告诉我它的制作方法吗?”
“我很乐意。”
切斯特把达蒙太太所说的全部记在纸上,再与她寒暄了几句。切斯特能从达蒙太太的语调中听出她的担心,可这份担心也只能随着电话挂断消失在那一端。
切斯特唤来萨妮,把白纸交给她。
萨妮低头把纸上的过程看了一遍,惊讶道:“现在居然还能看到这种食物,我以为只有在我的家乡才会有人喜欢,这可真叫人怀念。”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萨妮。”切斯特冷淡地说,“我相信你会把这件事解决好的。”
“我很抱歉,先生。”萨妮为她的失节道歉,她弯腰恭敬地对切斯特行礼,“做好后我会送去达蒙先生的房间,先生。”
切斯特点点头,在萨妮走后在沙发上又坐了几分钟才起身往书房里走,经过科里的房间时佣人阿瑟从里面走出来。他苍白着一张脸眼睛无神焦距不知道在哪,他向切斯特弯身,用机械般的声音说道:“先生,达蒙先生说有事想跟您谈。”
切斯特轻瞥过去,他并不想进房,只站在了门口。
“有什么事,达蒙先生。”
科里已经起来了,靠着墙。他的手上还扎着针,高悬的药瓶将透明的液体通过输液管进入他的身体。科里的表情有些冷,眉宇间却没了以往的那种神采。
切斯特反而觉得这很好,要知道,他简直烦透了这个男人每时每刻都露出虚假无比的笑容。还有他那过分张扬的蓝眼睛,他并不想看到那里面的光。
“我想出去,先生。”科里的声音平淡地让人觉得陌生,平常他总喜欢在尾音处上翘,一句话被他说得像是要飞起来,带着一种莫名的勾引意味。他现在似乎懒得伪装,更贴切得是他没了这种调戏人的力气。
“我呆在这里快疯了!”科里又说了一句。
切斯特觉得无趣:“我很抱歉,达蒙先生。恐怕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科里盯着他冷言道:“你说过会答应我的要求,先生。”
“是的,但前提是我也愿意。现在,我不想把我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里。”
科里的表情更加冰寒:“这很不公平。”
“当然。”切斯特准备离开房间,“如果存在公平的话,就不会是你坐在床上受着折磨,而是换我。祝你有个愉快的下午,达蒙先生。”
切斯特转身离开,他无心留恋此处,快步走去书房。
阿瑟沉默地帮科里关上门。
科里烦闷地倒在床上,胡乱地把被子裹在自己身上。
******
萨妮在她年轻的时候经常做这种食物,对于它的制作方法她简直了然于心。她谢绝了厨师先生想帮忙的好意,一个人在厨房做得不亦乐乎。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以前,住在有些破旧的小屋子,和她的家人,每天看着家乡的景色,过着平淡心安的生活。
这让她很怀念。
萨妮把蒸好的辣酥饼一个一个在盘子上摆好,再配上了一杯苹果柠檬汁。萨妮高兴地端着这些敲开科里的门。
科里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远处宽大的落地窗的窗帘被拉开,白色的光透过窗户在房间里四处流离,给这间房间添上了少有的宁静感。萨妮看着休息的科里,他的脸被光线描绘,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立体效应。
萨妮将盘子放到床头的矮柜上,蹲下身轻轻拍了下科里:“达蒙先生,好些了吗?我做了一些你爱吃的,是你母亲告诉我们的。你要试着吃点吗?”
科里无力地点点头,很轻地说:“放那吧。”
萨妮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充满了善意:“我感到很亲切,我已经很久没做这种食物给人吃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和你说,达蒙先生。这是来自我家乡的,我想我很想念的家乡。”
“I地吗?”科里微微睁开眼去看她,他看到萨妮脸上惊讶的表情,还有她始终微笑的鼓眼睛里面有着水光,下午温和的光芒漫延过来,她的眼睛在这样的覆盖下水光粼粼。这使她变得鲜活了起来,她好像年轻了十几岁。
萨妮兴奋地叫道:“I地,哦,确实是那里!那儿可比这里远着呢,听说坐火车要坐个两三天。达蒙先生,请你原谅我这样吵你,你是怎么知道那儿的?I地偏远到在这里几乎没有人会提起,它偏僻落后与世隔绝,我都怀疑现在那里还是一个一个的小房子并排着。不过那里的人儿却是好客的,他们善良热情又淳朴。他们赤着双脚带着他们健康的身体在泥泞的小路上走着,挥舞着牛鞭,看到人就跟他打招呼。那里的空气都有一种泥土的淡腥味,新鲜的让人想流泪。”
科里平淡地回答:“我在那里长大,和我的父母姐妹,那段日子很快乐。”
“可后来你们来到了这里,这可真让人感伤。”萨妮语速放缓了下来,她放在科里被子上的手不自觉地上下抚动着,企图用这样的触摸方式让这个男人感觉舒服一点。“你很像我的儿子,达蒙先生。我看到你总想起他,你们都一样活力充沛。”
科里再次闭上了眼睛,问道:“萨妮,你有儿子?”
萨妮淡笑着,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高兴过渡到平和,她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她的笑容看起来温柔极了,柔软甜美得像蛋糕上的白奶油。科里看见她的笑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是的,先生。”萨妮轻柔和缓地答道,“如果他现在还在,应该和先生你一样大。”
“他去哪了?”
“离开了。在他十六岁体检被判定是个Omega的时候。他一时接受不了,我和他的父亲都是Beta。利时他,啊也就是我的儿子,想到以后他要成为别人的附属品,那段时间他的情绪很激动。然后他就走了,在医院的天台。其实我觉得并没有那么严重,对于不同的人种,在我眼里他们都是一样的,这只是一种生存方式。”萨妮顿了顿,她的手垂在空中颤抖了起来,最后她克制住保持着自己的笑容,继续轻抚着科里。
“出事之后我和他的父亲都很伤心,我知道那个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是难受的后悔的。后来我们就分开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我一个人来到这座城市。威廉姆斯先生好心地收留了我,让我在这里工作。”
科里的眉毛皱了一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如安慰,比如斥责这绝情的规则,但他听着女仆的话,他感受到里面暗藏着悲哀和坚强。科里只得保持着自己没有起伏的语调:“上帝会宽恕他的,他会成为天使,倾听上帝的声音,然后等待着你去见他。”
“我也是这样想的,先生。”萨妮笑着流下了眼泪。
科里摸索到她的手在上面拍了下:“萨妮,唱首I地的歌谣给我听吧,我突然有点想听。”
“好的,谢谢你,达蒙先生。我很感激你没有赶我走,听我这个老妇女在这里絮絮叨叨的,这些话我都还没跟人说过。”萨妮笑着摇摇头。
萨妮微皱起眉毛,她似乎在酝酿着。科里等待着,没多久,歌声就从萨妮的嘴中飘了出来。萨妮的声音很轻,她并不敢大声地唱。但这无所谓,声量足够他俩听了。萨妮选得是I地最古老的一首民谣,带着奇特的沧桑感。科里听着听着,他觉得全身的神经都在这缓慢悠长的歌声中渐渐放轻变得安宁,刚刚被切斯特的态度引起的负面情绪全部消失,继而被一种轻盈的像是春风的气流所包围。
科里仿佛看见了家乡大片大片肥沃的土地,清澈见底的河流,白色的芦苇被风一吹苇穗纷纷扬扬像是飘扬的雪。他感受到了阳光的温热,雨后空气的清新。他放缓了呼吸,他在这悠悠歌谣中步入睡眠。科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好。萨妮慈爱地看着科里,她没有停止动作也没有停止歌声,她在这个四处都是白光的房间里眯起了眼睛。这个房间太过静谧,让人置身在这里不由地放缓步调,想要一直呆着这个没有污秽充满光明的小空间里。她难得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安静下来,他睡得像个婴儿一样恬静。
萨妮微笑地把被子拉上一点,把科里外露的手放进被子里。
她不知道此时陷入沉睡的黑发男人正随着歌声回忆着故乡,他带着疲倦的身体睁着他好看的蓝色眼睛将故乡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注视着远处的一片竹林,竹子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着。科里看见竹林旁一个笑得灿烂的少年向他招手,阳光照着他使他的脸模糊不清。
科里想,萨妮说的没错,这笑容可真美。
暖暖的,就像火炉里永不熄灭的火。
第9章:秘密
一个月过去了,科里的孕吐情况得到了缓解。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闻到一点点难闻气味就吐得昏天灰地的,食物在他的胃里停留的时间变长,有时甚至直接被消化。呕吐的现象是不可避免的,但这种转变对于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来说已经算是一件好事。
情况的转好让这个无所事事的男人又活跃起来,他那让人摸不清的大脑里除了勾搭还有恶作剧的成分。科里依旧脸色苍白四肢无力,可这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算什么。他的房间有一面向外的落地窗,落地窗对向花园。他会挑个时间,将自己的身体隐没在窗帘里,露出个脑袋紧紧地贴在窗户上。就这种无聊的把戏每每都把来修剪草坪的园丁师傅肯曼吓得心惊肉跳,黑发男人对此乐不知疲。
在这段空闲的时间里,科里摸清了切斯特的家。这幢灰蓝白底的房子里共有七个佣人,分别是厨师康纳德,警卫托弗、杰克、沃伦,然后就是他见过的女仆萨妮和门卫阿瑟以及不常来的园丁。佣人的卧室集中在第二间小尖屋顶房,最外是阿瑟的房间,最内与厨房相连的是萨妮的房间。在这过于大的房子里,仅仅有这么几个人根本填不满。科里走在廊道上时,很深切地能感受到来自独立成户的大房子里的空虚和寂静。而第三间尖屋顶房里面则全是书,一本一本有序地列在墙上的书柜里,四面墙壁上都有。科里站在门口粗略地看了下,他对这些有字的纸并不感兴趣,呆了会就无聊地走了。最后一间长方形梯形屋顶房是仓库,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材器物。
科里逛完后总结,这是幢多么无趣的房子,像个冰冷冷的大壳子,把阳光一闭,外界一阻隔,就此安心终身。
除了了解房子内部,科里还研究了下套在手腕上的Omega监测器。不得不感慨这个国家的变态能让它的部下研究出这么个神奇的家伙,它坚固防水,内部也的确装了很多如那个老头所说的怪东西,除此还有一种比较麻烦的,这个监测器似乎能感应并分析Alpha的信息素。科里试着一步一步远离切斯特的房子,当他离大门还有三四米时只知道无声的显示直线的显示屏顶端突然亮起了红灯,并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警铃声。科里急忙用手捂住并往回走,越离近铃声越小,到达主房门口时铃声才消失,显示屏恢复原貌亮起绿色的线,一条一条划过平滑的表层最终消失。
科里撇撇嘴,这让他明白切斯特正在主房里,或者是在他的书房里翻着他的文件又或者是在他的卧室看着书,总之切斯特让自己随时都处于忙碌当中,像台机器,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歇。
监测器让Omega不能离Alpha太远,它无形中担任着绳子的功能,将两个有了关系的人捆绑在一起,不管他们是否愿意,冷血又无情。
科里甩了甩手腕上的监测器,让它别粘着自己皮肤那么紧。挂着一脸嫌弃,科里走进主房进入他的卧室,在过道上他看见切斯特的书房和卧室大门紧闭着。科里来这里多久就有多久没见过切斯特,如果不是Omega的感觉,他几乎都怀疑切斯特根本不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被丢在这个大监狱里。
科里伸了个懒腰,摇晃着脑袋,进了房间钻进被窝。
******
漆黑深夜,万籁俱静。
陷入睡眠中萨妮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她翻了个身,那阵声音消停了一会后再次徘徊在她的耳边。萨妮感到烦躁,她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是房间里大片大片的黑暗。
静谧,因而那细小的声音更显突兀。
萨妮睡意全无,她屏住自己的呼吸仔细地去听。没有月光照耀的昏暗之中,有个人正占据着她房间的一角。他或许是个该死的小偷,又或许是个…… 萨妮不敢想象。
萨妮颤抖地伸手去摸床头的台灯,失去光明的她始终处在劣势。但开了灯又会发生什么,萨妮有了迟疑。怀揣着这种矛盾的心情,萨妮战战兢兢地探过去。突然,她的手指触到一块有着暖意的东西,萨妮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神经紧缩成一团。一只手迅速捂住她的嘴,萨妮的尖叫声消失在了那人温暖的掌心当中。
“嗨嗨,别担心,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萨妮的粗喘平缓了下来,萨妮慢慢地转过头去,她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她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
萨妮发出颤音:“上、上帝保佑,达蒙先生?”
“是的,萨妮。”科里笑着回答,同时松开了手。
萨妮打开台灯,她看见科里穿着平常的衣服蹲在她床旁边,他的眼睛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明亮。萨妮望着他友好的笑容生气不起来,她调整了下情绪,高度紧张和睡意让她感到疲倦:“夜这么深了,达蒙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快换了睡衣去休息吧。”
“我无意吵醒你,萨妮。我很抱歉,我以为这是厨房。”科里挪动着身体,“我这就出去。”
萨妮奇怪地问道:“达蒙先生,你想去厨房?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科里回头微笑,露出来的牙齿在暗处更加洁白:“大探险,萨妮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感受到了萨妮埋怨和责问的目光后科里才老实地摸摸肚子,“我只是感觉有点饿了。”说着他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摆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
“我的上帝,这真是好事!”看不惯科里这种可怜样的萨妮连忙起身披起外套,“交给我吧,达蒙。你哪懂得弄什么!”
科里满意地跟在萨妮的身后,占尽了便宜的他在没有灯的走廊上露出了一个欠扁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