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为什么你想着要带我来看画展?”
“因为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晴川弯着嘴角,笑的很好看。嘉翊发觉他们两人还真是惊奇的相似,志同道合都不为过,欣喜的冲他笑着,“我也喜欢这里。而且,我最喜欢的画家就是莫奈。”
“哦?……看来我们又多了一个共同爱好了。”
“呵呵。”
“太好了。”
“什么?”
“总算是看到你笑了。”晴川宠溺的揉乱嘉翊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了看到嘉翊带笑的眼,很多时候都知道他在逞强,明明心头比谁都难过。习惯就是习惯,一旦养成就觉得恐惧。皇甫冽此刻正活在这种恐惧之中吧。而自己呢……
“晴川,你看是《日出印象》!”难以抑制激动的嘉翊小跑着冲在前头,纯白的身影在美术馆里格外醒目,吸引了不少目光。晴川紧跟其后,这个娃娃,他若不姓皇甫该多好。
“真的是莫奈的亲笔吗?太不可思议了!我做梦都没想过会看到莫奈的作品!”
嘉翊满脸的兴奋丝毫没有注意到晴川的目光一直聚集在他身上而不是莫奈的画,近似自言自语的呢喃着,“……不可思议的是你……”
“什么?你说什么晴川?”
“没什么,不亏是本人的作品,和之前的仿品就是不同。”晴川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好在那颗脑袋单纯的如白纸。很庆幸,他带他来了这里,来到自己最喜欢的地方。
同时,在美术馆的另一边皇甫冽和莉莎的同时出现让美术馆里引起了一阵骚动,大家已经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还是不免有声音飘进两人耳里。莉莎无奈的笑笑,“明天准会上头版。”
“我已经习惯了。”
“我可是被连累的。”
“那我买一副莫奈的真品送给你当做补偿?”
“疯子。”
呵呵,疯子。说到疯子,曾经身边还真有个小疯子,着了魔似的喜欢莫奈,给他买了莫奈的画集就成天抱着不放,走路也看,睡觉也看,吃饭也看,就连上学也带着。现在那本书还放在那间紧闭的房间里,不知何时才能被他的主人发现。亦或者他已经忘记了。
“冽,去看《日出印象》吧,我一直挺喜欢这幅画的。”
“嗯。”他又开始随波逐流,跟着莉莎,想象着要是嘉翊来看画展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会不会兴奋的上串下跳,嚷着要他把真品买下来,呵呵,想想就觉得不可能,那小东西一直都是怯懦自卑的。怎么会有任何要求。
走过一个通道,莉莎走在前方,不时的回头面露欣喜的说着一些关于绘画的专业知识,皇甫冽没什么兴趣,一一应着。
正前方似乎有一抹极其相似的身影停在画前,背对着自己,一席白色的衬衣,天然的咖啡色头发柔顺的不像一般男生的刚硬。不会是他吧,此刻他应该在公司才对,皇甫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走火入魔了,只是相似而已的人都会让他错跳了节拍。
莉莎发现皇甫冽的迟疑,放慢了脚步和他并肩,问他,“认识的人?”
……
皇甫冽目光死死的跟着那抹单薄背影,突然背后有个声音响起,“嘉翊。”
随着声音,那人随即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格外出众的白皙脸庞,扬着明媚的笑,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瞬间回归苍白,眼底迅速翻滚着惊慌。
“……怎么了?”声音的主人从身后走了上来,看到一脸惊讶的嘉翊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源头,难怪他会出现这种表情,除了那个男人还会有谁。
“社长,这么巧,在这里遇见您。”
皇甫冽没有搭理晴川,只是看着嘉翊,眼里挫冰。
“晴川,我们又见面了。上次匆匆见了一面,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面了。”莉莎和晴川也是在差不多时间认识的,那时候总是看到晴川跟在皇甫冽身边作为他的得力助手寸步不离。几年不见,晴川已经成为了独当一面的执行总经理,整个人的感觉都更贴近与皇甫冽。再看着他身后还没回过神来的小人儿,上前走到他面前,“嘉翊,你也喜欢看画展啊。”
“嗯?……”她在说什么,没听到,胡乱的应着,“嗯,是。”
“下次我们可以一起来看画展。”
“嗯。”嘉翊点了点头,自卑在作祟。在典雅高贵的莉莎面前,他那无地自容的自私是如此的不堪。
“看画展就必须要叫上我了。”晴川也凑了上来,嫣然一幅亲切和谐的画面。
“是。”
相比之下,皇甫冽就近乎是冷漠,淡淡的看着嘉翊,挑了挑眉,冰冷的声音比这地板还凉,“喂,你们两个这算是翘班吗?”
“都是我的主意,上午的时候看嘉翊精神不太好,就想带他出来透透气。社长我看您身体也康复了,就尽快回公司好让嘉翊也可以去上学。”
“……”晴川明显的护着嘉翊让皇甫冽很是不悦,清晨打电话,现在还带着他翘班,什么精神不好,看他眉开眼笑的哪里精神不好了。
“冽,嘉翊那么小就扛着那么大公司,你就别太苛刻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今天就姑且睁一眼闭一只眼。”
莉莎的只字片语就能浇熄皇甫冽的愤怒,这是他无法做到的。反正他们也没可比之处……嘉翊的自卑开始泛滥,松搭着脑袋不敢看眼前的男人。
随后从两人变成了四人组合,在美术馆随即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四人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一样,各具风味。俊男美女,豪门千金,尤其是那个最近时常出现在媒体报纸上的男孩,招惹着爱慕嫉妒的眼球,画展都不如他们的风景好看。
第八十五章:妒——
“社长,您也喜欢莫奈吗?”
“我个人不太喜欢莫奈这种阴郁的画风,只是陪莉莎来看。”
“为什么?”晴川饶有兴趣的追问着,一边的嘉翊也听在心头。
“都是印象派画家,我更喜欢高更梵高,像莫奈那种既追求高雅又同时极具阴暗潮湿,不是很假惺惺吗?我不喜欢这种矛盾的东西。就像他的另外一幅《睡莲》。莲花不像莲花,水纹不像水纹,色彩明暗浑浊。”
“我觉得正好相反。”抢过话的是嘉翊。他难得抢皇甫冽的话,只是听着皇甫冽说到了他心爱的画家身上他就无法沉默不语,“《睡莲》虽然和之前莫奈的画风格有所不同,但是那种大笔笔触和朦胧感,以超出写实的严谨,达到一种中国艺术”写意“,刚好反映了当时莫奈的心情,让看画的人都能融入一体,这不就是真实吗?”
皇甫冽也不甘示弱,辩驳着,“这是什么真实,这是噱头。拿到现在就是造作。”
“莫奈一直崇尚自由,就是这种自由的精神才让他与那个时代无法共存。睡莲正是用了大胆的创新让抽象派登上历史舞台。”
“你怎么知道……”
一时间,四人组合变成了两人的辩论赛,莉莎和晴川不知不觉走在后面,看着前面固执的两人各执己见,两人也各怀所思。
此时有两位记者上来,打断了正在争执的两人。
“请问,皇甫社长还有莉莎小姐现在方便接受一下我们简单的采访吗?我们是XX杂志的主编。”
“可是我们现在不方便。”回答的是莉莎。但是皇甫冽却一反常态,耸耸肩,“也没多不方便。就让他们采访吧。”
“……”
得到皇甫冽的同意记者就像是得到了恩舍一样逮住机会就不会放开,完全不顾还有晴川和嘉翊在场。嘉翊赶紧拉着晴川退后了几米,压抑着心中的酸楚还要一脸无事的笑,“晴川,我还想去看看那边的素描。”
“好,刚好我带了放大镜。”
声音不大却足够传进皇甫冽的耳里,目光瞟了一眼渐渐远去的身影,莉莎凑到耳边小声的低估了一句,“你的招数真难。”
是吗,连被他利用的莉莎都知道了他的用意,那个笨蛋竟然毫不理会的跟着晴川屁颠屁颠的跑到一边去了。想着之前他住院的时候那个小笨蛋奋不顾身的冲到医院来哭得稀里哗啦,嚷着要陪在他身边,那个时候他以为嘉翊对他的感情有那么一点不一样,所以才会强吻了他也没有反抗,难道是他错了?从头到尾嘉翊对于他只是恐惧,只是害怕,只是怯懦的自卑。……只是该死的弟弟对待哥哥?
皇甫冽和莉莎接受完采访已是两个小时之后。
此刻美术馆里人烟稀少,窗外先前还明媚的天空像铺开一张巨大的灰色的网,黑压压的盖过头顶,眼看着一场大雨要落下。转头寻找着熟悉的身影,再看看手表,五点。接近闭馆的时间了。莫非是先走了?
莉莎知道他在寻找着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找了,之前就走了。”
“什么时候?”
“大约半个小时前。”
该死的采访,没想到竟然耽误了这么久,皇甫冽对于自己这个完全没有生效的计划无语。莉莎则在旁边笑的一脸褶子,“你也太孩子气了。你怎么能把小孩子的玩意用在嘉翊身上,他又不是女生。”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现在就像个方寸大乱的孩子,完全不知所措。”在嘉翊面前的皇甫冽大概才是真正的皇甫冽,有血有肉会吵会闹,会生气会孩子气的耍着小心机。
“行了,肚子了我们去吃饭。”
“要下雨了。”
“我知道。”
一场电闪雷鸣般得骤雨即将来临。
——大雨铺天盖地风卷云涌的来临,电闪雷鸣骇人恐怖。
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欧式花园,大雨洗刷着白日的浮躁,闪电一而再再而三的照亮天边在眼底绽放,即便是关了窗户还能听到轰隆的雷声。记得小时候嘉翊是最怕打雷的,每次打雷的时候都要跑到爸爸房里和他一起睡,不然就会跑到自己被窝里,缩成个虾米。
是不是随着年龄的增加,这种恐惧也会随之消失。辰姨敲门进来担心的询问他,“嘉翊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又不是小孩子了,会有什么事。”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皇甫冽丝毫没有宽心。尤其只要一想到和晴川在一起就觉得血液倒流。认识了六年的晴川,他总是对于任何人或事都漠不关心,本以为他是生性淡泊的人,为何偏偏就是对嘉翊特别。是因为他是皇甫家的小少爷?还是因为他别有居心。想着嘉翊在他面前露出天真的笑就觉得心头有根刺扎着得他呼吸困难。
看着辰姨担心的背影,皇甫冽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一直都未用过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
愤愤的合上手机,咒骂着,心情比这烂天气还差。
“该死的!”
打给公司,万一他在办公室里也不一定。急切的找到电话,按下拨号键——“嘟……嘟……嘟……”一串无人接听的忙音,预示着此刻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他根本就没有回公司。对了,皇甫冽,他和晴川一起离开美术馆的……翻着电话号码,找到晴川的电话,皇甫冽觉得自己真的就像莉莎口中所说的不知所措,慌得一塌糊涂。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又TM的关机,一怒之下将手机重重的摔在地板上,碎了一地的还有自己的心。
夏天的雨总是来势汹汹,皇甫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撩开一节窗帘看了看窗外的雨势。
——此刻窗外雨势渐大,不知何时才会停息。一个电闪雷鸣似乎惊动了房门里睡着的人,些许的声响让晴川在意的起身去查看。
推开门,屋里漆黑一片,看不到里面的情景晴川有些不安,赶紧摸索着开关打开灯,光线一亮就看到床台柜上的小灯掉落在地上,床上人瑟缩着曲着膝盖卷缩在床头,捂着耳朵恨不得将自己深深的埋进膝盖里。
下午离开画室的时候就见他脸色不好,反复追问他才挤出几个字,胃痛。难怪上午就觉得他怪怪的,看来这胃痛持续了好几天,本想着给他吃了药又见他活蹦乱跳想必也不要紧,没想到他就逞强到现在,痛的脸色苍白还跟着来什么美术馆。让他去找白肖,他就是不肯,没办法只好带他回自己公寓。硬是让他喝了两口粥就一直睡到现在。直到被雷声惊醒。
捡起地上的台灯重新放好,在床边坐下,晴川突然发现自己不太适应如何安慰别人。这么多年一直独自生活,都忘记了什么是关怀。伸出手停在半空,犹豫了一秒还是落在那只颤抖的肩膀上,握住,“嘉翊,没事,只是打雷而已。”
“我知道……可是我怕。”隔着布料细细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差点淹没在雨声当中,晴川凑近了一点,另一只手也抚上了嘉翊的后背,将他轻轻的带进怀里,手机械的在后背拍着,像小时候母亲哄着他睡觉的样子。
“不怕,有我呢,不怕。”
感受着怀里的人丝毫没有减轻先前的恐惧,那颤抖的身体感染了自己让他掌心湿润。让他二十几年来的人生第一次慌了阵脚,不知所措。如果是皇甫冽在他会怎么做,不对,皇甫冽把他送走了十年,他怎么会知道怎么做。
这孩子十年是如何度过每一个刮风下雨的夜晚,在噩梦中醒来,是否已成习惯,所以他才会一醒来就急切的寻找灯光。恐惧黑暗,只因为曾长年的深处于黑暗之中。
“胃好点了吗?想不想吃点东西?”
摇摇头,一头冰凉的发丝骚动着晴川的脖颈,痒痒的。
“晴川,没人给我打电话吗?”
“你想听到谁的电话。”晴川幽幽的开口,眼底沉着黑色。
“……”怎么能开口说他有多么渴望听到皇甫冽的声音,听到他因为生气而调高的磁性嗓音。没看到他回家,皇甫冽会不会担心。呵……怎么会……他恨不得自己死掉……此刻,他会不会和莉莎在一起度过浪漫的夜晚……越想越觉得悲哀,缩着脑袋,咬着唇直到开出细碎的叮铃。
“……”晴川没有告诉嘉翊,他其实早就把他的手机关机了。就算有电话也不可能接的到,明知他会失望,他还是残忍的告诉他没有电话。晴川,你如今的心有余悸是为何,是被怀里的人感染了吗?
“今晚就留在这里睡吧,明天我再送你回去。”
“嗯。”
……
晴川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持续到窗外雷声渐小,感觉怀里的人已经睡熟才放下他,替他掖好了被角,开着小灯悄悄的带上了门。
坐回沙发上点上一支烟,怀里是空穴来风的荒凉,还残留着嘉翊身上淡淡的花香,是蔷薇,晴川很熟悉。他们真是有很多莫名其妙的相同点呢,如果没有七年前那突如其来的变故,或许,他也想试一试什么是爱,试一试一旦上瘾就欲罢不能的罂粟。
皇甫冽,此刻你还能安然入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