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陪审员都希望看到他战胜成人。
现实中的神话,每一个人观众都喜欢的戏码。
“案子的重心就转移了,对吗?”南条看着邓彰,再一次觉得这个人深沉得像黑色的海水。
这样一来,案子的重心就偏移了。
观众原本欣赏的只是一幕家庭伦理剧:畸恋、谋杀、自杀,突然无形的导演扬起了导筒,剧情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天才神童律师能否最终战胜身经百战的成年司法呢?
一个莫大的悬念,像利剑一样挂了起来。
No.13 皇室血统,如何搬上法庭?!
“听着,”邓彰含笑舒坦地仰靠在真皮座椅中,面前站着眉头紧皱的贺银,“我要的不是一个小外交家。”
“他本来就是那个样子,”贺银冷冷地道。
基本上,他在某幼年沙皇的生活中只充当了物质方面的监护人,在教育上,自然有庞大的皇家教育团来执行。
所以,也毫不意外,为什么目下金发碧眼的邓愈,会和邓彰所想“稍有”出入。
“法官不是罗玲,”邓彰瞥了眼玻璃外的会客小厅,“都是些老谋深算的老家伙,那位殿下的辞令,恐怕会给法官某种熟悉的感觉?”
“没错,”贺银紧锁着眉头点头。
小家伙的言辞方式会直接让那些老家伙感觉置身外交场合,本能地开动抵制系统。
这和邓彰预想的感人肺腑、出人意表的天才少年律师牌,未免偏差太大。
这就好比,原本邓彰想打的是张queen,拿出手才发现居然是张King。
“皇室教育,”贺银想了想,道,“基本上是根深蒂固的。”
也就是,不容改造的。
防止帝王在困境中变成乞丐的最好方式,莫过于把他从皮肉到骨血全部渗透为王。
邓彰思索着改造大计,思索的时候面上摆着淡淡的微笑。
南条觉得这个笑里藏刀、皮笑肉不笑的笑,居然很迷人。
邓彰思索完毕,利落地抬起下巴,“叫应铎来。”
说完,把拨通的手机递给南条。
南条低头一看,邓彰拨的是戴的号码。
“为什么是我?”他不情不愿地抱怨了一小句。
手机的另一端,戴看见“邓彰”两个字亮起,先是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抄起手机扔给应铎。
所以说,一切误会都是从该发生的时候发生的。
出于无聊,南条对着手机说了一些过去曾经经常对戴说的话,当然,其中加入了些微的反讽意味。
在说这些话之前,他并没有及时确定接电话的人就是戴。
于是,在南条还未能说出是邓彰找谁有事的时候,应铎就很利落地把戴手机泡进了咖啡里。
至于戴,当他看到自己的手机以极其干脆的形态插在咖啡杯里的时候……便拿出了内心的那把牛排刀,默默地划拉着邓彰。
“发生什么了?”邓彰挑了下眉,看向南条。
后者正动作极其缓慢地放下手机。
“……不在服务区……”南条讪笑了下,他有些怀疑刚才他那番逻辑锐利的论述可能达到的不是目标听众。
当然咯,这个他觉得没有必要让邓彰有知情权,基于事情已经到了某个地步的前提。
邓彰叹了口气,他不喜欢使用手机,不过,“卫士”除了南条,恐怕也没有第三个人愿意和戴那个残渣说话。
邓彰再次拨打三次,每次精确地维持3秒,确认了的确“不在服务区”后,他笑了笑,然后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嗨,应?”他说,“我是邓……”
应铎盯着自己的随身手机看了半天,才放下。
而后很认真地问了戴北司一句,“邓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戴北司往后靠了靠,眼睛眯了眯,道,“他老爸好像是FBI。”
“哦,”应铎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戴北司就此认为邓彰就是个人渣了。
戴北司和应铎花了仅仅十分钟就到达了卫士律师事务所,当戴北司的直升机停落在卫士顶楼的停机坪上时,应铎还在机舱里戴着耳机,整理资料。
“到了,”戴司机说。
“哦,”应铎合起本,利落地打开舱门,一跃而下。
看得戴北司几乎一身冷汗,一直到罗玲大妈把咖啡端了上来,他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邓彰听说自己楼顶的停机坪被别人使用了以后,心思就开始动摇。
于是,乘着贺银向戴北司和应铎简要说明情况时,他踱到自己办公桌后,无声无息地坐下,然后点开了经常浏览的购物网站,在搜索栏里输入了“战斗机”以及非常精确的型号数字。
南条靠在他旁边,低头看到这一幕,不由地啧啧称奇。
“亲爱的,”南条压低了声音,极其低声地提醒,“这个网站没有军火出售。”
果然,网页跳出“0搜索结果”的条目来。
邓彰啪地关掉了网页,“经营思路太狭隘。”
“是的,是的,”南条笑了。
贺银完成了简要的“危机”阐述之后,很鄙夷地看了一眼两人……邓彰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起来,说了一句,“是的,情况很不好。”
“那为什么要我帮忙呢?”应铎认真地看向邓彰。
“因为……”邓彰考虑措辞。
“主要是需要你的情感底线,”南条很默契地接过,“如果这位小朋友的陈词能够使得你动容的话,那对陪审团就是完杀。”
简而言之……就是我们需要一个神经钝到一定境界的人。
“就是说,要模拟法庭?”应铎追加了一句。
“那叫我来干嘛?”戴北司皱眉,虽然他很愿意为应铎做司机,但是他很不愿意为了那两个人渣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你,”邓彰看了一眼,迅速地得出结论,“老女干巨猾的法官。”
“那我就检察官吧,”南条接口道。
“这样的话,”贺银站起身来,抬手看看了表,“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来接。”
“可以,”邓彰点头。
“No!”小沙皇皱紧眉头,极其专制地表示了不容置疑的反对。
贺银瞥了眼沙发里端着的未成年皇室成员,翻了个白眼,决定直接忽略。
但是……
“如果我的监护人离开的话,我也不得不离开,”未成年皇室成员用极其标准优雅的英语,非常清楚地道,“我想你们在场的四位明白我的意思吧!”
邓彰看着他,然后转向应铎,“这个语气,你感觉如何?”
“很差,”应铎老实地道。
于是,贺银贺大律师不得不留下了,不得不开出加班费。
No.14 法庭的秘密,最后的审判?!
电梯到达了最高层后,邓彰打开了一扇看似普通的门,门后又是一部工艺精良的电梯。
进入这部电梯,可见按钮面板上只有一个键,不标示任何数字,按下去后,却发出莹莹的蓝光,非常之后现代。
邓彰很满意电梯内各位的反应,尤其是贺银。
贺银眯起眼睛,不过愤恨之意却完全不能掩饰。
他进入卫士,到现在成为正式合伙人,却从来不知道卫士顶楼还有一部“小电梯”。
他很有兴趣知道,那个传说中的“模拟法庭”到底是谁在使用,什么时候被使用过?!
“其实……”邓彰状似轻描淡写地推开沉重的钢门,“本来我想做紧急避难所用。”
放屁!——戴北司、南条、贺银同时的心声。
邓彰假咳了一声,继续补充道,“后来预算不够,就改成了模拟法庭。”
钢门大开后,模拟法庭全貌呈现——
绝对1:1比例于真实法庭;
每一个细节都没有丝毫误差;
不但没有误差,在舒适度上绝对是真实法庭不能企及的。
贺银眼角跳青筋……他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原来的那个所谓的“避难所”预算究竟是多少?!!
为什么在所谓“预算不够”的程度,能造出这样一个全自动的模拟法庭呢?!
这种私有的自动全控制的模拟法庭在全美应该不会超过3~5处。
邓彰啪地一击掌,极其淡然地说了一句,“开始。”
戴北司优雅地踱向法官的高位,南条站到了主控席,应铎给自己泡了杯速溶日本茶坐在了陪审席,贺银不得不跟在小沙皇身后向着辩护席而去。
“你是被告吗?!”到位后的众人,极有默契地反问了邓帝王一句。
“我?”
邓彰抬起纤长的食指,貌似无辜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你们确定?”
众人摇头,如果邓彰是被告的话,就根本不需要什么魔鬼训练了,直接让被告自己辩护,法庭必然横尸遍地。
“邓,”小沙皇淡定老成的嗓音,“你坐本人身后就可。”
众人又是一怔,随即集体脸色垮了下去。
模拟法庭内的灯光,在各处都落座之后,自然地由节能调整到了正常亮度。
“首先,”南条有条不紊地开了口,“我来让法官和被告律师对案情有个清楚的认识。”
邓彰看向南条,点了点头。
案情到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卫生巾集团,其实这种集团应该称作日化集团,但是基于广告业给应某人过于偏颇的印象,所以大家只好如此众口一词,集团的CFO在一家餐厅,大庭广众之下,貌似枪杀了其继父。
谋杀嫌疑犯和被害人之间为“情人”关系。
被害人的妻子,为谋杀嫌疑犯的生母,该生母虽然有重大的“连环杀人”之嫌疑,但是已经突然地不知道为什么地把自己挂死了。
之后,“挂死”事件被热情洋溢的媒体煮沸了。
而他们目前最佳的一张天才少年律师牌,存在着一些“小”瑕疵。
这就是为什么各大巨头会聚首在模拟法庭的前因后果。
“前因的话,”应铎的声线不带半丝情感起伏,“也许是在那个餐厅里一起用午餐,是、不、对的。”
他咬字极其清晰,很自如地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本,决定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很显然,临时扮演陪审团并不太占用他本人的CPU。
而他这样的态度,让别人觉得这个人很像一座核电站。包装严密,内核惊人,但是长期运作极其依赖于本身的稳定性。
“首先,”邓彰也坐在了小沙皇身后,慢条斯理地开场白,“是让陪审团接受一个实际只有十岁的律师。”
“邓,”小沙皇皱了皱眉,说了一句,“本人的年龄不是重点。”
“是的,”邓彰往后靠了靠,决定不和欲望纠结细节问题,“第一要解决的是殿下你如何自我介绍。”
主控南条抿了抿薄唇忍住了笑。
“各位,晚上好,”小沙皇优雅地站起身来,沉稳犹如宣布地说道,“吾为亚历山大三世,中文名为邓愈,非常高兴今天见到各位,请各位不必拘谨。”
正在拍键盘的应铎,突然停住,慢慢地合起了笔记本电脑。
“邓愈,”邓彰扶着额头,确定地道,“不需要最后那句。”
“‘吾为亚历山大三世’也可以删除,”从来不多话的应铎也补充道。
法官戴自发自动地离席,打开了咖啡机的电源;主控南条搁起长腿,一脸的阴笑。
这一夜相当的漫长,也相当的充实。
以至于事后多年,各人回想起这一夜都有各自全然不同的记忆。
邓彰的记忆是——主控太强势;
主控南条的记忆是——他本人在彰面前得到了全面的展示机会;
戴的记忆是——全自动机器煮的咖啡无比难喝;
应铎的记忆是——笔记本电脑电池的续航能力还是不够;
当然,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贺银,一个是邓愈。
贺银的记忆,他不想说,多年后就更不想说了。
剩下那个,多年后,他自己说了无数遍。
只能说,这一个晚上,这个模拟法庭比真实法庭更为风起云涌。
以至于第二天——
“反对!!!”法官抡起法槌气急败坏。
No.15第一证人,辩护席或主控席?!
法官是个美籍印度老头,操持着一口咖喱味浓郁的英文,怒不可遏地用法槌连拍深色柚木审判台。
“这都是什么!狗屁不通!狗屁不通!”老头恨不得把辩护席扔出窗外去,“你们想要藐视我的法庭吗?!”
而另一边,主控席上的主控官默默地低了头。
辩护席几乎凝聚了全场所有的气压——戴、应、邓、南条、贺。
此五人旁若无人地一字排开,令人有种“卫士”董事会的错觉。
“法官阁下,”邓彰一马当先地开口提醒,“可以开始了吗?请相信我绝对没有任何藐视、轻视、或者鄙视的想法。”
咖喱老头脸颊猛抽搐了几下,忍了忍,指着小沙皇,“那这是怎么回事?!”
小沙皇很克制地皱了皱眉头,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人指过他。
但是,昨天贺银叮嘱加胁迫地解释了民主社会和皇室体制的存在的巨大区别。
他个人认为民主社会实在是——不够礼貌。
“这位法官,”小沙皇邓愈慢条斯理地开了口,“请您向我本人询问这个问题。”
邓彰闻言,有些郁闷地扶了扶额头。
作为名义上的父亲,他感觉有些无力。
咖喱老头怔了怔,突然从法官袍里摸出一个放大镜,瞄准邓愈仔细地看。
其姿态极像是一只伸长了脖子候着别人扔面包屑的天鹅。
小沙皇这次真的皱了皱眉头,随即,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
熟悉的温度透过肩头,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某监护人。
“我叫邓愈,”邓愈放缓了口气,“是汉斯先生的辩护人。”
他的声音虽然还带着些稚嫩,但是却糅合着天生的沉稳。
陪审席上传来一阵明显的窃窃私语声,陪审团的男男女女们两眼观望辩护席,在那里交头接耳。
“你确定?小子??”咖喱老头放下放大镜,不死心地追问,“你的年龄不合法吧?!”
贺银搭在邓愈肩上的手,加重了力道。
于是,那只小老虎再次隐忍了。
邓彰霍地站了起来,抬手甩出了一摞文书,淡淡地道,“法官大人,辩护律师邓愈,完全合法年龄,这些完全可以证明……”
老头又向前伸了伸脖子,发现那一摞文件里居然中情局抬头的,于是,翻了翻白眼。
“你要是想证明公大象会生出母猴子,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咖喱老头瞪了一眼邓彰。
邓彰笑笑,道,“我是律师,法官大人。”
公大象生出母猴子,如果需要即成事实的话,身为律师,他也只能全力以赴。
“法官大人,”邓彰优雅地一笑,“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