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然而,金衣妖修显然是打错了主意,或者说低估了君即离的攻击力。眨眼间,他便感觉到四道剑光同时破体,无边剧痛一下子席卷而来,连灵力运转都停滞了一瞬。那寒冷的剑气在体内流窜,金衣妖修甚至怀疑自己的血液都被冻得凝固了。
而此时包围金衣妖修的四道身影已经合为一体,君即离一击得手并不停顿,手腕一动又是一招天地无极。天地无极的伤害并不高,但却有附带的负面效果,而君即离要的就是这个负面效果。
妖修很少有用武器的,除去少数以自己本体的某个部位祭炼为武器,大多都是徒手。金衣妖修虽也祭炼了自己的翎羽,却也因为大小问题只是作为暗器使用。只是,哪怕在剧痛中金衣妖修也没有丧失战斗的本能,不敢再空手接君即离的剑招,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倒飞出去。论速度,本体为金雕的他倒是不输于人,可他惊悚的发觉自己的速度似乎变慢了,只是堪堪躲过。
君即离早就布下了可以减缓敌人速度的生太极气场,不管对方速度有多快,只要在他的气场范围之内就无法全力发挥。刚才那一招落了空,君即离不慌不忙的冲着金衣妖修连丢气场,提高敌人蓝耗的化三清准确的将对方笼罩其中。红蓝是游戏里的东西,可放到修真界灵力就等于蓝,金衣妖修只觉得有一道气劲笼罩了自己,然后灵力消耗就变大了。
剑冲阴阳追上金衣妖修,君即离趁着金衣妖修短暂的僵直布下碎星辰(提高己方攻击力)。
金衣妖修觉得很憋屈,没有趁手的武器只凭躯体硬抗剑修绝对是不明智的,尤其眼前这剑修有些特别。以前交过手的剑修大多是御剑攻击,很少有这般贴身缠斗的,可眼前这个却像个凡人武者一样近身搏斗。而且,他已经察觉到对方似乎有什么办法给自己制造麻烦,比如灵力消耗不对劲,比如速度变慢了,比如匆忙吞下去的丹药没有发挥出该有的疗伤效果。
身上的伤口流血不止,剧痛影响着他的行动,金衣妖修知道自己再不能小看对手了。对准君即离的肩膀挥出一掌,掌中风雷之势轻而易举的破开了他眼中的灵力屏障。
闷哼一声,君即离把喉头涌上来的腥甜咽回去,旋身避开对方的第二掌,同时反手一剑。
眼见这剑修竟是想要在自己的伤口再来一次,金衣妖修又急又怒,双掌齐出,一掌对准君即离的天灵盖,一掌对准胸口。
远远看着君即离险之又险的躲开那两掌,顾子方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若不是被蚩灵控制住他早冲上去了。
“我去!阿离这家伙!”蚩灵急得不行,却又不敢冲过去帮忙,只能龇着牙低吼。“明知道妖修肉、身强横还跟人家玩儿近身战,就不能远远的两仪四象拍吗混蛋!明明紫霞是远程,偏要把远程当近战用,他肯定是疯劲儿又犯了!”(紫霞功是远程,两仪化形和四象轮回都是主要攻击技能)
君即离可不知道蚩灵的着急,现在的他全身心都沉浸在厮杀中。比起远程的紫霞功,他一直都偏爱太虚剑意的近身搏斗,也只有这样的攻击方式才符合他骨子里深藏的疯狂。被金衣妖修接连打中,可他像是感觉不到似的,愣是死死的游走在对方身周怎么也不肯退开。不过一炷香时间,君即离已经几次被打伤内腑,血从嘴角蜿蜒而下直至衣襟。然而他的剑却丝毫不乱,一招一式越来越凌厉,周身的气势也越来越强。
金衣妖修越打越心惊,明明只是个化神境的剑修,却能硬抗下自己炼虚境的攻击,而且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势竟然一直在攀升!若不是对方被打得吐血,只怕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打中了。
“完蛋了,阿离是真的发疯了。”急得跳脚,可蚩灵现在毫无办法。君即离已经完全化作了白色残影,死死缠绕在金衣妖修周围,他只能看到团队面板上君即离越来越短的血条。
“啊!”
一声惨叫,金衣妖修红着双眼不可置信的瞪着君即离,完全不敢相信对方竟然真的一剑贯穿了自己的胸膛。惊怒之下一掌拍出,将完全舍弃了防御的君即离直接拍得倒飞丈余,贯穿了自己的剑也被带了出去。剑刃被这样猛力拔出去,金衣妖修痛得简直想要骂、娘了。
“……炼虚境。”勉强让自己站定,君即离的眼睛亮得吓人。“也不过如此。”
第33章:距离
金衣妖修吐出一口血水,喘着粗气死死瞪着君即离。胸口的伤很不对劲,他能感觉到彻骨的寒气顺着那伤口钻进四肢百骸,灵力仿佛无法运转一般。视线转向对方手里泛着蓝色光芒的剑,金衣妖修恨声道。“好阴狠的剑!”起初不曾察觉到,但刚才那一剑终于让他明白了,这剑不但蚕食自己的灵力,更是在吞噬自己的精血!
对于敌人的评价,君即离不置可否的挑眉,不疾不徐的再次布好气场。
吃了多次闷亏,金衣妖修多少察觉到对方所释放的气劲对自己不利,却始终拿不准那气劲能覆盖的范围究竟有多大——君即离的气场的范围各不相同。谨慎的倒退,努力运转所剩不多的灵力企图修复胸膛的伤口,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的剑意彻底侵蚀。眼神一暗,金衣妖修拿出了多年不曾用过的保命法宝。只要今天能逃脱,他日一定会将这剑修炼化!“你的名字?”
不答话,看到金衣妖修身上依然挂着自己造成的负面状态,君即离一个剑冲阴阳再次贴近对方,微笑,人剑合一。将三环套月、无我无剑、天地无极、八荒归元在被定住的敌人身上施展了一遍,大道无术再次定住对方,接着开韬光养晦、紫气东来连续施展无我无剑。终于,君即离满意的看到金衣妖修死不瞑目的倒下,连元神都没来得及逃脱。(韬光养晦、紫气东来是辅助技能,通常用于爆发之前。)
{搞定。}
给蚩灵传了音,君即离终于站不住了,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实际上他早就已经脱力,不过是凭着强悍的意志在支撑。懒得再爬起来,君即离喘着气,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下来,马上就被浑身上下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望着头顶上晴朗的天空,君即离眼里的疯狂逐渐褪去。呵,真是痛快啊,多少年没这么酣畅淋漓的一战了。这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感觉,果然比酒更能让人上瘾。
“阿离!”收到传音,蚩灵四脚如飞的奔过来,飞扑到君即离身边,立时被对方满身的伤吓得差点哭出来。
“嘿嘿,打得好痛快。”尽管痛得一张脸都扭曲了,但君即离眼里的满足和愉悦却很明显。
“……你这不要命的疯子!”被君即离气得一声大吼,蚩灵忙不迭的把疗伤药往外掏,一股脑儿的硬塞进君即离嘴里。“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不需要你再像以前一样玩儿命了!你这疯子,就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早晚有一天被你吓死拉倒!等回去之后我一定会跟你家夜寒告状的,看你怎么跟他交代!”
扫了一眼逐渐变回本体的金衣妖修的尸体——原来是一头金雕,顾子方满眼复杂的看向君即离,双手几乎是颤抖着将外伤药抖落在对方依然崩裂的虎口上。“……会有些疼,但这药效果极好,你,你忍着点。”
顾子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君即离斜眼一看——眼都红了,当下笑道。“哎,干嘛要哭不哭的,我可是赢了。”
是赢了,可代价却是……现在这幅破破烂烂的样子,连原本白色的道袍都被染红了大半。抿着唇不让自己真的哭出来,顾子方看着对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想着自己带出来的药有哪些能用得上。
“惨了。”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了,君即离眨了眨眼睛,偏头看着忙着给自己处理外伤的蚩灵。“我又忘了……龙牙,回头……你去带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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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的看着昏过去也皱着眉头的君即离,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灵力输送过去,顾子方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脱力,灵力几近枯竭,大大小小的伤口加起来足有三十道,五脏六腑全都有损伤,就连元婴都无精打采。他不知道君即离是怎么做到的,在这么重的伤势下坚持斩杀掉那金雕,他只知道若是换成自己肯定做不到。
“灵力开始自动修复了,还好。”松了一口气,蚩灵一下子趴了下来,望着君即离的脸发呆。其实他知道的,君即离不过是想要发泄,将被迫向大道低头的憋屈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发泄出来,或者还有别的什么负面情绪。君即离并不是真的什么情绪都能忍得下去,不过是憋在心底罢了,得等到糟糕的情绪和不好的际遇堆积到一定程度,他才会用疯狂的方式发泄一番。
可是,发泄完了之后,君即离仍会一如既往的将所有的情绪和心事都埋藏心底。如此,循环往复。蚩灵不确定究竟是君即离缺少一个倾诉的对象,还是在天长日久的沉默中遗忘了倾诉的能力。他只知道,清冷淡然几乎成了君即离揭不下来的面具,即使是笑,也像是被什么所束缚着一般不能肆意。所以,他不能像君夜寒那样将君即离痛骂一顿,为对方这种近乎自杀的行为。他没有那个身份立场,对君即离也不像君夜寒那般了解。
另一边,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灵力灌注给君即离,顾子方突然就觉得这是自己离君即离最近的时刻。此刻虚弱不堪浑身是伤的君即离不再有防备,也不再用一副清冷淡然的神态拒人千里。可是他高兴不起来。不由自主的想起,上一次君即离这般与人死斗的惨状,也自然而然的想起对方醒来之后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也许,在小离的眼里自己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抱着一个美好的梦无视现实,看不到隐藏在安宁之下的血腥、杀戮和争夺,自以为是的觉得前面是金光大道。两次看到君即离重伤,他再也不能跟自己说修真界一切都好。自嘲的笑了笑,顾子方看不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只能用欲哭无泪来形容。他情愿自己一直都做着美梦,而不是如此虚弱的小离来打破他的梦境。“蚩灵,你修仙是想要什么?”
“恩?”发着呆的蚩灵没想到顾子方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怔愣了一瞬。
“和阿离一起回去。”想到自己的便宜爹死在沧海大陆,留下的传承也在这里,蚩灵又补充道。“自我有记忆起就不在沧海大陆,而是和阿离在一个地方。那里才是我熟悉的地方,即使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我也觉得那里才是家。而且,我已经有家人了,将来我想要和阿离一起住在纯阳宫的坐忘峰上。无聊的时候可以去逗那些刚入门的小道士,或者撺掇阿离一起下山走访故友,看一看那个江湖在我们离开这么多年之后变成了什么样。”
听着蚩灵的话,顾子方觉得自己心里更疼了。原来小离和蚩灵都一样,想要的不过是离开。也许,小离一直以来的拒人千里不过是因为从未想要留下。他心心念念的是另一个地方,另一群人,所以他眼中一直没有自己。于是疼痛里多了一份苦涩,顾子方几乎觉得自己马上就能掉下眼泪来——原来自己自始至终都被小离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顾子方恍如呓语。“你和小离生活的江湖,是什么样的?”
虽然觉得顾子方有些不对劲,但蚩灵现在没有心思去想太多,只以为对方是好奇。“很大,大到从七秀坊到明教需要走上很久很久。也很小,小到在任何一个角落发生的一件小事都可能跟某个江湖大案扯上关系。虽然有很多事情我都想不明白,但我觉得我眼中的江湖就是一个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的地方。而阿离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心即是江湖。所以江湖永远都不会平静,永远都有争斗,也永远都不会彻底消失。”
“……人心即是江湖吗?”顾子方重复着这句话,忽然就有些明白为什么君即离说自己没长大了。在刀光剑影中长大的君即离,和自己这个在和平年代生活顺遂的人相比自然是不同的。“其实以前我也听说过江湖,只是很不理解。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件小事就能让他们动刀动枪你死我活,好像一点面子就比人的性命还要重要。即便是深仇大恨,不也有律法吗?私下里打生打死,就算是为了复仇,好像也违反了律法吧?”
“律法?”听到顾子方的话,蚩灵忍不住嗤笑。“律法看上去公正,可执行律法的人却未必公正。更何况,江湖也是在王朝的统治之下,有什么律法大得过皇权?就比如阿离的大师伯谢云流,不过是因为跟一个皇室子弟有些私交,就被人牵扯进皇位之争,还要因此定纯阳宫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可纯阳宫本就是皇家道观,跟皇室中人怎么可能没有丝毫来往?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为此谢云流叛出山门远走他方漂泊一生,世人只道他欺师灭祖,可他何尝不是为了不连累师门?”
“江湖上类似谢云流的人何其多,要依靠执行者的品行才能显示公正的律法真能断出是非善恶吗?”想到恶人谷里的王遗风和陶寒亭,想到在朝堂上郁郁不得志最终只能投身浩气盟的谢渊,蚩灵只觉感慨良多。“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是非黑白、善恶正邪?指不定你觉得是善人的人,在另一些人眼中却是大大的恶人。想那么多做什么呢,只要你所作所为无愧于心,只要你活得自在,别人的眼光和说法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怔怔的看着侃侃而谈的蚩灵,顾子方没想到对方竟会有这么一番看法,他一直都觉得蚩灵就像个没心没肺、任性的小孩子。
“别这么惊讶的看着我,会让人误会你被小爷的魅力所倾倒的。”翻了翻眼睛,蚩灵一瞬间打破了方才深沉的形象。“这些都是阿离说给我听的,因为以前我根本不懂人类的感情,当然更不懂人心,他怕我将来吃亏才会跟我念叨这些。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一直不化形吗?阿离说,做人太难,想要活得自在就更难,还不如就做一只狐狸来得开心。”
“不要再输送灵力了。”
突然响起的第三个声音吓了蚩灵一跳,条件反射的护住君即离并摆出防御的姿态。一年多以来无数次的战斗,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伸爪子挠的笨蛋了。
“无极?”顾子方有点小吃惊,自从一年多以前自己情绪失控大吵了一次之后,器灵就很少出声了,更别提现身。
认出了器灵,蚩灵这才收起防备。对器灵他是没有好感的,不过也有那么一点点同情——被天道选中的工具什么的不要太凄惨。
“他的功法仍然在运转,你输给他的灵力已经足够了。”没有理会顾子方和蚩灵的反应,器灵仍旧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说了多少次不要给我乱取名字。”
“哈,小子,你真的是他的主人吗?”蚩灵看出顾子方和器灵之间似乎有什么问题,幸灾乐祸的开口。“无极这个名字也挺不错啊,要知道这小子当初还问我为什么不叫小雪小白呢。”
久远的记忆被唤醒,顾子方顿时有些尴尬。上辈子有个朋友喜欢养宠物,而且养了不止一只。白色的狗叫小白,花斑猫叫小花,于是顾子方当初真的只是习惯使然。
“他的功法,已经不能说是烟霞功了。”懒得拆穿蚩灵的幸灾乐祸,器灵看着君即离的眼神有些复杂。“我从未见过凡人武者的功法能跟修仙功法相融,而且,看样子烟霞功甚至并不占主导。”对于那个君即离说的吕洞宾,器灵都有些好奇了。不是所有的修士都能创出自己的功法,尤其那吕洞宾并不是什么大乘境界的准仙。而且,这君即离也的确让他刮目相看,剑修越级杀敌不奇怪,可君即离明明有更容易的方法,却非得要这样硬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