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宁见阡陌表情,便安慰道,“不过是第一次上战场罢了,能受如此轻伤亦是我命大。”
阡陌低头,“是我过于轻敌了,未曾料到穆云竟然会在这里搞偷袭。”
朴宁皱眉,许是之前龙谦玥不会,可是燕夏自是无所不用其极,在此时偷袭定是能大挫锐气,又会离间我们与其他叛军之间关系,若是我,定是也会如此做。”
“都这般时候了,何苦还长他人威风呢。”阡陌叹息,“王爷您是多做休息,属下告退了。”
阡陌一走,朴宁眉头皱的越发紧,这伤为何疼得这般厉害,方才的军医也是,抹伤药之时疼得他险些惊叫出声。再想想昔日在穆云受伤之时,连清虽是冷面,可他手下医官却是温柔异常。
一想到连清,朴宁便感觉心中难受多了几分。
他定是知道燕夏会派人攻击,恐怕一早便是他命人先将云州沿途士兵撤回。朴宁叹息,抬眼便见到盖青墨站在自己面前。
“嗬,王爷与连清倒当真是一唱一和,令人羡慕啊。”
朴宁冷淡看着他,“本王不懂盖先生在说什么。”
“此刻与我装傻便也罢了,不知道王爷要如何与士兵们说呢。”
“本王如何说,自是有打算,不劳先生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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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夏见这几日士兵们亦是多了几分懈怠,便想着要找个机会磨练一番。前几日虽是偷袭了一场,可总是灭不了众人心头之火,结果自己还被陛下说了一顿。“陛下当真是对那个王爷有了怜爱之心?”
颍川便知道这个将军定是找了什么地方偷懒,果不其然在城墙上见到了这个晒太阳的闲人。“将军,今日下午可有安排?”
燕夏拿下脸上的树叶,“颍副将,我正在想,那群叛军都已经到了铭旌,是不是要将那王爷立为皇帝,然后当真与我们作对呢?”
“安宁王难道不是陛下送来当细作之人么?”
燕夏叹息,“他可是鸣祁之人,就算对陛下爱之入骨,唔,不过也说不定,你瞧他哥哥都是那般痴情之人。”
颍川避过他无聊之词,问道,“那既是知道叛军下一步动作,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燕夏打断他,“得了得了,还是将下午练兵之事好好讨论一下吧。”
颍川见他如此便知道这家伙肯定心里有了计较,见他下了城墙,也是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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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清听闻朴宁竟然在战场之上受了伤,心中猛然有了几分着急,给燕夏密信之中竟然也提及了此事。
碧海堂中画像早就换回了穆聊之像,“皇兄,若是如今你见到穆云如此,鸣祁亦是要亡国,可是会有几分高兴。”
穆聊自是不会应他半分。
“当初皇兄你只身潜进鸣祁,无功而返也便罢了,竟然还魂落鸣祁。如今有人步了你后尘,不知道此次会如何。”
七夕小剧场~
太子篇
朴安:还是有人愿意作死呢,又潜入鸣祁做细作,不知道这次结果会怎么样啊。
木偌池:太子以为会怎么样,便是怎么样。
龙谦玥:你们两个死人,不知道秀恩爱分得快吗!衷心祝愿天下的情侣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木偌池疑惑:可是我原本就是他哥哥啊……
皇帝篇
连清:祝大家七夕节快乐。
朴宁:情人节快乐~
连清:可惜见不到小宁宁。
朴宁:……
第36章: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朴宁大军一到铭旌便先去了虞山,虽是这一路上匪寇极多,但一见到朴宁身影便都收起了嚣张跋扈,朴宁心中自是知道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怕是都在想着若是以后鸣祁再起,好摄政一番,亦或是直接打着安宁王旗号,待将鸣祁半壁江山收拾得差不多之后便将自己一脚踹开。不知为何自己竟然对这些龌龊之事突然间明白了许多,怕是之前当真如同艾宴所说,自己既是不受待见的王爷,这些尔虞我诈自是接触不多。
行到虞山脚下,便见到昔日辉煌的太子陵如今早已被凿得千疮百孔,怕是墓里的东西亦是被偷得差不多了。阡陌见朴宁面色苍白,眼眶亦是红红的,便轻声说道,“王爷,此错都在我……请王爷惩罚。”
朴宁摇头,“若不是如此,本王如今又怎能回来。”回身见边上不知何时立了一座新坟,“这荒冢是谁的?怎可在皇家墓葬之中?”
“王爷息怒,这坟,是龙谦玥的。”
朴宁顿悟,突然间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感。他们二人都是为了爱慕之人,落得如此凄惨下场。龙谦玥身败名裂,却总是能在死了之后与赤合将军葬到一处,不知他之后若是身首异处,连清可还会记得他半分。
听闻朴宁如今留在铭旌,一时间天下叛军蜂拥而至,铭旌当真是米粮日尽。
燕夏听闻如此,笑得诡异异常,“哟,想不到这没落贵族还能如此风光如此,不如我也来做个皇帝如何?”
颍川吓了一跳,“如此胡话,将军怎可乱说!”
“开个玩笑而已,颍副将如何连个玩笑也开不得了。”
若是日后燕夏知道自己竟是为这一句胡话丧了命,不知还会不会如此大方。
朴宁自到了鸣祁之后便未曾收到过连清密信,也不知是他相信自己,还是早就遗忘了这枚棋子之用。朴宁这几日被属下几人要他登基为帝的奏书吵得日日头痛,这日好容易寻了个清闲,出了行宫便见到蒙蒙细雨,远处亭台楼阁看得亦是不真切,明明早上还是晴空万里,不过几刻钟竟然骤变至此。
行宫原本是太子为了临池所建,龙谦玥昔日一把火烧了鸣祁宫殿,这远离铭旌繁华之地的行宫却是逃过一劫。
朴宁信步游庭,却走到一处精巧细致的楼阁处,上描三个大字,笔锋凌厉,仿佛要破匾而出。如今细雨飘洒,却将那朱红的字淋得如同血迹一般。
宁慈阁。
朴宁推门而入,便见到一个极其熟悉之画像。穆云的碧海堂内,挂着的分明便是这人,虽是神态不同,却让他心中一般的难受。“呵,这模样倒当真是受人喜爱……”朴宁刚要发狂拽下那画像,却被人狠狠推在一边,抬眼再看却是盖青墨浑身湿哒哒的站在他身前。
“这图便交给我保管如何?”盖青墨语气虽是柔和,眼神却满是狠戾。朴宁愣神之间便点了点头,再回过神来之时却是被盖青墨扔到了屋外。
“这人当真是讨人烦。”朴宁恶狠狠的说,猛然间想到连清为何如此讨厌盖青墨,如今他心中也是有了细如蚕丝一般的预感,想要抓住,却又害怕从中拽出什么凶猛之物来。
连清最近日日上朝,夜晚狩猎,虽是感觉少了些许聒噪,日子倒也是稀松平常,像是没遇到朴宁之前一般。
这日刚下了早朝回到清凉殿中,便有暗卫通报,“陛下,听闻那安宁王如今已在鸣祁登基为帝,还,还下了战书,说不日便要与穆云决战。”
连清嗤笑一声,方才残存的一丝想念如今更加激烈,“是么,寡人倒是没想到他竟敢如此放肆。”如此才好,野狗总以为自己是不羁之物,想与野狼之物想比,那他便让如此不识时务之人看清楚。“告诉燕夏,一切全凭他处置。”
夜晚凉风徐徐,连清却丝毫没有狩猎之心。批复了一天折子却是有几分乏累,若是以往他定是要去发泄一番,可今日不知为何就想如此休憩。狮狼卧在他脚边,拱了拱他脖子,连清抚着他下巴,“狮狼你亦是晓得,若是想让猎物乖乖送进嘴里,还是要等他完全失了戒备之心才好。”
连清估摸着定是有人将之前太子兄弟情深之事告知了朴宁,要不然凭他如此懦弱,即便借与了他十几个胆,亦是不敢做出这番举动来。
连清自是不会猜错,朴宁自从被推上这便宜皇帝之后,便觉日日惊心动魄,梦中惊醒之时亦是被连清之剑当胸穿过,话语亦是冰冷万分。“你之前答应寡人什么?如今又如此出尔反尔!”
朴宁擦擦冷汗,却见一只隼落在窗棂之上,看模样分明是连清之物。朴宁掩住心内惊惧,打开那隼腿上所带的小竹筒,摊开内里纸张,却是只写了三个字,笔迹略微有些生涩,想来是学鸣祁之字不久。
害相思。
朴宁只觉脸颊犹如被火烧着一般痛苦难当,胸腔之内亦是火烧火燎,这人为何如此脸皮厚!窗外雨声亦是将他心思搅得犹如一团乱麻,连清竟然与自己说出这话来,那是不是说,他当真是喜欢上自己了?
犹豫了半晌,却是觉得不回话过去总是不合适,斟酌许久,亦是回了三个字。
无药医。
连清见这三个字,不知是该笑还是如何,若是当真让这玩物死了,他倒是有些不舍。只是命该如此,战事紧张,燕夏亦是来了密信说已然准备好,不过眼下还是要蛰伏一番,待这伙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攻击之时,便将其全军覆灭。
多亏了这个“安宁王”,才能将天下叛军聚集一处,如此功劳,若不是死人,又有谁担待得起呢。
第37章:事急用奇,兵危使诈
朴宁自那日收到连清聊表相思信件之后,便觉世间万物都可爱万分,归降叛军越发之多,阡陌担忧的对着朴宁提过此事,朴宁这才觉得心内犹如碳烤,他来鸣祁之前,一心想要帮连清将鸣祁收入囊中;可是到了鸣祁之后才晓得当年他兄长竟是为他费心至此……
若是随了连清心愿,他必定是比兄长葬送鸣祁天下还要可恶。可若是当真举兵造反,他又对连清无言以对。朴宁攥紧手中信笺,当真是不知如何自处。
阡陌看出他犹豫,却不知他是为何,还以为他是首次见到如此多叛军一下子慌了心神,“殿下,您不用担忧,军中之事自有人替您料理,您此刻只需告知部下……”
朴宁心下一狠,若是对不住连清,日后大不了被他再折磨一番便好,可若是对不起为此殒命的兄长,他当真是枉为人。“集结大军,攻击云州。”
“是!”阡陌的眼中终是有了几分亮光,果真,太子殿下没有看错人。可是将这原本可逃离此次祸端的王爷纠缠进来,究竟是对还是不对,他也说不清楚了。
连清得知朴宁竟然亲自率军抵达云州城之时,心中亦是有几分惊奇。这人明明前段时间方才受过伤,如今竟然还敢上战场,难不成懦弱至此,心中亦是有几分血性?
不过如此一来,这狩猎之游戏才能继续。若是当真窝在洞中不打算出来觅食,定是要饿死在家中。“寡人如今亦是无事,待那乌合之众转而攻击利州之时,再来告知寡人。”
云州一役,朴宁军伤亡惨重,却还是未撼动云州城半分。
“传指令,今夜偷袭利州。”
利州原是云州边上一座小城镇,却是进出云州之关隘,若不是鸣祁人,恐怕还无法得知这一点。昔日龙谦玥死攻云州不下,若是得知这一点,怕鸣祁灭国之日要提前月余不止。
是夜。
燕夏观察云州已久,若是当真想偷袭也只能从利州入手,原本想出城将其截断后路,不料连清来了旨意,说今晚不得动手,他已准备好。燕夏不耐的等在城中,虽是不知陛下究竟如何安排,可见他对那小王爷上心已久,说不定今夜倒会御驾亲征。
“既是有如此好机缘,为何不直接将铭旌拿下。”燕夏脑中过了此想法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既是陛下在利州埋伏,那便彻底断了后路才好。
颍川得知燕夏静如此胆大妄为,惊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虽,虽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是你如此也是太嚣张了,陛下不是说过……”
“啰嗦了不是。”燕夏不以为然,“陛下自是极其信任我,才会将如此重任交给我。可是你看如今陛下竟然为了鸣祁国的这个质子举棋不定,若是当真让他成了陛下软肋,你说,究竟是我违反这一次军令重要,还是日后这质子当真成为陛下软肋来得好?”
颍川嗫嚅着,却是找不出半分反驳的话,“你,你自是说什么都有理……”冥冥之中却是觉得此行危险至极,“若是去亦是可以,我陪你一同前去。”
燕夏叹息,“又不是自家儿子出门,还这般惦记……”
这一行,却未曾想到,当真是将自己送上了黄泉之路。
利州城原本便是一座小城,朴宁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将其夺下,正要入城之时却见城内杀出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喜怒莫辨的连清。
许久未见连清,朴宁一时间险些晃了心神,听到四周杀声骤起,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战场之上,由不得他一时分神。阡陌凑到朴宁身边,“殿下不必担心,属下定是会护您周全!”
朴宁却觉得心中跳动得厉害,若是不将其压下去竟是要从心口蹦出来一般,“不必,既是他来了,便是要我死在这里……对不起。”
阡陌一愣,“殿下为何突然间说出这般话来!”砍杀掉身边不断围过来的士兵,阡陌终是力不从心,一个不稳便被人撂翻在地,眼神中满是歉疚的望着朴宁,却终是被人一剑砍死。
连清清越声音传来,“你这奴仆倒是衷心的令人羡慕,不像是那赤合将军小厮,不过是逼问几句,便将鸣祁之事说了个通透。”
朴宁自是不知他说的是谁,冷声说道,“成王败寇罢了,如今本王将所有叛军交予为政帝手上,不知您可满意了。”
连清见他视死如归,目中却是炯炯有神,玩心大起,“安宁王为何要欺骗于寡人?铭旌城内,怕是还留下不少叛军吧。若是不将他们一网打尽,寡人可是夜不能寐啊。”
朴宁心中隐隐掠过一丝后悔之感,为何自己明明是想要有一番作为,最后还是逃不出这人手掌心。方才死里逃生的叛军听闻朴宁竟是这般目的,一时间都想杀之而后快,朴宁朗声问道,“不知陛下可有杀降之忌。”
原本以为连清会放过这些投降之人,却听他笑着说道,“投降之人,再一再二,寡人如何留的如此有异心之人呢。”
朴宁一愣,四周杀声再起,却远得仿佛听不见一般。
连清见他神色恍惚,还未来得及问,就听朴宁颤声说道,“本王若是将铭旌叛军交予陛下,是不是也是如此下场?”
连清听他语气,心中没来由的一紧,“如此还不是要看安宁王意思么。”
朴宁还未来得及回话,却见有人慌张跑过来,一脸喜色的跪在连清面前,“陛下,燕夏将军奉命进攻铭旌,全歼叛军!”
朴宁脑中犹如炸雷响起一般,“陛下当真是好手段……”
连清皱眉,“滚!”
那传令小兵却是不知哪里惹到了这个喜怒无常帝王,还是唯唯诺诺躲到一边。
连清见朴宁身形不稳,晃晃悠悠要从马上摔落下来,扬起马鞭就要朝他奔过来,夜色中亮光一闪,犹如流星坠落一般,再看朴宁,却是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第38章:悲从中来,斯人已逝
连清快马奔到朴宁身边,只见他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嘴角沁出的血迹还在不断流淌。
连清说不出此刻究竟是悲伤还是快意,只觉胸口发酸,要说的话亦是哽在喉中。
朴宁存了几分气息,见连清立于他身前,一如那日被狼群追赶之时一身黑衣,目光如炬的望着自己。“陛下,不知安宁王可有达成你所愿?”
连清这才觉得胸口犹如被撕裂一般,咬牙说道,“多谢安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