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关系?”
“你怕?”
“也不是,就是觉得……这种事被人知道了不太好。”
“没有。”
苏承默默地穿上,系好扣子。
唐淮千问他:“屁股很疼?能走不能?”
问法太直白,根本就没办法回答。苏承低着头站起来,撅着屁股往外走。
唐淮千拉住他的手腕,很认真地看他:“特别难受?”
“哎呀也不是!”苏承羞赧,甩了两下没甩掉,只能让他拉着自己,“有一点而已,别问了!”
唐淮千伸手揽住他的腰窝,往身边带了一把。苏承踉跄着朝前迈了一小步,一辆惊恐:“你又干什么?”
……
又干……
唐淮千在他屁股上揉了一把,看着他触电般跳开,竖起浑身的毛:“刚刚可不是这个反应啊!”
“唐淮千!”
“好,不说。但是我潜了你,揩点油总没错吧?过来。”
苏承一脸抗拒,心不甘情不愿地蹭过来。
唐淮千继续吩咐:“下来。”
苏承撇着嘴弯下腰,认命地等着如先前般粗鲁暴力的亲热。
唐淮千抬起手,沿着他的衣领向脖后,把压在里边的领子翻出来。然后手再向上,在苏承头上揉了两把,替他捋顺头发。
再没别的动作。
苏承惊诧地转头,唐淮千正看着自己。目光柔和,一眼便是一万年。
很费解。
他完全没必要对自己施展柔情,反正自己是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了。但现实是,他不但柔情,似乎还存了满腔深情。
对着自己,苏承不太能理解。
一路跟着他回到停车位上,听话地钻进后排座休息。苏承都觉得心跳加速,无法抑制的悸动。
比被贯穿时还要兴奋。
车子缓缓倒退,打转向,开上公路。从一角窗户看不断变化的高楼景象。
唐淮千开着车,目视前方,声音沉稳。
“从现在开始,呆在我身边,一步都不许离开。”
55.
从停车场到住房部,苏承一路都是忐忐忑忑的样子。唐淮千倒是淡然,宽慰他:“记者不会拍的。”
苏承还是放不下心,四处提防着,跟个小贼似的:“为什么?”
“前几年,唐意想拿一个单子,叫我去陪酒。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喝喝酒,最多再摸两下,连嘴都没亲上。一个新手拿着照片瞎写,说得很不堪。”
苏承没问他然后呢,唐淮千看他脸色越来越沉,略作思索就明白了。
这小孩儿还没怎么着呢就先吃醋,还真把自己摆对位置了。
唐淮千低头把笑藏起来,再抬头还是一本正经的:“那个记者还拍上唐意和一个合伙人了。唐意好说,生意人不讲究这个。关键是那个合伙人,当年就和现在的俞湍止一个级别。”
唐淮千转头看苏承,苏承迫不得己地开口问道:“然后呢?”
“自然有人料理那个新人。不过这种事情在政界就是污点,根本不能出现。那个人也聪明,完事就推到我头上,自己干干净净不说,还把俞湍止给拉下了水。”
“什么意思?关俞湍止什么事?”
“人人都当是我唐淮千动的手。但说到底我也只是个戏子,钱不如唐意多,手里半分权力也没有。俞湍止是我哥,我出道时就是他极力促使,那这事儿就一定也是他在背后帮的忙——大众的逻辑思维就是这样。”
苏承闷着头不说话了。唐淮千看他一眼,丝毫不给他留幻想:“说这个圈子复杂,是因为他不单单是一个圈子的问题。做明星不光是要做明星,除了在镜头前摆pose之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
“那就别哭丧着脸。陪酒是常事,要说起来,拍吻戏拍床戏不比这个还过分?怎么,你这是吃醋了?”
苏承被戳穿,别扭起来:“怎么说……我觉得你特别高大,带光辉的那种。你突然说你会去陪酒,有点接受不了。”
“落差大?”
“嗯……算是吧。反正不太舒服。”
唐淮千笑着把他的手拉过来,揉着他掌心的肉:“别想太多。也没那么糟糕。”
苏承闷闷地“嗯”了一声。和唐淮千的手交握,突然就没办法给自己准确定位了。
现在算是什么呢?
苏承自认和他还没有足够深厚的羁绊,纵使自己再用心,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个急于求成的新人。但当做商业模式的潜规则来想似乎又有些薄情。情话也说了,许诺也做出了,无尽头的关切和宠溺都摆了出来。
似乎是真的有情在其中。不过也只是似乎。
唐淮千在他手背上拍了拍,颇有长辈同晚辈谈话的意思:“别的地方不敢保证,圈内我还可以狐假虎威。你不会遇到这种事情,就算是单纯的陪酒也不会。”
苏承的天平再倾斜几分,那些纷杂的念头也就随之倾覆进海水中,被淹进深海底。
没那么多矫情。眼下的相处已经足够让人愉悦、开心。
唐淮千放开他,继续推轮椅:“这是一件。后来……陈辛敏,你认不认识?”
又是这个人。苏承在看到唐淮千脸上的试探和谨慎后,才起了疑惑。难道自己该认识这个人么……
苏承摇摇头,又点点头:“听说过,你的……未婚妻?”
“是。”唐淮千顿了顿,神色恢复正常,“因为一些事情,后来我和她解除婚约了。之后她就消失了。”
“嗯,我听说过。”
“结果就是,唐淮千变成圈内最大的黑手。懂事的人拿到我的新闻,都会来询问一番,能不能播,播多少,我自己决定。”唐淮千一脸无奈,“事实上后续事情是俞湍止处理的,我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可怕的娱乐圈。不,是可怕的唐淮千。
苏承试着找个台阶下:“这……这也算好事,最起码你能控制住关于自己的负面言论。”
“不是我。控制我的始终是俞湍止。”
这是什么意思?
苏承愣了愣,听到唐淮千叫他。
“苏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去招惹俞湍止。”
正好站在苏承房间门前,唐淮千一脸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去拿换洗的衣服,今天开始跟我一起住。”
“啊?”苏承傻在原地。
“怎么?不愿意?”
“不是!这……有点太快了吧?”苏承咬舌头,“也不是!太明目张胆了吧?”
唐淮千往他腰窝推一把,笑道:“你不是要照顾我?给你机会还想怎样?”
力道不大,近乎瘙痒般,从后腰蹭过。苏承支支吾吾说不清,唐淮千挑眉反问:“欲擒故纵?”
“才不是!”
唐淮千彻底笑开,催道:“快去吧。”
唐淮千继续的手收回,还放在轮椅上。苏承担忧地问:“我送你回去吧。”
“得了,别添乱。”
唐淮千准备走,苏承又叫住他:“对了,你的玉……”
“戴着吧。”轻描淡写的一句,根本不在意。
“会不会不好啊……”
唐淮千嫌弃地看他一眼:“我跟它商量好了。还有事?”
“……没有。”
苏承看着唐淮千拐过长廊,朝深处走了。拿着房卡开门的功夫,余光瞥见一双脚在自己侧后方,还有一支手杖。
苏承吓地侧退两步,回头看到宋柏奚,惊魂甫定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怎么都不出个声儿!”
宋柏奚抽抽鼻子,倒是很委屈的样子:“我想想……十二点开始的吧。”
苏承看看表:“现在都五点多了!你一直在这里?干嘛啊?”
“想邀请你吃饭——结果你不在。”
“那你不会先去吃啊,等着干嘛!”
苏承是被他吓得心跳加速,语气也急躁起来。但完全没有想凶他和他吵架的意思。宋柏奚原本就白,被苏承吼得脸色更难看了,抿着嘴不说话。
苏承自知有些过了,忙将门完全推开:“快进来歇一歇。”
宋柏奚扶着拐杖抬起左脚,似乎右脚吃不住力道,整个人趔趄一下就往旁边倒去。苏承大跨一步凑过去,倒吸一口凉气忍住自己的疼痛,堪堪托住宋柏奚的手臂。
再看宋柏奚撑在手杖上的手,青筋绷现,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看样子是真的走不动了,并不是装的。
不管他是不是装的,苏承是真的挺关切,扶稳他之后问道:“怎么了?”
宋柏奚借着他的搀扶,自己抬起手杖在右腿上敲了敲,声音有些脆,很明显不是和骨肉撞击的声音:“大概是站太久了。”
等等……他的腿不是没有问题么!
苏承一脑袋浆糊,扶着宋柏奚往里走:“先进来坐下。”
宋柏奚整条右腿完全用不上力,靠在苏承身上。
房间内能坐的地方只有一张单人床,苏承没多想,托着他就走了过去。宋柏奚倒是有些惊讶,似乎是受宠若惊,定定地看苏承。
苏承被他瞅得心里发毛:“怎,怎么了?”
宋柏奚摇摇头,屈起左腿在床上坐下来,右腿伸直了放在地上,脚背高高地翘起来。
苏承转身去给他倒水,宋柏奚开口问道:“你介不介意?”
“什么?”苏承回头,看到他把裤脚卷起来,露出一截假肢。
居……居然是假的!
这么说唐淮千是在唬自己了?什么传染病大概也是假的吧!自己居然还相信了!
好蠢……
宋柏奚继续问:“介不介意我在这里脱掉?太难受了。”
苏承转过眼盯着水杯:“我送你回房间休息吧。”
“我走不回去了,你要扶我么?”
苏承把水放在他手边,不看他的腿:“我去借辆轮椅过来。”
“唐淮千的?”
“当然不是!”苏承急切地反驳,又压低自己的声音,“酒店应该有备用的轮椅。”
宋柏奚盯着苏承,眼睛里带着水汽,很可怜的样子:“帮我借唐淮千的好不好?”
“不好。”苏承拉开一段距离,“轮椅是他的腿,是他的私物。就算他自己愿意,我也不想去夺走他的行动能力。”
宋柏奚长叹一声,手指捏着裤子,像是无意识似的,一点一点地往上拉:“那怎么办呢……残肢闷在接受腔里一下午了,我很想脱下来放松一下。”
“不要说的好像没有解决办法,我打前台要轮椅。”承转身去拿电话,眼睛看在键钮上,语调也严肃起来,“你不要向我展示你的伤疤,这应该是很私密的事情。”
宋柏奚的手指僵硬下来,状似一脸茫然:“我真的很难受。”
苏承看他一眼,全没平时的温和顺从:“你应该有点羞耻心。”
“你看不起我?”
“我要说‘是’的话,就变成看不起残疾人了?”苏承照着墙上的贴纸找内线号码,“我从来不觉得残疾人可以被轻视。我只是认为我们还没有熟悉到可以分享伤痕的地步。”
“你突然间开始排斥我?”
“我说了,我们还不算太熟,应该有一个合适的距离。”苏承找到号码,低头拨号,等对方接听。
宋柏奚坚持自己的说法:“我只是想请你吃饭。”
“吃饭在合理范围内,迫不及待向我展示你的伤口就越线了。”
宋柏奚站起来,压下电话,看着苏承:“那应该如何?”
苏承握着听筒,有些失望:“你看,你完全可以自己站自己走。你还能说你不是存了什么心思?”
“我觉得你没这么聪明。”宋柏奚扶着手杖,步态踉跄艰涩,但好歹是自主的,“唐淮千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唐淮千只让自己离这个人远点,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原因。苏承知道他那些理由是在骗自己,但也知道唐淮千不会害自己。
比起这个认识不超过两天的人,苏承更愿意相信唐淮千。
理智或者冲动,总之是情感占了上风。
苏承把听筒放回去,依旧严肃:“你自己可以走的话,就回去休息吧。”
宋柏奚摇摇头:“这样一点都不友好了。”
“你可以按照正常的交往程序,下次约好了,我不会放你鸽子。”
“好脾气的苏承。”宋柏奚笑笑,还是摇头,“为什么你对唐淮千就那么好,对我就换了态度呢。”
苏承没说话,已经是逐客的态度。
宋柏奚想了想,问他:“你是可怜他吧!从云端掉进深渊,白长着一双腿不能用,瘫在床上要别人照顾。”
“并不……”
“怎么不是?你扪心自问,他处处离不开轮椅,连门前一级台阶都上不去。多可怜。你看到他自嘲就会忍不住,然后拼了命把他抱进怀里。这是不是可怜是不是同情?”
思路被他攫取住,完全失去控制。苏承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辩驳,脑中能想到的只有“不是”一次。苍白无力。
宋柏奚朝外走去,右腿瘸得明显。左手在肚子上横画过去,手掌向下压了压,还是那个清朗温润的声音:“截瘫,意思是从这里往下都没有知觉。”
“什么?”
“现在是恢复好了。但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从这条线往下,他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
他想说什么?
“没有知觉,不光是腿。包括,他的生殖器。”
“不可能。”若不是亲眼见到,亲身体会过,苏承就要相信了他的话。
“你以为他很风光?他有多可怜你根本没见过。”宋柏奚停下脚步,“你可以让他给你演示一下,曾经他躺在床上,连便溺都要别人伺候的样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愿意看我的残肢,那你想看他被人握住器官导尿的样子?想看他回归婴儿状态的样子?这是什么表情?怕了?畏惧了?”宋柏奚轻笑,叫苏承,“转过身,让正主看看你的表情。这副,一脸嫌恶的样子。”
苏承心头大惊,回过头,正对上门口的唐淮千。
端坐在轮椅上,眉目暗沉,见不到一丝阳光。
【初五成长记】
初五一岁八个月,能说出四字以内的单词。
唐淮千拨了10086人工服务台,然后把手机递给初五。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为您服务?”
……
“您好?”
“喂!”
“……您……好?”
“蜀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