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朝厨房喊道:“易长山,你动过我的花吗?”
易长山暴躁道:“没有!”
那就更奇怪了,我看了半晌,觉得它丑得十分戳眼,于是搬起来决定带下去送给门卫大叔。
我刚进厅内,陆九命正裹着浴袍洗了澡出来。
我愣了,怒吼道:“喂,你身上的不是我的浴袍吗?”
他擦着头发,脖子上还在滴水,他看了身上一眼,然后说:“哦,那我解下来。”他说完还真去扯腰带。
我:“……”
“算了!”我愤怒道:“给你用吧,不问自取是为贼也你知不知道?”
他淡淡道:“不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移到我手中的花盆,问:“你干什么?”
“哦,这盆花太丑了我决定扔掉。”
陆九命皱眉,一个箭步冲过来,抢走我手里的花盆,说:“不要扔。”然后他转身去阳台将花摆在原地。我望着他的背影莫名地心塞,总觉得他对我都没有对一盆花好了。
他从阳台上关门回来,我似乎看见他白色的浴袍衣角后,那盆花动了一下。
擦。
我又出现幻觉了。
第三十二章
我在家里呆了一天,就收拾东西去学校,几乎快一周没有去学校了,翘了好几节课。我起来的时候陆九命还没起来,他躺在沙发上,可能是太累了,睡得很熟。
清晨的风吹着我的脑袋,我踏上公交车,有种很久没这样平静的感觉。我决定开始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调查,至少得把那些疑问一个个解清楚,不然睡觉都不安稳。
我背着包到学校的时候,老五正在宿舍楼下停他那辆破自行车,他一见到我就问:“你上哪儿去啦?一个星期没上课,你平时分都被扣光了。”
我有点肉疼,平时我都是一个好学生,这下子估计得被推荐我保研的教授在心里骂上一阵子了。
我含糊地说去旅游散心了,老五也没多问。我就让他把上次那个人事部的师兄联系方式告诉我。
老五诧异地问:“你又要查什么?”
“查一个人。”
老五嗤笑道:“这次又是哪个倒霉蛋?”
我没理他,表情有点严肃,他就直接把师兄的电话给我了。
我在走廊上打了开水,进教室有点晚,座位都被占满了,老五不和我一节课,也没办法帮我占座,我和几个迟到的哥们儿在后门看了半晌,也没看到哪里有空位子。我迟疑着要不要再翘一节课算了,突然一颗头转过来,陆九命稍稍抬手,示意我过去坐。
我挺不好意思地在后门那几个同样没有座位的哥们儿的目光中走过去,陆九命的位子在前排,他右边还有几个耸搭着眼皮睡眠不足的女同学,我礼貌道:“请让一让。”
那几个女生特别不耐烦地扭着屁股站起来,我红着脸挤过去,在陆九命身旁坐下了。
这时我一转头,又发现她们的目光全变了,看着我像饿狼似的,几个女生小声讨论,还时不时一脸兴奋的对我和陆九命指指点点。
陆九命见我过来了,也没什么表示,趴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黑板。
我有点尴尬道:“喂,你怎么来了?”
“走来的。”
我:“……”
我听了会儿讲,但是老师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台上老师天马行空地讲中国传统神话,我就在台下脑子里各种出现陆九命的脸,我木着脸盯着老师,其实思想完全放空了。
陆九命全程就趴在那里,我此刻既尴尬又心痒,还特别想找茬,心里有一股气憋着发不出来,从昨天起他就没怎么理我了,小样儿,还装高冷起来了,胆子真大。
我悄悄转动眼珠,飞快地朝他瞥了一眼,他面无表情。
我的手悄悄挪动,捏着笔,迅速在他垫在下巴下面的手肘上划了一道黑线。
他还是不理我。
擦,够狠!
我憋不住了,敲敲桌面,咳嗽两声道:“喂,你手肘越界了……”
他还是直视前方,台上的老师却突然指着我道:“那边第三排的同学,你来告诉我你的回答。”
我:“……!!!”
我僵着身子缓慢地站起来,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啊!我悄悄在桌子下面扯陆九命的袖子,微微低头,小声道:“喂,他的问题是啥?”
陆九命终于开恩看了我一眼,他闷闷地小声道:“我不知道。”
那个老师瞪着我,等了一会儿,然后唾沫横飞地愤怒道:“你们这些大三的,天天游手好闲五谷不勤,以为我的课就不是课了!这位同学,你不想听讲就算了,居然还干扰身边的同学!”他又指了指我身边的陆九命道:“你来回答。”
陆九命:“……”
最后我们两个同时被请了出去。
我更烦躁了,实在太丢人了!没看见那几个女生都在捂着嘴笑吗!
我在教室外面站了会儿,确定里面的老师还在慷慨陈词,偷偷溜走应该不会被发现,我挎上包准备走,陆九命拉住我:“你去哪?”
我瞥他一眼,没好气道:“现在又理我了?”
他沉默了下,说:“你们老师让你在教室外面站到下课。”
“是让我们一起站到下课!”我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忿忿道。
他嘴角弯了一下,说:“我陪你站。”
“呸,老子还有正事儿呢!”我扭头就走。走到拐角发现陆九命没跟上来,我也没在意,径直去人事部找那位师兄了。
我去的时候那位师兄不在,我在他办公室转了一圈准备走,我的电话就响了,原来老五早跟他打过电话,告诉他我要来找他帮忙,但是他刚好很忙,所以他就把电脑密码告诉我了,让我自己查,他还警告了我一番,说千万不要把资料外泄,是看在我是老五朋友的面子上答应帮我这个忙。
我打开他的电脑,根据他的提示进了校内网开始查,资料太多了,相似的人名还有几个,我一个一个筛选,最后在体育系找到了郝立的页面。关于他的介绍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体育系学生,还拿过几次奖,我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就把他家里的电话抄了一份。
与胡小红同名同姓的就更多了,资料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又调开小绿的资料把她的电话抄了下来。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先多做一步准备总是好的。
这时已经快中午了,我揉了揉眼睛,准备把电脑关上,我捏在鼠标上的手停了下来,又犹豫了会儿,重新点开页面,输入三个字:易长山。
这个学校与易长山同名同姓的倒是没有,页面缓冲了下马上就跳出来了他的资料,照片大概是他高中毕业时的照片,还挺青涩的,好像比现在还矮。我把页面往下拉,捏在鼠标上的手开始有点抖,心越跳越快,看完以后我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我瘫软在皮质转椅上,眼睛牢牢盯着那几行字。
易长山:零八年入校学生,大四提前修完土木工程本科学位后,前往美国攻读精神解析硕士学位,本校校友,于二零一四年八月三十日在美国发表论文,获得国内创新论文大奖。
……
时间不对。八月三十日的时候是大半个月前,那时易长山已经和我合租了,他上哪个美国去发表论文?
下面的一篇报刊截图上还有他获奖的采访,照片背景是美国的街道。右下角标明的时间是九月五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我们还在一起吃了晚饭。
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疯狂地质疑起自己的眼睛来,又从上往下重新看了一遍。
这次我又发现了点新内容,易长山的父亲那一栏赫然填着易长君,职业是大学讲师,工作单位是我们学校,他爸爸是我们精神解析选修课的教授?
易长山是易教授的儿子?
我努力令自己冷静下来,我盯着页面上易长山的照片看了又看,这个档案肯定是没有问题的,真正的易长山此刻在美国。
那么,同我合租的那个易长山又是谁?
他是易长山吗?
他是谁?
如果易长山有问题,那么陆九命又到底是谁?
我回想起当日老五帮我查易长山,当时他是怎么说的?他说确有其人,那么是老五在骗我?老五我认识这么久了,虽然人浪了点儿,但是绝不会对兄弟做这种恶作剧。还是这个人事部的师兄有问题?不会吧。这份资料应该也没可能作假呀,是校内网的内部资料,记入档案了都,怎么可能作假?
我飞快地转着大脑,掏出手机,还是决定打个电话向老五问个究竟。
我一打过去,他那边闹哄哄的,一直“喂喂喂”。我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就挂了电话,将电脑上面的资料拍了个照用彩信发给他。
过了半晌,老五回电了。他似乎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这衬得他的话格外的清晰,他的声音有点抖,问:“你这份资料是人事部的资料?耽闯你他娘的没逗我玩吧!”
“滚蛋!”我愤怒道:“是你逗我呢吧,你跟我说的什么?你当时说易长山没有问题!”
“我是这么说的,我当时打个电话让人事部的师兄查他,也没告诉师兄他是你室友,就让师兄查查这是个什么人,师兄就告诉我他是大四土木工程的啊!”
我深呼吸一口,破口大骂道:“这什么师兄啊,资料不给完整?!”
老五道:“你也别生气了,人事部的资料本来就不能外传,我问师兄我们学校有没有这个人,他自然有一问题就只回答一问题咯。”
我们在电话两头都静了半晌,他低声问:“那你室友究竟是个什么人?冒充的?”
“现在我的室友不是一个人了。”我沉声道。
“什么意思?”电话那头老五惊恐道。
我说:“他还带了一个人住进来。”
我一五一十地给老五讲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还告诉他易长山带陆九命住进来了,老五听完后长久的沉默。
半晌,他说:“你今晚来我这里住,记住,不管假冒易长山的那个人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目的,不要再回家了。”
第三十三章
我从人事部里面出来,整个脑子都是蒙的,我开始回想和我同住的那个“易长山”,他和照片上面的易长山完全一模一样啊,难道是双生兄弟?不可能,易长山的档案上面亲人那一栏注明了是独生子。
易容?
整容?
妈呀韩国整容技术也没这么发达吧!
档案资料上面易长山在二零一四年体检上填的身高是一米七五,而我的室友“易长山”目测也是一米七五左右,一点没差,要是成心去假扮另一个人,这也扮得太成功了!
关键是,他为什么要冒充易长山呢?
是冲我来的,还是另有目的?和几起凶杀案还有那妖怪有关系吗?
易长山的确十分怪,一开始住进来后就很奇怪,当时是因为老五的电话,我才解除对他的怀疑,但现在看来,他说他父亲死了,那事儿很有可能是假的,那么他半夜起来是在干什么?
他还对我说过小红奇怪,他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一阵恐惧感涌上我的心头,遇见死人遇见鬼怪也好,都是外在的恐惧,这不同,这是我身边的人,每晚和我同住一个屋檐,同吃一个盘子里的菜……
我简直欲哭无泪,为什么总是在我身上发生这种事?
我晕头晕脑地沿着林荫道走到老五宿舍楼下,他和我约好了在这里见面。隔着林荫道是操场,打篮球的男生汗如雨下,穿黑袜的女生尖声加油,我恍然觉得我离开正常生活太久了。
老五拖沓惯了,还没下来,我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这时一个骑着机车的快递小哥突然开到我面前,他没有下车就不耐烦地冲我问:“你认识一个叫耽闯的吗?”
“啊?”我愣道:“我就是啊。”
快递小哥哦了一声,头盔都没解下来,径直从后箱里翻出一个大盒子丢到我怀里,然后一拐弯,潇洒地离去。
“喂喂喂!我没买——!”我追在他身后跑了几步,快递小哥已经只剩下身影了。
我莫名其妙地抱着这快递,看了下,收件人的确是我的名字没错,而且字迹潦草。但是收件地址和发件人名字、地址都没写。
我去,没有收件地址这快递小哥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人肉搜索不成?
我一边莫名其妙,一边又有种不好的预感,是我经历这么多以后发自内心的不好预感,因此我抱着快递站了会儿,拿在手里左看右看,愣是没打开。
这快递盒是正方形的,大概有一颗人头大小,我掂量了一下,里面沉甸甸的,不会是炸弹吧!
这时老五下来了,穿了一件花衬衫十分花里胡哨,他盯着我手里的东西问:“什么啊?”
我把他拉到一边,说:“找个偏僻的地方看。”
我们俩来到学校里的一处废弃的教学楼墙角,我跟老五说了下刚才收到一个没有发件人的快递,他把方形快递拿在手里抛来抛去,也不知道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没有。
“打开吧。”老五嬉笑道:“是祸躲不过。”
我瞪了他一眼,当机立断就把外面的纸质包装撕掉了,里面还有个铁盒子,老五抱着盒子,十分怪异地看了我一眼,说:“怎么有点臭?”
我吸了吸鼻子,奇怪地问:“有吗?我有点感冒,闻不出来。”
“闻不出来吗?”老五蹙眉道,“你不是号称狗鼻子吗?”
“滚蛋。”
我们俩盯着这铁盒子面面相觑。
老五迟疑片刻,看了我一眼,问:“还要开吗?”看得出来他也有点胆寒了,要是里面真是炸弹之类的怎么办。
“开吧。”我果断道,然后我就去找那个铁盒子的开口,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哪里有锁,我有点急,脸凑近了点儿,细细在边缘找开口,但是这铁盒子还挺严实的,老五一脸紧张地看着手中的盒子。
我让老五转了个边儿,然后就找到开口了,是密码锁,三位的。
“怎么开?”我迟疑道。
老五没说话,他有滴汗落下来,小声说:“耽闯,我说要不咱们把这个扔了吧!”
他话音还没落下,我不小心碰到了哪里,铁盒子突然弹开,就在这一瞬间,一颗脑袋跳了出来!
我和老五同时尖叫起来,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尖叫是很没面子的,但是这一刻我实在是一阵战栗从脊背爬上了大脑。
老五吓得不轻,登时就把盒子给丢了,盒子砸在他脚上,他又爆发出一阵痛叫。那颗脑袋跳出来,从我耳畔擦过去,面朝地砸在地上,在地上滚了又滚,最后停在了一块红色的砖前。我紧贴墙壁,盯着那颗脑袋,我整个人出了一身冷汗,连目光都忘记了移开。
“耽闯!”老五哭丧着脸道:“到底是谁和你有这么大的仇啊!送一颗死人脑袋给你!”
我的心狂跳,急剧地喘息,片刻,我稍稍缓过来。那颗脑袋的后脑勺对着我,它掉出来那一刻太快了,我什么都没看清,此刻盯着它的后脑勺看,总觉得这颗后脑勺有点熟悉,或者说,发型有点熟悉。
我大着胆子移到那颗脑袋正面,捡起一根树枝,隔着老远把那颗头拨了个面儿,看了一眼,浑身发冷。
老五一脸视死如归地移到我旁边来,瞪大了眼睛,啊啊啊惊恐大叫:“这不是你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