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山庄上那东西对话的对象是陆九命的话，那么，会不会，那晚在地下停车场的视频里，小张身体里的那东西也是在跟陆九命说话？
所以我们一去的时候，陆九命也在。
不过，令我不解的是，陆九命和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关系，似乎是认识的，又似乎是敌对的。
我想得脑袋都要炸了，尤其是逼迫自己去回想那些令人恐惧的回忆，这对我太残忍了。
而我必须追求一个答案，有时候人得不到答案，会有一种活着不真实的感觉。我有时候做梦醒过来，会怀疑现在身处的这一切是真是假，这种恐惧感我受够了，我必须面对它。
我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什么，也不知道我这样做到底有没有意义，最起码，我可以暂时不去面对陆九命，事实上，我现在除了葫芦岛，无处可去。
毕竟，一想到回到家面对一个假的易长山，我就头皮发麻。
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平时自己身边插科打诨十分熟悉的人。
葫芦岛在一片湖泊中央，是早些年著名的景点，近几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什么人去，上面的植物园几乎荒废了。
我们上了岛，找轮渡旁边的工作人员登记，然后直接去岛中央的旅社找胖警官。
岛上信号不好，我本来想打个电话给老五报个平安，但是我发现短信发不出去电话也拨不通，我心里开始有股不好的预感。
我们将行李在旅店放下，这里只有一个老板娘在经营，是一个很小的相当于宿舍楼之类的旅店，我和高阳一人一间房，拉开窗帘，从房间里看下去，外面葱葱郁郁绿树指天。
“胖警官呢？”我问。
高阳拿着换洗衣物走进澡堂，这里条件比较差，一层楼只有一个洗澡间，他转过身擦背，漫不经心道：“还没来。”
“不可能。”我怀疑道，“我在学校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说已经动身了。”
高阳解释道：“我们是从A市直接过来的，他还在Z市，离这里远着呢，估计今晚半夜就到了。”
我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晚上九点，还有三个小时，我还要和高阳独处三个小时，一想到这点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打算去自己房间里看下电视，但是电视上积了一层灰，好像坏了，房间里也没有点灯，整个旅馆好像只有一楼是亮的，我百无聊赖，于是决定下楼找老板娘聊下天。
楼梯上也积了很多灰，上楼的时候比较匆忙，这下我才发现，这实在是个很破旧的小地方。
“有点饿啊……”我嘟囔道，准备找老板娘点几个菜，结果下了楼左找右找，根本没看到老板娘的身影。
我心里一个咯噔，不是吧，这场景怎么那么熟悉啊，又来？
我淡定地走进后院找了一圈，还是没看见，我匆忙跑上楼，对澡堂喊道：“高阳，你洗好了没？！”
没有人回答。
我顿时就知道不好了，冲进澡堂，哪里还有高阳的人影。
澡堂只有几平方米，是封闭的，没有窗子，而我压根就没看见门那里有人出来，也没听见脚步声，喷头兀自往下放水，地上逐渐积起一层水，高阳是从哪里不见的？
简直太奇怪了，真是扯淡。
我站在陈旧的楼梯上环顾四周，每动一下楼梯就会发出吱呀的声音，整个旅店只有大门收银处点着一只蜡烛，其他地方黑漆漆的，没有风，也没有人。
烛光摇曳。
我心里有点害怕。
但是这是第二次这样了，经历过一次所以我比较淡定，我知道一定是有人想引我去某个地方，这个人是高阳吗？
又或者，高阳只是这一整件事情中的一环，放在我身边的那一环。
高阳从一开始的目的，似乎一直都是为了让我知道陆九命是妖怪的事实，我不知道这对他来说为什么如此重要，让我知道陆九命的真面目对他有什么好处，如果是有人在幕后操控高阳让他这样做的话，那么那个人目的又是什么？
这次我没有选择跑到房间里躲避，因为我知道躲不掉了，而且这次必须知道真相。
我走出旅店，走出去几十米远，回头看了一眼，果然，那个旅店已经不见了，是幻术吧，我知道陆九命是妖怪后，我的承受能力就大了一点，还有什么是比爱的人是妖怪更可怕的事情。
但是！
卧槽啊，我的行李还在里面呢，不会一起不见了吧，里面还有新买的剃须刀呢！
整座岛上黑漆漆的，前方只有一团火光，一直在移动，我就跟着这团火走，我不知道那个人想把我引到哪里去，但是横竖不都在这片岛上么。
经过这一个月的历练，我胆子好像变大了一点，事实上，在人极度恐惧下，就会不那么怕了，因为横竖都是一死，总不能被吓死吧。
我开始跑起来，想知道前面那团光是什么东西，但是那团光也很快加快了速度。我发现自己周围的树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大，但是奇怪的是空中许多飞虫，虽然树木多的地方虫子比较多，但是现在是十二月份的寒冬啊，这么多虫子实在有点诡异。
我似乎是在往岛中央走，两边的树木打在我脸上，十分疼，我有点犹豫，不知道前面会发生什么，有点想退缩，但是那团火停下来，遥遥盯着我。
我心里一跳，抜动自己疲倦的双腿，继续走。
空气非常冷，我穿了羽绒袄身上还是在发抖，也有可能是怕的，不过我是不会承认的。
周围十分寂静，只听得到我的脚步声，没有风，也没有任何动物，只是虫子越来越多了，两边是说不出名字的树木，那些树木越来越高大，枝干越来越粗，枝桠树根纷纷纠结在一起，我必须小心才不被地上的那些粗壮的根绊倒。
突然，空气一阵波动，那群虫子以一种非常诡异的速度朝我扑过来，我吓了一跳，只觉得眼前一黑，那群虫子就迅速把我围了起来，我大力脱下衣服疯狂扑打。
卧槽，难道那人就是为了把我引到这里来让虫子把我咬死，那么何必呢！当晚在光明顶山庄就可以直接把我掐死啊！
我绝逼反抗不了的啊！
就凭这一点，我确定那凶手的目标不是我，所以我才会这么大胆。
但是那些虫子并没有咬我，而是聚集到我的脚下，我刚要低头去看到底我脚下有什么，就突然脚下一空，我整个人在空中失重，掉下一个洞里，不，不是洞。
而是深渊。
太深了，我甚至不知道我坠落了多久，直直地坠落下去，我居然还有时间在空中绝望地想，掉下去肯定会摔成肉泥啊，不知道陆九命还会不会认得我的样子。
在这一刻，我居然想起了他，但是这是不应该的，我怕他，我怎么会想起他。
出乎意料的是，我摔到地上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感觉，我仿佛踩上了一片虚无，但是脚下又明显感到有东西在托着我。
前方突然亮起，照亮了我身下这一小块地方，我发现我确实是站在空中，脚下一团浑浊的空气托着我。我刚要移动，那团空气里突然伸出两条粗长的铁链，牢牢地绑住了我。
我挣扎几下，那铁链仿佛有了生命力，跟着我的方向移动，我的脚被向后一扯，我就重重摔倒在地，下巴砸在那团灰色的空气上。
我挣扎着瞪大眼睛，看见那团亮光里逐渐出现一个人影，他走进，面容开始清晰，我以为我会看见一个形容可怖的怪物，但没想到居然是高阳！
我怎么也料不到居然是他，说好的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呢？
卧槽，他好像把警服脱了。
不会的，我不相信幕后大boss就是高阳，我总觉得他没有这么高的智商。
高阳慢慢走进，脸上一片淡然，甚至穿的还是今天洗澡前带进浴室的那一身，和平时的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我挣扎几下，那些铁链绑得更紧了。
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大哥，有话好好说呗。”
高阳沉默不语。
他绕着我走了一圈，我颇不自在地缩成一团。
我问：“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
这个时候我决定不问之前的事情，那样做不太明智。
高阳冷冷道：“因为你自私。”
我：“……”
我向苍天大地以人格发誓，我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的理由是这个！
玩儿我吗？！
第三十七章
我道：“我之所以跟你来就是想知道真相的，你二话不说把我绑起来是怎么回事？你的警察证还想不想要了？”
高阳神秘莫测道：“告诉你也无妨，你永远也出不去了。”
我心里一惊，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高阳睨了我半晌，疯狂地笑起来，道：“陆九命真是没能耐，还没能让你想起来，也幸好你还没记起来……你难道不曾怀疑过吗？那么我就告诉你，你也别怪我，我这样做，也是拯救全人类的一桩大事，虽然不能留名……”
“卧槽！你有病啊！”我剧烈挣扎起来，那两条铁链纠缠我更紧了，我的脚踝被它生生勒紧肉里，几乎要断掉。
我忍不住破口大骂，高阳简直就是个神经病，我是真不知道这年头神经病也能当警察啊，不然我绝逼不跟他一起来啊。
高阳停止了笑，说：“如果你跟陆九命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就会崩塌，你也可以说我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总之，我不能让你跟他一起离开。”
越来越离谱了。
擦。
我为了拖延时间，还是配合地问：“……世界坍塌？你开哪门子国际玩笑，我又不是定海神针。”
高阳用一种诡异的声音道：“这便是你一直追求的真相，你为了逃避陆九命，将自己锁在了自己的梦境里，他进来找你，想带你走，而我不能让你走，你一旦走了，便什么也没有了，我会死，所有的人都会死。”
我：“……”
我木着脸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在玩一个叫做鬼话奇谈的游戏，好吧你赢了，让我出去吧。”
高阳一根手指放在嘴前面，嘘了一下，说：“你听，你出不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远方传来大地轰鸣，仿佛是地震一般的声音，但是我身处的这洞里又完全没有动静。
他歪着嘴角笑了一下，然后一抬手将手中的提灯熄灭，整个空间里突然暗下来，我不知道我身处何处，周围寂静极了，我大喊几声，声音如同被磁铁吸了去，听不到回声，也没有人应答。
“高阳——！”
“高阳——！！！”
高阳的声音再也没有传来，我不知道自己叫了多少声，只知道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我在这个地方不知道待了多久，我以为我会肚子饿，会口渴，但是奇怪的是，自从掉落到这个洞里，我仿佛一切生理需求都没有了。
我感受不到我的存在，周围是一片虚空，我整个人仿佛就要融进这团虚空里。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话。
我开始意识到高阳不是开玩笑的，这也不是在拍戏，我是真的被困在这里了，可能永远都出不去了。
我的意识开始涣散，我拼命回想高阳走前对我说的那些话，试图从里面分析出有用的，他说我在做梦？
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我的脚下突然一阵瘙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动，紧接着我听到了呼吸声。
没错，是呼吸声。
我一阵狂喜过后，又陷入了恐惧之中，这是什么东西？
山洞里突然亮起来，这光线并不强烈，但是由于我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一时睁不开眼睛，过了好半晌，我才看清发出光线的是什么。
那是一盆绿油油的植物，在发出绿幽幽的光。
我认出来了，那是我阳台上的植物，小红送的，丑得一如既往。
我现在已经感觉不到恐惧了，整个人都虚弱无比，大脑神经元也放慢了传导速度。我思绪缓慢地转动着，不知道这植物是不是也是个妖怪，还是小红送的，感情也是和高阳一起来害我的。
要死了。
卧槽，真的要死了啊。
就没人来救救我吗？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盆植物蹦跶着跳过来，通体晶莹的绿色，它的毛茸茸的叶子摆了两下，我似乎感受得到它在愁眉苦脸地看着我。
然后，盆栽迅速生长，它的黄色的土上面裸露着半截根，上面的木瘤子迅速膨胀，变成一个个小气泡，然后这气泡破开来，爆发出极强的力量。它的枝干迅速变得粗大无比，直到花盆崩裂开来，于是它就一整个落到地上，几乎变成一个人形。它其他的枝干瘦骨嶙峋、张牙舞爪的迅速生长，然后朝我伸过来。
恐惧感蔓延到我全身，浑身的细胞都在战栗，但是我慢悠悠地闭上了眼睛。
默念：人生自古谁无死，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不对，好像是二十四年后……
下一秒，我感觉到那挥舞的枝干已经到了我面前了，突然，“铮”地一声响，我脚上的铁链断开，我试着动了一下，脚已经自由了。
我迷茫地睁开眼睛，发现之前那盆丑得人神共怒的植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绿色衣服，长得十分可爱的小男孩。
我：“……”
我踉跄了一下，问：“你是谁？”
小男孩面无表情道：“小丑花，你天天骂我丑的那盆。”他顿了顿又道：“我是陆大哥以前在山上的邻居，他让我来找你的。”
听到他提及陆九命，不知为什么，我一阵心安。
我发现我已经可以接受一只妖怪站在我面前，甚至表情严肃地和我对话了。
我问：“你不是小红送来的吗？”
小男孩瞪了我一眼，说：“那天的小红是陆大哥变的，他说担心他还没和你住在一起之前，你被易长山叔叔占了便宜，所以让我去盯梢。”
“我们怎么出去？”我问。
尽管小男孩身上的衣服一直发光，照亮的范围也很大，但是我仍然看不清这山洞到底有多大，光线没有触及的地方，是一片黑色的虚无。
小丑花揉了揉脸，一屁股坐下来，捶着腿道：“出不去了，这是邱法法设置的九死一生连环洞，进来了就没有可以出去的。”
我：“……”
我吼道：“那你还这么淡定啊！”
小丑花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已经活了上百年，已经够了。”
我：“……”
我沉默半晌道：“你让我出去吧，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丑了。”
小丑花道：“也不准叫我小丑花！”
我心想，这小丑花还蛮有骨气原则的……
小丑花愤怒地瞪着我道：“也不准在心里这样叫！”
我：“……”
他扔给我一颗药，说：“吃了，这里没有水，你将就着吞下去。”
我莫名其妙地捏着这颗药，问：“这是什么？”
他说：“最后一个疗程，专治你爱给人起外号的坏毛病。”
我随便吞了下去，意识逐渐消散，沉睡进梦中。这次的梦，比之前前两次的更加真实，也看得清人的脸，每一个细节，每一帧画面，都如同我真实经历过，我几乎可以感觉到梦里的难过。
我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控制着我的一举一动。
……
大雨倾盆，我从学校回来，路经小区门口的垃圾桶时，我正要往里扔牛奶盒子，突然看见一只躲在垃圾下面的小黑猫。
我把伞移过去，挡住了它，它仰起头与我对视，黑色的眼眸很深很冷，我一瞬间动了恻隐之心，想着把它捡回去以后泡妞方便点啊什么的，然后我就手伸进去动手捉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