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主子……”
“哈哈,不愧是本王的儿媳妇,和儿真是有福,能娶到你做瑞王卿。”
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一众亲兵立刻绷紧了弦儿,却只见眼前一道人影闪过来人已经到了付东楼面前了。
愣了几秒钟,付东楼赶忙退后两步躬身行礼:“见过太上王。”
来人正是柏熠,或者说是房伯,柏熠并未以真面目示人。
一句“太上王”叫的一众亲兵面面相觑,风泱雪襟霜衣几个出发之前都被告知过柏熠没死,此刻立即下跪磕头道:“给王
爷请安。”
柏熠撕掉了脸上的假面,舒展开刻意佝偻着的身体,一瞬间脱胎换骨由一位老汉变作了丰神俊朗的中年人,通身的王者气
派浑然天成。
“你都正是受封瑞王卿了,还不肯叫本王一声父王?”
没有正式举行婚礼付东楼怎么会改口,他现在和柏钧和的关系就像是领了证还没举行婚礼的两口子,柏熠一打趣付东楼脸
就红了。
想着话茬儿给自己解围,付东楼见亲兵们还没回过味儿来,赶忙对他们解释道:“先代瑞王并未早逝,眼前这位就是,你
们还不见礼。”
亲卫队里有些老兵是当初跟过柏熠的,自然认得出柏熠。之所以没行礼是被柏熠没死这个大消息镇住了,一时间都没回过
神来。
不等亲兵见礼,柏熠摆了摆手,“罢了,现在不是讲这些虚礼的时候。你既然是想在此处销声匿迹藏起来,那便赶紧行动
,待消停了我自有要事跟你说。”
柏熠亲自前来让付东楼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至于柏熠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付东楼瞟了一眼低着头的雪襟便明白了。
等到众人在一处荒废的村落安顿好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了。三个小厮和亲兵们一起去忙活反式,柏熠叫了付东楼在屋内说话
。
“楼儿,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虽然你父卿与和儿都觉得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你的好,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付东楼一时间还不适应柏熠在“王爷”与“房伯”两个身份间变化,多少有些不适应,可见柏熠神情严肃也不去想这些有
的没的。
“请太上……”柏熠瞪了付东楼一眼,付东楼一抖立刻改了口,“请父王明示。”
“和儿并非是我皇兄的儿子,他其实是太后与你父卿的亲子。”
付东楼:“!!!”
第九十九章
柏钧和不是先皇的儿子,而是太后和顾贤的儿子,也就是说,顾贤给先帝和太上王两边戴了绿帽子……
有了这个认知,付东楼对顾贤的崇敬之情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或者说,顾贤这本事大的,简直不是人!
历史上正八经嫁给男人还不被人诟病的,在付东楼的印象里只有顾贤一个。睡了皇帝的老婆不但没死还呼风唤雨的……也
实在是凤毛麟角。背夫偷人被丈夫知道还依旧恩爱和睦如胶似漆的,顾贤恐怕是空前绝后了。至于睡了皇帝的老婆还要把
自己的儿子推上皇位的,恐怕除了吕不韦也没人干过了。可柏焱不是嬴异人那个怂货,他是马上得天下的开国皇帝啊!
柏熠见付东楼一时怔忡半点反应都没有,也没着急解释,而是凝视着付东楼的眼睛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丝表情。
“父王……您知道卓成不是您的亲侄子不是柏家的血脉,却还同意让他登基?”再怎么说柏焱也已经死了,柏熠作为柏家
现在最有实力的人居然愿意把自家江山拱手让人,实在是不可思议。如果柏熠所做的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讨顾贤欢心,那
王太卿殿下绝对是赛过妲己褒姒的倾国之人了。
柏熠没有答话,而是一笑:“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不在乎卓成是否是私生子。”
付东楼不知道顾贤已经把自己的底细告诉了柏熠,“我不也是私生子。”
“可我知道你实际不是。”
“殿下告诉您了?”付东楼一愣,随即道,“即便如此,我也不觉得卓成的私生子身份有什么好计较的。我想和卓成在一
起是因为他对我好。而且我认为卓成能有今天的成就,他瑞王的身份固然提供了很多便利,但更重要的是他自己足够优秀
努力。”
“他的真实父母是谁又不是他自己能够选的。”付东楼摊手,“只要不是特别不通情理那种,我想对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不
会有什么影响。”
“你有这份心胸当真难得。”
付东楼的话是不是出自真心逃不过柏熠的眼睛,如果付东楼对柏钧和有一丝嫌弃,柏熠都会重新考量他们的婚事。并不是
柏熠吹毛求疵,实在是他们未来的地位太过特殊,任何细微的矛盾都有可能给江山社稷带来不好的影响。
柏熠沉吟片刻,继续说道:“我与你父卿、太后还有先帝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外人并不知根底。先帝之所以立昊儿为太
子把和儿过继给王府,就是因为知道了和儿的身世。”
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柏焱身为皇帝,肚子里简直能过航母了。自己戴了绿帽子还把便宜儿子过继给亲弟弟接管国家军
队,付东楼找不出任何词儿来形容柏焱的心胸了……
“太后出身世家大族,所嫁之人又是皇帝,怎么可能……”
付东楼的不解是任何人都会产生的,柏熠此来就是为了和付东楼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他并不着急,而是将当年之事
徐徐道来:“太后萧彤锦是萧家嫡宗的嫡长女,你父卿年轻时才华出众玉树临风,顾家不仅底蕴深厚更是富甲一方,于是
你父卿得了萧家家主的青眼,与太后有婚约在先。”
“后来安禄山起兵反唐,我与皇兄见李唐皇室朝不保夕便揭竿而起欲光复大隋。萧家本就与我柏家有旧,见我兄弟二人逐
渐成了气候,便毁了与顾家的婚约将太后转而许配给我皇兄。”
“呵呵,顾家虽不如萧家煊赫,可也不是小门小户吧,萧家真是势利眼。若是想光宗耀祖,为何不靠家中的男人自己打拼
搏功名搏武勋,偏偏要靠女儿家的裙带关系,也不觉得丢人。”付东楼原想说,就算是个女儿家也一样可以出去打拼。但
这个年代容不得女人出头,武则天又如何,还不是临死前去了帝号。柏熠这么一说,付东楼真心觉得萧家不上台面。
“太后对你有些成见,可若是她听了你这番言论,怕是要对你另眼相待了。”柏熠拍拍付东楼的肩膀,“太后当初和你想
的一样,她是极有傲骨的人,对你父卿又是芳心暗许,所以便在大婚前一天偷偷找到你父卿对他下了药,这才有了和儿。
”
太后娘娘,您真是人才啊。奉子成婚奉的是别的男人的子,现代姑娘都没几个敢向您学的。不过萧彤锦敢爱敢恨的性子还
是很叫付东楼佩服的。
“太后在大婚当夜就告诉皇兄自己并非完璧,所爱之人乃是顾贤顾奉瑾。皇兄十分惊讶,但皇兄平生最欣赏的就是直白大
气的性子,又知道自己算是横刀夺爱,便没有责怪太后。”
唐朝风气开放,对女子的管束不似后世般严苛,柏焱的做法付东楼可以理解。毕竟当时柏焱娶萧家嫡女可以算是高攀,为
了复国大计忍让一二也有可能。
“先帝在的时候太后一直只是贵妃,可凭借太后的家世才貌,封后是顺理成章的事。难道太后始终未能封后就是因为这个
?”
柏熠本没打算这么快就说到封后的问题,可付东楼提出来了他索性就不避讳了:“并非如此。太后是皇兄三书六礼娶回家
的正妻,她无论是出身还是能力都足堪后位。皇兄一直不封后只不过是因为他心中另有他人,正巧太后心中所属也并非先
帝,两人算是互不相欠。”
“可到底是多年夫妻,若说他们之间毫无夫妻之情,也断然是骗人的。皇兄在世时后宫之中除了太后再无高位嫔妃,太后
对皇兄何尝不是尽了做妻子的心意,他们俩只能说是彼此错过了,终究不能像我和你父卿一般贴心。”
“先帝心中有人为何不娶回来?难道他喜欢的是北燕的姑娘?或者他喜欢的是别人的妻子?”其实要付东楼说,喜欢上别
人的老婆都不算什么,中国的皇帝里君夺臣妻的龌龊事不少,柏焱都喜欢人家到终身不立后的地步了却不想法子把人娶到
手,也不知他矜持个什么劲儿。
“都不是……”柏熠忽然面露尴尬偏过头去看向窗外,“皇兄对我一直存着不伦的念头。可他是皇帝我是王爷,为了彼此
千秋万载的名声计较,也为了彼此一生的功业,他只能一辈子把这个念头藏在心里。”
付东楼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中,暗暗庆幸自己这口茶没喝进去,否则定会呛死。
汉朝皇帝喜欢养男宠,唐朝皇帝喜欢搞乱仑,于是史家有脏唐臭汉的说法。大楚皇室这混乱的四角关系要是公之于众传之
后世,那史书的评价肯定是……呵呵……呵呵呵……大家都懂的……
兄弟乱仑说出去虽然不道德,可付东楼打心底里替他们觉得悲哀。同性恋在他眼里不算个事儿,他自己就是Gay,可兄弟之
间……真是应了那句话,愿天下有情人都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眼前的柏熠和死了的柏焱真是现成的悲剧。
“难怪瑞王府享有殊荣,想必先帝把对您的感情全都转化成了地位权力,尽他所能对您好了。”
最窘迫的话都说了,柏熠见付东楼虽然吃惊但并没有太大排斥,心里宽慰,语气更加柔和:“我当初,说是大楚的一字并
肩王也不为过。”
“我不明白的是,先帝似乎对殿下……呃……父卿”又被柏熠瞪了一眼,付东楼再次被迫改口,“对父卿也很好。按理说
父卿与先帝算是……双重的夺妻之恨?”
自己被付东楼归为“妻”,柏熠敲了付东楼脑袋一下,“什么破比喻。”
“哎呦,我这不是词穷了么,父王您别跟我计较。”
“你父卿当初对太后虽有好感,但更像是兄妹之情。太后对他下药之事,他对太后恨不起来却是颇为自责。说起来要不是
因为这个,你父卿也不会离家游历,更是不会与我相遇。我和你父卿的故事你在成都随便找个茶馆就能听一段,虽然没有
他们说的那样玄乎,可你父卿当时确是利用了江上大雾救了我和我的军士。”
“你父卿文武双全,我早年也有几篇兵法策论被人传颂,我和你父卿未见面前算是神交已久,他当初是特地赶去救我的,
说来也算不上是偶遇了。”忆起与顾贤的过往,柏熠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里透出一种极有磁性的温柔,仿佛一个漩涡,直
把人生生吸了进去。
“这一役之后,你父卿随我回了军营,皇兄是惜才之人,得了你父卿的才华与顾家的财力襄助自是如虎添翼。你父卿几次
救过皇兄的命,皇兄与你父卿之间乃是患难与共的君臣兄弟之情,我又与你父卿两情相悦生死相许,所以后来皇兄知道了
和儿身世的时候,未能狠下心对你父卿下手。说起来终究是我们三人都对皇兄有愧。”
先帝啊,你真是比你儿子还悲剧。付东楼揉揉太阳穴,事已至此他大体也明白了,在上一代的四角恋中,柏熠和顾贤算是
最完美结局,太后萧彤锦虽然不能嫁给顾贤,可有一个与心上人所生的优秀儿子也足以告慰平生,唯独柏焱,真是承载了
悲剧和惨剧的碗橱……
“你父卿对昊儿的猜忌打压隐忍多年,在我当年诈死之后还替柏家守卫河山征战沙场,也全是看着与先帝与我的情分罢了
。否则以你父卿的性子,昊儿岂能将皇位坐到现在。”
“卓成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并不是先帝亲子的?”柏钧和对顾贤的孝顺付东楼看在眼里,如果柏钧和一直都知道顾贤是亲
爹,那这份孝顺也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和儿一直不知道自己不是先帝的亲子,直到你父卿前几天传信给他。本来我们希望这个秘密永远只是秘密,可不知道木
炎从哪探听到了这个消息。与其让和儿从别人处知晓身世被敌人攻击,不如让他早作准备。”
“起初连太后都不知道和儿究竟是谁的孩子,直到和儿十二岁那年随你父卿出去狩猎,露营的时候你父卿看到了和儿大腿
内侧有一处暗红的似竹叶般的胎记才认出来。那种胎记是顾家人特有的,一般到十八九岁便会消退。”
“皇兄属意和儿做太子是我们心知肚明的事,皇家血统不容混淆,你父卿与我商量过之后又和太后通了气,决定把真相告
诉皇兄。”柏熠叹了口气,“那段时间,对我们来说都很痛苦……”
原本可以一直瞒下去,但柏熠三个还是把真相说了出来,这种勇气和真诚付东楼不能不钦佩。尽管如此做还是带来了伤害
,也比让先帝做个糊涂鬼强。
“恕我直言……”付东楼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我想如果不是太后父卿和父王您地位太过特殊,先帝也许真的会
一怒之下杀掉所有人。可要同时处死统领后宫的贵妃、手握重兵的王爷、开国有功的王卿,不给朝堂一个理由是不可能的
。真正的理由无法宣之于口,其他的理由又不能服众,这才使先帝不得不让步吧。”
柏熠点点头:“皇兄刚知道这个消息时,反应和你所说的一样。但人心是肉长的,且不说我们三人与他的关系,只看和儿
,他是真心拿和儿当自己的儿子看待,又怎么下得去手杀了他。”
“皇兄提出立昊儿做太子时,你父卿就预见到了今日的情状,虽然皇兄找了付泽凯做帝师,也没能让昊儿学出个皇帝该有
的样子,终究是太小家子气了。”
“你父卿虽然一直做着让和儿篡位的准备,但他从未更改过让和儿娶一个男子做王卿做皇后的想法,柏家的江山终究还是
要交还到柏家人手里,你父卿也希望昊儿或是皇兄别的儿子能有优秀的后嗣,待到和儿百年之后,大楚依旧姓柏。”
付东楼丝毫不怀疑柏熠这番话的真实性,只看顾贤对柏熠的感情就知道顾贤不可能真的篡夺了柏家的江山。
“原本你父卿还担心和儿一旦登基会忍不住留下后嗣,可和儿的身世一直都是秘密,你父卿也不好一口说死不让和儿娶别
的女人,直到你的出现。现在我们都可以放心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和儿与他亲生父母是一般的性子,这辈子认准了一个
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心了。”
付东楼被柏熠说的脸上发烧,更是不敢与柏熠促狭的目光交汇,赶忙别开脸岔开话题:“卓成非要我离开汉中,是不是觉
得他的身世被人知晓,篡位之举风险倍增,怕事败连累到我?”
“正是如此。”
“卓成身上的胎记现在褪了没有?”
柏熠怪异地瞪了付东楼一眼:“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