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俊成握住他的手，哽咽得看着他。
他说不出那些残忍的话，告诉他，他可能就要死了，在他爱情美满婚姻幸福的时刻，在他还来不及多享受一些家庭生活的时候，他等不到小豆芽长大，等不到他的孩子娶妻生子，等不到和他一起白发苍苍一起老去。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他们一起做，原来他们的人生还很漫长。
就怕来不及，就怕来不及……
“温俊成，我今天还没有亲你，快点过来，让我亲一下。”
温俊成凑了过去，颜清微微抬起头，在他嘴边亲了一下，“别难过好么？我都亲你了。”
温俊成对他苦笑，轻轻抱住他，“我的傻兔子……”
“跟我说吧，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什么破理由，不接受。”
“说吧，我很勇敢的，我不怕。”
“可是我怕。颜清，我以前一直很骄傲，没有什么能打败我，可是只从有了你，我就变得很胆小，我真的，真的很怕你出事，你知道吗？”
“你爱我。”颜清笑着道：“我也爱你。”
温俊成对他无奈的笑了，这个颜清有时候就是这么固执，一点都不可爱。
最后他还是讲了，尽量简短，尽量粗略，关于那个变异病毒和他父母的事情他几句话带过，着重说明研究所的成果和治愈的可能性。
“所以别担心，我们得到了颜文枢的笔记，上面有详细的记载，我们已经研究的差不多了。陈言和秦贺正在抓紧时间，很快就有成果了。”
“你很快就没事了。”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颜清抬头看着他，表情淡淡的、安静的，他伸手抓住温俊成，想要用力抓住却力不从心。
“我，我知道是什么时候。”
“什么？”
颜清停了下来，几秒后才缓缓说道：“我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把病毒注射到我的体内。”
温俊成让他靠着他的肩膀，“来，借你个肩膀，随便哭！”
颜清被他逗笑了。
“哎，我这么好的alpha真是太难找了，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颜清对他翻了个白眼，装出一副受不了他的样子。他知道温俊成在逗他，不想他难过。
“你就不想知道？”
温俊成摇头，“我可不想讨厌你的妈妈。”
颜清耸耸肩，“没事，反正我也不喜欢她。”
“是我过生日那天，也是爸爸死的那天。”
“我们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住在一起了，他们那段时间吵得很厉害，爸爸就把我接到言叔家里。那天是我生日，我知道他们要给我过生日，一直都很期待，但是那天下午她突然到我学校把我提前接走了。我本来不想走的，但是她毕竟是我妈妈。”
“我们回到家后她就把我锁起来，是用铁链锁的，我挣不开。后来她拿出针管扎了进来，现在想想当时她的精神可能已经出问题了，表情有些……疯狂。”
原来他都记得，温俊成想，这么多年了他都没忘记。
“怎么不告诉大人？你大伯或者陈言他们，他们都不知道你被注射了药剂。”
“当时太混乱了，爸爸死了，妈妈疯了，家族的名誉毁了。外面有很多谣言，记者每天都堵在门口，我没法去上学或者出门，大人们都在忙着处理事情，葬礼，送疗养院，安抚研究所的人，平息舆论。好多事情。”颜清不知道怎么表达，“不知道怎么开口让大家注意到我。”
当时众人都了解到是虽然推颜文枢下去的是方玉洁，但是颜清也算害死他或者说有一部分责任，亲人们虽然知道颜清还小，而且这件事错不全在他，但是失去至亲的伤痛让他们无法理智地对待，他们或多或少地责怪他，看他的眼神中带着责备，为了减少这些负面情绪，他们选择无视颜清的存在。
当他们处理完事情或过头来冷静对待颜清时，颜清已经被他们的冷暴力压迫得更加内向。他知道颜文枢的死是所有人的逆鳞，所以他不会轻易的提到任何有关颜文枢的事情，也包括那管药剂。
颜清突然紧紧地握着温俊成的手说道：“温俊成，我现在好怕死。”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但是他的身体却在颤抖。
第69章：HappyEnding（五）
颜清坚决不肯让小豆芽和温俊成陪他在医院里呆一整天，他说担心小豆芽还小一定要回家好好休息，温俊成拗不过他也只好跟着回家。
他还说不放心阿花，一再嘱咐温俊成要好好照顾他，要记得给他洗澡散步，要记得给他买狗粮，每个星期要奖励他一根鸡腿，还不能给他喝水龙头的水，一定要煮过的或者矿泉水。
他唠唠叨叨说了一堆，非常不放心的样子，温俊成被他气得无语。
“我会照顾好你的狗，也会照顾好你的小孩，但是你能不能关心一下你的alpha？”
颜清亲了亲他，“乖啦，不要闹脾气。”
温俊成翻了个白眼。
他是趁着小豆芽睡觉时走的，否则小豆芽一定又吵又闹。他们请了看护，晚上时看护会过来，白天一般是温俊成，有时候温俊龙和陈言也会过来换班。
临走前颜清坚持要给阿花拍个短视频，他还交代温俊成一定要给阿花看，还要拍个阿花的视频明天给他看。
从阿花来到他们家到现在，还没有这么长时间的不见它，它一定很想他。
温俊成很不高兴，总觉得颜清把自己给累到了，但是颜清总有办法说服他。
颜清看着他抱着小豆芽离开的背影，满心的心疼。
他瘦了很多，黑眼圈也重了很多，很疲惫的样子，很少见他这么没精神，我要尽快好起来才行。
在这之前，颜清甚至无法想象温俊成一个人照顾小豆芽和阿花会是什么样子，更何况还要多照顾他一个。
温俊成疲惫地回到家，小豆芽还在睡，阿花正蹲在门口等着他们。
他将小豆芽放回房间，衣服都没换就带着阿花下楼散步去了。今天因为颜清醒了，他们回来得比较迟，阿花在家里等了很久。
发生过王阿姨的事情后，温俊成没有再请家政阿姨照顾小豆芽和阿花，他本来想自己做卫生的，但是他和小豆芽每天在家的时间虽然有限，不过阿花却因为无聊经常把家里弄得很脏，所以每周他都会联系家政中心安排两次卫生，一次请两个阿姨来做，一般选在晚上或者周末他在家的时候。
而他每天都会坚持带阿花下来散步，说是散步其实不过是他坐在一旁看阿花自己玩，有时候他会陪阿花走一走。
阿花玩够了会跑回来坐在他脚边等着他一起回家，但有时候要是关得太久了，阿花会不高兴会不肯回家，这时候温俊成就得将他拖回去不可。
今天已经很迟了，阿花没有找到任何一只狗或人可以陪它玩，它蹲在远处很不高兴地看着温俊成。
“我也不想这么迟的。”
阿花的尾巴在地上拍了拍。
“我都累死了还要带你出来已经很好了。”
阿花对他“汪”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在抗议。
“快点过来，我们回家了。”
阿花不动。
“你要是过来，我就给你看颜清的视频。”
阿花的耳朵竖起来了，但是还是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颜清，颜清，颜清……”温俊成坐在花圃的边缘对着阿花晃晃手机，终于阿花跑过来拱了拱温俊成。
“别急，这就给你看。”温俊成给它看颜清拍的视频，视频中的颜清还有一些病色，他叫阿花“帅哥”，叫它听话，好好吃饭，乖乖在家等他回来。
阿花凑到手机前一见到是颜清就兴奋得大叫起来，温俊成摸着它的脑袋说道：“别吵别吵，认真看。”
一人一狗在花圃旁凑在一起看得认真，画面莫名喜感。
看完后他们才起身回家，温俊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房间，正当他想去洗澡时，小豆芽突然哭了。温俊成在心里哀嚎一声，立即跑到小豆芽身旁。
小豆芽坐在床铺上哭得很惨，嘴里一直叫着“颜颜，颜颜，要颜颜……”
温俊成赶紧将他抱起来哄，“别哭了，颜颜很快就回来，我明天就带你去看他好不好？”
小豆芽还是哭，之前他朝着要颜清时温俊成还能哄得过来，可是今天他都看到颜清了，还跟颜清玩了一会儿，他以为一觉醒来还能看到颜清的，可是没想到居然又不见了，特别伤心。
他哭得很大声很伤心，脸都哭红了，眼泪哭了满脸，温俊成真不想理他，他已经非常疲惫，连续几天都没有睡好，吃好，一整天忙得团团转而这个小坏蛋还在跟他捣乱。如果小豆芽只是单纯的闹脾气，想要用哭引起大人的注意，那温俊成只会将他扔在一旁告诉他哭是没用的，但是现在他不是闹脾气，他只是想颜颜了。
“我也想他，我们都想他。明天一大早就带你去医院看他好不好？小豆芽，别哭了，你要是再哭颜颜会生气的。”
就算温俊成最后拿出颜清的视频来哄小豆芽，小豆芽还是闹腾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睡着。
之后他给阿花换了狗粮和水，给小豆芽掖好被子，才开始准备洗澡。从大学军训过后他就没有用这么快的速度洗过澡，但是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一洗完倒头就睡。
闹钟响了三次温俊成才起来，他一看时间，六点半！
小豆芽昨晚睡得迟，此时还在呼呼大睡，温俊成给他泡好奶粉后去叫他，他还很不高兴得哭了起来。温俊成将他抱到儿童椅上，用奶瓶堵住他的嘴，小家伙不配合将奶瓶摔了出去。温俊成将奶瓶捡回来，重重的放在他面前，厉声道：“爱吃不吃，不吃你今天早上就给我饿着。”
小豆芽哭得更厉害了。
温俊成给阿花喂了狗粮，阿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喝水吃饭，温俊成感慨，儿子怎么就不能想狗这么乖呢？每次吃饭都跟上刑似的，又哭又闹的。
阿花才吃了几口发现小豆芽还在哭，就叼着饭盆到小豆芽的身旁，对小豆芽叫了几句，然后低头吃饭。
温俊成不理他们去厨房开始给颜清煮粥，果然，等他出来时，小豆芽已经在乖乖喝牛奶了，而阿花也吃了不少狗粮。
吃过早餐后他开始给小豆芽换衣服，今天选了一套小狗衣服，是斑点狗，好吧，颜清一直说那是奶牛不是斑点狗。
到现在小豆芽的心情才又好了起来，这小家伙很爱臭美，尤其是穿新衣服的时候，双手都会拍着自己的肚子叫大家看他的新衣服。其实这些小动物的衣服不是新衣服，但是颜清平时很少给他穿，现在轮到温俊成做主打扮他儿子时，今天一套小狗装，明天一套小熊装，后天一套小兔装，一大一小都很高兴，唯有颜清很无语。
小豆芽和阿花走到温俊成的房间，蹲在地上看温俊成换衣服，一脸好奇，等温俊成换好了就走过去抱住他的大腿。
出门时已经快七点半了。
他给阿花又添了一些水和狗粮，带着小豆芽的奶粉、奶瓶、尿布、备用的裤子、围兜七七八八一堆东西，还有他们的早餐。刚开始的时候总是漏了什么落了什么慌慌张张又错漏百出，但现在他的动作已经很娴熟了，出门要带的东西一件都没再落下。
从前都是颜清给他送饭，现在变成了他给颜清送饭。
但是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他们光是在路上就堵了半个多小时，小豆芽坐不住虽然没哭但在座位上爬来爬去，弄得温俊成很烦躁，他时不时地摸摸保温壶的温度，看看手表，等他们到医院时已经快九点了。
他一下车一手拎起小豆芽一手抱着保温壶往住院部里冲，小豆芽还以为是在玩，一路上咿咿呀呀地乱叫。
九点的医院人还不多，温俊成快速地跑进住院部，和路过的几个护士打了招呼，气喘吁吁地按了电梯。
温俊成的心脏砰砰直跳，电梯一层层往下降，小豆芽被他牵在手里，他的另一只手上还带着一个大包，装满了小豆芽的东西。
这样忙碌的清晨是他这段时间每天都要经历的，可是今天他特别心情不宁发燥不安。
他又按了按电梯按钮，有些着急。
电梯终于到了，小豆芽熟门熟路地走进电梯昂着头看温俊成按了楼层，很高兴地又蹦又跳，嘴里念叨着：“颜颜，颜颜……”
他们经过护士站时，护士长正要打电话，温俊成看到她，两人对视，那一刻温俊成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温先生，我正想打电话给你。”
温俊成牵着小豆芽站在原地，甚至说不出话来。
“颜先生二十分钟前病情发生变化，陈医生说可能是……”
心磕噔了一下，他只看到护士长一张一合的嘴巴，剩下的话全都听不进去，他嘴巴突然很干，有些无法说话。
“在哪里？”
护士长停下来看了看小豆芽，尽量平稳地回答道：“在四楼的急诊室，手术已经开始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温俊成已经抱着小豆芽跑了上去。
他们在手术室门口等，小豆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能感觉到温俊成情绪有些不对，乖了一阵子。但随着手术的时间越来越长，小豆芽一个人玩得无聊，温俊成又不肯陪他，他就开始闹着要找颜颜。他开始哭，开始闹，温俊成怎么说他都不听，他只会哭着喊：“颜颜，我要颜颜，颜颜，颜颜……”
他的声音很大，一脸的鼻涕眼泪哭得很惨，不管温俊成怎么哄他，抱着他逗着他，跟他说：“小豆芽乖，别哭了，颜颜很快就出来了，别哭了好不好？乖乖的，别哭了，你再哭颜颜就不喜欢你了。”
可是没用，小豆芽还是一直哭根本不买账。
直到半个小时后颜清出来了，小豆芽才止住哭，抽抽噎噎地缩在温俊成怀里看颜清苍白的脸，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很是委屈。
颜清再次被推进了ICU，温俊成抱着小豆芽这个窗户看他，戴着氧气罩身上插满管子。
主治医生说，“是MODS（多器官功能障碍综合症），有可能是上次你提到的那个变异病毒引发的，但是具体的原因我们还需要再研究看看，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到办公室再谈谈。”
温俊成将小豆芽交给护士站的小护士们照看，与主治医生讨论了一个多小时却没有一个结论和解决办法。
他出了办公室，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而他的颜清还躺在ICU里，生死不明，顿时感到身心疲惫与沮丧。
真想抽根烟。
他来接小豆芽时，已经到午饭的时间，早饭没吃冷了，热了一下给小豆芽当午饭，可他自己却一口都吃不下。
小豆芽爬在床铺上却没有找到颜清，有些不高兴地憋着嘴，温俊成热了饭回来准备喂他，小家伙不肯配合又在闹脾气，一巴掌打了过来，温俊成一个没拿稳，一整碗的粥全都倒在被单上。
温俊成立即将小豆芽拎起来，担心他烫到。小豆芽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两手乱挥，手劲不小，温俊成挨了几下，最后一巴掌还拍在他脸上。
“给我乖乖吃饭听到没有？”
“呜呜呜……”
“叫你吃饭听到没有？你他妈究竟吃不吃了？吃饭知道没？”
“不要，不要成成，要颜颜，颜颜……”
“别叫了，你以为我不想要他吗？你以为我不想吗？他生病了，生病了，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