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扬最近也很苦恼。
认不出自个儿爱人这真的好吗?
但八哥那种鸟黑漆漆看起来都一模一样谁知道哪个是真身哪个是毛变的。于是……被季子凌多教了几句话的毛,被厉扬捧在手心里blabla商量正事儿十分钟,昏昏欲睡不肯说话的真身却被厉扬丢出门外,十分钟后,清醒过来的小破鸟赤身裸体疯狂砸门:“卧槽!谁把老子丢门外的?!”
要不是他们这片高级别墅区平常没多少人,《绳命帝炒作又出新花样,季子凌当街裸睡秀身材》绝壁就是第二天的头版头条。
不过这事儿也没持续多久,自从有一回厉扬“认定”这是个毛又被捉弄了,气急败坏把“毛”掼在地上结果把季子凌摔了个七荤八素屁股开花之后,小破鸟再也不敢造次了。
于是世界清静了。
在季子凌绳命炒作风波中,圣诞和元旦就那么哗啦啦地流过去了。Vivi这段时间只给他安排了两个靠谱的综艺节目,一个人生采访类节目。至于演戏的事儿……
Vivi搬了一大摞子剧本“砰”地放在季子凌面前的桌子上:“这是最近邀你去试镜的……十分之一。那些二三流的小制作、小配角我都给你筛选过了,还剩下三部电影十二部电视剧,你看看想接哪个。”
季子凌:“……”
他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三部电影没一部大制作,还都是男二、男三的角色,电视剧倒是有请他演男一的,虽然制作班底不差,但都是些卖脸的狗血言情偶像剧,说实话,刚出道的时候接点儿这种剧还能吸点儿粉,但要老接这种剧,容易让人扣上“花瓶”的帽子,以后戏路就窄了。
以前的话,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又不是真心想混娱乐圈。但现在就不一样了,他得为以后打算。
他现在虽然上了娱乐圈话题榜No.1,看起来像是红透半边天,但这种炒作起来的红,和真正演戏演出来的火,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所以虽然有上百个剧组向他丢出了橄榄枝,但人家只不过是为了借着他的话题性多个卖点锦上添花,没几个大制作肯真正用他这种演偶像剧出身的“三流演员”。
锦上添花的事儿谁都爱,但因此砸了招牌就不划算了。
对于这些,季子凌还是看得很明白的。
最后,他从Vivi那儿把所有的剧本都要来,赖在床上翻了一个星期,挑出了一个大制作电视剧里的小配角儿,然后给Vivi打电话:“《花落人间》,晏安。接这个。”
Vivi:“……”《花落人间》他倒是听说过,这是最近投拍的一部民国爱情剧,大制作名导演。但是谁来告诉他,晏安是谁?
“喂?吭气儿!”
“在。”
“你帮我接了吧。如果需要试镜,提前通知我。挂了。”
Vivi:“……”
剧本都在季子凌那儿,当初筛选的时候太烂的制作太差的配角他都没过心,Vivi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个晏安是谁。男猪脚倒是姓晏,但Vivi在网上翻完了人物简介,也没翻到这个所谓的晏安。
不知道是不是那破孩子自己杜撰出来的。
没办法,Vivi只有硬着头皮打电话跟剧组负责人联系,那边听了之后愣了一下,说不用试镜了,过两天开机直接过来就行了。
Vivi心道还有这好事儿?
他最近手底下另外一个艺人出了点儿状况,忙得脚不沾地儿。既然是季子凌亲自挑的角色,剧组也还靠谱,他也就没多问。
直到一个星期后《花落人间》开机,Vivi送季子凌过去,他才知道破孩子自作主张接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跟布景板没差嘛摔!
《花落人间》讲述的一个战火烽烟中绵延半生的爱情故事。男主晏嘉木祖上曾经是江浙巨富,祖父在清朝官至一品大员,也算是当地的豪门巨族。到晏嘉木父亲这一代,虽然因为清朝灭亡军阀割据,生意不好做,境况已经大不如前,但像晏家这样的百年豪门,即便没落了,也决不允许子孙做什么“有辱家风”的事儿,所以晏嘉木打小儿就被教育,要好好读书,长大光耀门楣,千万不能像你堂兄一样。
这个屡屡中枪的“堂兄”,族中行二,单名一个安字。
晏安,是晏嘉木二伯父的长子。二伯父英年早逝,就留下这么个独苗苗,被父亲接来养大,芝兰玉树,温文尔雅,十八岁那年去上海读大学——再也没回来。
据说是参加什么乱党,在组织工人“动乱”的时候,被当局抓住枪毙了。
电视剧就从晏家被抄家灭族,晏嘉木变成孤儿开始。当时江浙的军阀眼红晏家的家财想据为己有,威逼利诱了几次不成,便以“搜查乱党”为借口,堂而皇之地将晏家灭了族。
——只有当时在同学家温习功课的晏嘉木活了下来。
许多年后,当晏嘉木在人生的三岔路口徘徊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说了堂哥晏安的事。他一位亦师亦友的长辈,带着怀念和敬佩的表情,向他讲述了晏安生命中最后一段日子。
——晏嘉木受此触动,终于走上了那一条路。
Vivi终于明白为嘛不用试镜了,这压根是个连一句台词儿都没有的角色啊摔!
因为电视剧开始的时候,晏安就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他在电视剧中唯一需要露脸的地方,就是在晏嘉木记忆闪回的时候。
在那位长辈讲述晏安如何英勇就义时,出现在晏嘉木脑海里的,却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晏安穿了一件旧式的白色长袍,握着他的手写一笔一划地写下一行字,那飘逸秀丽的一行,却是——
男儿到死心如铁。
一个没有台词的镜头,从化妆到通过,最多两个小时就能搞定。
虽然戏份少到几乎等同于布景板,但这却是个十分讨巧的角色。虽然从头到尾只有那一个镜头,还是个只有两秒钟的记忆闪回,但晏安作为猪脚的人生向导,几乎从头到尾都在刷存在感。
在幼年嘉木的记忆里,他是个芝兰玉树、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还写得一手漂亮的行楷;在嘉木的父母亲戚口中,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叛逆者,有辱家风的乱党贼子,晏家因他而罹难灭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晏嘉木都是恨着他的;可在当年事件的亲历者口中,他却是个“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男子汉大丈夫,生死关头面不改色。
这样一个人物,如果当做主角来拍,是很难把握的。一不小心就会走形,招来骂名。但如果只是一个镜头,却会留给观众很大的想象空间。
季子凌穿着旧旧的白色长袍,微微倾身握住小孩儿的手,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镜头缓缓推进,最后定格在他的脸上,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将他如画的面容映衬得分外柔和,他唇角微微一勾,光风霁月……
一只鸟穿越重重阻隔扑啦啦飞进来,落在季子凌肩膀上:“渣渣渣,嘎~”兴奋地抖了抖毛,啪叽拉了泡屎,落在季子凌刚刚笔走龙蛇画出的鬼画符上。
那是一只乌黑发亮,唯有翅膀和尾巴尖儿上有点白的——八哥。
季子凌:“……”
导演、剧务、灯光、现场的其他演员:“……”
22、奇葩救援
《花落人间》的导演晏修虽然只有四十出头,已经是业界首屈一指的名导,他执导的电影曾经在许多国际电影节上获奖。这次之所以重新回归电视剧,是为了圆自己的一个梦——把自己母亲小时候讲过的,父辈和祖父辈的传奇,搬上荧幕。
晏修也是这部剧的编剧之一,从起稿、修改到定稿,花了他无数的心血。这虽然只是一部电视剧,但在晏修心里,这比他拍过的许多票房上亿的大银幕作品,还要重要。他从服装、道具、布景到选角无不精雕细琢,苛求完美。
所以投资商说要让他给季子凌一个角色的时候,他是很不愿意的。在他看来,一个靠炒作上位的花瓶演员,是不可能有什么演技的。但投资商的要求他又无法违拗,晏修想来想去,反正投资商也没规定是哪个角色不是?
于是一个在原剧本里根本没出场的角色,破例有了那么一个镜头。
在晏修看来,像季子凌那种年少轻狂的花瓶,是不可能接受这么一个连台词都没有的布景角色的。
——没想到季子凌真的来了。
当负责人打电话来说,季子凌接了晏安这个角色的时候,晏修很是愣了一下。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无非是添一个镜头而已。就算那花瓶演技再烂,一个连台词都没有的镜头,后期处理一下也就马马虎虎了。
所以他也没当回事儿。
开机之后,布景还没完全弄好,主要演员也都还在找状态,晏修干脆把季子凌叫来,打算先把那一个镜头拍完。
但当季子凌换好戏服,往那儿一站,属于晏安那种温文尔雅、芝兰玉树的气质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晏修很有些意外,不免多看了两眼,没想到这一看心就是一震。那裹在旧旧的白衣里的身躯挺拔如竹,目光温和里却透着坚定,抬眸间竟有种一往无前、百折不回的气势。可晏修一错眼的功夫,那气势又敛了回去,依然温文尔雅、风度翩然,让晏修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一瞬间,晏修竟然有拍一部以晏安为主角的电影的冲动。
但冲动只是冲动,他只是对这个镜头能拍到什么程度,多了一点兴致。
季子凌的演技真有这么好?
NO!
他只是在接到剧本之后,对着镜子练了一个星期而已。与唱歌相比,季子凌在演戏上是有天分的,但演戏这回事儿,天分固然重要,后天的经验积累也是必不可少的。季子凌之前从没上心琢磨过演技,那两年完全是在浪费天分,所以这会儿演技虽然算不上差,但想吸引导演目光,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所以他在那一堆偶像男一、渣制作男二男三中,挑中了这一个布景板一样的小配角。
他并不知道这样一个小配角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但却明白这种戏份少却讨巧的角色,一般都是由明星友情客串。
演得不好最多没人注意,演好了却能够很出彩。
他想拿这样一个角色,当做敲门砖。
因为演一个有很多戏份的角色,想要把每一个镜头都砸时间精雕细琢,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这个角色只有一个镜头呢?
虽然没少被厉狂犬病嫌弃“装逼”,但这一个星期的准备还是有效果的。季子凌站在书案前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入了戏。
那一刻,他,就是晏安。
生在清末民初的乱世,长于拘囿重重的书香之家,自小熟读四书五经,诗赋文章无一不精,养成了读书人温润如玉的气质,却有一身魏晋时人的风骨,一颗放眼天下不甘寂寞的心。
他握着幼年晏嘉木的手,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那七个字。
飘逸俊秀,却锋芒毕露。
他要把那颗属于“男儿”的种子,埋在幼小的堂弟心里,等待它慢慢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最后一笔落下的那一刻,他唇角微微一勾,那个源自内心的微笑尚未来得急绽放,就觉得肩膀上一沉。
卧槽哪里来的八哥?!
他入戏一次有多不容易你造吗!造吗!吗!
老师没教你什么都能抢就是不能抢镜头吗?(小破鸟,你的节操呢?=_=)
季子凌毫不留情地把那只八哥赶走了。
但是!
他本以为一个小时足够解决的镜头,拍了一上午也没完成,因为每次到关键时刻,那只破鸟都会穿透人丛的阻隔扑啦啦飞进来,准确地停在他的肩头上,“渣渣”个没完。
赶又赶不走,抓也抓不住,到最后全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要抓狂了。
季子凌当然也不例外。他那种晏安附体的状态早就被搅合得一点儿没剩了好么?
而那只破鸟还在他肩上聒噪个不休:“渣渣渣,嘎~”——你听不懂我的话吗?你竟然听不懂我说话?
季子凌翻了个白眼,心道老子怎么能听懂一只鸟说话?
等等!
老子怎么能听懂一只鸟说话!!!!!
——鸟祖宗,你能先滚一边儿去,让我拍完这一条吗?
——不能!再晚一点,我媳妇还有族人就要被装车运走了。你快救救它们!
——我拍完就跟你去救……鸟,误不了多少时间。最多十几分钟。
——不行!它们非常危险,再晚一点儿就来不及了!
季子凌:“……”
这是一只非常固执的八哥。
季子凌没拗过它,只有跟导演请假,说今天有点儿不在状态,不好意思,能改个时间拍吗?
晏修做导演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被一扁毛畜生搅了局。他也有点儿累了,点点头就放季子凌走了。
重返影坛第一场戏,季子凌就以这么奇葩的方式耍了回大牌=_= 让剧组一众主创人员对他印象十分深刻。
季子凌跟着那只破鸟,回到了他被炸死重生第一眼看到的地方——鸟市。
正是周六,那地方格外喧闹。人声、车声、各种鸟类的叫声和卖家电视机里传出的广告声音乐声汇在一起,响成一片,吵得季子凌很有些头疼。
他揉了揉太阳穴,在意识里跟那只鸟交谈:“你婆娘在哪里?”
卧在他肩膀上的鸟:“渣渣,渣渣渣,嘎~”——那边,正在装车的,快快!
说完就扑啦啦飞到一个卡车旁,扑过去在旁边一个胖男人脸上啄了一口。季子凌顺着黑八哥的目光,看到了在旁边的笼子里挤挤挨挨挤成一团黑球的……八哥?
根本完全看不出鸟样了好吗?
这是一群不小心撞在粘鸟网上的八哥家族。
虽然上边明令禁止逮捕猎杀野生鸟类,但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人铤而走险,拿网黏鸟换钱的现象屡禁不止。那些人如果黏到斑鸠一类的鸟,就送去饭店;黏到八哥画眉这种宠物鸟,卖到鸟市还能多赚不少钱。
大彭在鸟市有一家店,今天收到了一大批逮来的野生八哥。这种鸟在本市很常见,所以销量不大,他联系了东北一家宠物鸟店,打算卖到外地去,大赚一笔。
可是还没装车,就来了一个声称“这笼八哥,老子要了”的年轻人。大彭也是惯会看人的,一眼就看出季子凌是个有钱的主,所以没少要价。
季子凌一大早就被Vivi接去剧组,别说五千块了,身上连个毛票都没有。瞅那鸟店老板的块头,硬抢肯定是不行的。他跟老板扯了会儿皮,心想实在不行只有打电话向Vivi借点儿钱。没想到那老板是个急脾气,看他不肯马上拿钱,搬了笼子就要往车上放。季子凌今儿本来就烦,这会儿脾气“腾”就上来了,一脚踹在老板要害,趁他吃痛松手抢过笼子把笼门一开——
一群愤怒的野八哥扑啦啦从笼子里飞出来,争先恐后地扑上去啄大彭的脸,然后绕着季子凌飞了两圈,向着广袤无垠的田野飞去。
在鸟市引起了好大骚乱。
季子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着鸟店老板捂着脸躲八哥的当儿,把旁边那些在笼子里不安地扑腾的画眉、百灵、啄木鸟什么的一股脑都放了出来。然后在店老板愤怒的咆哮中大笑着跑走了。
结果乐极生悲,等挤出人群才发现——他跑掉了一只鞋。=_=
季子凌只有蹲墙角给Vivi打电话,没人接。
想了想给孟清华打了个,被孟清华咆哮了一句“别吵!把灵感吓跑老子灭了你”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