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显然对呼延元宸的别致武器感到很惊奇,表情诧异了一下,但是他却没有轻敌之心,见呼延元宸让他先手,立刻大喝一声,整个人带着铺天盖地的棍影便朝呼延元宸冲过去。
显然除了一双流星锤,王虎在棍法上也十分有造诣,那棍影密密麻麻,竟然将大半个高台都覆盖在了里面,几乎让人无处可躲,而且只是从长棍上挥舞出来的劲风,便让站在外围的宁渊垂在鬓角的发丝不断舞动,宁渊不禁有些担忧地看着呼延元宸。
王虎虽然高大,可以身高来看的话,呼延元宸却与他差不多,只是论起壮硕程度,这位英武矫健的夏国皇子即便不是瘦弱的类型,也比王虎窄了差不多一半,见王虎仿佛老鹰抓小鸡般向自己扑来,呼延元宸铁萧在手中转了三圈,双眸中一道锐利的光线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呈品字形在身前点了三下。
“当当当”随着密集的三声响起,高台中的漫天棍影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最后呈现出来的画面,王虎手中的长棍正被呼延元宸的铁萧隔着,两人僵在了台上。
“哇,居然能破了副统领的流星棍,这可是副统领从他那副流星锤改良过来的,哪怕是守备大人应付起来,都颇为麻烦呢。”旁边围观的一圈士兵立刻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宁渊对呼延元宸的这招却十分熟悉,呼延元宸似乎很轻易就能用那柄铁萧找到对方招式中的弱点,再予以破掉,几个月前在行宫中的水榭里,他便是用同样的方式,轻轻一点就破了自己的腿法。
“漂亮!”王虎大喝一声,长棍转了一圈,又扫向呼延元宸的下盘,呼延元宸低喝一声,竟然以铁萧点地,身子倒卷着腾空而起,来了一记漂亮的空翻。
“副统领,你罩门露出来了!”呼延元宸朗笑一声,在略过王虎头顶的刹那,铁萧在王虎后颈敲了一下,王虎立刻浑身一震,接着仿佛站不稳般,铁塔一样轰然扑到,摔了一脸的灰。
“好小子,力气还挺大。”王虎扑哧扑哧甩了两下脸,十分灵敏地爬起来,“再来!”,说罢又朝呼延元宸扑了过去。
两人招来招往,见招拆招,打成了两团影子,直看得下边的人个个目瞪口呆,周石甚至情不自禁对宁渊道:“少爷,这呼延皇子的武功也太厉害了,那王统领的招式我连看都看不清,他竟然也能全部挡下!”
宁渊没说话,因为他现在也十分吃惊,王虎虽然身材壮硕,可动作却一点不笨拙,相反的还非常灵活,得了体内深奥内功的帮助,宁渊倒是能看清那二人的每一招每一式,可宁渊自问如果换了自己,即便有涅盘心经双脉内功的帮助,只怕稍有不慎便会被王虎给打下来,哪里能像呼延元宸这般应对得如此从容。
他知晓呼延元宸武功厉害,却不知道竟然已经到了这样一种程度,这家伙如今也不过才十七岁吧,难道他打从娘胎里时就开始练武了不成!
069、端阳龙舟
是夜,宁湘穿着一身极为不起眼的衣服,坐在一处夜宵摊旁边喝酒。
天色已经很晚了,即便是夜宵摊,如今也只有他一个客人,酒壶里的黄酒已经被他喝光了,摊主却趴在炉子背面打瞌睡,没有要过来与他添些酒的意思,宁湘也不急,酒没了,他就干坐着,眼神遥遥望着街道尽头,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片刻之后,果真有一低着头,穿黑衣的人影顺着街道走了过来。人影模样甚是猥琐,一边走还一边东张西望,一瞧便是一副做惯了偷鸡摸狗行当的派头,待他看见宁湘,立刻小跑着到桌边站定,狗腿地对宁湘鞠了鞠躬,“少爷好。”
“此事你可有把握?”宁湘有些忐忑地问。
“少爷放心,这类事情我做着可得心应手了,绝对不会出差错。”那人嘿嘿一笑,“您既然能找到我,想来是知道我的名声的,只要银子到了,我包您满意!”
“很好。”宁湘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来放在桌上,“这是五十两银子,算是订金,如果你真能办好,事成之后,还有五十两银子的赏钱。”
“好嘞!好嘞!”那人想是难得一次见到这样多的银子,立刻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将银票收起来,又对宁湘点头哈腰,“少爷尽管相信我吧,我今晚就去办!”
宁湘点点头,望着那人又迅速离开的背影,眸子里闪过一阵寒光,轻声自言自语道:“宁渊,听说你前两日特地去了城外的守备营挑人,想来是很重视这次的龙舟大比吧,王虎那个蠢货竟然没拦住你,也罢,总之无论如何,我这次一定要让你脸面丧尽,看你往后还如何在我面前得意!”
同宁湘接头的人是江州城里的一个惯偷,因有些三脚猫的轻功在身,在混混中也算数一数二的小有名气,同宁湘分开后,他一路绕着小巷走,直至来到码头边的船坞。这个时辰船坞的工人早就下工回家了,那惯偷身姿灵敏地翻过围墙,三两下便消失在船坞内围。
只是那混混急着办事,压根没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一辆马车停在夜幕里,马车车窗的布帘微微动了动,宁渊放下帘布,看了身边的周石一眼,周石立刻会意,跳出马车,也跟着越过围墙,翻进了船坞。
宁渊表情从容地继续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约莫半个时辰后,外边传来一阵响动,周石又回来了。
“怎么样?”宁渊睁开眼睛问。
周石道:“那人刚摸进船坞里,就一路朝着放龙舟的厂房去了,果真与少爷所料的分毫不差。”
“不然以宁湘的本事还能使出什么阴招来,从知道他居然会主动地‘好心’来送舟首图样,我便知道他除了在龙舟上边动手脚,再编不出其他花样了。”宁渊冷笑一声,又道:“你没有打草惊蛇吧。”
“没有,按照少爷的吩咐,我一直很小心。”
“这便行了,他既然对自己那般有信心,我们便一味装不知道好了,回头曹都督追究起来,我们也不用担什么干系,回去吧。”宁渊说着理了理袖袍,又要继续闭目养神。
“对了少爷,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说。”周石想了想,道:“那个王虎副统领,少爷当真要安排他来当鼓手吗?”
“那是他自己要求的,我又没逼他。”宁渊闭眼回了一句,想起王虎这一茬,宁渊就觉得好笑。那日他们去军营里挑划手,王虎看上了呼延元宸的功夫,硬拉着要同他比试,输了一场还不够,又硬要比第二场,怕呼延元宸不和他比,还顺便押了个彩头,双方答应无论谁输了,就要答应对方所提的一个条件。
可这第二场,王虎依旧没能够东山再起,甚至因为呼延元宸已经见识过了他所有的招式,赢得反而更快了,最后王虎没辙,让呼延元宸提条件,呼延元宸却说要让他来当宁府这次龙舟大比的鼓手。
呼延元宸的理由很简单,既然划手是挑的士兵,鼓手让统领来当正合适,有个上峰在前边虎眉瞪眼地杵着,不愁那些划船的人不出力,对宁渊这趟差事也是个裨益。
宁渊被呼延元宸的这个条件吓了一跳,他可压根没打算接受这个麻烦的副统领,因为他或多或少猜到了这王虎和宁湘有一腿,让他参加龙舟,还不知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可王虎却顶着“是男人,说得出,做得到”的噱头,硬是要宁渊答应让他加入龙舟队,呼延元宸毕竟在今天帮了忙,宁渊不想拂他的面子,又不能当面说出自己的顾虑,只好打着哈哈应下了。
原本宁渊只是想单纯应下,至于到底让不让王虎出场,最后也是他说了算,可一伙人一起排练了几天,王虎不光到得准点准时,练得也十分卖力,甚至被他发现有哪个划手躲懒,破口大骂是轻的,直接过去一通老拳更是家常便饭,致使每个划手都使出了吃奶得劲在练,倒让宁渊惊喜不少。
而经过几次,宁渊也看出来了,这王虎和宁湘关系好是没错,但也仅仅是关系好而已,却不是会使阴谋诡计的那一类,相反的,还十分爽直讲义气,说白了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因他们练习的地方就在码头边上,离船坞不远,是以中间呼延元宸也来过几次,他与王虎算是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去,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竟然成了酒友外加忘年交,在练舟的间隙,偶尔王虎还会逮着呼延元宸来上两把摔跤,这下可让“武艺高强”的呼延皇子吃上了苦水,他武功是好没错,但论起单纯靠蛮力,连内力都不允许动用的摔跤,恐怕两个呼延元宸都不是虎背熊腰的王虎对手,宁渊也目瞪口呆地围观了好几次呼延元宸被折腾得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甚至被王虎逼得狠了,呼延元宸竟然破天荒地会躲到宁渊背后,分明是想让宁渊这个外表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书生替他挡着。
而王虎很吃这一套,他可以对宁渊这位比武打败了自己两次的“元护卫”摔来摔去没遮拦,对着宁渊这还未成年的娃娃却有些发憈,每次呼延元宸一闪到宁渊背后,王虎都会抓着脑袋对这位宁三少嘿嘿笑两声,然后一转身又去作弄他手下的那些兵蛋子了。
“也对,呼延皇子也说了要来帮咱们当舵手,我瞧王统领与皇子殿下的关系还处得不错,想来也不会碍事。”周石摸了摸鼻子,“只是我原本还想向少爷讨个舵手来当的。”
“什么时候你的功夫能胜过他们两个,再来提这要求我肯定答应你。”宁渊挥挥手,示意周石赶快赶车,周石会意,也没有再多说,坐到马车前边一扬鞭,马儿立刻得得地走了起来。
日子有条不紊过着,表面上风平浪静,还有股越来越浓厚的喜气。随着端阳节的逐渐来临,江州城许多民房的房檐上都被老百姓们自发地插上了五颜六色的纸风车和飘带,一笼一笼黄澄澄香气四溢的时令糕点“端阳糕”也开始在大街小巷叫卖起来,至于旁边的京华运河,也总有一队一队的民间龙舟队伍,划着长条形的龙舟在河上往来,毕竟端阳节的龙舟大比,是全国性的节庆活动,除了官府人家,也有大把的普通百姓结伴参加,只是他们因为财力有限,无论从人力上还是龙舟上都要逊色官府人家不少,是以百姓中的队伍就从来没有进过名词前列,更别说夺得魁首了。
不过即便是来参加的百姓,图的也都是个喜庆热闹,名不名次地反而看得不重,倒是关系着官职升迁和能否入京朝见的各大高门官家,功利心才最大。
到了端阳节那天早上,因学监放假,宁渊一大早就到宁府前院的正厅里候着了,按照端阳习俗,今日全家人要在这里一同用早饭,吃端阳糕,再一同到京华河边看龙舟。
只是宁渊倒不是来得最早的那个,当他迈入正厅,宁湘和柳氏已经坐在这里了。
自从那日一番“萍儿上身”后,宁渊还是这些天来头一次见到柳氏,大概是因为端阳节的关系,宁如海准了她从祠堂出来和大伙一起吃饭,只是祠堂里的日子显然不好过,瞧柳氏那面容憔悴,连打扮都甚是清淡的模样上,哪里还看得出来从前她穿金戴银,风光耀眼的模样。
柳氏一看见宁渊,立刻想到了自己被灌了满肚子鸡血的情形,那些鸡血有臭有腥,她回去吐到半夜都没吐干净,更活生生泄了六七天的肚子,将肠胃折腾出了毛病,又是接连六七天吃什么吐什么,这其中所受的罪,她活了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
“柳姨娘总算从祠堂里出来了吗。”宁渊脸上带着微笑,对柳氏拱手一礼,“当真是有许久未见柳姨娘了,柳姨娘安好。”
见宁渊居然还有脸皮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对自己行礼,柳氏脑子一晕,那股子鸡血的味道仿佛又回到了喉咙里,惹得她险些又要干呕出来,她一边捂着嘴,一边指着宁渊道:“该死的小子,你将我折腾成这番模样,如今还有脸皮来卖乖!”
宁渊眨眨眼,“柳姨娘你在说些什么,我怎的听不懂,你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分明就是你咎由自取,怎的能怪在渊儿身上,渊儿年纪还小,可承受不起额娘的如此指责。”
“哼,你便一味地装吧,你,你……”柳氏说着,气喘不过,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宁湘急忙帮她拍背顺气,嘴里还道:“娘,咱们别和这小子一番见识,报应不爽,他自食恶果也是迟早的事。”说完,宁湘还抬起头,十分怨毒地瞪了宁渊一眼。
宁渊不再说话,反正他与柳氏他们已然是撕破脸了,再这般继续打哈哈也没意思,便走到他们对面坐下,片刻之后,沈氏,赵氏,宁沫,以及其他几位姨娘们都6续到了,宁如海与严氏是最后一个到的,两人并排走进来,严氏还搀着宁如海的手,脸上泛着别样的光泽,松弛的脸颊都变得紧绷红润了些。
宁渊听见坐在理他不远的姨娘庄氏与张氏在说悄悄话,“老爷昨儿个夜里又是宿在大夫人的院子,这都连着多少天了,你瞧瞧大夫人这红光满面的模样,当真是每天受着老爷的雨露滋润,可比用多少美容养颜的玉女珍珠粉都要奏效。”
庄氏在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醋意,他是最为年轻美貌的一个姨娘,从前一直同柳氏平分春色,近来瞧着柳氏不断被宁如海责罚,已然是失了宠,庄氏除了幸灾乐祸之外,也十分想当然地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以自己的美貌,少了柳氏这个宿敌,整个宁府里便没了能与她相争的女人,将宁如海牢牢握在手里便是易如反掌的事,到时候只要他能哄得宁如海高兴,弄个四夫人当当也不是没可能的。
可惜她原本以为把握十足的如意算盘却并没有打成,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平日里一直不声不响的大夫人居然会在这时候蹦出来,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年过四十,早就人老珠黄的老女人打乱了计划,庄氏就觉得不可思议。
张氏虽然也觉得宁如海居然会再度宠幸大夫人太过诡异,但她毕竟比不上庄氏年轻美貌,胆子也要小些,不敢在这种地方以一个姨娘的身份嚼人家正室的舌根,只轻咳了一声,没说话。
庄氏见张氏不理自己,觉得无趣,便也闭了嘴。
沈氏深深看了庄氏一眼,方才那番话她也隐隐约约听到了,其实他也对宁如海的作为有些好奇,当然,以她老夫人的身份来看,宠幸正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宁如海与其花那么多时间再一个年龄如此之大,已经几乎没有生育可能的老女人身上费体力费心力,还不如多宠宠那些正值盛龄,身强体壮的姨娘们,让她能多抱上几个孙子,不然如今宁府的晚辈们,男丁病的病,蠢的蠢,顶用的就只有宁渊一个,实在是太人丁单薄了。
当然这样的话,沈氏也只能心里想想,总不能说出来扫自己儿子的兴,毕竟晚上上谁的床那是宁如海的自由。
宁如海与严氏并排落座后,还像小伙子一样在严氏掌心捏了一把,严氏脸色微微发红,想到昨夜里的那一番颠鸾倒凤,身子不由得再度酥麻起来。
所有人都到齐后,婢女们便流水一样送上刚出笼,还正热气腾腾的“端阳糕”,与新酿的糯米甜酒给众人当早点。端阳糕香糯,甜酒清甜,宁渊刚吃了一口,便想到馨儿最喜欢吃的其中一样东西便是端阳糕,可像这样的寻常家宴,碍于唐氏的身份与宁如海对宁馨儿血脉的疑窦,从不会允许他们出席。宁渊微微侧过头,他身后的白檀立刻会意上前:“少爷有什么吩咐?”
宁渊轻声问:“娘和馨儿今早都吃了些什么。”
“咦?”白檀却疑惑地眨了眨眼,“少爷你还不知道吗,姨娘和小姐一大早就出府了啊。”
宁渊一愣,“出府?他们怎么会出府?”
“我还以为是少爷安排的呢。”白檀道:“前些天馨儿小姐不是说她也想看赛龙舟吗,今儿个一大早周石就将姨娘与小姐送出府了,说他有个叫闫非的朋友安排,可以让馨儿小姐在河边最好的位置看龙舟,难道这不是少爷你安排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