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非?”宁渊磨了一把牙齿,大概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宁馨儿的确软磨硬泡缠着他硬要看龙舟,可同家宴一样,宁府设在河边观赏龙舟的位置也没有给她和唐氏留,即便宁渊如今在沈氏跟前得脸,可这种事情他也插不上手,更不可能让唐氏带着宁馨儿同普通百姓窝在一起看,人多手杂实在是太不安全,便回绝了宁馨儿的要求。
之前在盯着那帮士兵划手练舟的时候,宁渊曾无意间向呼延元宸提过一句,如今瞧来,难不成是呼延元宸多事,又串通了周石,瞒着自己弄了这一茬?
也罢,宁渊苦笑着摇摇头,既有周石在,想来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待会他当面质问一番呼延元宸便是。
吃过早饭后,众人又留在正厅里喝茶漱口,等着管家准备前往河边的马车。沈氏喝到一半,还不放心地问了宁渊一句,“渊儿,龙舟的事宜可都操办好了,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祖母放心。”宁渊放下茶盏,站了起来,“一起都准备妥当,渊儿对这次咱们府的龙舟有信心,说不定还能冲一冲魁首。”
“哼。”宁渊刚说完,另一边却传出一声极为不协调的冷哼,宁湘坐在那里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劝三弟这个时候还是少说些话,省得现在大话放出去,到时候结果却太过丢脸,脸皮反而捡不回来了。”
“二哥既然这样说,那么依二哥的意思,咱们府的龙舟是没办法夺得魁首了吗。”宁渊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宁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宁湘方才只顾着奚落宁渊,完全是气话,如今反应过来,自然是察觉了自己这番话的错漏之处,一时见沈氏和宁如海都沉下目光来望着自己,顿时脸色一僵,悻悻低下头去。
“你自己是个不中用的,就不要以为你弟弟和你一样没用。”沈氏冷着声音道:“下次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胡乱说这些晦气话,我便让教引嬷嬷好好管教管教你的这张嘴,明白了吗!”
“是,祖母。”宁湘头埋得弟弟的,语气惶恐,心里对宁渊的恨意又加重了几分。
此时管家进来回话,说马车准备好,可以启程了,宁如海点点头,同严氏一左一右搀着沈氏朝门外走,一屋子的人便都跟在他们身后,宁湘扶着柳氏故意落后了几步,他怨毒地盯着宁渊的背影,心里冷笑个不停。
哼,魁首?你便先得意得意吧,我便悄悄等待会你操办的龙舟破天荒地替咱们府拿了个末等,看你还如何得意如何笑!
京华运河边此时已是人满为患。
毕竟是一年才一次的盛世。沿河两边的街道上人头攒动,万人空巷,几乎整个江州的百姓都来了,有些为了占据更好的观赏位置,甚至前一天夜里就已经到了,大人们穿着颜色鲜亮的衣服,小孩手里一人拿着一个纸风车,当真是要比年节时的庙会还要热闹几分。
只是,任凭百姓们再多再挤,整条河边观赏位置最佳的一片区域,已经被隔了出来,摆放着成排的红木椅子,那里是特地给达官贵人们留出来的地方,不光地方宽松,旁边还准备了鲜果与美酒,而在那些椅子的最前方,还架了个高台,上边只零散摆了几张椅子,想来是给身份最为贵重的人留着的。
而宁家人刚到,无论沈氏,还是宁如海,严氏,亦或是宁渊,当看见那高台上已经坐着的两个人时,都露出了傻眼一般的表情。
唐氏依旧是那身素雅的青色长裙,银簪发饰,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坐在那里,一旁还有个丫鬟模样的人给他执扇扇凉,同唐氏比起来,坐在她身边的宁馨儿却要轻松自然许多了,想来是小孩子心性的缘故,不光十分放得开,表情兴奋地东摸西看,手里还捧着一个大苹果,见着宁渊他们过来了,还特地趴到高台边的栏杆旁,朝宁渊挥着手道:“哥哥!”
070、宁湘吃瘪
“他们为何会在上面,宁渊,这是怎么回事?”宁如海立刻回头问向宁渊,在他看来,肯定是宁渊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让唐氏得到那样好的位置。
“父亲,此事我也不知情。”宁渊立刻答道,即便宁渊猜测此事和呼延元宸有关,但他也不可能老老实实说出来。
“你莫非是老糊涂了不成,渊儿一个孩子,又怎么能知道这种事。”沈氏喝了宁如海一声,同时也有些惴惴地望着唐氏的方向,那里的位置素来只会给最有身份地位的人准备,哪怕是以宁如海的官职都只能坐在下边,联想到上次灵虚尊者专门上门要给唐氏诊脉的事,沈氏心里不禁打起了鼓,她曾怀疑唐映瑶有个不得了的亲戚,如今瞧这阵仗,这事竟然还是真的不成!
便在这时,有一伙人迎面朝宁家人走来,宁渊眯着眼睛望去,走在最前边的竟然是司空旭,后边还有一票下人。自打宁萍儿的事情之后,宁家人虽然明面上不说,可心里都知道已经同司空旭结下了梁子,如今见着四皇子似乎是特意在朝这边走,看表情似乎还没安什么好心,宁如海避也不是躲也不是,只好硬着脸皮弯腰行礼,“微臣参见四殿下。”
“宁大人不必拘礼。”谁知司空旭看起来却十分和颜悦色,似乎一点没有和宁家有旧怨的模样,他扬起一双英挺的眉毛,目光略微宁如海,看向宁渊,道:“三公子对本殿的安排可还满意?”
宁渊不明所以,“殿下何出此言?”
司空旭指了指高台上的唐氏和宁馨儿,“本殿知晓他们二人是三公子你的娘亲与妹妹,是以特地让人在高台上多加了两个位置,让二位能在最好的地方看龙舟,三公子若是有兴趣,不妨也随本殿一同上去,你的位置本殿也早就准备好了。”
宁渊心里咯噔一下,他本以为唐氏和宁馨儿在那里是呼延元宸的安排,还在嘀咕呼延元宸怎的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将唐氏他们安排进一等席,谁知道如今听司空旭此言,这竟然是他的手笔。
他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难不成是想借着唐氏与宁馨儿,来要挟自己吗。
不会。宁渊摇摇头,挥去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众目睽睽之下,司空旭也没有胆子这么做,而且既然司空旭在这里,那么司空钺也一定要来,那位大殿下留在江州这么久,可是一直在等着抓他司空旭的错漏呢,何况在宁萍儿被沉塘那日,司空旭已经知道了自己手里握着他的几处把柄,以这人严谨且自私自利的性格,不可能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来。
“不了。”宁渊抬头看了唐氏一眼,道:“我在家里是晚辈,既然娘亲和妹妹都得了殿下的恩惠招待,我却不能忘了本分,还是在下边陪着祖母,与父亲母亲的好。”
“既然如此,那真是可惜了。”司空旭对宁渊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本殿还想借着这机会同三公子多亲近,不过也不急,咱们来日方长还有的是机会。”说完,司空旭又对着宁如海点了点头,带着一行人上了高台。
高台上服侍着的婢女们赶紧放下手中的事情行礼,唐氏也跟着站起来俯身屈膝,司空旭挥挥手平了他们的身,却走到宁馨儿面前,蹲下身去,用轻柔地声音问道:“小妹妹,你几岁了。”
“我才不告诉你!”结果面对着司空旭那张让许多少女见过之后怦然心动的俊脸,宁馨儿不光不买账,还拉下眼皮对他做了个鬼脸,然后迅速躲到唐氏身后,还不忘再探出脑袋来对他打了两下舌头。
“你这孩子,怎的这么没礼貌!”唐氏害怕司空旭怪罪,急忙对宁馨儿呵斥道,司空旭却摆摆手,“不妨事,童言无忌,小姐也不过是孩子心性罢了。”说完,他自顾自地在最前方两张椅子的其中一张上坐好。
唐氏也拽着宁馨儿坐下,心里依旧有些忐忑,如果不是因为宁馨儿想看龙舟,她兴许压根就不打算出府。不过宁馨儿显然没受周围的气氛影响,依旧兴致勃勃地东摸西看,手里的苹果吃完了,又拿过婢女送上的端阳糕继续吃着。
这个小插曲过后,宁家人也依次在属于他们家的区域里分主次坐好,只是几个姨娘又免不了开始议论,说唐氏同他们一样的身份,凭什么要受那么好的待遇,连老夫人都要坐在下面,当真是不孝,宁渊却不觉得有什么,唐氏和宁馨儿原本在宁府里就不受待见,此刻自然用不着谦让什么,何况这还是司空旭的安排,这些人就算心里有意见,也只能在下边嚼嚼舌根,不敢拿到明面上说。
沈氏自坐下后心里就一直在想个不停,她从方才司空旭的话语里听出了司空旭这么做似乎只是为了同宁渊拉关系,原本沈氏还在担心宁府与司空旭结了怨,若是司空旭今后得势,对宁府肯定会造成一番麻烦,但如果家里有人能和司空旭傍上关系,化解掉这一茬不愉快的话,等于是治了沈氏的一块心病,因此她不自觉侧过头看了宁渊一眼,目光里多了几分看重。
龙舟大比要到正午才开场,此时还有一段时间,宁渊以前去看看龙舟准备得怎么样为由,向宁如海与沈氏告了个假,起身离开了座位,来到了所有龙舟划手在做最后赛前准备的地方,并且一眼就看到了王虎那群人,王虎穿着特制的藏青色马褂,正粗着个大嗓门对下边一群兵蛋子在做最后的赛前动员,呼延元宸也站在那里,赤裸着结实的上身,张开双臂,让周石和闫非一左一右在他手臂上抹药酒缠纱布。
呼延元宸自从被王虎缠着摔了几次跤,并且次次都沦为手下败将之后,难得地激起了这位异族皇子的好胜心,竟然正儿八经地向王虎讨教起这类肉搏诀窍来,当然,受了体格和年岁的限制,拼力气他至今不是王虎的对手,以至于两只手臂还有些拉伤,每天都要抹药酒。
“嘿,三少爷来啦!”见宁渊出现,王虎豪迈地一挥手,那群兵蛋子立刻齐刷刷地一躬身,声音洪亮道:“见过宁公子!”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王虎是彻底看明白了宁渊的个性同宁湘嘴里说的完全不一样,这人哪里是什么顺溜拍马诡计多端的性格,除了嘴巴厉害点,性格还爽快干脆得很嘛,虽然他想不通为何宁湘会那样说,但也顺理成章地将对宁渊的称呼,从“小子”变成了“三少爷”。
呼延元宸看了宁渊一眼,动了动胳膊道:“你怎的来了,莫非是不放心我们?”
“我不放心的事情多了去了。”宁渊看向周石,“你不打算对我说说娘和馨儿的事吗?”
“便知道你是要来问这个。”周石还没开口,呼延元宸就打断他,走到宁渊面前坦诚道:“我原本是打算瞒着你,给你娘和你妹妹弄个好位置看龙舟,可也从来没想过要把他们摆到那样显眼的地方,只不过是将他们二人接来时,被你们那位四殿下撞见了而已。”
“你也知道,说到底我怎么都算个外乡人,既然你们那位四殿下要尽地主之谊,我也不方便越俎代庖。”呼延元宸说完,还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宁渊点点头,其实他过来便是想要确认一番,见此事只是司空旭的临时起意,而不是他一早便算计好了的,便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也在暗自打算,他实在搞不懂司空旭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以后得让娘带着妹妹警醒一些。
“三少爷你放心,这帮兄弟操演了这么些天,今日势必要将魁首夺下来,给守备大人长长脸!”王虎一手揽过呼延元宸的脖子,一手将胸脯敲得梆梆响,很是信心十足。
待宁渊回到河边坐好时,离龙舟大比正式开始已经没多久了,四周该坐人的地方也坐满了人。到场官员中以曹桂春和宁如海的官位最高,因此宁家与曹家并列在最前方,只是对比宁家人多少有些紧张期待的表情,曹家人显得很漫不经心,好像已经笃定把今年的魁首收入囊中了一般。
曹家之所以年年都能拿到大比的魁首,并非是他们找来的划手要强过别人家,实在是他们家的舵手太过厉害。龙舟的掌舵人除了要控制整条船的方向,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通过观察水流和风向,还能控制着整艘船不断轻微地变化角度,以最快的速度前行,而曹家就是正好有这样一位十分厉害的舵手,即便宁家年年都从军营里找来孔武有力的壮汉划船,却怎么都要比人家慢上一丝。
司空钺果然也跟在司空旭后边到场了,就坐在那处高台上,并且还将一个蒙着面的少年搂在怀里。大庭广众之下,司空钺就这般让那个少年坐在他的大腿上,同时一只手还从下边伸入少年衣裳的下摆里抚摸着,好像生怕别人瞧不见一般,不过顾着他的身份,无论是官员也好,百姓也好,出于对自身的考虑,即便看见了也都假装没看见。
那少年想是被司空钺弄得狠了,脸色通红,樱唇微张,整个人都挂在司空钺身上娇喘连连,不时轻声呜咽一声,叫得司空钺兽欲大动,伸在他衣裳里的那只手便动作得更厉害,传出一阵一阵粘滑的跐溜声。
“殿下……”苏澈抱着司空钺的脖子,牙齿轻咬着他的耳朵,装作很顺应他的调情,可一双眼睛却完全没有半分在司空钺身上流连,而是落在旁边的司空旭身上。
只是,无论苏澈如何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司空旭却像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般,不光没有回过头,反倒眼睛一直望着高台下方,嘴角亦挂着意味莫名的笑容。
“殿下……”苏澈又哼了一声,声音还更大更娇媚了,司空钺以为苏澈是在唤他,直被苏澈的声音叫得骨头都酥了,心想这尤物不愧能被称之为花魁,若非此地人太多,真想立刻就将他扒光了,抱着他纤细白皙的腰就地正法,想到这里,司空钺手指再一用力,深入苏澈身体的手指戳到了一块软肉,并在上边用力摩挲起来,苏澈被他磨得双脚一阵控制不住的痉挛,险些从司空钺腿上掉下去。
可即便被完成这样了,苏澈的目光依旧没从司空旭的身上挪开,他很不解,他方才的叫声已经那般明显,司空旭肯定也听到了,为何都不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他不禁顺着司空旭的目光,朝下边看去,见着的却是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书生。
青色长衫?苏澈可不傻,他忽然想到最近每当他和司空旭优惠求欢时,司空旭都会让他换上一身青色长衫作书生打扮,而且瞧司空旭看着那书生的眼神,玩味中竟然还带着一丝……专注?
没错,那是专注的眼神,那书生到底是什么人,他陪在司空旭身边已经许久了,可这位四殿下也从来没用过这样的目光看过他!
“你这妖精,竟然给本殿走神?”司空钺低声轻笑出的话拉回了苏澈的思绪,苏澈忽然感觉到身下一热,花茎已然被司空钺粗糙的手掌给握住了,并且被他用力搓揉起来,苏澈吃痛,抓着司空钺的肩膀不断讨饶,惹得司空钺一阵氵壬邪地浅笑。
“当当当!”一阵锣鼓声响起来,一个穿着官差服装的老头爬上一座高梯,敲了敲手里的铜锣,然后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一年一度的龙舟大比马上便要开场了,现在请参赛船队入场!”
老头话音刚落,河边成排的牛角号便被士兵齐齐吹响,伴随着这些号声,与河岸两侧百姓的欢呼声,一艘艘船首雕刻各异,五颜六色的龙舟缓缓划入了河道里,在起点处依次排开,每条龙舟上几乎都坐满了手臂粗壮的猛汉,身上也穿着同龙舟颜色一样的衣裳,用以和别的船队区分开。
龙舟大比的赛程并不长,总共只有五百丈,同寻常竞技一样,哪艘龙舟能以最快的速度第一个到达终点,那便是今年的魁首。
“三弟,希望你操办的龙舟当真能拼一拼魁首,不要叫父亲失望才好。”到了这一刻,宁湘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雀跃了,他等了这么些天,为的便是要在今天好好看一看,当宁渊操办的龙舟不但拿不到魁首,反倒拿了个末等时,宁如海会有一副怎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