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后之路——雪落离庭

作者:雪落离庭  录入:07-09

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拾了些野草铺在泥床上,没有被子只好相互挨着和衣而睡。

刚睡下不久,殷羽庭就被胳膊上一阵酸疼疼醒了。睁眼只见一团漆黑连天上的星星都隐藏了起来。左臂被压住了,侧过脸迎面便是一阵温热的鼻息。原来那付千荀竟是枕着殷羽庭的左臂睡的正香。

殷羽庭叹了口气,伸出右手抬起付千荀的头把左臂抽出。他动作十分轻微,却不想那付千荀还是醒了。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殷羽庭。“你不要走。”付千荀的声音细弱清晰,完全不像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

殷羽庭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那双比夜色还要黑沉的眼,此时正微弱的闪着精光。

“我怕冷,你要抱着我睡。”

“付公子你……”殷羽庭欲语还休。

黑暗中不知谁低低的笑,只听付千荀柔声道:“你好好的照顾我,我一定会报答你”

殷羽庭沉默良久,淡淡的道:“不用你报答。”

付千荀道:“我一向不喜欢欠人情。”

殷羽庭伸手摸了摸付千荀的脸,那冰凉光滑的触感似乎蜇伤了他的指尖:“你这人……你这人真是够怪的。”

付千荀问道:“我是怎样怪了?”

殷羽庭道:“不知道,就是觉得怪。”

付千荀顺势倒在殷羽庭怀中:“你也是,让我觉得怪。”

殷羽庭没有推开他,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似乎有话要说却又轻声的道:“睡吧。”

崖底时光,恍如世外桃源无别处。

林中已是春风悠悠,残寒追逐着严冬的步伐悄声远去,阳光照遍青山绿草,柳青桃红,尽是妩媚。

第三日中午,阳光透过苍翠的树叶洒落在地,细碎的就像流金。

付延美终于寻到了崖底,只见他右手手臂上用布条紧紧扎着,那布条都已经被血染红。

付千荀见到弟弟,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脸上连一丝笑容也没有露出。

在付延美的帮助下,三人沿着付延美来时的道路艰难的回到了崖上。马车早在落崖的时候散了架,没有脚力付千荀根本走不了远路。夜幕降临的时候三人连这片树林还没走出,只好找到一处近水的萌阴之地过夜。

火堆前,付延美紧张兮兮的拉住付千荀的仔细断臂查看,半晌叹道:“真是太神奇了,哥哥的左手断骨处已经愈合,过不了几日就能完全好了。”

付千荀推开付延美拉住自己的手,轻描淡写的道:“我的手不碍事,倒是你臂上的伤怎样了?”

那付延美听罢面露惊喜之色,连忙回答:“只是皮外伤,皮外伤,多谢哥哥关心。”

不远处的殷羽庭冷眼观望着他们兄弟情深,眼神不经意的穿过面前的火堆,与谁的目光相遇。也不知是谁先错开了眼,可那眼角的余光还是被对方察觉到了。

终于这夜的星光黯然淡去,耳边传来付氏兄弟二人稳定悠长的鼻息声。殷羽庭却全无睡意,又不忍与空中明轮对视,于是只好闭眼假寐。伴着林边有一声无一声的野鸟鸣叫,一个极轻的脚步声渐渐接近。殷羽庭凭直觉知道那人就是付千荀。

要知端的,下回分解。

第38章

上章说到那付千荀半夜三更的爬起来走到殷羽庭身边,蹲下身去凝视了很久很久……直到杂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殷羽庭才睁开眼睛。侧过脸,似乎还能看到那个清绝高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早已察觉这付千荀并不普通,殷羽庭翻身坐起,迟疑一瞬,还是蹑手蹑脚的起身朝那人消失的方向寻去。

话说这殷羽庭跟在付千荀后面,两人拉开数丈距离,前面的人走走停停,停的时候似乎还耸耸肩。眼看他往山坳僻静处越走越深,忽然转过个弯,面前豁然开阔起来。

一潭湖水反照着天边皎洁银盘,波光潋滟。四野清风徐拂,湖中盛开朵朵白莲,与翠叶迎风摇曳,滚落无数滴夜露,在水面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殷羽庭正在心中赞叹这里风景之瑰丽,却看到那付千荀站在岸边开始宽衣解带。——原来他是来这里洗澡。

付千荀很快脱掉了身上最后一件衣服,连束头发的布条也扯了下来。满头长发墨黑如檀木,流水般披泄而下,滑过雪玉也似光滑的肩头,铺满线条优美的裸背,盖住了两片小巧隆起的臀丘。月华下,付千荀慢慢走入水潭,被水湿润的肌肤更是流光似金,将他那身姿衬托得如出尘仙子。

没想到这付千荀平日里看高瘦憔悴,其实衣服里这身形如此之好。殷羽庭躲在草丛中正暗自思量,突然一声低沉的“殷公子……”清幽幽的响起,付千荀游到岸边,深刻的五官被水面的反光折射得更加深刻,他似乎是勾起了唇角,但眼里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清冷:“你怎么来了?”

偷看人洗澡,毕竟是不光彩的事。殷羽庭面色窘迫:“我见付公子一人起身,不放心就跟了过来。”

付千荀听他这话,竟是巧然轻笑:“那就多谢殷公子关心。”

“打扰了。”殷羽庭转身要走,却被一只水淋淋的手抓住脚踝,“留步。”

殷羽庭回眸望他。

付千荀道:“明日下了山,只要买到三匹快马,不消几日就可到达唐营了……”

等了半日殷羽庭也等不到下文,只得垫了一句“如此最好。”

付千荀轻轻的摇了摇头,淡漠清冷的目光不知是否因为映着水光的缘故,竟一片潋滟:“相处虽短暂,却令人难忘。等到分离,你会不会想我?”

殷羽庭颔首敛眸,那如扇的睫毛下瞳仁清亮无比,间或漾起残莲般的涟漪,朱砂痣妖冶邪魅,仿佛要滴出血来:“你说什么?”

付千荀伸出干瘦的手指一下子攫住了对方的下颌,他的手指看起来绵软细长,力道却分外的大。殷羽庭的脸被捏得根本动不了分毫。只听付千荀轻声的道:“你明白。”突然收回了手。等殷羽庭回过神来,对方已在池中游弋,刚才说的话也散落在这静谧林中深夜,消失不见了。

……

春寒料峭,翠柏挂霜。

殷羽庭醒来的时候,付家的两兄弟正在煮水。三人胡乱吃了些干粮,就急忙启程赶路。晌午时分下山进城,在小酒馆里对付了一顿。幸运的是,他们顺利买到了脚力好的蒙古马。三人都是归心似箭,也就马不停蹄,风餐露宿的往西凉国赶去。

这一日终于赶到原上,一望无际的碧绿如坪,高阳下远远看见了几百行军帐,正中的将军帐顶竖着唐军的战旗。

殷羽庭催马前行。刚走了几步,一回头却见付氏兄弟还站在原地。

“这里距离殷公子的唐营有一里的路程,我们二人就送君至此了。”付延美朗声道。

殷羽庭道:“付公子言出必行,我对二位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请二位到唐营稍事休息以聊表心意。”

付延美干笑道:“这……恐怕多有不便。”

殷羽庭错眼去看付千荀,只见他原本消瘦憔悴的面孔似乎丰满了些,委顿的双眸也明亮了些,只是那面上依旧是宁静冷漠。付千荀的目光,也沉静深敛,波澜不兴。

殷羽庭冲付千荀笑了笑:“既如此,我就回营去了。”

从始至终,那付千荀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殷羽庭身上从未移动分毫。他的目光总是冷漠和平静的,却在那平静下似乎又隐藏着剧烈的黑暗慢慢扩散开来。

殷羽庭双腿一夹马腹,座下马儿轻抬四蹄带着他往唐营而去。跑出很远再回首,只见付延美在马上双手抱拳:“后会有期。”

……

“军师回营啦——”哨兵们见到殷羽庭一人一马往军营而来,立刻奔走相告。将军帐中,李春秋闻声而出。但见那远道归来的人,似乎比离别时候瘦了一些。原本洁白匀停的面上轻染风霜,眉间那朱砂痣反倒红润异常。浓墨色的眸子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目光由远及近落在李春秋的身上。

一句“奴儿”立马破坏了殷羽庭归来的好心情。至将军帐前翻身下马,却是一下子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奴儿!”李春秋将殷羽庭紧紧拥着怀中:“你终于回来了,你可知道我又多担心你!”

殷羽庭却将他推的老远,环顾左右不出意外的发现看见的兵士一个个目瞪口呆,赶紧拉着李春秋钻进将军帐内。一进帐,那李春秋就迫不及待在殷羽庭眉间落上一吻。这位风流王爷大约过了半年栉风沐雨的军旅生活,那淬白的面上竟是一点风霜之色不染,依旧如此美得如二月春风拂面似的,桃花眼里柔情流转,正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归来的人。

殷羽庭嗔道:“王爷怎么好在这里也这样叫臣?!”

李春秋摸着他的脸,爱怜的道:“我一直想念着奴儿,担心的睡不好觉。”突然面色微变,那柔情蜜意的眼中倏忽划过一瞬哀伤,“你却一回来就对我发脾气么?”

殷羽庭哭笑不得,一回来就发脾气的到底是谁?!

要知端的,下回分解。

第39章

话说殷羽庭将自姜秦国分别后的遭遇同李春秋仔仔细细讲了一遍,从古纳城兵士离奇暴毙到付氏兄弟护送回营,只略去了与付千荀跌下悬崖的一段。

李春秋将殷羽庭放在腿上抱在怀中,从发梢检查到手指,确定他身上连一条划伤都没有,才漫不经心的敷衍说:“好,好,只要奴儿回来就好。”

殷羽庭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愠怒道:“王爷是不是应该把臣放下来在说话?现在这样,叫外面的士兵看见就丢老人了!”

李春秋用小拇指勾着殷羽庭垂在鬓边的长发,耍起无赖:“丢人就丢人,反正我就是舍不得放你下来!”

殷羽庭铁青着脸:“这里是军营,你是主帅我是军师,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李春秋反而将人搂得更紧,捉住殷羽庭的脸狠狠的吻在了他的额角。

“王爷……”殷羽庭甚是无奈。

李春秋忽而展颜一笑:“奴儿放心,这西凉国虽然不降,但也是在负隅顽抗,派出的军队都是些老弱病残。我军自与西凉交战,连战连胜。扫平西凉,只是时间问题。”

殷羽庭听罢良久未语,瞳孔深处却是慢慢浮起层极淡血气。

李春秋轻笑着道:“听说那西凉的老皇帝支撑不住,急招自己的皇子们回宫议政。要不了多久,西凉就会划归我大唐版图。”

殷羽庭侧脸望住李春秋那张淬白的脸。他如扇的睫毛下瞳仁清亮无比,他眼中雄心万丈,好似将山河日月尽收眼中。殷羽庭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恍若罂粟绽放:“看来王爷心中已有计较,臣不必多言了。”

李春秋只手捏住着殷羽庭尖巧的下巴:“奴儿为本王所冒天下奇险,本王都记在心里。”

殷羽庭别过脸去:“王爷何出此言。羽庭既为王爷幕僚,辅助王爷是职责所在。”

李春秋涩然道:“奴儿这么说,春哥听着生分了。”

殷羽庭回过头来,恰巧碰上李春秋将脸凑近。于是脸贴上脸,唇碰上唇,被李春秋设计偷了一吻。待殷羽庭想躲,却哪里逃得出李春秋的魔掌。

夜色低回,苍穹上月明星稀。

将军帐内,李春秋摊开地图,同几个高级将领分析局势排兵布阵。有姜秦国前车之鉴,西凉国一开始就表现的如此不堪一击,不得不让李春秋多一些提防。帐内的灯火忽明忽暗,李春秋不免偷眼去看站在后面调灯芯的那位军师。

“殷六郎,你过来。”李春秋把殷羽庭叫过来:“你且看看这地图上标红的地方,明日我军预备在此设伏袭击西凉军队。”

殷羽庭依言看了看那地图,几个将领等着他开口点评。这些带兵打仗的军官都是多少年跟着李春秋出生入死的人,对这位三五个月就从一个无名白丁爬到军师位子上的殷羽庭颇有微词。只见军师眸光涣散,只是扫了一眼几人盯了几个时辰的地图就淡淡的说:“很好。”

他这一句,不免引起周围人的讪笑。

李春秋若有所思的望住殷羽庭,对周围人说:“此计已定。军师今日刚刚回营,本王有些话要对他说,你们退下吧。”

军官们行礼告辞,退出军帐。

李春秋过去搂着殷羽庭道:“奴儿,你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殷羽庭:“在想付氏兄弟。”

李春秋:“他们救了你的命,本应送上重礼道谢,可惜现在找不到人了。”

殷羽庭长眉微蹙,摇了摇头:“我才不是要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李春秋抿起唇角,一双桃花眼半眯起来,灯火下媚眼如丝地流转着波光:“那是如何?”

殷羽庭颔首叹道:“从高丽到姜秦再到西凉,我觉得这西凉国最是凶险。王爷,对付西凉一定要小心啊。”他目露凶光:“想那付氏兄弟身份定不简单,尤其是……”

“我会小心的哦,”李春秋摸了摸殷羽庭的脸,从案上拿出一个牛皮信封:“刘子桓寄来的家书。”他捏着那封信,似乎有些犹豫不决:“这一封是特地写给你的。”

殷羽庭立刻将信夺了过来。

李春秋揶揄道:“奴儿放心,我可没有偷看,我不是那种人啊!”

殷羽庭冷着脸将信收好,告辞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李春秋前一刻还柔情蜜意的眼后一刻就冷淡无光:“子桓……”

……

刘子桓的信上只有八个字:一切顺利盼君平安

殷羽庭看了信,展颜一笑。

长安初春。五瓣梅开过了只剩下几朵残花,清晨总能看见枯枝上挂着的寒霜。水面上的春冰缓慢融化,子规栖息在枝头,乌黑的眼睛盯着漂流在溪水中的菖蒲。

成王府镜临苑

刘子桓手持秋毫,在纸上写下八个字:一切顺利盼军平安,落款:子桓亲笔。

待字迹干透,折好放在牛皮信封中差人送往西凉。

刘子桓想起殷羽庭,那天晚上的他,光洁聚雪的面上一双浓墨色的眼,眉心殷红妖艳的朱砂痣。他说:“天下会是我们的……子桓一定会去做。”

刘子桓轻叹一声,从袖中拿出一条蚕丝罗帕,帕上绣着一对鸳鸯。这帕子正是郑国舅之女郑兰蝶亲手所赠。就算是定情物罢——

要知端的,下回分解。

第40章

半年前的长安还是隆冬。

成王爷李春秋带着殷羽庭北去征战,大约岁首便传来了高丽投降的好消息。为了庆祝成王旗开得胜,那年的上元节长安人过得异常热闹。

正月十五玉兔东升皓月高悬

灯会上人声鼎沸,做生意的都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大声吆喝。赏灯的人们也喜欢这样欢乐的气氛,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这时候就算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的娇小姐们也会得到家长的允许来灯会上逛上一逛,买些喜欢的配饰,吃些没吃过的小吃。

郑国舅的长女郑兰蝶也带着贴身的小丫鬟巧儿来逛灯会。这位郑兰蝶郑小姐是个名副其实的官家小姐,平日里安心静养在深闺之中。据说这郑小姐却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喜欢词曲,其随笔诗作亦在上流女眷之中颇为流行。

他主仆二人游至护城河边,只见周围的人纷纷围在岸边说说笑笑。郑小姐也去看个热闹,却原来人们说的是花船上唱歌的男子。

推书 20234-07-09 :发妻——樨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