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没理他。
“袖口绣的是什么花,怪好看的。”
“鬼擎火。”
老阳是个专门打击人的家伙:“不就是曼珠沙华么,好骚包。”
小七怒了:“这是我们投票选出来的!你根本不懂门主的心情!”
司徒澈原本就被他这爱理不理的德行弄得很恼火,被喷了就立刻反击。
“我懂他才怪了!话说你们真糟心,看他就应该走高冷路线的,非要搞些秀气的东西,还好走江湖靠脸靠气势,不然你们门主非被你们这些拖后腿的弄成娘炮造型!”
被打击完的小七开始反思他们的审美,于是开启了煽情模式,“门主是个好人,将无家可归的我……”
司徒澈一下子站起来,相当没心没肺,“雨停了,我走了啊!”
“你等等。”小七走到山洞外,替他牵了一匹马来,把缰绳递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走,比较安全。”
“哦,哦。”司徒澈一看,明显就不是之前那匹白马嘛。虽然上官种马给的确实是老马,但是很能拉车的好不好!他瞅瞅那高大的黑马,黑马也瞅瞅他,那水润润的眼睛挺讨人喜欢的。他摸摸它的脑袋,“先说好,这是你自己给我的,别回头就坑我银子!”
“我还不屑!”小七哼了一声,“就几百两,我才没这么穷酸。”
几百两……司徒澈认真考虑了一番要不要抱他们门主的大腿。
黑马对他挺殷勤的,不负比司徒澈还贵的身价,跑得又稳又快。司徒澈跟它商量了几个名字,比如说“离暗”、“马景昭”、“黑子”、“黑皮”、“大长腿”之类的,最后订了个没什么营养的名字:甘甘。
除了喊名字的时候它没有反应之外,其他还不错,至少不会被踢。
小七给他指的那条路诡异的好走,像被清理过似的,走在路上相当的舒坦。别说山贼了,半个人影都没有。尽管刚下完雨,道路一点也不泥泞,偶尔有些水坑,也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大土豪盖了块木板在上面,走起来尤为顺利,很快就来到了中荣国。
司徒澈在一个小客栈里落了脚,跑前跑后地给甘甘喂了粮草。号称几百两的黑马倒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
他也不急着去把心脏拿回来,毕竟人族的司徒澈不缺心眼,拿着也没用。再说他老早就忘了自己的心脏长啥样了,搞不好弄坏了狻猊怎么生活?
“甘甘,多吃点,明天用力赶路。”
黑马喷他一脸。
在小破客栈美美地休息了一晚上,司徒澈赶了半天路,终于在傍晚前赶到中荣国的城里。
距离干坏事的夜晚还有一段时间,司徒澈想着怎么自己也是归乡,好歹回家看看,顺路去看看他家的小景昭。
老阳决定干的事情效率很高,三下两下就溜到司徒家了,探头一看,险些被亮瞎狗眼。趴在屋檐上的老阳看着自家来来往往的婢女,脑袋有点懵。
你他娘在逗我?
司徒家被灭门了没错吧,怎么比他在的时候更加繁华了?这不科学!
他摸去隔壁大将军家,瞅了半天才看见秦青山,再乱看几下就差点被秦遇的暗器打中,连滚带跑才躲过一群喊着“贼人”的家丁。
“偷看一下小景昭招谁惹谁了!”痴汉老阳蹲在街角喘气,肩膀上的伤又开始痛了。
宵晖的缚神香不定期地发作,脱力不说,喷点血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司徒澈对于这样的状况,买了几只乌鸡炖着吃,加点红枣,当是补血了。除了厨艺太烂难以下咽,其他还行。
调息完,司徒澈爬起来走到大街上,一丝丝的雨点飘落在他的脸上。没有带伞的司徒澈想起了那年在地府,他被罚打扫阎王殿之后独自一人闲逛。
那时虽然与睚眦不和,但好歹也在他身边。
千平应是知道他的转世是谁,到底是司徒景昭,还是司徒清让……
正苦思冥想,他的目光落在金光闪闪的牌匾上,上面写着三个镶金大字——藏金阁。
一种强烈的“这里很有钱啊,可能有金子啊”的壕气瞬间打败了司徒澈,满脑子开始想金子的老阳赶紧按住袍子,生怕尾巴因为太过兴奋窜出来。
抱着去看金子的司徒澈跟着人流,走进了藏金阁。
“原来是赌坊啊……”他有点失望地看着一个个身穿华裳的公子哥在那下注赌钱。
“你是外地人吧?这可是中荣国最大的赌坊啊。”
司徒澈闻声回过头,一个中年大叔正笑眯眯地朝他点头。
“呃,离开太久了,不知道变化这么大。”
“不是我唬你,背后的老板来头很大。”
他倒没觉得什么,“赌坊开这么大都有官府支持吧,一般都是高官贵胄。”
“可不!老夫劝你别胡乱在这里闹事,背后撑腰的可是将军府啊。”
司徒澈听见那三个字,精神头上来了,“将军府最近怎么样了,跟我讲讲吧?”
大叔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光,口中却笑呵呵地说道:“秦家可是如日中天啊,皇上封秦老爷为镇国大将军,现在告老还乡了。大公子秦枫如今带兵打仗……”
“司徒景昭怎么样了?”
“这个……不清楚。”
他听到大叔的回答,翻了个白眼。往一边走去,赌坊深处设了一个小酒坊,那里正坐着几个人,喝着酒但不说话,将手上的银票递过去。掌柜的是一个女孩子,收了银票后,从银票中抽出一张纸条,看过后朝客人笑了笑,然后回过头拿了一个白色的纸鹤给客人。
“那边的是什么?”
大叔居然跟上来了,“搞情报交易的,也是藏金阁的产业。主要业务是收集情报和……‘这个’。”说完拿手在脖子上比划,做了个砍头的姿势。
司徒澈来了兴致,往前走了几步,掌柜那女孩脸色忽变得恭敬起来,“这位公子,有什么要吩咐小的么?”
大叔似乎跟女孩很熟,上前调侃,“渡渡,怎么今天这么乖了,该不会是看到大叔我……”
“你闭嘴。”渡渡眼神像刀子似的,落到司徒澈身上又是柔和得能掐出水来,“公子,有什么尽管跟我提。”
“呃,看看。”
“请看,要问什么问我好了!”
对着长相甜美又温柔的女孩子,司徒澈心里是很有好感的。但是有事没事这么殷勤,倒有些反常了。他走开了些,忽然看到旁边的柱子上刻着“金子楼”的镂金大字。
……他书读得少不要骗他,情报暗杀的门派名字不应该是很高大上的吗,这透着浓浓的商业气息的名字是几个意思?
不严肃啊不严肃,也不想想以后跟其他门派打群架怎么办?
设想一下这样的场面——
两个门派交战,那边大喝一声:“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这里一喊:“金子楼应战!”
气势立马就下去了,再一笑场,怎么混江湖啊。
见司徒澈摇头,那大叔捋着胡子,“公子别嫌弃这名字,它背后可是皇字招牌,底下人都称他们为‘鹰犬’。”
司徒澈气不过,“既然知道会被嫌弃,就别起这种名字啊!连着皇帝也跟着丢人,丢脸丢到外国去了!”
“门主在等他的情人。”
“他情人叫金子?”
大叔幽幽地说:“只是喜欢金子而已。”
“你懂得挺多的啊。”
司徒澈夸了一句,大叔有点飘飘然了:“我是金子楼情报阁的老王,人称江湖百晓生。公子这次收费十五两。”
老阳各种嫌弃,“你看吧,一报名号多掉份……咦,我的钱袋呢?”
他意识到又碰到小偷了,这次没了神力根本都没发现。司徒澈眯起眼睛,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立即逮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那人一和他对上眼,拔腿就跑。
“给我站住!”司徒澈挣开老王,追了出去。
老王正和渡渡聊天,见司徒澈居然霸王了,脸沉了下来,扭头吩咐道:“把那个不付钱的抓回来,没钱就杀了。”
金子楼里的杀手们扭头看了他指的方向,立刻像看不见一样扭了回去。
渡渡睁大了眼睛,“老王你疯了……”
“怎么了你们,让人在金子楼闹事,回头怎么跟门主交待……”
“啧,”渡渡眼角瞥着老王,“昨天开会你没来吧,你知道刚才的是谁吗?”
老王想也没想,“买情报不给钱的人。”
正在歇着等委托的杀手刷刷刷地看过来,杀气镇得老王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夏天。
“老王,你差点就没命了,你知道吗?”渡渡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卷轴,缓缓展开,上面画着一个红衣墨发的少年,她指着画像,“司徒家大公子司徒澈。”
老王的脸色渐渐地白了。
“他可是,门主心尖尖上的人呐。”
第七十一章:狻猊天君
那小偷跑得飞快,司徒澈拿出吃奶的劲死命地追,人家业务能力也不差,如果不是司徒澈一口气咽不下去,早甩他几条街了。
“还给我!”
司徒澈跑得更快了,眼见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不自觉地运用神力,背后突然一疼,头剧烈地疼痛起来,他一下子摔在地上。胸口很沉闷,几乎要透不过气,他捂着前胸,冷汗布满了整个后背。
他一手撑在地上,力量快速地流失,喉咙一甜,他望着满手赤红的血液,眼前开始发黑。
那个黑衣变态说得没错,缚神香开始毒发了……
全身变得十分僵硬,如同万蚁蚀心般痛苦,他咬着牙,扶着墙壁想慢慢站起来,可根本动弹不得。
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他睁着眼,努力往上看。
黑衣帷帽,袖口金线暗纹鬼擎火,男人的手平放在他面前,掌心中躺着一个沾了血的钱袋。
“黑衣变态?”
他以为大侠会抽一下,可是大侠没有,好像正在生气的样子。
在司徒澈伸手去拿之前,男人收回了手,转过身,在他跟前半蹲下来,“我替你拿着,上来。”
“哎?”
“我背你回去。”
司徒澈也不含糊,准备跳上他的背。只是身体无力,摇摇晃晃的,一恍惚就摔在地上,很不帅。
大侠叹了口气,弯下腰,一手勾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头,一下子将他抱了起来。
老阳没想到他会来个公主抱,整个人斯巴达了,很多问题想问他,可是到嘴边冒出一句:“刚才那人,你杀了?”
“在我的地方闹事,找死。”
司徒澈苦口婆心地劝,“这样不行,太暴力了……等等你说那土鳖楼和土豪赌坊是你的?!”
“别动来动去的。”
见大侠没有否认,司徒澈很鹌鹑地不敢乱动了,可看着大侠去的方向和自己的小破客栈方向完全相反,他还是提醒道:“那个,大侠,我的客栈不在这边。再说,被你抱着怪不好意思的。”
司徒澈喘了口气,补充了一句:“我不是个随便的人。”
“我知道,你的东西我都拿过来了。”
“马呢?马呢?马呢?几百两了还!”
老阳想起甘甘,挣扎着起来,大侠捏了一下他的腰。
“……让人牵过去了,你别再说话了。”
司徒澈一动就觉得痛感再度袭来,知道对方是为自己着想,闭了嘴。
大侠似乎不是个害臊的人,把司徒澈从小巷子抱出来,一直走到中荣国京城最大的客栈。路上虽然没有人敢看他们俩,可回头率爆高。
老阳觉着黑衣变态能这么狂霸酷炫拽,都是归功于他蒙着憋死人的面纱,合着也没人认识他。司徒澈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被围观也面不改色。
大侠瞄了他一眼,好像不想别人看到司徒澈,将他抱紧了一些,“休息一会,到了我叫醒你……算了。”
算了?什么意思?
是知道自己不会睡着?还是不会相信他?或者是……觉得叫不醒睡着的自己?
司徒澈看着他,伸手扒拉扯了一下大侠的黑纱。男人清冷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宠溺,“胡闹。”
这是几个意思?难道是他打开面纱的方式不对?怎么他觉着自己背叛睚眦了?
果然男人的下一句话把司徒澈从错觉中打醒:“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呵呵,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大侠看起来是个有钱人,二话不说就要了一间上房,就这么抱着老阳上去,搞得他真弄不懂大侠到底在想什么。
“大侠怎么称呼?”
人家不理他。
司徒澈真心不懂,便故意说:“大侠我有点饿。”
大侠是个高冷的人,头都没回:“别一见面就问我讨吃的,像个乞儿。”
司徒澈:“……”
司徒澈不知道这黑衣变态把自己带到这么好的客栈里到底想干什么,是密谋什么大事,还是约个炮?虽然不清楚接下来要做什么,司徒澈看着提着他的包袱的大侠,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男人走到床边,半跪在床上给他解开了外袍,声音中带着冰冷的笑意,“没想到你会让我碰你。”
“我又不是大姑娘,你也没有其他意义上的‘碰’的意思。”老阳是个没脸没皮的人。
大侠往他靠近了一点,“如果我说我有呢。”
“……我身体不适。”
“你觉得我会因为这种事放过你?”大侠倾身向前,眼睛扫过司徒澈的右手腕上猛地一顿,按住他的手臂:“谁干的?!”
“哎?”
“我说你的右手腕是谁弄断的!”
“啊,你看得出来啊。”司徒澈伸出右手,隔空抓了几下,“还好啦,除了不大灵活,反正我的右手本来就不能握剑了。”
男人浑身一震,向他抬起手,似是想拥他入怀,又握拳放下,沉声道:“对不起。”
“哎?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好好休息。饿么?”
“饿……”
大侠站起来,“别乱跑,我出去给你买吃的。”
司徒澈在后面叫住他,“喂,我是不是认识你,为什么你这么清楚我的事情。”
“……我是卖情报的。”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色。”男人很认真地说,“我想劫色。”
司徒澈感觉自己不好了,瞬间从床上弹起来,一下压到右手腕,倒在床上嚎啕了半天。
“手拿来。”男人坐到他旁边,向他伸出手。
他犹豫了一秒,把手放上去。
对方似是笑了一下,古井无波的嗓音中透着戏谑,“你还真是相信我。”
“我只是相信自己的感觉,你不会伤害我。”